我知道叶辰是开玩笑的,但是他已经这么说了,我还是照惯例客气了一下。



    虽说没有被法家锁喉,儒家捏肋。但是从小就生活在这种“仁义礼智信”的环境中,有时候,不假装客套一下倒是显得另类,显得不给人家尊重了,尽管我向来一视同仁,并无差别之分。



    “她一向这么假惺惺的吗?”正当我为自己的陈词滥调感到羞愧之时,叶辰一句看似嘲笑的话说出了口。



    他面对着十一,一个跟我朝夕相处,对我最为了解的人。



    十一顿时喜形于色,对自己的笑意不加丝毫掩饰。



    我连忙解释道:“我...我...我只是客气一下罢了,毕竟我们这地方向来如此嘛,你虽不是本地人,但是在这里待久了,应该也对我们这里的习俗了如指掌了。”



    叶辰高傲地抬起他的头颅,缓步走至我身前:“我们都是修行人,四海之内皆兄弟,天地广阔,哪里都是家,不用这么客气。”



    “哦……”



    表面不语,内心狂喜,原来叶辰不是那种以大师自居的人,温文尔雅,一视同仁。



    不愧是叶大师!



    如此,我才用平常心道:“走吧,我奶奶做饭可好吃了。”



    “我去行,那你留下照看后院那个人?”



    我立刻转身,头也没回地向反方向走去。



    “那,那,还是你自己看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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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我们回到家,奶奶果然在等着我们,一见我们回来,便连忙去厨房端饭菜。



    不一会的功夫,桌子上就已经满满当当的了。



    这个小老太太,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肺腑,纵使叶辰是在开玩笑,她也还是把叶辰那份准备了。



    直到我们坐下开始吃饭,小老太太看着多出来的一份碗筷,才发现叶辰没来。



    年纪大了,就越来越不想辜负老人的心意,不知道别人是不是这样,反正我是这样子的。



    奶奶一个劲说,吃不上就剩下,别硬吃,别撑着。



    可我哪管那些,撑一顿,我可以空空肚子,一天就缓过来了,但是奶奶的饭,已经是吃一顿少一顿了。



    后面的几日,我们照常在算命馆免费为乡里乡亲提供服务,十五天看起来很短,但是转瞬即逝。



    倒也没什么异常,张庆那边一直也是很安静,我们每日都去看他,但他只是说,一切照旧,除了刘芹偶尔来看看他,但也只是偶尔。



    只是有一件不太一样的事情,就是于道长说他要离开了。



    马上就要到小年了,于道长说,不想让那群小孩子自己孤零零地过,现在好不容易有个容身之所了,他又是个大家长的身份,这种团圆的日子,他是要回去的。



    大家都能理解,倒也没有挽留,只是临走之前的那天晚上,留他吃了顿饭,就当是提前一天跟他吃团圆饭了。



    那晚,于道长算是放开了自己的酒量,我第一次见他举着酒杯那样跟酣畅淋漓。



    毫不夸张地说,那天,他酩酊大醉,一站起身,整个人就忍不住开始吐,走路东倒西歪,几个人扶都扶不住。



    这要是放在别的地方,大家可能觉得这是失态了,但是在我们这里不会,大家只会觉得你实在,你放得开。



    所以在这一方面,我觉得我们这个被儒家文化影响深重的地方,还是挺好的,因为他允许人们在小范围内做自己。



    那天晚上,我们搀扶着已经酩酊大醉的于道长,放鞭炮,放烟花,纵使他已经快睁不开眼了,但是没关系,我们可以给他强制开机。



    当时家里有几个很大的烟花,本来是十一买来让我小年,除夕,十五,分别放的。



    但是那天太兴奋了,我们一晚上就全干出来了。



    这一串串烟花,就跟信号弹一样,把村里的老老小小全都炸出来了,一来不是过节,二来,是这烟花的数量实在是有点多,人们很少见到这种阵仗。



    我们家门也没关,小孩子们纷纷往我们家里蹿,索性我和十一把所有为过节准备的烟花都拿了出来。



    有大的,有小的,小娃娃就放小的,大娃娃就放大的,当然胆子大的,就什么都放。



    外面寒风刺骨,天上烟花绽放。



    在这身体与视觉的双重冲击下,于道长渐渐苏醒过来了。



    人过中年,丧失所爱,断然出家,一世无子。于道长的眼泪很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没事的,”我坐在于道长身边,看着他,淡淡地说,“你还有我们。”



    这种送别的波澜壮阔的场景,我原以为只有古文里才有,万万没想到,这种事情,能在我身边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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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行之人就是修行之人,纵使昨晚酩酊大醉,第二日,于道长依然没有早早地起来了,没有耽误自己的行程。



    有了昨日的尽兴,今日,大家都没有过分寒暄。



    我们本想送一送于道长,至少送他离开这个村子先。



    但是于道长说,他不喜欢告别,让我们不要送他,就连房间的门都不要出。



    “好。”惺惺相惜的人,是不会在意那么多假客套的,而且,我本也不喜欢送别。



    就在他左脚刚刚从这个房间踏出去的时候,我忍不住说了一句:“到了记得来个消息。”



    于道长挥挥手,没有回头。



    就这样,他这样消失在了我们眼前……



    也不知怎么的,于道长一走,大家都久久没有说话,只是一味的沉默,又沉默……



    “行了,别待着了,我们去算命馆一趟吧,张庆那事,还没解决呢。”过了几分钟,还是我先开了口。



    “好。”



    “好。”



    “好。”



    ……



    大家都跟木偶一样,只是一味地答应。



    也不知道他们都在感同身受些什么,倒是有一件事还蛮值得感同身受的,就是这些年轻的男性,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没结婚的,就是十一有我这么个女朋友,但是也结不了婚。



    今天,山里有些起雾了,一路上,远山层峦叠嶂,一重又一重。



    于道长才走了没几分钟,我倒是有些想他了。



    好在是这家伙跟我们在一起之后,也有了用手机的习惯,不再是整天再靠着传音符联系了。



    我想拿起手机给他发个消息,但是一打开对话框,我又犹豫了。



    算了,这样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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