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刘邦vs李世民vs张良
转瞬之间,弹幕多得盖住了整个屏幕,多半都是无意义的【啊啊啊】和惊叹的【刘邦!】
【我的妈呀,真是刘邦!这么巧的吗?】
【二凤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刘邦这时候还叫刘季是吧?】
【对啊,刘老三】
【伯仲叔季,不应该是刘老四吗?】
【不知道啊,就是刘季刘老三】
【季也有年纪最小的意思】
【但刘邦底下还有弟弟啊,他也不是最小的呀】
【鬼知道怎么回事,也许最小那个是意外吧】
【好神奇,汉高祖和唐太宗在一艘船上】
【要是这船翻了……】
李世民悠然笑道:“刘先生是要回乡吗?从这里往沛县,水路只能走一段,更多的还是要靠脚走,船钱要不了多少,我可以替先生付。”
“李郎真是个仗义的人。”刘季感叹道。
【翻译一下:你真是个有钱的冤大头】
【不愧是老流氓,骗吃骗喝骗钱】
【我有理由怀疑他是看见二凤贵气,所以临时起意决定蹭船的。】
【讲真二凤看起来真的很贵,哪怕他穿着已经很简朴了,也没带什么值钱东西,但看起来就是很贵,你们懂吧?】
【二凤祖上三代,都是贵族,曾祖父就已经是八柱国、唐国公了……再加上这是扶苏的身体,那还用说?】
【我不是在拉踩刘老三,容貌气质这一块,被秒了啊】
【刘邦:他只是比我年轻而已!】
【刘邦也不错啦,有一种嬉笑怒骂、玩世不恭的松弛感】
【松弛感=街溜子】
他们在船舱里坐好,李世民还把邓陵提供、赤松子亲手送的两包吃食分给他们吃了。
不过是些肉脯和饵饼,但几人都狼吞虎咽,吃得非常香。
李世民不由好奇:“刘先生没有用早食吗?”
“别说早食,要不是遇到你,我们午食也吃不上。”刘季大口咀嚼着肉脯。
“这是何故呢?”
“嗐,别提了。”刘季看着大大咧咧,嘴却挺严,“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没办法。”
【这个时间节点,刘邦本来应该藏在芒砀山】
【他藏在芒砀山,是因为押送民夫去修骊山陵,民夫半路跑了很多,他怕受责罚,干脆把人全放了,自己也溜了,藏在山里。但是现在骊山陵不修了,扶苏继位了,大赦天下了,他还躲山里干嘛?当然要回家了。】
【回家干嘛不走陆路?绕道干什么?】
【也许因为下雨天山路不好走?】
李世民看了一眼跟着刘季的三个人,俱是粗布衣裳,灰扑扑的,看着不怎么起眼。
“这肉脯真香!”刘季嚼啊嚼,赞不绝口,“要是有酒的话,就更香了!”
“我不能饮酒,便也没带。”李世民带着笑意解释道。
“这位是李郎的朋友吗?”刘季嚼着肉脯,瞅着张良。
张良的容貌实在太显眼了,一打眼看过去,差点会让人误会性别。好在他自己不是十几岁的年纪,那时候估计更雌雄莫辨。
“在下张良,字子房。”
“子房兄。”刘季马上换了更亲切的称呼,热情道,“子房兄是个读书人吧?”
“读过几本书。”张良谦虚道。
“恐怕不只几本吧?”刘季笑嘻嘻,“两位看上去非富即贵,却不带随从,结伴往荥阳去,是要做什么呢?”
【谈话的节奏好像被刘老三主导了呀】
【好一个社牛,吃人家的东西,蹭人家的船,要人家付钱,还打听人家动向】
【我要是有这本事,也不至于找不到工作了】
张良看向李世民,没有作答。
刘季便知道,这两人之中,更年轻的那个才是主导者。
他越发好奇,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对方。
“我们听说黄河决堤了,有朋友被困在那里,想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李世民半真半假地回答。
刘季肃然起敬:“黄河决堤这么大的事,可不是好玩的。那黄河水滚滚而下,有多少人也不够冲的,哪怕是千军万马,也只有败退的份。虽说是为了朋友,心意可嘉,但也要惜命才是。白白丢掉性命,可对不起父母。”
【父母?二凤现在两辈子凑不出一个父母】
【前面的嘴也太毒了】
【张良也没父母了吧?】
【父母没了,家人还是有的。二凤来的时候还活着呢,还有几个孩子】
李世民失笑:“我们没有那么不自量力,以为光靠自己能抵御黄河水。只是不放心,想着去看一看,如果能帮上忙,就再好不过了。”
“这时候能帮上什么忙呢?你们看着也干不了粗活,负薪运粮也轮不到你们这些人干。与其在边上看热闹,还不如别去添乱。”刘季咽下嘴里的肉脯,咬了一大口饵饼。
【他以为二凤是去当志愿者的?】
【不,他以为他们是去凑热闹发朋友圈博流量的】
【好大的误会】
“倘若帮不上忙,我们尽量不添乱。”李世民依然笑吟吟,被误会和怼了也不恼。
“李郎倒是很好说话。”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刘季蹭了人家的船,看这年轻俊美的郎君性子这般爽朗,不由对他生出些好感来。“贵族子弟多傲慢,像李郎这样的实在罕见。”
“先生谬赞了。”李世民问道,“黄河泛滥,沛县可有遇灾?”
“沛县虽无大碍,但也河漫水溢,淹没了几座桥梁。据说县令安排大家退到山上去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刘季毫无忧色。
【沛县那全是大神,团队之强可以和朱元璋比一比了】
【沛县有萧何曹参樊哙夏侯婴周勃王陵审食其卢绾,你就说这开国功臣团队强不强吧?】
【那我只能祭出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了】
【我承认凌烟阁或许更强,但是人家就一个县啊,你拿全国来比就有点不讲武德了】
【一个县有这么多大能,也够离谱的】
【要不人家怎么能当皇帝呢?】
“沛县无事的话,过几日征召民夫运粮,就得出人手吧?”李世民估量着。
“是呢,所以我才往家赶的。”刘季没有提前因,倒是交代了后果。
“先生是沛县的官吏吧?”
“谈不上什么官,一个亭长罢了。”
“亭长有遣送民夫的责任,若是郡守的命令下来,先生多半是要带民夫去运粮的。”
“李郎连这种琐事也知道?”刘季侧目。
“家里有亲戚做官。”李世民笑道。
“看得出来。”刘季胡吃海塞,总算填了个半饱,“两位不吃吗?”
“我们刚吃过。”张良看向船外的细雨。
其他几人没有刘季这么放得开,但有他带头,也就跟着吃起来。
“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李世民犯愁。
“是啊,总下雨,烦得很。”刘季更愁,“雨天路滑,土道泥泞,不管去哪都很慢。若是因此失期……”
【触发关键词,暴雨失期,失期当斩】
【失期究竟会不会被斩,这是有争议的吧?】
【会不会被斩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当时陈胜吴广手底下人都相信会,这说明什么?】
【要么秦法严苛,要么二世作孽,要么就是法律普及得不到位,你觉得是哪种?】
【那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而已,没有这件事也会有其他事】
“运粮失期会受罚吗?”李世民好奇地问。
“按旧法来说是会的。”刘季迟疑道。
“旧法?”
“就是一直以来大家知道的这个秦法。”刘季以为他不清楚,就解释了一下。
“大秦不是只有一种法吗?”
“这不是长公子继位了吗?”刘季随意地讨论起来,“先是大赦天下,轻罪皆免,重罪降刑,死罪全部上交朝廷复审,得到诏令后才能执行。我有一个朋友叫萧何,是县里的主吏掾……你知道主吏掾吗?”
“管文书和人事的。”李世民顺势接道。
“对,你连这个也知道?”刘季颇觉惊奇,谈兴十足,“萧何说陛下仁德,将九成九的死刑都驳了回来,甚至有许多直接赦免了。光我们沛县,就收到了三十多份死刑赦免的诏令。”
【一个县这么多死刑,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啊】
【我说前段时间二凤怎么天天加班熬夜,合着是在忙乎这个】
【跟我似的,天天敲章,无情的敲章机器】
【那么多死刑复审,看得过来吗?】
【我前两天坐高铁没事干,二凤复审的时候我跟着看过几小时,说实话,有的一看就可以赦免,根本不至于死刑,比如逃避劳役躲进山里的】
【你直接点名刘邦得了】
【刘邦稍微有点不一样,他是役夫跑了怕担责,干脆也跑了】
【我要是逃跑的役夫我还挺感谢他的,谁愿意离家走几百里去修陵墓啊?累得要死还没工资】
【可恶啊,被拖欠工资的土木生躺着也中枪】
【所以说刘邦还挺得人心的,虽然很多人说他是流氓,但他有人情味啊,你有事求他,他能帮的话还是会帮的】
【通宵做实验的时候看见二凤也在熬夜复审,我的心情诡异地好了很多】
【二凤现在不在宫里,这些事得扶苏干了吧?】
【二凤效率很高的,已经完成大半了,要不然沛县能收到这么多死刑赦免诏令吗?】
“这算一件好事吧?”李世民饶有兴趣。
“当然了,不然我也不敢回来。”刘季这才遮遮掩掩道,“我就是之前送役夫去骊山,结果跑了好多,才躲进山里的。要不是大赦,我哪敢回来?”
“那确实是件好事。”李世民笑开,“当为先生贺。”
刘季眉开眼笑:“要不是接连下雨,路不好走,早两天我们就都回去了。”
“下雨天运粮本就不容易,想来郡守不会不知道吧?”
“郡守李由,是丞相之子。丞相嘛,全天下都知道他是法家的。法家森严,可不会宽宥。不过……”刘季乐观道,“陛下的大赦持续三个月,萧何托老妻给我带话,让我放心,说不必担心。”
【吕雉才31,怎么就老妻了?】
【这年代三四十死的一大把,你当是现代呢,三十博士还没毕业】
【三十还没毕业的博士马上哭给你看】
“才三个月,为何不必担心?”李世民满眼都是笑意。
“萧何说,陛下肯定会更改律法,这个大赦就是先用来安抚民心的。阿房宫和骊山陵都停了,听说修长城的人也逐渐回来了一些,免税一年的诏令也传达下来了,他说新的律法应该已经在制定了,只是需要时间才能颁布。”
【萧何不愧是萧何,好聪明啊】
【虽然在县里当个文书,但就像在朝里当上卿一样,对这些政令了解得透透的】
【大秦的诏令传得好快】
【能不快吗?不快是要死人的】
【萧何知道的,我猜张良也知道,所以他才下不了手搞刺杀。一旦刺杀成功,天下大乱,良心上过不去】
【刺杀始皇的时候,他怎么不考虑这些?】
【那不一样,那真有灭国之仇】
【过了这么多年,仇恨又隔了一层,二凤又大赦天下,他当然会纠结了】
“萧何的才能,只做一个主吏掾,太可惜了啊。”李世民心中一动,“朝廷要开科举,官吏也会考功,像萧何这样的大才,连升几级也是当然,只是不知他可愿意升官?”
刘季神色古怪道:“官吏考功这件事,连我都没听说过,阁下是怎么知道的?”
张良偏过头去,笑意从眼睛里流出来。
“我乱猜的。”李世民面不改色。
“哦——”刘季拉长声音,脸上写着“你看我信不信就完了”。
“我从咸阳来,消息灵通些也寻常。”李世民找补了一句。
“那都考什么?李郎有消息吗?”刘季神神秘秘地问。
“我也不太清楚……”李世民试图糊弄过去。
“你都知道要考功了,还能不知道要考什么?多少有点小道消息吧?”刘季追问。
“无非是资历、才能和政绩等,分为三六九等,或升或降或留职,这是第一次考功,不会太复杂,复杂了底层官吏搞不懂,不好实施。”李世民无奈地透露了两句。
【公务员考核即视感】
【萧何早就可以升了,他自己不乐意】
“不看家世吗?”刘季眼睛一亮。
“不看。”李世民不假思索,又补充道,“应该不看吧?”
“哪怕是六国旧贵族?”刘季盯着他的眼睛看。
“……”因为张良就在边上,李世民本来想截断这个话题,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那之前犯过罪的呢?”刘季紧接着问。
这个问题涉及刘季自己,李世民为了安慰他,又只能点头。
刘季忍不住咋舌:“阁下姓李,莫非是丞相的族人,否则消息怎么能灵通到这个地步?”
“……”李世民在张良默不作声的笑意里,硬着头皮承认道,“勉强算沾亲带故吧。”
【从扶苏那算,也是姻亲呢】
【李斯的儿子全娶了公主,女儿全嫁了公子,这关系还不够近?】
【等会!那扶苏的妻子?】
【别想了,没有记载,也没出现】
【扶苏对李斯那公事公办的态度,也不像是面对岳父】
“原来真是丞相的亲戚啊,失敬失敬。”刘季笑得狡黠。
李世民被他炸了出来,无奈地笑笑:“也不是什么近亲,左右混口饭吃而已。”
“看阁下的年纪,可做官了?”刘季兴致勃勃地问。
“……还没。”
“那不是虚度年华吗?”刘季积极建议,“朝廷不是要开科举吗?阁下肯定要参加的吧?”
张良笑语盈盈地替他作答:“是呢,我们都参加。”
【哈哈哈子房好开心】
【看秦君的乐子,他可太高兴了】
【就算把自己也拖下水都在所不惜】
【这是什么乐子人精神啊】
【好腹黑的军师】
“那就提前祝二位旗开得胜了。——哎呀,可惜没有酒。”刘季很遗憾。
“其实我带了酒。”张良微笑着取出酒囊,“船里应该也有杯碗。”
“那敢情好!”好酒的刘季连忙从小桌底下翻出几个碗,眼巴巴地看着张良。
张良干脆把酒囊递给他,刘季兴冲冲地给几人都倒满,一个酒囊也就空了。
“我不善饮酒……”李世民忙道。
“只有一碗而已,这才几口?老妻一个妇人,都能喝几碗呢。”刘季殷勤地举碗,“虽是萍水相逢,但刘季与阁下甚是投缘,既如此,何不共饮一碗?”
“我真不善饮酒……”
“就一碗!”刘季双手捧着碗,“我干了,阁下随意。”
他随即一饮而尽,还将碗倒过来,干干净净,喝了精光。
李世民来不及阻止,叹了口气,只好跟着饮了一碗。
【酒局文化真是自古以来,无处不在】
【苍天啊,连皇帝都得被迫喝酒】
【谁叫他偷偷跑出来的,魏征知道了都得笑话他】
【这酒烈吗?】
【古代的酒度数都很低吧?】
【你猜张良为什么要主动提出他有酒?】
【蔫坏蔫坏的子房】
【其实还好吧,二凤醉了也很清醒,好像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他出手那么狠把张良手都废了一只,已经很出格了,张良那么脆皮,他一看就应该知道根本不可能伤到他】
【陛下是正当防卫好不好!当时那情况,就算陛下反手把张良给杀了,也是理所应当的。】
【没那么严重,张良不是真心想刺杀,如果是真心,他也不会自己动手。陛下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也没反杀他。】
【反应太快了没办法】
【我相信二凤的理智,我只是不相信他的酒量】
“好酒!”刘季咂咂嘴,回味了一下这酒的醇香,“肉是好吃的肉,酒也是好吃的酒,我今天真是走运,得遇二位……李兄?”
他愣了一下,惊愕地睁大眼睛,看着李世民倒了下去。
倒的方向刚刚好,正好是张良身上。
【哈哈哈哈我要笑死了】
【这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你还真别说,画面确实是美的,我的手忍不住蠢蠢欲动了】
【截屏,开画!】
【美人膝枕是吧?二凤你是会享福的。】
【他俩凑一起对我的眼睛很友好,我们青春女大就是要多看看帅哥养养眼】
【我有理由怀疑陛下是故意恶心张良】
【互相伤害,以示友好】
刘季瞠目:“这、这是怎么了?”
“不必在意,李兄一杯倒。”张良笑得谦和友善,也不乱动,任李世民枕在他腿上。
“……二位关系这么好吗?”刘季琢磨道。
“是呢,我们一见如故。”张良保持微笑。
【是一‘剑’如故吧?】
【见面就拔剑,上路就互坑,怎么不算关系好呢?】
【我没进错直播间吧?他俩一夜之间就突飞猛进了?】
【陛下胆子也太大了,这又是张良又是刘邦的,他就这么醉晕了也不怕出事。万一张良热血上头,掏出一把小刀来】
【你猜张良敢不敢动?】
【陛下:我只是醉了,又不是死了】
刘季对这两位一看就出身显贵的同渡人极为好奇,总想搭话:“两位去荥阳怎么也不带仆从护卫?”
“他是偷偷离家出走的。”张良一本正经道。
“哦?离家出走?为何?”刘季兴致盎然。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张良眉眼弯弯,“不过他这人就喜欢冒险,时常孤身在外,不太喜欢很多人跟着。”
【二凤:我要告你诽谤!】
【你们不是刚认识一天吗?这口气跟青梅竹马似的。】
【不存在的记忆增加了】
刘季惊奇:“这不大安全吧?要是路上遇到盗匪……”
“可不是吗?我也担心呢。”张良随意乱诹,“但是没办法,劝不动,只好跟着他一起走了。”
“你跟着他,只怕还要他保护你吧?”刘季大笑。
李世民莞尔,懒洋洋地应道:“那是自然。我们子房,手无缚鸡之力……”
【弱柳扶风的美人】
【倒也没那么夸张】
【这年头书生也佩剑,可不是两宋那帮文人】
【大秦不让带武器,跟春秋战国不一样了】
【难怪张良把剑藏伞里】
【张良文弱,那是跟二凤比出来的,要知道扶苏在历史上记载都是刚毅勇武呢】
“看来这酒还是不够烈。”张良微微笑道。
“已经够啦。”李世民头晕眼花得不想动,“你哪来这么烈的酒?”
“逆旅现成的,早上我特地准备的。”
“先生知道吗?”
“我留了钱的。”张良淡定道。
两人对视一眼,又纷纷转开。
【偷墨家的酒,坑墨家的上司】
【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偷呢?明明给了钱的】
【我怀疑子房专门选了最烈的酒】
【不用怀疑,就是】
【墨家酿酒有一手啊,专业对口】
【这两人对话好微妙啊】
“二位结伴同行,路上互相有个照应,倒是不错。只是不知去荥阳要多久呢?”刘季问。
“大概……一两个月吧。”李世民回答道。
“那岁首不就在外面过了?”
“岁首……”李世民微怔,才想起来大秦十月为岁首,和后面的朝代都不一样。
【岁首是啥?】
【秦朝使用颛顼历,以十月为岁首,这一天会有一些重要的庆祝和祭祀活动,相当于我们过年。】
【啊?那陛下不是要错过了?】
【到荥阳传个诏书,督促一下赈灾,完了就坐船回去呗,应该来得及】
【好不方便啊这个颛顼历】
【陛下记在小本本上:明年我就把它给换了】
张良毫不在意地笑道:“有朋友相伴,岁首年终在外度过,也无妨。”
【你无妨二凤有妨啊!他得回去祭祀的!】
【要是真错过了,都不敢想象魏征的脸能黑成什么样子。】
【我已经想看二凤被魏征骂哭的场景了】
【夺笋哪你】
“两位要不是急着赶路的话,可以随我们一起去沛县做客。我们沛县民风淳朴,热情好客,狗肉和酒都是远近闻名,不尝尝太可惜了。”刘季热忱邀请道。
【上一个说民风淳朴的还是哥谭】
【民风淳朴:指专出反骨仔】
【沛县直到现在还这样,讲义气,好打架,吃狗肉】
【刻进dna了属于是】
“酒就算了,他不能饮酒。”张良笑道,“狗肉有何特别之处吗?”
“我有个朋友叫樊哙,他做狗肉非常好吃。有一次我们杀了只老鼋,突发奇想和狗肉一起炖,那叫一个鲜美啊,咸香酥烂,柔糯可口,我们连汤都抢着泡饼吃了,一点没剩。”刘季绘声绘色地描述着,眉飞色舞,“你们有机会一定得尝尝,这辈子我从来没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恨不得连骨头都嚼碎了吞肚子里。”
【老什么?我没听清。】
【点开字幕看看,好的,不认识。一字读半边,不会错上天。我赌它读yuan】
【你猜对了,就是老鳖,甲鱼。】
【这什么奇怪吃法?真的好吃吗?】
【现在叫沛公狗肉,我楼下就有卖的,砂锅炖的,很软烂,蛮好吃的。】
“听起来很好吃。”李世民惋惜道,“可惜我们不能再耽搁了。”
“确实可惜。你不喝酒,跟你一起吃肉,酒都让我一个人喝了,那多爽快!”刘季笑呵呵。
“那我可就要跟你抢肉吃了。”李世民还挺期待。
“你肯定抢不过我,我跟人吃饭,最好的肉一般都是我的。抢肉我可太有经验了!”
“但你要喝酒啊。”李世民悠然道,“我又不喝酒。”
刘季顿时大乐:“这倒是。我得喝酒,没酒不行,肉香都少了三分……”
“这个季节,蟹也可以吃了。”李世民顺着这个话头聊美食。
“蟹有什么可吃的?全是壳,都没几两肉。”刘季不理解。
“我知道有一道菜叫蟹黄饆饠(bì luó)。将蟹蒸熟,蟹黄蟹肉填入壳内,淋入五味汤汁,外裹细面,放入油锅炸,外皮金黄酥脆,内里蟹香四溢,鲜美异常。[1]”李世民详细地和他介绍了一下,“很适合九月吃。”
“那真的可以连壳吃了。”刘季流露出垂涎向往之色,跃跃欲试道,“我回去一定试试。”
【民以食为天,在这一刻得到了具象化】
【谁会想到这两位聚一起会聊美食呢】
【螃蟹裹着面包糠炸一炸,隔壁小孩都馋哭了】
【不用隔壁小孩,我已经馋哭了】
【手快的人已经戳开了外卖,我立刻马上就要吃到螃蟹】
【蟹肉煲yyds】
“螃蟹性凉,不可贪多。”张良温和地提醒,“不可与柿子同吃,也不要同时喝冷酒,容易腹泻。”
“还有这些说法?多谢子房,不然我肯定要屙了。”刘季忙拱了拱手道。
张良下意识想回礼,一抬手就觉得钻心的疼,轻嘶一声,也就放下了。
“子房的手是受伤了吗?”刘季眼尖,马上问道。
“不小心磕到了。”张良面不改色。
李世民瞅了一眼他的右手腕,米黄色的麻布一层层包裹着,隐隐有药膏的味道,显然已经被赤松子他们处理过了,所以他才一点也不担心。
【你们再这样,我就要嗑到了】
【别别别,二凤铁直,和老刘家这帮人不一样,你别吓得他关直播】
【你看他有空理我们吗?】
【只要边上有人,陛下向来当我们不存在】
【张良也是能忍,骨头都碎了都不吱声】
“子房可要小心哪,手弄伤了可不是闹着玩的。”刘季关切道。
“多谢先生关心,张良知晓了。”
李世民拐过这个话题:“沛县离这里还有多远?好走吗?”
“说实话,我们不是往沛县去的。”刘季一脸诚恳。
【啊?】
【我就说嘛,芒砀山到沛县,怎么也绕不到这儿来。】
【二凤也发现了吧,不然他不能提问】
【我还以为是两千年前的地形道路和现在不一样,所以才拐弯抹角绕远路的,原来是骗人的吗?】
【就我一个傻子在这翻地图翻半天吗?好气哦】
李世民努力坐起来,揉了揉眩晕的脑袋:“那先生往何处去呢?”
“我们接到上面的命令,到荥阳集合。我猜是为了救灾的事,但上面说要保密,不要宣扬,所以一开始我没有说实话。”刘季认真道,“方才蒙骗了两位,真是不好意思。”
【你还会不好意思呢?真稀奇】
【秦君的诏令还没下,他们收到的是谁的命令?这算不算越俎代庖?】
【虽说是为了救灾,但这反应也太快了吧?】
【这要是换个昏君,可以治李由死罪了】
【不是,李由他胆子这么大的吗?秦法多严厉啊,这可以治他罪的】
【还要保密,不会要造反吧?】
【细思极恐】
【不用细思就已经极恐了】
“既要保密,又何必告知我们呢?若是因此泄密,先生可是要受牵连的。”李世民问。
刘季却笑道:“我观二位都是赤诚君子,坦荡磊落,言谈之间十分投契,想与二位交个朋友。朋友之间若是再谎言相骗,未免有点不够仗义。况且……”
李世民:“况且?”
“况且我们确实没钱,想蹭阁下的船。”刘季摊手。
“哈哈……”李世民乐了,“没关系,我们本来就要到荥阳,顺便多带几个人也添不了多少钱。”
【就跟拼车一样是吧?】
【包车变拼车,还得替几个陌生人付钱,换了是我可不乐意】
【没事儿,你也不是二凤】
“世民兄真是个爽快人。”刘季笑容可掬,“你没有字吗?我看子房是有字的。”
李世民微怔:“我……”
【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对哦,读书人都是有字的,别人都是称呼字的,直呼其名不太礼貌】
【刘邦不也没有吗?连刘邦这个名字都是后改的】
【没字的不是身份太低就是身份太高,显然刘邦现在是前者,二凤一直是后者】
【笑死了,二凤要字干什么?他二十岁就封秦王了,谁有机会叫他的字?】
【我怎么记得是十九岁?】
【二凤可以说自己字扶苏,吓死刘邦】
【刘邦可不会吓死,他只会激动】
李世民略过看热闹的弹幕,选择实话实说:“家里长辈没有为我取字。”
刘季吃了一惊:“这倒是很奇怪,我以为像你们这样学富五车的人,都喜欢文绉绉的,爱搞这些讲究。”
“你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李世民笑问。
“啰哩巴嗦的,开口就是什么之乎者也,仁啊礼啊,这也看不惯,那也看不惯,管东管西的,夸夸其谈,酸腐至极!我平生最讨厌儒生了!”刘季毫不客气地白眼。
“我有时候也讨厌。”李世民悄悄附和。
【感觉每句都在骂魏征,是我的错觉吗?】
【刘邦要是遇到魏征,也往他帽子里撒尿,魏征会怎么办?】
【开骂呗,还能怎么办?】
【刘邦会吃魏征那一套吗?】
【很难说,刘邦虽然随和,但也不是谁的谏言他都听。同样的话樊哙说了他不听,张良说了他就听了。】
【可惜张良现在跟二凤跑了】
【二凤你在附和什么呀?你有本事当魏征面说!】
【天可汗:我就不,我就要背后蛐蛐。我朝堂上被魏征气得半死,下朝后找媳妇抱怨,发誓要杀了魏征,结果媳妇一劝就哄好了,下次继续被气哭】
“你也讨厌儒生?”刘季满眼放光,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他们在我耳边叽叽喳喳,说我这也不对那也不对的时候,是真的很讨厌。”
李世民仿佛找到了知己,立即和刘季吐槽起来,“你都不知道,我有一回得了只鹞鹰,可有灵气了,我刚上手玩一会,那个讨厌鬼就来了,我怕他又说我玩物丧志,就把鸟藏袖子里,结果他死活不走,一点破事磨蹭半天,好不容易走了,我一看鸟在袖子里都闷死了。”
“这人肯定是故意的!”刘季一拍大腿,“他知道你把鸟藏在袖子里,才故意拖拖拉拉的!”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李世民顿时提高了声音,“我当时就觉得这人太可恨了,好想打他一顿!”
“那你打他了没?”刘季连声问。
“那倒没有……”
“你怎么不打他?”刘季比李世民还懊恼,“哪能吃这种哑巴亏!”
【天策上将:我怕把他打死】
【陛下你ooc了陛下!你好歹是历史上top3的皇帝,知人善任、心胸宽广、善于纳谏都是你的标签啊,你怎么能背后蛐蛐你的镜子呢?】
【咋的,二凤推碑的事你不知道?】
【后来不又立起来了吗?而且明明是魏征有错在先,这点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就别反复提了吧?】
【他俩就这么飞快地统一战线一起吐槽儒生了?】
【前面铺垫了一小时都没有这几分钟熟得快】
【果然和一个人迅速熟起来的方式,就是骂第三个人】
“万一把他打死,我名声多难听啊!”李世民给自己找了理由。
“哎呀你找人打不就行了吗?”刘季给他出主意,“干嘛自己动手?此人如此招人厌,讨厌他的肯定不止一个两个吧?借刀杀人就是了!”
“对哦,我当时怎么没想起来?”李世民似乎很后悔。
“你这个人就是太善良,容易被人欺负。”刘季摇头。
【二凤明君包袱可重了】
【借刀杀人刘邦玩得可太溜了,韩信就是这么死的】
【韩信是吕雉杀的吧?】
【吕雉不就是他的刀吗?给他当了一辈子黑手套。】
【这说的还是人话吗?谁太善良容易被欺负?玄武门1v3,杀两兄弟还挟持老爹,封爹为太上皇的七世纪最强碳基生物?】
【张良现在的表情就是我的表情】
“……”张良依旧面带微笑,只是笑容略显敷衍僵硬。
李世民和刘季两个人,好像忽然之间就打开了话匣子,从吐槽儒生规矩多认死理,到吐槽秦法严苛不自由,再到吐槽这破天气还要出门,然后很自然地又绕回吃上。
“下雨天就适合在屋里呆着,炖上一锅热腾腾的狗肉,贴几个饼子,一坛酒,几兄弟,坐一起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喝醉了躺下就睡,那才叫快活!”刘季笑道。
“虽然这里没有狗肉,没有饼子,也没有酒……不过还是可以就地取材,弄些鱼来煮汤的嘛。”李世民兴致勃勃,“我们来比赛钓鱼吧?”
“好啊,谁输了谁做饭。”刘季撸起袖子就开干。
两人把张良丢下,兴高采烈出去比赛钓鱼了。
两刻钟后,两个人空手而返,相视而笑,乐了很久。
撑船的船夫捞了半篓子活蹦乱跳的鱼,处理干净之后放锅里煎,然后炖得稀花烂。
刘季招呼船夫一起来吃,后者笑道:“那就没人撑船了。”
“那我们给船家留一份。”李世民笑吟吟地盛出一大碗,放在边上。
船家接过鱼汤,又送他们一叠饼子。
众人皆笑,吃饱就睡,无不尽兴。
夜幕降临之前,雨停了,船也到了荥阳边的泗水渡口。
“顺流而下就是快。还好没失期。”刘季伸了个懒腰,出了船舱,回头笑眯眯道:“你们怎么还不出来?天可快黑了。”
“稍等。”此时李世民正拉着张良说小话:“我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坏消息?”张良诧异。
“我的符传丢了。”他淡定道。
【啊?老大你身份证丢了?】
【这怎么能丢呢?商鞅就是这么死的。】
【要命!符传丢了怎么进城?】
第23章 二凤闯墨家机关城
【符传怎么丢的?昨天掉河里了?】
【都怪赤松子那个老头】
【虽然我身份证丢过两回,但这种事出现在二凤身上我怎么觉得这么不可信呢?】
【你对他有滤镜】
【不是,我翻遍史书,陛下也没犯过这种幼稚的错误啊】
【会不会被人偷了?】
【被谁偷的?这怀疑对象可就多了】
【邓陵、赤松子、张良、刘季……我现在看谁都有嫌疑】
【别疑神疑鬼的,也许就是下水的时候落水里了】
张良显然有些狐疑:“你的符传……丢了?”
“对,找不到了。”李世民点头。
“那……今天是进不了城了。”张良姑且先信他,转而去和刘季说,“我们得在城外等朋友汇合,今日就先不进去了。”
刘季很奇怪:“干嘛不去城里汇合呢?”
“不太方便。”张良微笑。
“好吧。”刘季好像理解他的言下之意,识趣道,“那我们先走了,有缘再见。”
张良礼貌道:“有缘再见。”
李世民笑眯眯:“后会有期。”
他们目送刘季带着役夫离开,李世民才戏谑道:“要是舍不得,你可以跟他一起走。”
“我已经答应你了,总不好反悔。”张良回应。
“良禽择木而栖,你选择谁都是你的自由。”
“你不介意?”张良微讶。
“留不住人才是我的失职,但天下有才能之士犹如过江之卿,也不是每一个都愿意入我彀中。”李世民满不在乎,“你尽可以随意来去。”
张良反而道:“你不挽留一下?”
“你这么聪明,当然知道跟随谁才是最合适的,如果打定主意要走,就没必要挽留了吧?”
“若是还没打定主意呢?”
“那还是可以挽留一下的。”李世民正色道,“我现在很需要你的帮助,你愿意留在我身边帮个忙吗?”
张良便笑了:“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还是愿意的。”
【你俩这对话,简直了】
【君臣是这样的,黏糊起来堪比小情侣】
【你看屈原写的那些诗,那个幽怨忠贞的语气,跟被宠妾灭妻的正妻一样】
【我有理由怀疑符传是二凤故意丢的,为了套路张良】
【这也太冒险了吧?】
【那我怀疑是张良偷的,为了套路二凤】
【我还怀疑刘邦呢,他那人流氓得很】
李世民从容自若道:“那子房有什么办法吗?”
“你得先告诉我,你的符传上写了什么?”张良问。
“太原李世民,从咸阳到荥阳去,奉少府密令,便宜行事。”
“加盖了少府官印?”
“对。”
“少府竟也许你如此任性?”张良不可思议道。
李世民淡然一笑,深藏功与名。
【章邯:阿巴阿巴,我不知道啊】
【章邯哪知道这符传是他们陛下要用的。他还以为要进什么新人呢。】
【完蛋,章邯要被魏征喷死了】
【#我的陛下拿着我盖章的符传离家出走失踪啦#】
张良沉吟道:“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偷偷做假的符传,但是我带你过去的话,你不能……”
“不能过河拆桥,对吧?”
“自然。”张良认真道。
“我可以许诺。”李世民也很认真。
“好,那跟我来。”
【有钓鱼执法那味了】
【真成了微服私访记了?】
【还好二凤武力值高,不用担心羊入虎口】
【张良不至于现在坑二凤,他也急着救灾呢】
【可是诏令未至,官吏和役夫已经动起来了,这不是先斩后奏吗?】
【为了救灾的话,情有可原吧?】
【这次是为了救灾,下次呢?没有诏令就擅自行动,可不符合程序。】
【如果有心办李斯,这是天赐的好机会,直接就能把李由处死了】
【可李由也是为了救灾啊!】
【如果人人都效仿他,然后打着救灾名义造反呢?】
【电车难题】
张良带着李世民,从渡口钻进小路,弯弯绕绕地绕过一圈低矮的土房子,拐进灰色的巷子,小心翼翼地踩着泥水里的碎石砖瓦。
“好想走屋顶上……”李世民悄悄嘀咕。
“你能上去?”张良拎起衣袍下摆塞腰带里,专心走着泥水路。
“应该……能吧?”李世民抬头,跃跃欲试地看向那些低低的墙瓦。
“带钱了吗?”
“什么?”
“这些瓦可都旧得很,踩碎了你得赔。雨后墙湿瓦滑,不小心摔下来你自己看着办。”
“那算了。”李世民认命地跟着他趟泥水。
【好家伙,还想上房揭瓦】
【这要是武侠世界就可以用轻功飞檐走壁了】
【好现实的理由】
【这么烂的路我从来没见过】
【我还是见过的,小时候农村的土路下雨天都这样】
【老大你悠着点吧,注意安全】
【这些房子也够烂的,不是草就是土】
【你当横店影视城呢,到处油光水亮的布景】
李世民偶尔看一眼弹幕,从字里行间窥见未来的天光,虽有很多好奇与疑惑,但是不方便问,便只是记在心里。
他记得系统有许多神奇的功能,其中就包括穿梭时空。冥冥之中,他猜想他是有机会到未来看看的,不过不急于这一时。
他们在泥泞的小路上走了很久,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一盏晕黄的竹节麻布灯笼挂在门前,木门虚掩,四下无人。
张良敲了敲门,轻三下,重三下,重复三次。
“已经打烊了,今天不接客。”屋里传来不耐烦的声音。
“在下张良,有要事相求。”
屋内顿了一下,才不情不愿地过来开了条门缝,露出半个脑袋,抬头扫视了他们几眼,奇道:“大晚上的你来干什么?”
“来办个符传。”张良好声好气地回答。
“上次不是办过了吗?”
“上次是我办,这次是朋友办。”
“哦……”这人端详了下李世民,随口道,“这又是哪家的贵族之后?”
“他姓李。”张良简单道。
“姓李?”这人一惊,“莫不是武安君之后?”
【哪个武安君?】
【这个封号跟诅咒一样,没几个善终的。】
【李牧、白起、苏秦、项燕都是武安君,一个比一个死得惨】
【二凤跟李牧有关系吗?】
【没关系吧?不是说李广之后吗?】
【李广还不如李牧】
【李广的祖宗不是李信吗?这会儿还活着不?】
【姓李的名将真多啊,可以凑两只足球队了,还不止】
两只狡猾的狐狸但笑不语,默认了这个猜测。
门便开了。
李世民环顾四周,只见柜台上贴着一些写字的木牌,连起来是:
“法无禁止皆可为,
法有禁止也可为。”
【横批:法外狂徒】
【这个法,是法家的法,还是秦法的法?】
【懂了,又一个法家死对头】
“要符传是吧?”矮矮胖胖的侏儒踩着凳子,问道,“要什么样的符传?”
“加盖了少府令的,能做吗?”李世民万分好奇。
“少府令?”侏儒瞪眼,“你们要干啥?”
“不干什么。”李世民无辜地看着他,“少府又不能带武器进宫,我们还能‘图穷匕见’不成?”
“你们又要搞刺杀?”侏儒脸色一变。
“倘若我说是呢?”张良试探。
“那这符传我不做了。”侏儒刚拿起一块牌子,就重重地放下了。
“为何?”张良问。
“以前也就算了,现在不行。”侏儒沉声,“我们收到了巨子的传信,大秦新君刚立,这几个月观望观望,不能像之前一样百无禁忌。”
“哪位巨子?”李世民很感兴趣。
“休要胡说,我们墨家只有一位巨子。”侏儒瞪他一眼。
“墨家不是一分为三了吗?”
“分家的兄弟就不是一个祖宗了吗?”侏儒没好气地说,又对张良道,“你也消停几个月,有什么计划明年再说。”
“明年就可以搞刺杀了吗?”李世民笑吟吟。
“明年的事明年再说。”侏儒刚要从凳子上跳下去,被李世民眼疾手快地按住。
“你要干嘛?”侏儒警惕道,“动手的话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不动手。”李世民真诚道,“我们真不搞刺杀。”
“真的吗?”侏儒看看他,又看看张良,“我不信。”
【哈哈哈二凤你也有今天】
【真的吗?我不信。】
【他好矮啊,有桌子高吗?】
【这身高去看电影能免费不?】
【墨家还挺有意思,贯彻了非攻兼爱】
【张良有前科主要是】
“我们要这个符传是为了……”正当张良想好好解释博得对方信任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急促整齐的脚步和兵戈声。
侏儒震惊失色:“你们居然出卖我们?”
“我们没有……”李世民也惊,忙松开手。
胖胖的侏儒跳下凳子,猫着身子溜到门帘后面,李世民紧跟其后,看见他按下机关,像一只土拨鼠似的,灵活地钻进缸里,身子一缩,就不见了。
那缸太小,容不下一个成年人。
门外的秦军瞬间破门而入,将这个墨家的据点团团围住。
“我们怎么办?”李世民遗憾地瞅着那缸,好想也跟着跳进去。
张良啼笑皆非:“来的是大秦的军队,你问我怎么办?”
“可我没有符传,也没带武器。”李世民好心地帮忙把缸的盖子盖上,不确定道,“我不会要被抓下狱吧?”
“你还想带武器?”张良微妙道,“有武器你想干什么?”
弹幕都快笑疯了,在一片哈哈哈里,黑金色的弹幕幽幽道:【因为没带符传被自己人抓捕的秦君,你也是第一个。】
李世民决定束手就擒。
是的,他一辈子也没干过投降的事,但眼下这场面,实在太尴尬了,别说他没带武器,就是带了,他怎么好意思对自己人动刀兵?
但是张良问:“你是要以此法见李由吗?”
也不是不行,但是好丢人啊。
“倘若不是,那跟我走。”张良反手拉住他,往后院跑去,掀开稻草和木板,进了一个地道。
“你怎么知道……”李世民问。
“墨家狡兔三窟,不可能只有一个逃跑的通道。”张良等他下来,将木板和稻草尽量复原。
他一只手不方便,李世民连忙上手帮了帮。
“通往一个方向吗?”
“不一定。我没下来过,只是有所留意。”张良听着外面的动静,轻声道,“我们走试试?”
“好!”
【老大你要不要这么兴奋?】
【少年秦王的奇幻漂流】
【会直接通往机关城吗?】
【别惦记你那机关城了】
【好黑啊】
他们摸着黑走了一段路,下到一个宽阔些的地窖里,三面都是墙,看不到出路。
“就到这里了吗?”李世民好奇地东看看西看看。
张良摇了摇头:“如果上面有官兵下来,躲在这里,无异于被瓮中捉鳖。这不符合墨家的行事风格。”
“那就是说还有通道。”李世民摸着黑去试了试那墙壁,手掌沿着边缘摸索,能感觉到微小的气流。
“定然是有的。”张良逐渐适应了这黑暗,在暗色中安静逡巡这方空间。“如果让你选,你会选哪扇门?”
“我?”李世民一怔,随口道:“我选东面第一扇。”
“为何?”张良默默收起龟甲。
“没什么特别原因,就是想选。”
“你的感觉好像很准。”张良道,“是东方第一扇。”
【玄学和直觉派达成一致】
【那我要在这不是挂了吗?我想选中间的】
【三选一的概率,二凤运气不错】
张良在东边门的附近,敲到了某处空心,转动砖块,打开了第一扇门。
里面光线黯淡,但好歹有光线了。
宽敞的通道里散着九宫格的青石,格子里空无一物。
张良只看了一眼,就道:“是河图洛书的八卦九宫。我知道怎么走,你跟着我走如何?”
“若是一次只能过一个人呢?”李世民提出疑问。
“我也是这么想的。”张良道,“所以,我先过去试试。”
“好,你去吧。”李世民很干脆道。
“你也不怕我把你丢在这里?”
“你不会。”李世民笃定。
“这可说不准。”张良走进九宫,按八卦的排列走来走去,正着一遍,反着一遍,安稳地过去了。
【八卦?什么八卦?不就是小学生数学题吗?】
【看我的,老大!我把答案发这儿了】
【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为肩,六八为足,五居中央】
发数字的也就算了,还有一堆发图的,一时间弹幕飘满了河图洛书和九宫数字的图片。
李世民颇有点好笑,但也没有打击他们的积极性。
这种东西,不是看一遍就会吗?为什么他们还要多此一举?
他轻轻松松地照着张良的步子跳过去了,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丝毫偏差,不慌不忙,悠哉悠哉。
过完九宫,又是三道门。
张良丢完龟甲,看向李世民:“你想选哪道?”
“你不是有答案了吗?”
“我想听听你的。”
“那我还选东面第一道。”
“重复?”
“对。”
这次打开是一大片火塘,跳是肯定跳不过去了,坑里的木炭还在燃烧,黑红黑红的,火焰熊熊,扑面而来就是滚烫的热浪。
“选错了吗?”李世民疑惑。
“你觉得选错了吗?”张良问他。
“唔……”李世民沉吟了一会儿,“我觉得没有。我很少会做错选择。”
“我也觉得没有。”张良表示同意。
“总不会要从这火塘踏过去吧?”李世民跃跃欲试,“现在就跳下去吗?”
“不怕受伤吗?”
“如果这是唯一的路,那就不可能受伤。因为往来的墨家子弟那么多,不可能每次都让弟子受伤,这也不符合墨家的风格。对吧?”李世民笑吟吟。
张良环顾一周,道:“我来探路吧。”
“你反应没我快。”李世民拦住他,毫不犹豫地往下跳。
弹幕一片惊叫。
【陛下!!!】
【你也太莽了吧?】
【哪有自己往火海下的?】
【没事吧?】
李世民稳稳地落在滚烫的炭火上,惊奇地看着殷红的火焰,满眼都是笑意。
“下来吧,这火是假的。”
张良小心地跳下来,李世民伸手扶了一把。
【假的?】
【啊?可是看上去好真。】
【海市蜃楼?光的折射?小孔成像?虚拟现实?镜子魔术?】
【这是魔法!我加了魔法!】
【吓死我了】
【墨家老祖宗玩魔术玩得这么溜吗?我都没看出来是假的】
【根本看不出来好不好?他们就好像踩在火焰里】
李世民走完了这火塘,甚至还有点意犹未尽。
回过头一看,那噼里啪啦燃烧的木炭依然活灵活现,十分真实。
拐两个弯,这次是九扇门,门上还分列着九个数字。
李世民看向张良,张良也看向他。
“你不算一下了吗?”
“我想先听听你的看法。”张良示意。
“有九扇……”李世民在每扇门前走过,停在了最后一扇。
“为何选这个?”张良问。
“只有这个感觉比较安全。我路过其他门的时候,都觉得不安全,不能走。”李世民回答,“所以就这个。”
“那数字呢?”
李世民看了看刻着数字的木块,每一块都色泽均匀,看不出哪块被按过。
“我想选五。”
“因为九五?”
“中间的比较顺眼。”李世民也说不清为什么,便道,“你要不算算看?”
张良用龟甲占卜了一下,默默地收了起来。
“不一样吗?”
“一样。”张良叹道,“乾卦五爻,飞龙在天。——走吧。”
“那你怎么不高兴?”
“你的运气未免也太好了……”
【不好意思哈,我们陛下在正事上的运气一直非常好】
【九选一也能选对,有点过分了吧】
【更正,这不是九选一,这是八十一分之一】
【选错了会怎么样?】
【以我对大秦和墨家机关术的了解,选错了会万箭穿心】
李世民兴致勃勃地按下了五,门开了。
隔着一条窄窄的通道,又是九扇门。
【好家伙,套娃是吧?】
【我这种幸运E第一关就噶了】
【我愿称之为密码锁祖师爷】
张良已经懒得占卜了,淡定地问:“你选吧。”
“这么相信我?”李世民笑了。
“相信。”张良表示肯定。
李世民选了第二扇门。
“为什么是二?”
“呃……随便选的。”
【因为我们陛下排行第二】
【还是太宗,也是二】
“那数字?”
“我还想选二。”
“那我们走吧。”张良径直按下了二,也不怕选错。
“好歹验证一下?”李世民笑眯眯。
“你都没有怀疑过我会算错,那我又何必怀疑你?”张良淡然自若。
“说不定里面是万箭穿心哦。”他玩笑道。
“那有秦君相陪,张良死而无憾。”
他们推开开锁的门,这次里面是一个池子。
银白色的液体汪汪地填满水坑,在四周镜子和油灯的反射下,散发着惑人的光彩。
【水银!有毒的!】
【我现在相信始皇陵有墨家的手笔了,这机关一样一样的】
【千万别碰,水银连蒸汽都是有毒的】
【墙上是不是有字?】
张良专注地去看墙上的题目,轻声念道:“今有良马与驽马发咸阳,至齐。齐去咸阳三千里,良马初日行一百九十三里,日增一十三里;驽马初日行九十七里,日减半里。良马先至齐,复还迎驽马。问几何日相逢。”
“能解吗?”李世民问。
“能,稍等。”张良开始思考。
【不用等!高考数学满分的在这里,答案是16!我做过,我记得!】
【牛啊兄弟,我刚拿出草稿纸列等差数列】
【问ai呀!谁家正经人还要自己算!】
【约等于16,没毛病!】
【不对啊,《九章算术》的题这么早就有了?】
李世民看着弹幕,不由微微而笑,觉得这帮人争前恐后地答题分外活泼有趣。
张良心算完毕,正要开口,见他笑了,怔道:“你已经算出来了?”
“不是我自己算的。我以前看过这题,知道答案。——是十六吗?”李世民委婉道。
“是十六。”张良挫败道。
【张良好聪明啊,数列题心算这么快】
【好想知道张良是怎么思考的,他又不会列现代的方程】
【咱们古代的数学也挺厉害的】
【可恶啊,只有我一个废物不会算吗?】
【乖,一边玩去吧】
张良转动着旁边的齿轮,连着转了十六圈才停下。
“咔擦咔擦”的声音响起,仿佛有许多齿轮彼此交错拉扯,两道浮桥从顶上悬下,拼接在一处,合二为一。
“真有意思。”李世民率先踏了上去,“不知道下一关又是什么?”
“凭你的运气,不管下一关是什么,估计都能平安度过。”张良道,“我甚至有点多余。”
“你怎么会多余?”李世民笑道,“带上你我有安全感。”
【是这样,二凤喜欢带谋士】
【虽然仗都是他自己打的】
【可以理解,我打团也喜欢带辅助和奶妈】
浮桥刚过一半,对面的墙壁轰然洞开,无数枝利箭犹如疾电暴雨,向他们射来。
而他们刚刚走过的桥,猝然掀起了一半,再没有回头之路。
前有箭雨,下有水银,后无退路,该怎么办呢?
第24章 又一个贞观名臣
李世民选择停在原地不动,因为再退一步,就掉进水银池里了。
张良相信他的抉择,便也毫不犹豫,停住了脚步。
什么也没有发生。
在弹幕的吱哇乱叫里,那一根根凛凛的箭锋似乎算好了似的,在他们面前一两寸的位置,就齐刷刷地落到了地上。
最近的箭几乎挨着李世民的脚尖。
“你知道这些箭会停下?”张良问。
“凭感觉,射程不够。”李世民捡起一枝箭,仔细看了看,掂量掂量,“这上面是不是有毒?”
“应该是迷药。”张良辨别之后,确定道,“再往下闯,就是机关铜人了。”
“有多厉害?”李世民饶有兴趣。
“没试过,只听说是历代墨家巨子设计的。”
“我们现在回不去,底下又是水银,就算危险也得闯一闯的。”李世民道。
他试探性地往前走一步,避开钉在桥上的箭雨,轻巧地走到门墙处。
“上面可能有断龙石。”张良幽幽道,“跨过这道门,巨石就会从上面坠落,门就会关起来,再也回不去了。”
“我们本来也没打算回去。”李世民轻描淡写,扬眉道,“走吧。”
果然,他们一踏进去,巨大的石头从上空轰隆隆地落下,还好他们早有准备,才没有被砸到。
但是身后的门随之重重关上,一片漆黑之中,隐隐见人影幢幢,只听利箭嗖嗖破空之声,四面八方全是箭雨。
“地上肯定有机关。”张良提醒道。
李世民果断在黑暗中踏出一步,踩中了一个格子,那箭雨便纷纷擦过他们身体,射向墙壁。
【好沉浸的机关游戏】
【运气不好咋办?】
【凉拌?】
【肯定是有规律的吧?不可能纯拼运气】
“这一关我先试吧,我好像能听出这些弩箭的方向。”李世民建议。
“听声辨位?”张良谨慎地问。
“没那么夸张,其他东西我不一定听得出来,但是箭的话,我可以。”李世民笑道,“就像一本书,你已经倒背如流了,那么无论别人提问哪一句,甚至哪个词,你都能立刻回答前后句,并且知道是哪一页。——箭对我来说,也是一样。”
【神射手的自信。】
【自古弓兵多挂B,老大你果然也是其中翘楚。】
【跟蒙眼躲飞镖是一个道理吧?】
【无他,惟手熟尔。】
【还是要小心点的,毕竟没有着甲。】
李世民冒着铺天盖地的箭雨,为张良闯出了一条安全的路。
他神色自若,冷静沉着地踏在格子上,每踏出一步,都在玄之又玄的直觉和敏锐的听力加持下,不偏不倚地避开弩箭射来的角度。
乍一看,宛如摩西分海,所有的箭矢都主动改变路线似的,无法伤他分毫。
【好帅】
【教练我也想学这个】
【反应好快,刚刚那支箭擦着袖子过去了】
【感觉这关很简单嘛】
【看大神玩游戏的时候我也这么觉得,直到我自己上手】
【我感觉墨家还是降低难度了,没想置人于死地】
【哪来这么多箭?不是说除了官府不许藏匿刀兵吗?】
【校规还不许谈恋爱呢,你看操场上多少小情侣】
【这些箭会回收二次利用吗?】
【一想到墨家子弟还得吭哧吭哧在这拔箭我就想笑】
突然之间,离李世民最近的铜人动了起来,巨大的斧头狠狠向他脑袋砸过来。
他矮身一躲,箭矢逼近眼前,遂抓住铜人的胳膊,借着它抬起手臂的力道,身如飞燕,一个翻转转到铜人背后,拿它当了现成的屏障。
张良的声音在箭雨的嘈杂中稳定而清晰地传来:“铜人的弱点一般在关节处,为了灵活,它们的关节是可拆卸的。”
“你怎么知道?”
“先生同我提起过。”
李世民躲过这一波弩箭,试着去撼动铜人的脑袋,颇为吃力。
铜人剧烈地抖动起来,想把他震下去。
“咔擦”
李世民用力扭断了铜人的脑袋,甩了甩火辣辣的手,嘀咕着:“还挺重。”
失去脑袋的铜人犹如刑天,举着巨斧反手砍向背后。
千钧一发之际,他飞跃而下,落到刚刚落过的安全格子上。
令人牙酸的金戈之声尖锐而持久,铜人的巨斧劈开了它自己的后背,露出许多齿轮和链条来。
剩下二十七个铜人随即动了起来,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武器,结成严密的阵法,向李世民冲来。
张良擦着火石,点燃了墙壁上的油灯。
李世民目光灼灼,锋锐明亮,不退反进,率先夺过一个铜人的长刀,极速闪过它们的合围,向着唯一的空隙冲过去。
【小心!!】
【我的妈看得我一身汗】
【不适合上课看,我叫出声被老师批了】
【也不适合上班看,我的ppt还停在这一页】
【好流畅啊,明明都是初见杀,跟一命通关似的】
【这种时候真是分外想念尉迟恭,要是他在就好了。】
【怎么,信不过二凤的武力值?】
【这话你不如问问魏征。】
【别说魏征了,我现在都想疯狂大喊:注意安全,不要莽了,陛下!你还记不记得你的身份?】
【谁还记得陛下只是想做个符传?】
【谁还记得他只是想躲他自己的军队?】
【谁还记得他本来是来赈灾的?】
【等会,二凤的诏书呢?他不是带了诏书的吗?】
一刻钟后,满地都是七零八落的铜人脑袋和四肢。
李世民手里的长刀已经卷刃了。
“嘶……手都麻了……”他揉了揉手,把长刀一丢,捡了铜人掉落的弓箭和剑带在身上。“过来吧,应该没有危险了。”
张良手拿油灯,慢悠悠走过来,赞叹道:“君之技艺,几近道也。”
李世民听得心花怒放,顿时觉得手也不麻了,胳膊也不疼了。
“不敢当。”他谦虚了一句,又疑惑道,“不过我感觉这些铜人很笨拙,并不太灵活。墨家不至于就这点本事吧?”
“兴许有所缘故。”张良缓声道。
他们并肩走进甬道,但甬道越来越窄,走不下两个人。
“我走前面吧,万一有危险,我能示警。”李世民主动道。
“好。”张良也不托大,护着灯慢了一步。
“不知道下一关是什么,会不会有……”
不知哪来的风,吹灭了那唯一的灯。
李世民倏然转头,刚刚还在他身后的张良,已经不见了踪影。
“张良?”
“子房?”
他脚下所踩的地方蓦然一轻,一脚踩空,就从原地坠落下去。
【啊啊啊】
【虫子!好多虫子!我要死了】
【救命啊会飞的大蟑螂】
【好恶心】
【吓得我刚把手机都扔出去了】
无数长着翅膀的昆虫扑面而来,黑漆漆的一团,李世民虽然不怕虫子,但也觉得怪恶心的。
尤其这让他想起那年蝗虫过境,一大片一大片的农田颗粒无收,为了破除百姓对蝗虫的恐惧,他还吃过蝗虫。——一想起来他就对这些东西恨得牙痒痒。
李世民咬着牙拍死几只蝗虫,愤愤地脱下外袍驱赶。
【好奇怪,张良呢?】
【对啊,子房呢?】
【真邪门,跟鬼片似的】
【这是墨家,不是阴阳家】
【万一两家合作了呢】
【我已经躲进了被窝里,根据鬼片定律,任何鬼怪都不许进入被窝】
【真够瘆人的】
李世民本来没觉得怕,但是弹幕一提鬼,他也觉得有点瘆得慌,背后发凉。
“这世上是没有鬼的,对吧?”他自言自语。
【老大你在问谁?你要是问我的话,我只能说没有,因为我没见过】
【我要是说我见过,你们信吗?】
【啊?真的假的?】
【阿飘嘛,你可以理解为人死后的执念太深,不愿转世,就留在人间了】
【不是,你们别唬我,真有鬼啊?】
【医院工作的表示见过】
【我们学校窗外全是坟墓,我现在都不敢转头看】
【你们别把二凤吓着】
【二凤还能怕鬼?他可是天策上将】
事实证明,天策上将跟怕不怕鬼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知道是不是他看弹幕太专心,虫子嗡嗡嗡的声音突然就不见了,白色雾气腾腾袭来。
雾气弥漫之中,隐约可见两个没有脑袋的男人,穿着非常熟悉的明光铠,阴气森森地站在树林里。
【啊啊啊啊】
【什么东西?没有脑袋!】
【是人吗?那是人吗?】
【卧槽明光铠!】
【这个时代哪来的明光铠?】
【是尸体吗?肯定是尸体吧?】
【可是它们在动啊!!】
【呜呜呜我不敢看了】
【陛下你要干嘛?】
接下来直播间的所有观众都见证了一个被惊吓到的天策上将会干什么。
他像一只被吓得炸毛的老虎,一瞬间凝固了所有表情,来不及思考太多,就已经清空了箭匣。
连珠箭快如流星,全冲要害而去,眨眼之间就将那两个不知是死是活的诡异射成了刺猬。
李世民面无余色,最后一枝箭搭上弓弦,瞬间拉满,对准了那两具尸体后面的雾气,漠然开口。
“敢拿李建成和李元吉来试探我,你猜你有几条命?”
“陛下息怒,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雾气之中,走出了一个长相陌生、语气却熟稔的人。
“怎么是你?”
李世民即将射出的箭顿住了。
“陛下……”
“哼。”
“陛下……”
“不要叫我!”
“陛下……别生气了……”
“这可是你们墨家的地盘,我哪敢生气?”
“陛下……臣罪该万死,任凭陛下处置。”
“你可是墨家巨子,我哪有权力处置你?”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别说是墨家巨子,就算是草原的可汗和百越的王,迟早也是陛下的臣子。陛下大度包容,堪比尧舜,对敌将都能宽宥,想来应该也不会记恨臣小小的过失吧?”
“别学魏征说话!什么尧舜,尧舜就是你拿来戏弄的?”
“陛下,臣有罪!”
【这叫什么?戏君一时爽,哄君火葬场】
【也就是二凤了,你换个皇帝试试,不诛你九族也夷你三族】
【拿玄武门那两被割脑袋的兄弟来吓唬二凤,他能不炸吗?】
【我就说大秦哪来的明光铠,合着又是老熟人】
【他们是怎么一眼看出来对方是熟人的?长得都不一样】
【孙悟空扮演高小姐和唐僧的时候,你一眼看不出来吗?】
【都是几十年的君臣了,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但我看不出来呀,谁给个提示,这是凌烟阁哪一位?】
【首先排除魏征,他在咸阳修律法】
【那我排除常何,他在北阙门守门】
【你们可真会排除,那我排除尉迟恭和李靖,他们干不出这种事】
“你有什么罪?”李世民冷笑。
“臣不该蓄意试探,故意欺瞒。”墨家巨子这样说道。
“哼。”李世民没好气地哼了声。
“陛下息怒,容臣详禀。”
“我要是不想听,还会在这傻站着吗?”李世民气道。
【哈哈哈这君臣关系比我那傻叉老板和我的关系好多了】
【这个巨子看起来在哄,但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
【既不怕二凤动手,也不怕二凤生气】
【为什么陛下看上去在生气,但却给人一种情绪很稳定的感觉?】
【因为他站在那儿没什么大的肢体动作,你就知道他只是在等你解释。】
【脾气真好啊二凤】
墨家巨子条理分明地解释道:“陛下在上郡的工室造了马镫是不是?”
“你的消息可够灵通的。”
“不是臣的消息灵通,是墨家子弟遍布天下。墨家虽三分,然互通有无,留在大秦效力那一支,就有不少弟子是在军伍之中造兵器。马镫此物,虽然很小,但对骑兵作战的效用却很大,所以当天晚上,就有消息从上郡传出,一路递到了我这里。”巨子不疾不徐道,“臣当时便猜想,这公子扶苏如今是何人呢?”
“然后呢?”李世民问。
“然后就是扶苏公子三日疾驰,赶回咸阳,动如雷霆,在北阙门铲除赵高胡亥,又在朝会上许诺大赦天下,开科举取士,以及改革兵制……”
“你就是从这里猜出来的?”
“臣还是不太确定,但以防万一,便让弟子降低了机关的难度。”
李世民想了想,还是不解:“你怎么知道我会过来?”
“因为赤松子。”墨家巨子微微一笑,“七月,赤松子急匆匆找到我,说帝星黯淡无光,始皇帝兴许已经去世了,问我们墨家有何打算,我选择按兵不动。到了月底,他又来找我,说夜观天象,帝星忽然大亮,灼灼生辉,耀眼至极,且有众多星宿拱卫,正位天宫。我便猜是陛下你来了。”
“……”李世民的表情从气恼到疑惑,又变成了将信将疑。
“赤松子说他要去观察一下这帝星怎么回事,我嘱托他,若是方便,将秦君引到墨家来,我也想见见。所以……”
李世民气笑了:“所以我的符传果然是赤松子那个酒鬼老头偷的?”
【好深的套路啊】
【我就知道,二凤不可能自己把符传给丢了!】
【666】
【老头能从二凤手里偷走这么重要的东西,也挺厉害的】
【那不是二凤喝醉了吗?】
【我还以为是张良偷的】
【我也以为】
【那我冤枉刘邦了,我以为是他】
【那张良知道这一切吗?他起了个什么作用?】
【起了个引路npc的作用?】
李世民也好奇:“张良知道吗?”
“这臣不清楚,想来也不可能一无所知吧?”墨家巨子道。
“那门外的秦军?”
“是臣故意让弟子引来的。”巨子回答,“制作假符传本就是重罪,只要有人举报,秦军自然会来围剿……”
“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李世民指着那两具尸体,气道,“非得这样试探吗?”
“臣想尽快试出陛下的身份,故而出此下策。还望陛下恕罪。”巨子恭敬低首。
【这也太胆大妄为了】
【凌烟阁谁是这个行事风格?】
【一股有恃无恐的味道,谁呀,这么猖狂】
【那就要看谁跟二凤最亲近了】
【你要说谁功劳最大,值得讨论个七天七夜,但你要说谁跟二凤最亲近,那只有那一个了吧?】
【尉迟敬德?】
【别尉迟了,这套路一套一套的,是尉迟那大老粗的风格吗?】
【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
“我要是不恕罪呢?”李世民赌气。
“那任凭陛下责罚。”
“我看你就是成心戏弄我,明明有很多办法,偏要用这种。”
“这不是,事急从权吗?”巨子小声道。
“……”李世民板着脸不说话。
“陛下,墨家这地下窑洞和通道通往山谷,藏着不少好东西,陛下要不要去看看?”巨子换了个话题。
“不看!”李世民一口回绝,“大秦能有什么好东西,我没见过?”
“那还是有一些的。比如连弩车,置于城墙上,可同时放出大弩箭六十支、小弩箭上百支,需十个人驾驶。陛下想不想看看?”巨子诱哄道。
“弩车我又不是没见过,有何特别?”李世民睨了他一眼。
“墨家的弩车不太一样。弩箭长为十尺,箭尾用绳子系住,射出后还能用辘轳迅速卷起收回。”巨子温温和和道,“除此之外,还有转射机,长达到六尺,可安装在要塞坞台、敌楼,也是大型弩,具有环转射击的能力。杀伤力很强,防不胜防……”
【没有男人能拒绝参观武器库】
【女人也不能】
【好神奇的墨家】
“地道里也用了吗?”
“地道里只用了几架转射机,都是早就安装好的。大部分都收藏起来了。”巨子笑道,“我知道以陛下的身手,躲过那些是没问题的。”
“张良呢?”李世民狐疑,“也是你们计划好的?”
“这倒未必。不过张良一点就透,兴许也看出来了,顺水推舟罢了。”巨子好声好气道,“陛下爱惜人才,臣自然不会将人才拒之门外。陛下若想见他,请随我来。”
李世民撇他一眼,不悦道:“赶紧把这尸体给我处理了!”
“臣明白,臣马上派人处理。不过那铠甲……”
“你什么时候来的,明光铠都造出来了?”李世民随口问。
“也就两个月吧。臣是贞观十八年睡觉的时候过来的,陛下也是吗?”
“算是吧。”李世民含糊道。
“算是那就不是了?”巨子皱眉。
“你就不能当是吗?”
“臣倒是无所谓,就当一场梦罢了。陛下也如此吗?”
“我和你难道会有什么不同?”李世民看着他。
“自然不同。陛下是我大唐天子,无缘无故跑到大秦来算怎么回事?其中定有缘故吧?”
【你们大唐的臣子都这样吗?心心念念全是大唐和二凤】
【也太好哄了吧,这就不生气了?】
【所以这到底是谁啊?怎么聊了半天也不带称呼的?】
【就冲着敢把建成元吉推出来试探,把二凤吓得炸毛还若无其事成这样,就没别人了。其他人谁敢这么作死?真当二凤箭不利?】
“也没什么缘故……”李世民转过头。
“臣不信。陛下肯定知晓些许内情。”巨子淡然道,“不然不能如此从容,一点也不急于大唐安危。”
“你说话怎么越来越像魏征了?”李世民不满,“少跟他混一起,有他一个就够烦人了。”
“陛下近年来经常夸赞魏征,臣还以为是号召我们向魏征学习呢。”
“阴阳怪气这一点就别学了吧?”
“听说大秦朝堂上也有一个姓魏的御史中丞,莫非……”
“就是你想的那样,魏征也来了。”李世民点头。
“如此说来,倒像是大家一起过来似的。”巨子若有所思。
“你有什么想法?”
“陛下将内情告诉魏征了吗?”
“……这很重要吗?”
“很重要。”
李世民和巨子对视一会,无奈道:“好吧,其实就是为了观音婢、兕子还有承乾,所以我与某个神器做了交易……”
“陛下不必说了,臣明白了。”巨子了然于心,“陛下既做出了选择,臣等当然相信陛下,愿意竭尽全力帮助陛下。更何况,陛下来大秦,还与皇后及两个孩子有关呢。”
李世民轻舒了口气,叹道:“多亏有你们在,让我安心不少。”
“就算没有我们,陛下也照样君临天下,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扶苏本就是嫡长子,陛下又杀了赵高胡亥,这皇位已经不可能动摇了。即便项羽韩信乃不世名将,高祖也是开国之君,但陛下在这里,大秦便不会大乱,既然不乱,绝世的帝王将相也没有机会化龙。”巨子怡然而笑,“我与魏征,不过是来略尽绵薄之力罢了。”
“明光铠都造出来了,还叫绵薄之力?”李世民笑了,“你这巨子当得可自在?”
“与陛下重逢,才是大自在。”巨子也笑。
“闲话就不多说了。无忌,你知道荥阳出什么事吗?为什么没有诏令也敢开仓放粮?”
第25章 穿越者想杀刘邦
【长孙无忌,我猜对了!】
【除了他谁有这个胆子算计二凤?】
【这种骚操作,讲真要是我的话肯定气死】
【我说这机关怎么这么简单,陛下运气怎么这么好,敢情是算计好的。】
【机关城的难度果然调低了,长孙无忌还是很贴心的】
【长孙无忌毕竟是大舅哥,关系很亲的,尤其凰后去世后,多少有点移情】
【十几岁就认识了,感情自然和普通君臣不一样】
【还是得感叹一下二凤真大度,被长孙无忌拿捏得死死的,几分钟就哄好了。我哄我闺蜜都没这么快】
【墨家这波已经完全倒戈了,完美辅助到位】
【墨家的情报也太恐怖了吧?二凤前脚造出马镫,后脚这边就收到消息了,这要是换一个多疑的君主,不得大清洗?】
【直播间是懂我们想看什么的,这贞观名臣一个接一个地送】
【长孙无忌好像只老狐狸哦,滴水不漏】
【本来他俩年龄差不多,这下子搞出年龄差了】
【还行,巨子保养得不错,看着不老】
长孙无忌把李世民引到墨家的军械库,在他看这些攻城守城器械的时候,慢条斯理道:“荥阳最近很是异常。”
“怎么说?”李世民抚摸着连弩车,仔细去看它的构造。
“荥阳近日往来敖仓的官吏甚多,每日都有三川郡及附近送过来的民夫,最早甚至连追溯到黄河还没有水患的时候。”长孙无忌回答。
“你的意思是说?”李世民皱眉看他。
“李由乃三川郡守,史书记载他很忠诚,然如今大秦异象频频,谁又能确定李由还是那个李由,依然忠于大秦呢?”
“你觉得他会反?”
“不可不防。”长孙无忌建议道,“所以我派了一些墨家弟子,有的去做门客,也有的潜入郡守府做奴仆,就是为了探听李由的动向。”
“探出什么来了?”李世民问。
“李由自七月病后,性情大变,广招门客,结交游侠,乐善好施,还举办了一个文会,一鸣惊人。”
“怎么一鸣惊人的?”李世民来了兴趣。
“八月十五那天,李由说是中秋节,为了庆祝宴请八方来客,尽情饮酒欢歌,吟诗作赋,然后李由自己做了一首《水调歌头·中秋》,文采斐然,格调新颖,一时广为传颂。”
李世民重复了一下:“《水调歌头·中秋》,听起来不像这个时代的诗赋。”
“确实不是。李由说是词,我让人抄录了一份。”长孙无忌将这词背了下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
【……】
【除了省略号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老套的剧情】
【大秦哪有中秋节?】
【我十几年前看的穿越文就是这么写的,现在还这样吗?就可着李白苏轼薅呗】
【李由被穿越者夺舍了吧?可怜的李斯】
【凡是中秋,凡是写月亮的,没有能超过这首明月几时有的】
【这个穿越者占领了李由的身份,有荥阳这个根据地,还有敖仓这个大粮仓,要不是遇到二凤,苟个王侯还是没问题的】
【做梦呢,荥阳这地方后面刘邦项羽反复争夺,尸横遍野,都打出包浆了,穿越者能占得住?】
【大不了后面向刘邦献降呗,也能封个侯】
【小心跟韩信一个下场】
【但是穿越者李由现在没经过朝廷同意开仓放粮,是为了博得民心吧?可穿越者学过历史,发现扶苏继位了不觉得很奇怪吗?怎么敢这么张狂的?】
“词确实写得很好。”李世民一心二用,看着弹幕叽叽喳喳,听着长孙无忌念那首未来人尽皆知的千古名篇。
“李由从前并不是这样的性情,是以臣觉得有蹊跷。”长孙无忌猜测道。
“扶苏从前也不是这样的性情,想必在熟悉他的人看来,也很明显。”李世民想到这里,也就说了出来。
“这倒无妨。陛下已为秦君,谁又敢质疑呢?”长孙无忌笑道。
“也许李由也是这么想的。”
“这样说来,李由是想拥兵自重?”长孙无忌沉思,“那陛下不能去找他。”
“为什么不能?”李世民挑眉。
“会很危险。李由既然敢在诏令传达之前就开仓,想必做好了被朝廷诘问的准备。这个时候咸阳派来的使者就很危险,无异于羊入虎口。万一郡府埋伏了刀斧手……”
“那更要去闯一闯了。”李世民一笑。
“陛下!”
【李由想复刻赵佗,割据一方?】
【赵佗能割据是因为战乱加百越离得远,三川郡离咸阳那么近,地处中原,割据个屁啊?谁会让他割据?】
【鬼知道穿越者是怎么想的,也不是每个人都很了解历史】
【再不了解历史,好歹知道扶苏自杀的事情吧?】
【也许他以为扶苏也是个穿越者呢,都是穿越者,谁怕谁?】
【扶苏还真是穿越者,但是不好意思,他是天策上将穿越的,满级号,谁都打不过】
【为可怜的穿越者献上蜡烛】
“不必担心,我心里有数。”李世民笑吟吟,“你刚才不是说他广招门客吗?我正好带张良去凑凑热闹。”
“陛下要带张良,而不带我吗?”长孙无忌故作惊讶。
“带,带你一起,行了吧?”李世民失笑,“我怎么能不带上你呢?”
“可惜陛下要带我,我目前却不能跟陛下去了。”长孙无忌遗憾道,“我得先留在这里,每天接收来自各地的情报,监督所有可疑的动向。”
“也好,情报委实很重要。你擅长这个,便继续做好了。”李世民拍拍他的肩膀,“不用担心我,我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臣自然相信陛下,只是此人颇为奇异,陛下还是要小心。”
“我知道。”李世民认真点头,看向那满仓库的器械,“像这样的武器,你手里有多少?”
“连弩车二十辆,转射机三十架,两人用的弓弩两千副,普通扎甲一千多副。明光铠比较少,才一百副,我正让人加紧赶工。”长孙无忌仔细交代道。
“已经够多了。”李世民吸了口气,“墨家这储备,重金招揽些流氓囚徒,马上就能凑一支军队攻城了。”
【流氓,指没房没工作的人】
【扎心了,我怎么一进直播间就被骂】
“可惜马匹比较少。”
“最好的马匹都在草原上,得想办法从匈奴再抢些种马回来,然后在陇右和关山平原建官营马场。”李世民随意道。
“这个不着急。冒顿还没当上匈奴单于,就算他篡位成功,想摆平周围十几个部族和国家,也需要几年时间。如果陛下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出使草原,联络草原各国,一起对抗匈奴。”长孙无忌主动请缨。
“你也说了不着急,墨家的情报工作也是重中之重,你的位置先别动,出使草原的人选,我另有安排。”李世民胸有成竹。
“陛下打算派谁去?”
“郦食其。”
“唐俭知道了会失落的。”长孙无忌玩笑道。
“他又不在这里。”李世民理直气壮,“他要是在这里,我就不用去找郦食其了。”
他们离开这些仓库,转到待客的屋子,张良安静地等在那里。
【子房你真的好像一个npc啊,突然下线,突然上线】
【还是那种话少又没什么存在感的npc】
【瞎说,存在感还是很强的,多好看啊】
【现在张良和二凤处于半生不熟、互相考察的阶段,张良和大秦那么大的仇,这种表现也很正常】
【我真心怀疑张良全程心里都有数,悠哉悠哉挂机看热闹】
【陪玩是吧?只负责提供情绪价值,在旁边摸鱼鼓掌叫好】
张良只看了一眼两人的站位,尤其是长孙无忌故意落后的一步,就明白了。
“恭喜陛下,将墨家收入囊中。”
李世民笑眯眯:“我要去试探一下李由,子房与我同去如何?”
“李由有异心?”张良敏锐道。
“有没有的,得亲自去确定了才知道。——三川郡守这个位置很重要,我不想冤枉他,但也不能让不可信的人继续坐这个位置。”
李世民从长孙无忌手里接过新的符传——这回真的是假的了。
他好奇地端详了许久,居然没有看出来这符传假在哪儿。
“这是怎么做到的?竟然能以假乱真。”
长孙无忌笑道:“少府里为陛下做符传的人,本就是墨家的人。”
“这墨家巨子要不是你,很难说我会不会对墨家动手。”李世民感叹。
“陛下仁慈,不会随意赶尽杀绝的。”长孙无忌笑眯眯。
【我发现贞观朝臣好喜欢夸二凤哦,不是尧舜就是仁慈】
【有时候甚至有点道德绑架,什么“你可是圣明君主啊,你怎么能xxxx呢”】
【宋代修的唐史更搞笑,把二凤吹得天上有地下无,唯一污点玄武门,都恨不得怪李渊没有立二凤为太子,建成元吉没有自己去死,居然还要二凤亲自杀】
【二凤一个人,干了从刘邦到刘彻好几代君主加起来的事,而且还没有影响百姓休养生息,你要是古代写史的臣子,你也很难不吹】
【我现在就想知道,那个李由什么情况】
不仅弹幕很想知道,长孙无忌、李世民和张良都很想知道。
翌日,李世民带着张良成功进了荥阳城,向着郡府走去。
还没到郡府门口,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大喊:“冤枉啊!我冤枉!我没有偷金子!”
李世民快步上前,只见刘季被按在门口,一顿乱棍狠打。他喊得越大声,郡尉下手越狠,几棍下去他后背就鲜血淋漓。
【什么情况?刘邦怎么挨打了?】
【虽然刘邦流氓,但也不至于偷金子吧?】
“这是什么缘故?怎么当街打人?”李世民忙问。
“闲杂人等,少管闲事。”郡尉冷冰冰道。
李世民拿出符传:“我奉少府令,来荥阳办事,可否问一下,此人所犯何罪,可经过审判了?”
“属下只是奉命行事,阁下若有疑问,当问郡守。”郡尉低头,却并不停止杖责。
李世民皱眉,正要闯进郡府问清缘由,李由却从里面走出来了。
他长得有两分像李斯,气质却截然不同,颇为轻佻。
“怎么了?一大早吵什么?”李由第一眼看到了默不作声的张良,眼睛一亮,迅速跑过去,“哟,美人,你谋略100,做我军师怎么样?包你吃香喝辣的。”
【谋略100?】
【这货以为自己在玩游戏?】
“……”张良神色微动,露出淡淡笑意,目光却看向李世民,将李由的注意力引过去。
李由马上转头看李世民,上下打量他,好一会才倒吸一口气:“兄弟,你这满级号哪来的?鉴定术甩了三次才出结果。我怎么抽不到?”
“满级号?”李世民轻声重复了这个奇怪的词,下意识瞄了眼开花似热闹的弹幕。
“对啊,军事100,政治100,魅力100,只有谋略和武力不是满分,但也过90了,数值这么强的号我也是第一次见,连刘邦都没有这么高呢。”李由大大咧咧地说。
【真是玩家啊?鉴定术都出来了】
【二凤谋略和武力凭啥才90,我不服!】
【我也不服,应该是六边形战士才对】
【那项羽武力和军事肯定是100了,他政治不行】
【刘邦魅力和政治应该满分,军事和武力差一点点】
【这游戏搁哪进啊,我也想玩】
李世民顿了顿,顺着李由的话道:“你知道刘邦?”
“这谁不知道?初中历史书上不就有吗?”
“那你这是想杀他?”李世民试探道。
“当然了,他是刘邦,不杀他杀谁?”李由理所当然地说完,又奇怪地疑惑道,“你不会是要拦着我吧?”
李世民故作不解:“杀他干什么呢?”
“兄弟你这么高的属性是摆着看的吗?他是刘邦啊!怎么能不杀他?”李由更不解。
“因为他是刘邦,所以就该死?”
“这不废话吗?他不死难道我死?”李由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李世民,鄙夷道,“你这号是从哪买来的吧?白瞎了这么高的属性?”
“我还是不明白……”李世民看向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刘季。
奄奄一息的中年男子努力转头,向他投来哀求的目光。“救……呃……”
又一棍子打在了刘季腿上。
那不是什么光滑的木头,荆条上面布满了尖刺和倒钩,鲜血滴滴答答地流满了刘季的后背和双腿。
他逐渐失去了声音,再无法大喊大叫,求饶喊冤。
如果李世民放任不管,最多一刻钟,刘季就会被生生打死在这里。
弹幕已经吵了起来。
【我说话不好听,但是刘邦死了也不是坏事吧?正好死在李由手里,又不用主播动手】
【何必非要杀他呢?他现在不过是个亭长,又做错了什么呢】
【提前杀了心腹大患不好吗?】
【那沛县其他人呢?都杀了?】
【咋地?打算血洗沛县?】
【怎么说呢,我还挺喜欢刘邦的】
【杀完刘邦再杀项羽呗】
【可以理解,但不太赞成】
【这不符合二凤的行事风格啊!二凤连手下败将都不杀的,尉迟恭窦建德突厥可汗,不都没杀吗?】
【我记得昨天二凤还说想让郦食其去出使草原,这不是明显要招揽人才?】
【李由说杀就杀了,也是够心狠手辣的】
【李由的鉴定术没鉴定出二凤是谁吗?不然他是不是也想杀二凤?】
【盲生你发现了华点】
李世民冷静道:“所以刘季没有偷金子?”
“这重要吗?”李由无所谓道。
“看来没有。你想杀他,仅仅因为他是刘邦,他以后会威胁到你?”李世民道。
“这还不够吗?项羽会输,不就是因为鸿门宴没杀刘邦吗?”李由振振有词,“如果他那时候把刘邦杀了,最后也不会死了。我可不会犯这种错误。”
“项羽不得民心,就算鸿门宴杀了刘邦,他最后也得不了天下。”李世民摇了摇头。
“你这是在暗示我吗?”李由笑了,“可是刘老三现在只是个亭长,他偷了金子,人赃并获,被杖毙也很正常,谁还能来告我不成?吕雉现在只是个亭长的老婆,樊哙一个杀狗的,萧何还是个九品芝麻官……别说他们地位低,还都在沛县,总不能插着翅膀飞过来吧?”
“但他并没有偷金子,对吧?”李世民心平气和道。
“你怎么这么轴呢?偷没偷金子根本不重要。”李由烦躁,“别以为你也是玩家,我就不会对你动手。”
【你动手试试?】
【试试就逝世】
【刘邦快被打死了】
【陛下!求给个准话,你到底救不救?看得我快急死了】
【张良也真耐得住性子,就在边上omo】
【不然呢,张良一个通缉犯,和刘邦又不熟】
【好纠结,要是我就不救了,等刘邦死了再治李由一个草菅人命,一举两得】
“倘若我要阻止呢?”李世民沉声。
“那我就只好不客气了。这是荥阳,我的地盘我做主。”李由冷笑,“来人!”
“荥阳在大秦吧?”李世民整好以暇地微笑,“大秦皇帝的诏令,不知道管不管用呢?”
李由脸色大变:“你——”
李世民从袖子里拿出诏书,横向展开,朗声念道:“大秦皇帝令:三川郡守李由,未有诏私开敖仓,偷调官吏,越权谋私,现革职查办,若有反抗,就地格杀!”
郡尉惊疑不定地跪了一地,李由却还站着,不可置信道:“这不可能!水患的奏书应该才刚到咸阳!朝廷怎么可能这么快就下这种诏书?”
“你不相信?”李世民将诏书转过来,让他看清楚。
“我不信!你这诏书肯定是假的!”李由跳脚。
“你不是有鉴定术吗?可以鉴定一下到底是真是假。”李世民镇定地提醒他。
“鉴定就鉴定,我才不信——”李由怀疑的声音戛然而止,表情也凝固了。
【这诏书哪来的?】
【从秦宫带的呗】
【不对吧?我记得二凤当时让扶苏写的是诏令开仓救灾的,当时还不知道李由干了什么事情呢】
【所以这诏书真是假的?】
【假什么呀,陛下自己就是大秦皇帝】
【还好我录屏了,调出来看看才发现当时二凤偷摸多带了一份空白的诏书,只盖了玉玺】
【所以陛下手里有两份诏书,这份是现写的?】
【bingo!】
【刘邦死就死了,费劲救他干啥?这不是资敌吗?】
【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这个道理都不懂吗?好好的刘邦造反干什么?他闲得蛋疼?不要把历史人物框死好不好?】
“怎么可能?”李由喃喃自语,忽然咬牙坚持道,“这诏书是假的!来人,把这假传圣旨的贼子就地正法!”
【他想复刻二凤?】
【复刻谁?那么容易复刻呢?】
【李由有这么大威信?】
【他要是敢自己动手,说不定还有两分胜算】
“且慢!”郡府里匆匆走出一华衣贵女,年轻貌美,梳着妇人的凌云髻,凌厉地喝止道,“我看谁敢无礼!”
【这谁?】
【我怎么没听懂,她帮哪边的?】
“见过公主……”府尉犹如一帮鹌鹑面对好几只猛禽,面面相觑,没有一个敢动的。
【是扶苏的妹妹!】
【大秦的公主啊,好漂亮的姐姐】
【仔细看跟扶苏还是有点像的】
公主带着人走向李世民,冷声道:“莫非郡守是要抗诏吗?”
“你!你怎么能站在外人那边?你可是我的老婆!”李由大怒。
“你不会以为朝夕相处的夫君有何异常,我竟会一点都察觉不到吧?”公主漠然道,“抗诏可是死罪,我为何要帮你?”
【就是啊,人家是公主,不帮自己哥哥,难道帮你造反吗?】
【还好这个公主不恋爱脑】
“你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贱女人!我对你那么好,你居然帮着外人!”李由破防。
“你对我好?”公主怒极反笑,“三天带四个女人回来,是对我好?”
“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
“那抗诏被杀也很正常。”
“你、你们——”李由气不过,大声道,“我要读档重来!”
【什么?】
【怎么还带读档的?】
李世民虽然警惕李由的一举一动,但这种技能真挡不住。
他眼前一花,四周的景物便如浮光掠影,极速倒退,不过弹指之间,公主的身影便消失了。
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刘季正在大喊大叫:“救命!我是冤枉的!”
李由从郡府奔了出来,二话不说抢了郡尉佩戴的刀,朝着李世民劈过来。
李世民侧身一躲,顺手制住他的胳膊,一脚踹向他的肚子,眨眼间就夺了刀,果断插进李由胸膛。
【秒杀!】
【这货是来找死的吗?】
【菜就多练,玩不起别玩】
【就这本事还想先下手为强呢】
【李由这就挂啦?】
李由震惊地看着血流如注的胸口,不甘道:“读档!”
【还来?】
李世民冷静地眨了一下眼睛,发现自己离刘季更远了一些。
“救命!”刘季正在扑腾,像一条砧板上的鱼。
【菜鸡李由呢?】
【这次出现得慢了一点,他干啥去了?】
李世民停下了脚步,拉着张良躲到墙角。
“怎么了?”张良疑惑。
李由拿着弓箭跑出了门,愕然道:“人呢?”
李世民向张良示意安静,指了指郡府的后门和墙。
“……”张良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但没有说话,真的保持了静默。
李世民绕到后门,拿出符传,顺利进了门,找到公主。
公主都不用看诏令,一看到他的脸,就毫不犹豫选择相信他,给他拿了弓箭。
公主毕竟是大秦的公主,在李由下令府尉要杀李世民时,她挡在李世民面前,喝令府尉后退,这场面一时便僵持住了。
李由弯弓搭箭,在箭矢即将射出的一瞬间,他的心口就被一枝箭给穿透了。
一箭穿心。
【二杀了】
【ko!】
【跟二凤比弓箭,你以为你是吕布还是项羽?】
【又秒了】
【还读档吗?还读啊?】
【公主和扶苏亲兄妹,只要他俩见上面,李由就已经输了】
【而且二凤还有诏书,不能给二凤拿出诏书宣读的机会,不然包死的】
【李由唯一的优势,其实就是二凤身上没带武器,他要是有项羽的本事,上次那个存档二凤就有危险了】
李世民这次连刘季的声音都听不到了,他恍惚了一下,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竟在城外。
【这次回档回得有点久】
【不想让公主参与吧?】
【但是这样一来,双方的时间都比较充足了,那可就不是1v1了】
【1v1打二凤还是有胜率的,但是带军队的话,不好意思,一点胜率都没有】
李世民拿出诏书,对长孙无忌和张良道:“稍等我一下。”
他在城门口站定,渊渟岳峙,抢在李由还没赶到之前,主动暴露身份。
“大秦皇帝令在此,吾乃秦君使者,来此传诏,荥阳郡尉何在?听我号令……”
等李由率兵而来,城门附近的郡尉已经换了指挥官。
李由被包了饺子,一个回合都没坚持住,就被李世民射下马来。
【三杀了】
【真是毫不意外】
【猫有九条命,你有几条命?】
【我都看困了】
【他是在集齐失败cg吗?】
【我玩游戏也这么菜,脑子都不动,瞎折腾】
【放弃吧李由,再玩下去二凤就得带墨家攻城了,墨家那些攻城器械可不是吃干饭的】
【二凤有诏令,哪需要费这事】
【手里有诏令、城里有公主、城外有墨家……长孙无忌和张良还在边上待机,二凤自己还是皇帝,这还怎么输?】
读档,失败……
读档,再失败……
一连死了七次之后,李由终于心态崩了,不玩了。
时间回到他第一次读档之前,只有这一次,他还没死。
“你到底为什么非要阻拦我杀刘邦?”李由很不甘心。
“因为他没有偷金子。”李世民平静道。
“可他是刘邦啊!我杀他是为了以绝后患。”李由振振有词。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李世民笑笑。
第26章 穿越者嗤笑:你哪位?
“如果你知道,你兴许也想杀我。——可是若这天下失了民心,想造反的人那么多,是杀不尽的。”
李世民对李由说完,走近被打得遍体鳞伤、呼吸微弱的刘季,俯下身,蹲在他旁边,叹道:“如果你能活下来,这三川郡守交给你当。如何?”
刘季挣扎着喘了口气,抬起惨白的脸,虚弱地出声道:“当真?”
这句话,仿佛心脏病发的人被塞了颗救心丸,勉强给他续了命,那狂掉的心率瞬间又升了起来。
“当真。”李世民认真道,“只是你得活下来才行。”
“活、活下来……我请你……吃狗肉……”刘季坚持到这句话断断续续地说完,甚至还笑了笑,才昏厥过去。
“好。我等你请我。”李世民客客气气地请公主帮忙,让府上的疾医救治一下刘季。
【三川郡守让刘邦当?万一他造反呢?】
【二凤刚救了他的命,你觉得刘邦会背信弃义,忘恩负义?】
【怎么说呢?也不是没有可能吧?毕竟逃跑的时候都能把儿女丢下车的人……】
【你也说了那是逃跑路上,这不好比吧?】
【总之我不太信得过刘邦,这人游手好闲骗吃骗喝奸诈又狡猾】
【少看点洗脑包,刘邦这个人还是很讲义气的,不然沛县那么多兄弟能服他?张良韩信萧何能选他?】
【热知识:韩信一开始是在项羽手底下干的,后来发现这老板不行,才跳槽的】
【项羽看起来豪爽,推心置腹,跟兄弟出生入死,但他手里的权力死活舍不得往下分,打到哪就屠城到哪,跟他干没出路;刘邦看起来嬉笑怒骂,流氓做派,但他肯听良言,舍得分权,入关中不劫掠,跟他混有钱拿有股份。这两个老板让你选,你跟谁?】
【我选二凤,他不杀功臣(造反的侯君集除外)】
【二凤连刘邦都不杀的话,那估计也不会杀项羽了。我还是很佩服这种心胸的,因为我做不到。】
【那可是三川郡守啊,现代的河南啊,中原腹地啊,兵家必争之地啊!陛下你真敢啊!刘邦但凡想反,可就直接打到咸阳了】
【二凤俘虏尉迟敬德以后,直接让他当自己亲卫,打仗都带在身边,一点都不带怕的。我是真佩服,要不怎么人家能当皇帝呢?】
此时李由已经被府尉拿下,带到后堂,依然愤愤不平的样子。
“我们聊聊怎么样?”李世民让其他人退下。
“兄长当心,此人十分奇异。”公主悄悄叮嘱了一句。
李世民从扶苏那里知道公主是他的七妹,但不想暴露身份,便只安慰道:“你放心。”
公主不太放心地走了。
“我跟你有什么可聊的?你不杀刘邦,最后肯定落个项羽的下场,会打仗有什么用?难道项羽不会打仗吗?妇人之仁!”李由嗤之以鼻。
“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李世民笑吟吟,“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如实回答;同样的,你也可以问我一个问题,我也绝不欺瞒。如何?”
李由一开始不屑一顾,但转念一想,又确实好奇,便道:“我要求先问!”
李世民好脾气道:“你问。”
“你这个满级号哪来的?我怎么没有?”李由问。
【老大,告诉他,你自己练的!】
【对对就这么说】
“我自己练的。”李世民不懂什么叫满级号,但李由有所谓鉴定术,谈及军事等属性时满是羡慕,他就知道在对方眼里,自己有对方想要但没有的东西。
“你自己练的?”李由一愣,“在这个游戏里练?那得练多久?”
【十年!凑个整!】
【五六年吧,陛下差不多五年统一了北方,南方就小猫两三只,李渊还不敢让二凤上了】
李世民想了想:“十年吧,练了很久的弓马骑射。”
“你真练啊?”李由咋舌。
“不真练,难道还能假练吗?”李世民不解。
“我还以为你是有什么系统技能……”
【差点忘了二凤有系统】
【陛下这系统除了直播给我们看,弹幕给他解解闷,目前派上什么其他用场了吗?】
【好像并没有】
【陛下能穿成扶苏,本来就是系统的功劳吧?还打包了贞观名臣,这已经是最大的外挂啦】
李世民问道:“你来时,真正的李由死了吗?”
“当然死了,他不死我怎么穿越?”李由不假思索。
李世民和弹幕都怔了一下。
【跟历史不一样】
【平行世界那么多,不一样也很正常】
李由却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抱怨道:“我本来不想选李由的。但是秦始皇、胡亥、扶苏都选不了,说世界意识不同意,然后我想选刘邦项羽韩信,也不让选,说我数值不够,最可气的就是这个,我都是玩家了,还这也不让那也不让,最后只能在所有生命值快清零的人选了李由这个郡守……”
【还有世界意识呢?我要是世界意识,我也不同意】
【二凤怎么能选扶苏?】
【二凤本来就是世界意识拉过来救场的吧?天策上将诶,拉过来避免秦末乱世,嘴都笑歪了好吗?谁会不同意?扶苏自己都不吱声】
【二凤成了自杀的扶苏,扶苏成了病死的小公子,常何成了北阙门守将,魏征成了历史上没有留下姓名的御史中丞,长孙无忌成了神秘的墨家巨子……感觉除了这个李由,其他人都是为了二凤准备的,特地为他铺路的】
【其实李由的身份也挺好的,自带丞相父亲,公主妻子,还有这么大这么重要的三川郡,不作死的话荣华富贵享受不尽】
【可他偏要作死】
“李由的身份不好吗?”李世民问。
“好什么?天天忙得跟狗一样,一堆破事要处理。我不就出去玩两天,找几个漂亮小姐,臭婆娘就敢给我甩脸色,要不是看她是公主,老子早就把她给休了!”李由一连串地抱怨,“属性这么差,还不许离开三川郡,几天我就呆够了,吃不好喝不好,字不好写,日子过不下去,还不如回家吹空调吃外卖打游戏!”
【听前半段我好想打他,后半段居然没毛病】
【就一满大街都是的普信男】
【以为古代是什么好地方呢,何况这还是秦朝,要啥啥没有,只有律法严苛,军队暴力】
【就这么说吧,想想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网络没有空调洗衣机冰箱外卖快递……没有西瓜辣椒土豆白菜……没有卫生巾和卫生纸,你愿意在秦朝待多久?】
李世民沉吟道:“但你不是在玩游戏吗?”
“这种无聊的破游戏谁想玩谁玩吧!反正我玩够了!读档读了七回我都杀不掉你,还玩个屁!”
【再来七回你也杀不掉】
【我现在明白王莽是怎么看待刘秀的了】
【你这不叫杀不掉,你这明明是露头就被秒】
【他这心态不对,对公主妻子这种态度,冤枉刘邦要杀他,仗着有存档瞎折腾,都不带思考的,真以为自己是真命天子,全天下都围着他转呢?】
李由忽然警醒道:“不对啊,你都问我好几个问题了!”
“那你想问我什么?”李世民好声好气道。
“我上的李由的号,你上的是谁的号?公主为什么站在你那边?”李由大惑。
“我上的是……公主一位哥哥的号。”李世民学着他的语气和用词,这样回答。
“哦……还能这样?我怎么没想到大秦还有那么多公子……”李由自言自语,“不对啊,扶苏自杀之后,大秦那么多公子不都被赵高胡亥清洗了吗?你怎么敢冒这个险?”
“富贵险中求嘛。”李世民笑眯眯。
“真是邪门了,这世界的扶苏为什么没自杀呢?没有道理啊……这垃圾游戏……”李由抱怨天抱怨地,怨气十足,“我不玩了,这个连角色都不让自由选择的破玩意儿!”
“你……不玩了?”李世民好奇道。
“我要换个游戏,这个号不行,属性太差,都打不过你。”
【有没有可能,是二凤属性太强?】
【你要是能打过天策上将,大唐开国皇帝的位置你来坐】
【我感觉二凤秒他根本不用思考】
【好肤浅一男的】
【跟学驾照的我一样,每天都在放弃】
【就这水平还想造反呢?】
【刘邦怪惨的,无缘无故就被打得半死】
【李斯也惨啊,好好的儿子没了】
【公主惨不惨,就这样成寡妇了】
【秦汉的寡妇可是很吃香的,说明女方命格贵重,丈夫命薄才无福消受。多的是有人抢着要。】
【这是大秦的公主,你们想什么呢?想娶她的人能从咸阳排到荥阳】
【不限性别的话,我都想娶】
李世民顺着李由的话,笑问:“你要换什么游戏?”
“我要去取代完颜构,他那个简单,栓条狗上去都干得比他强,我就不信这回我还通不了关。”李由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完颜构?”这是李世民第二次听说这个名字了,他确定这不是他已知的历史,那应该就是未来了。他试探地问道:“你确定你可以?”
“当然了!我只要不杀岳飞不就行了吗?”李由信誓旦旦。
【穿越到出使的时候就老实了】
【冷知识:赵构年轻的时候也能骑马拉弓,颇有血性】
【确定不会一溜烟跑到江南享福,今天勾栏听曲,明天后宫三千吗?】
【隔壁穿完颜构的已经马上风了,天天寻欢作乐,纸醉金迷,岳飞还搁外面打仗呢,他死女人肚皮上了。烂狗一条。】
【我要是成了皇帝我比他还腐烂,金银玉器,绫罗绸缎,花不完的钱,享不完的福,吃不完的美食,看不完的美人,每天听奸臣拍着马屁,夏天冰镇的荔枝酥酪,冬天温香软玉在怀,谁还想北伐?】
【好想看二凤穿完颜构,酷酷一顿打,一直打到金国都城去,岳飞在后面都追不上】
【连发十二道金牌催岳飞赶上是吧?哈哈哈】
【这个许愿往后排排,穿完颜构的太多了,人人都以为自己能行,等这个副本结束的】
【这个副本结束二凤还要回大唐呢,我想看大唐】
【我就是看隔壁死脂粉堆里了,才默默点开这个直播间看二凤的。二凤的直播看着好安心,跟看学霸做数学题一样,有条不紊的。——虽然他整天对我们爱搭不理。】
李世民心道:我没有对你们爱搭不理,只是有旁人在,不好开口闲聊。
“那想来你的新游戏会很容易了?”他笑笑。
“那肯定!”李由道,“这个我弃游了,兄弟你自个玩吧。不过刘邦你都不杀,难说最后会咋死。”
李世民并不与他争辩,但笑不语。
李由准备要退出了,忽然又想起什么,随口问道:“对了,你穿越的是大秦哪位公子?我也没听说大秦有哪位公子属性这么高啊!”
“我说完你就走吗?”
“对,你刚刚答应我的,说话要算话。”
“大秦长公子。”
“啊?长公子不是扶……”李由卡住,“不是说不许穿越成这几个关键的历史人物吗?怎么还带开挂的?你凭什么能穿?你哪位?”
李世民看他一副“你不给我个满意答复我不走了”的无赖样子,只好道:“也许你听过我的名字……”
“你很有名?”李由嗤笑。
“大唐李世民。”
李由的笑容僵住了。
一秒钟后,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佬我错了!我认输!输得心服口服!我这就走!”
【跪得这么利索的吗?】
【我还是喜欢你刚才桀骜不驯的样子】
【哈哈哈真从心】
李由跪得很快,溜得也很快,马上就丢下这具身体溜之大吉了。
李世民小心翼翼地试了一下,李由的心跳缓慢,脉搏微弱,气若游丝,昏迷不醒,已然很不好了。
他便打开门,把院子里的公主唤过来。
“那个人走了。”他委婉道。
公主让仆役把李由挪到床榻上,叫了疾医。
“如何了?”她着急地问。
“回天乏术。”疾医沉重地摇摇头。
李世民等了一会,才低声问:“……方才那个伤患呢?”
“他倒是命大,只是皮肉之苦,腿骨被打断了。”
“能治好吗?”
“死是死不了,腿恢复成什么样就不好说了。”疾医不敢打包票。
他给刘季开了药,至于李由,已经没有开药的必要了。
晚间郡府就挂上了白幡,李世民不忍见公主哀伤,索性以处理公务为由避开了一段时间,专心管这个开仓赈灾的事情。
【李斯白发人送黑发人,该多难过啊】
【历史上他们父子俩一起死的吧?】
【你记错了,李斯死的比李由还早,夷三族,那会李由还在和刘邦项羽交战,前后也就差了一个月】
【虽然知道他两年后就会死,但这会死得莫名其妙,还是有点可惜的】
【正当壮年的小伙子,还能打仗呢,突然病死了也挺唏嘘的】
【陛下能不能去问问,李由到底怎么死的,也好告诉李斯】
李世民想想也对,处理完积压的一堆公务后,就换了素服去找公主。
他本来有意想减少和扶苏亲人相处,到底不是本人,被认出来多尴尬。
但有些事总是避免不了的。葬礼这么隆重的场合,他也是该在的。
“兄长……”公主跪在棺前,红着眼睛,一开口就是哽咽。
“……节哀。”李世民不知该说些什么。
“上次见兄长,还是我出嫁的时候,一转眼,就已经九年了。”
【古代这婚姻制度加上交通不便,远嫁他乡可就很多年不见亲人了】
【林黛玉她母亲也这样吧,直到死都没有回过娘家,还是黛玉在母亲去世后自己去外婆家的】
【公主这么年轻就已经结婚九年了啊,真恐怖】
【古代都这样啦,十五六岁结婚的比比皆是】
【陛下不也是?】
“你若是愿意,葬礼过后,便回咸阳吧。”李世民建议道。
“兄长此言,是为了我,还是为了新的郡守?”公主却道。
李世民微讶,诚恳道:“都有。”
公主默了默,叹道:“我以为兄长会说,自然全是为了我。”
“既是为你,也是为新任郡守。”李世民温和而坦荡,“这是你的伤心地,停留太久难免画地为牢,心生哀愁,不如回咸阳故土,你还是大秦公主,无人敢怠慢,过得也自在些。以后无论是再嫁,还是不嫁,都可以活得很好。”
公主幽幽道:“兄长不会劝我再嫁吗?”
“那是你的事。”李世民和她又不熟,贸贸然劝陌生妹妹再嫁,多别扭。
公主垂下眼,像是在看火盆里的灰烬,又像是什么也没看。
“新任的郡守,兄长是属意那个刘季吗?”
“对。”
“哪怕他身份卑微,并无建树?”
“身份卑微,与能否担当大任并无关系;从前并无建树,并不代表以后就没有建树。”李世民温声道。
“可就因为他身份低,兄长就要赶我走吗?”公主尖锐地问。
她一抬眼,眸色凄冷而决绝。
“并非如此。”李世民更温和了一些,详细解释道,“他确实出身不好,不拘小节,在荥阳毫无根基,你贵为公主,又是李由的妻子,我怕你们起了冲突……”
“兄长怕我欺负他?”公主追问。
“我怕他冒犯你,也怕你钳制他。”李世民实话实说。
“……”公主看着他的眼睛,沉默了一阵子,移开目光,淡淡道,“倘若我不肯走呢?”
“那便不走吧。”李世民干脆道。
“兄长竟允许?”公主愕然。
“你留下来,监督刘季,也没什么不好。”
“那为何……”公主不解。
“其实我也有些踌躇……”李世民犹豫道,“我心里知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用了刘季做三川郡守,那么就应该相信他会投桃报李,不会背叛。但是……”
公主轻声细语:“但是?”
“但是,你说不想走,我却又松了口气。因为你若是留下,与刘季分权,就不会让他一家做大,也能起一个监督作用。所以,你留下来,对我而言,才是最安全妥当的。”
【很少见这种把道理掰碎了讲清楚的领导】
【糟糕,我竟然觉得公主留下来挺好】
【我也……】
【大家先入为主了吧,总觉得刘邦会造反会称王】
【二凤竟然主动劝公主回咸阳,而不是劝她留下】
【有一种诡异的、既温情脉脉又充满利益权衡的感觉】
“兄长。”
“嗯?”
“你变了很多。”公主平静下来。
李世民不动声色道:“是吗?”
“越来越像陛下了。”公主自嘲地笑了笑,“只是陛下不会这样细细说与我听,只会一纸诏令就将我许婚李由。”
“李由待你不好吗?”
“我是公主,他是丞相的儿子,他又怎么敢待我不好呢?我们也曾有过新婚燕尔,只是相敬如宾近十年,我们并无一儿半女,而妾生了两个孩子,情分也就淡了。”公主淡声,“不过比起这个花天酒地的假货,李由好歹算个俊杰。”
李世民本来想安慰她,妾生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抱过去养就是了,但是无意间一瞥弹幕,就震住了。
【不生不育,芳龄永继;莫生莫养,仙寿恒昌。】
【果然还是不生孩子的好,看人家公主多漂亮,多年轻,身材多好】
【长孙皇后就是孩子生太多了,身体都不好了】
【没什么直接关系吧?武则天也生了很多孩子啊,身体倍棒,活到82岁呢】
【那是人家女皇基因好,六十七岁还能废儿子自己当皇帝。六十七啊!始皇和二凤都没活到这岁数】
【扎心了老铁】
李世民:???
他震惊地看了好几遍弹幕,差点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兄长?”公主察觉他神色有异。
“没什么。”李世民强行把惊讶的心绪收回去,随口问了一句,“李由是突然病的吗?”
“说起这个,我亦觉得疑惑。”公主缓声道,“七月下旬的一夜,李由忽然从噩梦里惊醒,惶惶不安,辗转反侧,我问他出了什么事,他也不肯说,到了白日就开始暗中下令通缉楚将项梁的后人,重金悬赏,只要有项氏后人的消息,立刻通传给他,他亲自带人去抓捕。”
“后来有消息了?”李世民推测。
“我宁愿没有消息。”公主叹息,“大概半个月后,真的有了消息。李由带了上千卫尉前去围剿……三天后,我再看见他时,他就已经身受重伤,奄奄一息了。”
【李由这是重生了?】
【好惨的李由,重生也没用,又死了】
【他已经很周到了,带了上千人呢,可惜没用】
【毕竟那是项羽啊,项羽直到最后乌江边上,都能一个人再杀几百人,最后自刎而死,他就是这么悍勇的英雄】
【要不人家怎么叫西楚霸王呢】
【几千年来大家都叫他的字项羽,不叫他的名项籍,就已经体现出来了,自古以来人们都爱少年英雄】
【这时候项梁还在,叔侄俩杀出重围,想想就觉得热血沸腾】
【你的热血是沸腾了,李由的血凉透了】
【唉,李由,他想先下手为强,其实也没做错什么】
【他为什么杀项羽不杀曹参呢?】
【项羽是通缉犯,曹参又不是,杀人总得有个理由吧?人家曹参好好地在沛县当典狱长,你三川郡守越权管辖,秦法能让你胡作非为?】
【为什么李由杀项羽,你们觉得没做错,玩家杀刘邦,你们就觉得不行?是不是有点双标?】
【可是李由真的跟项羽交战过,也真的死在了乱世里,他杀项羽,很难理解吗?他们有仇啊!】
【其实不管杀项羽还是杀刘邦,我都可以理解,但是冤枉刘邦偷金子,这手段,多少有点下作】
【像我这种墙头草,觉得大家都挺有道理的,李由杀项羽被反杀,玩家杀刘邦没成功,二凤救刘邦,都有各自的理由】
【人各有其正义】
【不管是真李由,还是假李由,都好衰哦,选的对手太强了,怎么都赢不了】
【李由:我打项羽,真的假的?】
【杀刘邦其实差点就成功了,要不是二凤插了一手,汉高祖创业未半就要中道崩殂了】
弹幕叽叽喳喳地讨论了很久,莫衷一是。
李世民回自己房间时,他们还在讨论。
“你们先前说的女皇,确有其人吗?她姓武?”他还惦记着这个。
他很少和弹幕互动,一出声,弹幕纷纷应和。
【有啊,就是武媚娘!你的才人!】
【后来给你儿子李治当了皇后,然后李治死了她做了太后,最后废了两个儿子自己当女皇。老当益壮,还养了几个男宠。厉害不?】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采访一下我们天可汗,您对自己的才人变成儿媳妇,又当了历史上唯一一个女皇这件事,有什么感想?】
“你们想知道我的感想?”李世民沉默许久才道。
【想!超级想!】
第27章 武则天算明君吗?
李世民确定四周无人,便沉吟道:“在此之前,你们可否告诉我,这个女皇,她算一个明君吗?”
【算吗?】
【算的吧?从来没人说她是个昏君啊】
【键盘侠们只会撕她政绩不行,骂她昏君的还真没几个】
【有功有过,普普通通吧】
【认真讨论的话,我觉得她最大的政绩就是她是唯一的一个女皇帝,除此之外她跟历史上那些中流皇帝没什么区别】
【打击门阀,推广科举,经济繁荣,稳定边疆,怎么不算明君呢?】
【重用酷吏,屡战屡败你是一点不提啊?】
【别的不说,光人口这一条,从李治永徽三年的 380 万户,到神龙元年的 615 万户,人口飞速增长,这要是过得不好哪来这么多人口?】
【没有二凤和小九给她打底,她哪来这么好家底可以挥霍?】
【你要这么说的话,二凤没有父祖打底,又哪来创业的军队呢?打天下不容易,坐天下难道容易?杨广和李隆基怎么败的家全忘了吗?】
【李隆基要是早死二十年,也是个大大的明君啊】
【刘彻要是早死十几年,也是明君中的明君啊】
【建议把李隆基多余的寿命加给二凤和始皇,这样大家都开心】
【陛下!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李世民现在颇为喜欢看弹幕,不仅可以看到五花八门的奇思妙想,还能从中窥见到许多未来的事情。
弹幕聊天的时候肆无忌惮,从来不避讳他,有时候还会故意向他透露,想看看他的反应。
“这样说来,她至少算个不错的守成之君?”李世民平静地问。
【算吧。】
【我觉得算。】
【勉勉强强。】
“那她之后呢?”李世民好奇,“她一个女子,力排众议,登上帝位,百年之后,皇位传给了谁?”
【又传回你们老李家了】
【传给了她儿子孙子】
【公主造反来着,没成功】
【皇后也造反来着,大唐女子的权力真挺大的,后面宋明清很难看到公主皇后造反夺权的事了】
【大怂吸取了大唐的教训,然后走上了另一个极端,不提也罢】
李世民斟酌道:“女子掌权并不罕见,吕后也是如此,只不过武媚更进一步,登基加冕了而已。我确实很惊讶,因为满朝文武竟能同意她以女子身份为帝。但是——”
他神色复杂,暗自压下这纷乱的头绪,攥了攥手,尽力冷静下来。
“她既然能成功,就说明,在她登基之前,就已经有了独揽朝纲的权力和能力。那么加冕,就只是一个过场和礼节而已。”
【我好像懂了,陛下的意思是她本来已经有了最高的权力,所以才能当女皇的?】
【这是肯定的,二圣临朝都多少年了,李治身体不好,后期头疼眼瞎,朝政全是武则天处理的,怎么能不掌权呢?】
【这也不能怪李治,谁能想到自己60岁的老婆还能废掉儿子当皇帝呢?古往今来,就这一个,史无前例。参考都没处参考去。】
【人家武则天也争气,连生了四个儿子,个顶个健康,废了一个,还有一个,再废一个还有一个,使劲折腾,抢儿子皇位,最后再还给儿子,过了一把当皇帝的瘾,多爽】
【吕后要有这么多儿子就好了,也不至于被族诛】
【我有一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明知道不当问,就别问了】
【那不行,我还是想问。陛下,你回大唐之后会杀武才人吗?】
这个问题问得可太刁钻了,李世民都没法回答。
“也许会,也许不会。”他选择糊弄过去。
【这也太不公平了,刘邦项羽你都不杀,为啥要杀武才人呢】
【因为她太年轻,活得太久了?跟吕雉杀韩信,朱元璋杀功臣是一个道理,其实是为了后代铺路】
【我觉得陛下不会杀武则天的,毕竟她不是昏君。】
【李治当皇帝手拿把掐的,就是身体不好,这没办法】
【老李家祖传高血压心脑血管疾病,二凤也有】
【好想把现代的医院搬一个到大唐去,有最新的医疗技术和药物跟上,得减少多少遗憾】
李世民轻叹了口气,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观音婢和孩子们。
遇到系统的时候,他沉浸在失去女儿的巨大悲伤里,确实有些不理智,下决定也太草率,竟然完全忽略了利害关系。
别说三思了,一思都没有。
但那时,他真的很想再见到她们,活生生的观音婢,灵动可爱的兕子,还有承乾……
承乾……
如果有重来一次的机会,谁又能舍得错过呢?
所以他来到这里,成为令无数人叹惋的公子扶苏。
这个任务并不算难,对李世民来说。甚至还不如玩家一句“这个游戏我不玩了”所流露出的傲慢与居高临下,更令李世民心中震荡。
原来这么大的世界,这么多的生命,居然只是玩家眼里的游戏一场,只是观众眼里的谈资笑料。
大秦如此,大唐难道就不是如此吗?
就算他是皇帝,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也不过是书上的几个字,海里的一滴水罢了,何其渺小。
李世民隔着书看嬴政扶苏,未来的人也隔着书看他,没什么不同。
这种无法对外人说的沮丧感,一度打击到了他的自信,尤其是玩家一而再再而三地读档,来来回回倒退时间。
他当时没空多想,现在想来只觉得——这个世界果真像游戏一样,虚假得很。
李世民看着这些活蹦乱跳的弹幕,越看越这么觉得。
“你们现在在做什么?”他冷不丁问。
【吃宵夜,螺蛳粉,加炸蛋,你要来一口吗?】
【夜跑减肥,我一定要瘦到100斤!】
【考公刷题,被题目气笑了来看直播恢复心情】
【和闺蜜逛商场,一人一杯奶茶蛐蛐前男友】
【牛马咖啡加班中……不想说话】
【爬山呢,不知道明天早上有没有日出看】
【失业待家,啃老】
【挤地铁,旁边一对情侣公开场合接吻,恶心,祝他们明天就分手】
【哄孩子睡觉,娃刚睡着,我才有空刷手机】
【值班,祈祷今晚平平安安,别像前天似的来个连环车祸】
【看小说,开着小屏顺便看看我推】
李世民安静地一句句看过去,许许多多新奇的词汇夹杂在琐碎的小事里,让他似懂非懂。
每句话的背后,也都是活生生的人,他们也有喜怒哀乐,也像他一样,是别人眼里的一句话。
这样想来,他与他们,也没什么不同。
左右没有困意,李世民就信步出了房门,去看看刘季怎么样了。
一进去,就看到张良也在。
【哟,我来的不巧了,早知他来我就不来了。今儿他来,明儿我再来,如此间错开了来着,岂不天天有人来了?也不至于太冷落,也不至于太热闹】[1]
【哈哈哈笑死我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股修罗场的味道】
【谁是竹马谁是天降?】
【没有竹马全是天降】
【这个世界明明是二凤先来的!对张良手下留情也好,救刘邦的命也好,可恶啊,明明是双份的恩情,为什么却不快乐呢?】
【白学滚粗!】
李世民被弹幕的插科打诨逗乐了,整顿了一下晦暗的心情,轻轻敲门:“深夜打扰,可有不便?”
“没有没有!公子请进!”刘季忙大声应道,“我浑身都疼,就不下床迎接公子了。子房快帮我迎一下。”
【你俩啥时候勾搭在一起的?】
【刘邦现在知道二凤是公子了诶】
【府里不少人都知道了吧?公主都叫兄长了嘛,只是不知道是秦君而已】
张良开了门,向李世民行礼,然后施施然冲刘季道:“你输了,五个半两钱。”
刘季懊恼不已,扣扣搜搜从身上找出四个钱,又从鞋子里抠出一个,恋恋不舍地在手心掂了掂,数了又数,不得不忍痛割爱。
“拿去!”
张良笑眯眯地接了过去,洗了洗手,给李世民倒茶。
“公子请坐。”
李世民饶有兴趣道:“你们在赌什么?”
张良正要回答,刘季抢先开口道:“赌你今晚会不会过来。我说你忙得很,又要赈灾又要参加葬礼,还要安慰公主,我们又不熟,你不可能大晚上还专程跑过来一趟。最多让奴仆传个话就不得了了。子房却说你一定会来,我不信,就和他打赌……诶,居然输了。”
“你怎么知道我今晚会过来?”李世民奇道,“兴许我明日才来。”
张良双手奉上一杯茶,等他接过去,才慢吞吞道:“你近来心情不好,我猜你今晚睡不着,会出来走走。”
李世民吃了一惊:“我心情不好?你从哪看出来的?”
“无人与你交谈的时候,你是没有什么笑意的,偶然看过去,只觉得肃穆雍容,静水深流。只有在人前,你才喜欢笑。”张良这样道。
“有吗?”李世民很茫然,他一直以为自己很爽朗爱笑的。
【啊?我一直以为二凤是阳光开朗大男孩】
【阳光开朗地发动玄武门是吧?】
“你看刘季。”张良忽然转过头,李世民也跟着望过去。“他才是整天乐呵呵的,痛得龇牙咧嘴,也要多吃两口肉粥。”
刘季正趴在床上,从后背到两腿全是伤,理应疼得不能动弹才对,但就像张良说的,他一醒来就要东西吃,一只手撑着,另一只手端着碗,大口大口像灌酒似的灌肉粥,吃完一抹嘴,还想舔着脸再来一碗。
“咋了?吃得多才好得快,你说对吧,公子?”刘季笑嘻嘻。
“对。”李世民展眉一笑,“输了钱你还这么高兴?”
“只输五个钱,就能让大秦的公子亲自来看我一个亭长,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怎么能不高兴呢?”刘季乐道,“要不是这屋里没酒,真想和二位痛饮三百杯。”
张良忍俊不禁:“我们这位公子可喝不了三百杯,三杯都够呛。”
“如果你们不介意我以茶代酒的话。”李世民很郁闷。
刘季大笑,笑着笑着又连声嘶气,忍着疼又干了一碗肉粥,而后眼巴巴地看着李世民。
“公子深夜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笑死,其实刘邦是想问,你答应我的三川郡守,还作不作数?】
【好热切的眼神】
【他怎么这么有精神,被打成这样了都还笑嘻嘻,我发个烧人都废了,动都不想动】
【乐观主义者】
【二凤答应的事情,一般都会做到的,除非不可抗力】
“没什么事,睡不着,来找你聊聊天,不行吗?”李世民故意道。
“行、行……当然行。”刘季讪讪。
张良悠悠道:“他是来看看你的伤,顺便讨论三川郡守的事。”
刘季的眼睛亮了:“当真?”
李世民抱怨道:“你是哪边的?怎么尽帮他说话?”
张良笑而不语。
刘季心里激动,又极力按捺住,疑惑道:“我却还是不解,李由为何要冤枉我呢?我与他无冤无仇,不过才刚刚认识……”
张良微微皱眉:“这也是我疑惑之处。”
他们都看着李世民,等他的回答。
【这咋解释?李由被穿越者夺舍了?】
【不夺舍他也有可能杀刘邦吧?毕竟他历史上是死刘邦手里】
【李由不是死曹参手里吗?】
【都一样】
【瞎编个理由呗,就是李由看刘邦不顺眼,一见到他就想杀他】
李世民端着陶杯,沉吟道:“公主与我说,李由最近像是染了癔症,行为举止都很异常,做出不少奇怪的事来。——你也是遭了无妄之灾,无缘无故受这般苦楚。”
“癔症?”刘季和张良异口同声道。
刘季依然糊里糊涂,张良却若有所思。
“公子若是为了安抚刘季,赏赐些金银便是,以郡守高位许之,未免有些揠苗助长了。”张良委婉道。
刘季委委屈屈地瞅他一眼,又看向李世民,堆出笑来:“理是这么个理儿,刘季一个亭长,没有根基,就算做了郡守也没法长久。郡府上上下下谁肯听我的呀?何况还有公主在呢。”
“荥阳的重要性,你知道吗?”李世民却问。
“我听子房说了,荥阳是三川郡郡治所在,光一个敖仓就占据了整个大秦四分之一的粮食,东南西北的交通都从这过,易守难攻,水路畅通,来这里做生意的商人很多,近几十年来一直都很繁荣,也很重要,所以才让丞相李斯的儿子来镇守,还许配了公主。”刘季娓娓道来,“如今李由死了,朝廷肯定要慎重选择接任郡守的人选。”
【虽然我不知道荥阳在哪,但我一直把它当洛阳来看待的】
【荥阳和洛阳就差一百公里,都在河南】
【荥阳有多重要,不清楚的人就记住一句,虎牢关离这不远】
【卧槽虎牢关?这可是老熟地了,二凤一战擒双王的地儿嘛】
【这么重要的地方,交给刘邦真的可以吗?】
【我觉得不行】
【我觉得可以】
李世民正色道:“倘若我把三川郡交给你,就相当于把大秦的命脉交到你手里,你能做到令行禁止,不违法度吗?”
刘季本该一口答应,这才能取信于人。但他违背了一贯油嘴滑舌、骗吃骗喝的作风,试探地说了一句:“这得看朝廷的法度是什么……”
李世民微怔:“比如说?”
刘季的大脑飞速运转,既怕得罪公子失去这个青云直上的大好机会,又带着一股子赌徒心理,想试试这位公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张良来找他时跟他说过:“如果你只是想要升官发财,怎么应对都行,这位公子唯才是举,不会计较你言语冒犯。但你如果想和他打好关系,不仅止步于一个郡守,那你最好还是实话实说。他待人以诚,心胸开阔,自然也喜欢诚恳的人。”
刘季很信服张良的话,他们虽然刚刚认识,但言语之间对方流露出的知识与涵养,都是他非常需要却又欠缺的。
他从前只局限在一个沛县,虽也想建功立业,但苦于没有钱财,也没有机遇,只能跟一帮兄弟整日厮混,忙些鸡飞狗跳的小事。
直到这一刻,刘季意识到,他的机会来了!
他豁出去了,想博一把富贵。
“比如朝廷让我押送囚犯劳役去修骊山陵,这活就不易干。大伙都不愿意去,半路跑了一半,我又有什么法子呢?把人都追回来吗?都不知道躲哪山洼洼去了……”刘季苦哈哈道。
“这个你放心,骊山陵已经不修了。”李世民温和道。
“像这次开仓放粮,我们沛县离那么远,还要送民夫过来,现在九月,家家户户都收粮食呢,谁愿意来啊?我好说歹说才劝动几个。”
李世民点头:“这确实是李由的错,征调民夫运粮,应该就近,最好让那些受灾的百姓来运,他们为了家人能吃上饭,不会有什么怨言的。”
【以工代赈?】
【让军队上啊,这个时候军队怎么能不在抢险救灾第一线】
【就是就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不上什么时候上】
【玩家让沛县参与,纯粹是想引出刘邦来杀吧】
【好想给主播看一下我们人民子弟兵是怎么救灾的】
刘季见他一点也没有生气的迹象,也就更放开了些,肆无忌惮道:“如果公子是真心想让我当三川郡守的话,那我一个人肯定是干不了的。我还想要几个人。”
李世民笑道:“你还想要谁?现在最多给你配两三个,不然太惹眼了,府里也没有那么多空缺。”
郡府这样的地方,一个钉一个卯,新官上任带一帮自己兄弟,把老班底都清空,那是不可能的,会引起剧烈反弹。
强龙不压地头蛇。得慢慢来,循序渐进,坐稳位置,再徐徐图之。
李世民明白这个道理,刘季也明白。
他自己在沛县的时候,就是最大的地头蛇。
“两三个的话……”刘季想了想,“那我要樊哙和萧何。”
【怎么不选卢绾曹参夏侯婴?】
【樊哙骁勇善战,还娶了吕雉的妹妹,关系多亲啊,旁人能比吗?】
【正好一文一武,文武搭配,干活不累】
【萧何后勤之神,管敖仓没毛病,专业太对口了】
【看得出来,刘邦还是很会用人的】
【陛下胆子真大,敢让这哥三凑一块呆荥阳,我都怕他们哪天振臂一呼,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串屏了兄弟,这边应该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李世民笑吟吟道:“好,我给他们发敕令,希望这回萧何愿意过来。”
“我给他写信,他必须过来,不然等我伤好了,我天天大半夜去拍萧何家门,吵得他睡不着觉。他不来也得来。”刘季自信满满。
“那你明天写信吧,我让人送去沛县。”
“不不不,我现在就写。”刘季忙道。
“这么着急?你不疼了?”李世民戏谑。
“一想到我能当三川郡守,做梦都能笑醒,还疼什么呀,美死了。”刘季大乐。
李世民被他的好心情和坦率感染了,也笑起来,耐心地让人拿丝绢来,等待他写信。
刘季瞪大眼睛,抚摸着滑溜溜的薄绢:“写在这上面吗?”
“你想要竹简吗?也可以。”
“不用,这个好,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从前可没福气用来写字。”刘季感叹道,努力抬起上半身,也不管伤有多疼,红光满面地趴在低矮的桌案上,龙飞凤舞,一蹴而就。
“我可以看吗?”李世民等他写完,兴致勃勃道。
“您是公子,有什么不可以的?这也不是见不得人的东西,喏,拿去。”刘季眉飞色舞。
【让我康康】
【看不懂】
【这是小篆还是隶书?怎么看着像隶书呢】
【就是隶书。小篆虽然是秦朝的官方用字,非常漂亮,但是写起来很麻烦,所以民间还是有不少人是写隶书的】
【啧啧啧,什么鬼画符,我连萧何的名字在哪都没找到】
【挺潇洒的,虽然我不懂书法】
【蛮有气势的,有滔滔江水,一往无前,滚滚而来的感觉】
李世民细细看去,刘季文字平实,大大方方地说自己因祸得福,马上就要升官发财了,想起好兄弟还在沛县虚度年华,急急忙忙喊他们过来一起享福,顺便帮帮他的忙,不能让他一个人在这大城里呆着,万一受欺负没处说理去云云。
很像兄弟之间嘻嘻哈哈的语气,很自然,也很有趣。
“我读书少,字也不好看,公子不要嫌弃。”刘季马上找补了一句。
“百川集海,一气呵成,甚好。”李世民夸赞道。
刘季笑意盎然,喜不自胜:“多谢公子,要不是下不来床,我肯定给公子行个大礼。”
“那倒不用。”李世民收起帛书,笑道,“你好好休养,我还等着你请客呢。”
“等樊哙来了,我们一定好好请公子一顿好酒……呃,还有好肉!还有子房,务必一起来!”刘季哈哈笑着。
“那良就静候佳音。”张良不紧不慢道,起身告别。
李世民带着帛书,与张良出了客房的门,各自回去。
半路上,他就听见系统的声音。
【直播任务已完成四分之一,视频资料传输共享功能可开启,是否开启?】
他满心疑惑,等回了房间,才问观众:“视频资料……传输共享功能是什么?要开吗?”
第28章 二凤:安史之乱时期我能去吗?
【开开开!快开!】
【开了我们就能给你分享视频了】
【好耶我要给陛下发视频】
【陛下你想不想看现代的昭陵怎么样了,我去旅游的时候拍了好多照片】
【洛阳汉服蹦迪,西安历史博物馆资料,旧唐书新唐书资治通鉴,我全都有!】
【我这边有历朝历代铁器冶炼的资料】
【你们都让让!我有穿越三大神书!这个必须要先看!】
【陛下!求求了,快开嘛,我想给你发兵哥哥救灾被追着投喂的视频】
【陛下想不想看后世是怎么拍你和长孙皇后的爱情故事的?】
【只能发视频吗?能不能投快递呀?我想给二凤投一些治高血压哮喘风疾头疼的药,我家开药店的】
李世民很是好奇地打开了这个视频资料传输共享功能。
然后他这一晚上就没睡。
光史书他就看到了半夜,直播间的夜猫子还嘻嘻哈哈地陪他聊。
【长孙无忌的下场还挺惨的,标准外戚下场了】
【那是他活该。】
【陛下!看到安史之乱什么感想?】
【到了唐玄宗时期,土地兼并严重,府兵制瓦解,募兵制兴起,节度使的权力越来越大,中央与地方的权力失衡,尾大不掉,自然而然就会发生叛乱】
【外重内轻,跟现在的大秦一样,军队都在外面,中央反而没有兵力】
【根本原因还是土地兼并,大部分王朝由盛转衰都是因为这个】
【老百姓都没有地种了,穷的要死要活的,还要交一大堆的赋税,《捕蛇者说》讲的就是这个】
有人把《捕蛇者说》发到了直播间的文件共享里。
李世民沉默地打开。
他已经逐渐习惯着从左到右的简化字体,现在没有系统帮忙,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
“……吾祖死于是,吾父死于是,今吾嗣为之十二年,几死者数矣……”[1]
他低声念着,心底惆怅,无法言说。
【我才想起来,二凤和那个大头兵聊天的时候,也说过类似的话。果然哪朝哪代的苦难都一样】
【自古以来百姓都是牛马,没陪什么区别】
【处在盛世的话,好歹勉强活着,活着还有盼头。可一旦命不好,活在乱世朝不保夕,易子而食。运气不好遇到苛政,穷得水深火热的,交不起赋税,只能拿田地来抵,然后沦为佃农奴婢,一辈子当牛做马,平均年龄不到三十岁】
【运气好的人是少数,古代大部分人运气都不好吧?】
【现在就不是牛马了吗?今年玉米九毛钱,农民赚个屁钱】
【好歹不用交税了呀,还有土地补贴呢。跟历朝历代比,已经是最好的时代了】
李世民幽幽地念到了那句:“苛政猛于虎……”不由叹了口气。
月盈则亏,水满则溢,这个道理他不是不明白,但他还处在欣欣向荣的贞观时期,为自己的成就而自满的事情,突然看到这腐败的、由盛转衰的后代,难免还是觉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好像他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似的,不过几十年而已,府兵制和均田制都已经付诸东流了。
百姓依然为苛捐杂税而苦,野心勃勃的节度使便打碎了这场短暂的盛世太平。战火四起,民不聊生。
【最惨的是那场香积寺之战,大唐精锐对大唐精锐,一天斩首6万人,血流成河】
【关键是叛军也以为自己是在起义,在清军侧,在重整河山,他们也以为自己是正义的那一方,所以死战不退,有信仰的军队多可怕,打到后来纯拼人数了,除了你死就是我活】
【叛军里有不少河北军吧?就是窦建德那个河北,老冤家了】
【追溯到窦建德就有点远了,这一仗打的惨烈是真的】
【大唐武德是真充沛啊,这伤亡率都快过半了军队才崩溃】
【要是没有李隆基的骚操作,这场仗本来是不用打的】
【要是没有李渊的骚操作,二凤打刘黑闼那场仗本来也是不用打的】
【真是求求这些皇帝了,能不能不要起反作用,不懂军事就闭嘴好不好呢,都以为自己是白韩孙吴呢!】
【陛下!如果你穿越到安史之乱,能不能避免香积寺之战?都是大唐的精锐,死了好可惜啊。唐军那边还许诺帮忙的回鹘人抢掠洛阳,洛阳百姓太惨了。这哪里是官兵?跟叛军有什么区别?】
李世民皱眉道:“大唐这时候还没有没落,民心仍在,只要决策正确,叛乱在潼关就可以平定了,根本不需要拖到香积寺。潼关和洛阳只要不丢,长安的屏障就在,平叛不过几个月的事而已。”
【没办法,李隆基非要逼守潼关的哥舒翰出征,结果人死了仗也败了,丢了潼关,丢了洛阳,差点连长安也丢了】
【长安那早就丢了,后来才收回来的】
【几个月?笑死,八年都没平定】
【人心惶惶,破窗效应,只要这个叛乱一起,所有节度使都可能在想,那我也可以叛,曾经的繁荣昌盛,就一去不复返了】
【其实还是阶级矛盾,上升通道被封死了,自然要乱,乱了才有机会】
这史书看着看着,觉都没法睡了。
李世民郁闷得很,心烦意乱地停在了安史之乱那里。
“李隆基……难怪你们说,他应该早死二十年……这李亨也是,急于求成,非要硬碰硬,白白增加牺牲……”
他喃喃自语,推开门,看了一会儿半圆的月亮,满脑子却都是安史之乱时的一场场战争,宛如一条条文字与地图组成的丝线,缠绕着他的思绪。
他叹了口气,负着手出了门。
夜色已深,总不好再去打扰别人,索性在院子里踱步,散散心。
“咕咕”
院墙外传来了布谷鸟似的叫唤声。
【什么声音?】
【大半夜的有鸟叫?】
【这个季节还有布谷鸟吗?】
李世民抬头看了看院墙的高度,挽起袖子,后退两步,二话不说飞奔纵跃,踩着墙边的银杏树,跳上墙头,然后一跃而下。
【卧槽什么东西飞过去了?】
【骂谁呢?】
【老大你属猫的吗?爬树这么快】
【想当年我还念高中的时候,翻墙也这么快】
“大半夜不睡觉,你在这干嘛呢?”李世民随口道。
长孙无忌悠哉悠哉地坐在小桌子前面,笑道:“今晚月色很好,看着看着就想到你了,我猜你也没睡,就过来看看。”
“这都三更了,让郡尉看见你在外面乱晃,肯定把你抓起来。”李世民玩笑。
“反正你在这里,我可不怕被抓。”长孙无忌笑眯眯。
“说吧什么事?”李世民也坐下来。
“这不是该问陛下吗?”长孙无忌奇道。
“问我?”李世民不解,“我能有什么事?”
“你心情不好,肯定是有事。我本来想等你自己告诉我,可你又不说,思来想去,还是过来一趟问问你。”长孙无忌道。
“我什么时候心情不好了?”李世民不承认。
“你看你,你没发现只要你不高兴,上朝的时候都没什么人敢大声说话,更不敢随便议论吗?”
“有吗?我怎么不知道?我看魏征一句话也没少说过。”李世民质疑。
“有啊!你回忆一下,别说突厥高昌的事了,只要有叛乱灾害的时候,除了魏征这个老顽固,孙伏迦那个故意博名的,其他人开口之前都会先看看你的脸色,你太严肃的话,说话的人都会少很多。”长孙无忌解释道。
“我不是每天都在笑吗?”李世民讶异。
“不是啊!”长孙无忌强调,“根本不是!你在大唐的时候还知道掩饰一下,上朝的时候别板着脸,吓得别人不敢劝谏。但是来这边之后,就任性多了。比如说现在,你满脸都写着不高兴。”
“很明显吗?”
“非常明显。”长孙无忌笃定,“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
连续两个人这么说了,李世民本来不信的,现在多少也有点信了。
“其实也没什么事……”李世民不知该从何说起,便道,“你就当我是想家,想观音婢了吧。”
长孙无忌恍然大悟似的,放了点心:“哦……那要不要来碗馄饨?”
他指了指桌边的小火炉,里面热汤正滚着泡泡。
“我跟你说我想念观音婢,你问我要不要吃馄饨?”李世民无语。
“所以你吃吗?”
“……吃!”
长孙无忌笑呵呵地给他盛了一碗馄饨:“没有胡荽,少了点鲜味,我用野葱调味的。”
【馄饨汤怎么可以没有香菜?】
【香菜还没从西域传过来】
【好耶!没有香菜!】
【超市香菜四十一斤,已经吃不起了】
【这汤不正宗,都没有酱油和虾皮】
【馄饨汤里为什么有酱油跟虾皮?不应该是白汤吗?】
【我们这里就有!】
眼看弹幕因为馄饨的吃法都能吵吵几分钟,李世民也就懒得看了。
“我看郡府挂了白幡,李由一死,这荥阳,陛下要交给谁来接管?”长孙无忌问。
“刘季。”李世民舀了一勺汤。
“那公主呢?”
“没想好。我建议她回咸阳,她好像不太愿意。”
“那就留下好了,也能监督一下刘季。”长孙无忌思量。
“我想着这边不是有你了吗?况且,新官上任,根基不稳,怎么也得经营几个月再说。荥阳可不是沛县,没有那么简单。”李世民随意道。
“话虽如此,以防万一嘛。”长孙无忌笑道,“万一他反了,总是麻烦事。”
“应该不会。”李世民慢条斯理地吃着馄饨。
热乎乎的馄饨鲜美多汁,身边又是熟悉亲近的人,李世民的心情回暖,不由自主放松了些。
“陛下要是在这边总是不开心,不如我们回大唐去。”长孙无忌察言观色道。
“倒也没那么严重。”李世民笑道,“这个任务我既然接下了,总是要尽力完成的。况且又不难。”
“对陛下而言,除了天灾,其他的事应该都不算难事。”长孙无忌恭维了一句。
“你的馄饨来得正好,我正好有事问你。”李世民认真道。
“陛下请说。”长孙无忌神色一整。
“假如……我是说假如,你现在看到了一场大火,把你家烧了,你会做什么?”李世民斟酌着问。
“那我肯定救火啊!还能眼睁睁看着不成?”长孙无忌脱口而出。
“如果是海市蜃楼呢?也许不是真的,也不一定就是你家……”
“那我得去救了才知道啊。万一那要是呢?”长孙无忌道。
“……也对。”李世民嘀咕。
“……陛下?”长孙无忌偷偷瞄他变换的神情。
李世民把馄饨吃完,汤也喝了。
“放点人手出去,搜索一下项羽的消息,有情况马上告诉我。”
“已经放出去了。”长孙无忌好像早就猜到他会这么说。
李世民便笑了:“早点休息,别在外面久留,大秦可没有开宵禁。”
“好。”长孙无忌应着,“这附近有家卖农具的店,挂着红色旗帜,如果你要找我就去那边找。”
“我知道了。”
李世民叮嘱别人早点休息,自己却烦躁得很,怎么也睡不着。
回到房间之后,他依然在捣鼓他的系统。
“这个安史之乱时期,我能过去吗?”他主动问系统。
【这个任务尚未完结,宿主确定开启新任务吗?】系统的ai音响起。
“开启会怎么样?”李世民踌躇道。
【那这个任务将被判定为失败。】
“那算了。”李世民马上回答,“这任务都完成一半了,我不能忍受它失败。”
【还算有些责任心。】黑金色弹幕幽幽冒出来,像一只窥屏已久,忍不住扫了一下尾巴的大型猫科动物。
【我早就想问了,为什么这个弹幕和我们颜色不一样?】
【就是啊,我们都是普通白色弹幕】
【vip吧】
【搁哪充值啊?我也想要五颜六色的弹幕】
【那对陛下的眼睛就不太友好了,每天都在看花里胡哨的东西】
【不患寡而患不均啊,别人有我凭啥没有】
【而且他每次都停在最中间的位置,停至少五秒】
【你还数秒了?】
【一次两次我没注意,三次四次我总该注意到了吧】
李世民倒是早就猜到了这个弹幕是谁,对方虽然沉默寡言,但一直有在看。
透过系统后台,——虽然李世民不怎么会摆弄,但观众那一栏,这是唯一带金色,并且处在第一位的。
只要李世民开直播,很快这个金色观众就会亮起来,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很少说话,但一直在。
几秒过去,那个黑金色弹幕消失了。
【我好想看平定安史之乱,陛下下一个任务接安史之乱好不好?】
【我还想看陛下穿成完颜构呢,收复故土,重整山河】
【陛下喜欢蜀国吗?求陛下帮诸葛丞相北伐,统一三国好不好?】
李世民一个错眼,弹幕就变成了许愿池,争先恐后地许起愿来。
他颇觉好笑:“我又不是神仙,怎么你们一个个都向我许愿?”
【因为你是万能救火员!】
【真的很万能,哪都能去,而且成功率很高】
【除了老朱的剧本不好说,开局一个碗】
“老朱?”李世民来了兴趣,“哪一位?”
【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比刘邦起点还低,但是得位超正的开国皇帝!】
【我给你传一本《明史》你就知道了。】
【那我传个《明朝那些事儿》,这个不保真,当三国演义看就行】
【大唐没有三国演义吧?我分享一个】
【朱元璋是真牛逼,就是爱杀功臣】
【那是太子朱标死了,怕孙子压不住这帮功臣,不得不杀的】
【人二凤就没杀】
【不是,谁能比二凤还年轻,功劳还大啊!陛下自己就是那个功高震主的功臣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朱允炆也实在作死,不然不能输给那样】
【你们太宗指定是有点说法,怎么个个都抢皇位呢?】
【朱棣:什么话,我的皇位是我爹传给我的!】
【这话我们二凤可以说,真的,他真的当过太子的!】
“你们,是当我不存在吗?”李世民看着这些叽叽喳喳的弹幕,没好气地说。
真是肆无忌惮,什么话都说。
未来什么风气,可见一斑。
“不聊了,都睡觉去。”他像赶孩子睡觉一样,交代一声,就关掉了直播间。
然而他自己并不睡,在系统后台看了一夜史书。
第二天他才想起来自己没有和咸阳联系,中间失联了两天,不知那边急成什么样了,连忙写信回去。
就这样过了十几日,李由的葬礼结束。李世民期间一直坐镇荥阳,监督赈灾,时不时还往敖仓走一趟,时刻关注底下的动向。
咸阳那边回了两次信,都是催他赶紧回去,马上岁末年初,还有一堆大事必须要国君处理和出席。
李世民都是回复“好好好”“马上马上”,然后让小公子看着处理,全权交给他。
至于回去之后,魏征会啰嗦什么,他不用想都能猜得到。
暂且不管,被啰嗦也是回去之后的事了。
他得用这段时间让刘季了解郡府的人员构成,以及为他铺路。
【其实不用管刘邦,毕竟萧何马上到了】
【一个沛县涌现的人才,够填满整个朝廷了,不愁没人帮忙】
【是这个道理,但是权力的过渡,当然越稳定越好,大秦可是个火药桶啊】
这一天,李世民刚处理完公务,张良掐着点儿来了。
“刘季的两位朋友到了,他让我来请公子过去,赴他的狗肉宴。”
李世民兴致勃勃地去了,他还是很喜欢这种场合的。
还没进门就听到一个大嗓门哈哈大笑:“你不是说叫我们过来一起发财享福的吗?怎么自己躺床上还不起来?”
“乃公是不起来吗?乃公是起不来!你等着,等我身体好了的,非摔你一顿不可!”
“哈哈哈,就你,还摔我呢,我等着你来摔!”
“樊兄弟可悠着点,你的杀狗刀快甩出去了。”旁边一个含笑的声音,悠然劝道。
“那不能够!我杀狗都多少年了他,从来没把刀甩出去过!”樊哙大大咧咧道。
李世民推开院门,正好看见樊哙噼里啪啦一顿剁肉。
“不在庖厨切吗?”他好奇地问。
樊哙手忙脚乱地把刀放下来,瞅了一眼萧何,跟着他行礼:“见过公子。”
“不必客气,我今儿是来蹭肉的。”
李世民走近长桌和砧板,仔细去看那剁成一块一块的肉。
樊哙略有点局促地擦了擦手上的血迹和肉沫,收敛了大嗓门:“这还没处理好呢,血腥得很,别冲撞了公子。”
【笑死,杀个狗而已,还能冲撞我们天策上将】
【扶苏的外表加二凤的气质,实在很有迷惑性】
【张良更有迷惑性,他往那一站,蓬荜生辉】
【狗狗这么可爱,为什么要杀狗狗?我养狗狗,也属狗狗……】
【不建议爱狗人士来看】
萧何适时出声道:“公子还是进去等吧,血肉横飞的,弄脏衣服就不好了。”
刘季扒着窗口,也招呼道:“别理那个屠夫,你在那看着他,他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了。畏畏缩缩的,咱们一时半会可就吃不上狗肉了。”
“谁畏畏缩缩了?”樊哙涨红了脸。
“乃公说的就是你!一看到人家公子是贵客,刀都拿不起来了是吧?傻站在那干什么?”刘季扯着嗓子喊。
“你以为我跟你似的混不吝呢。人公子救了你,还给你升官,咱们不得好好谢谢人家嘛。我这是为了谁啊?你还好意思骂我?”樊哙气不过。
“我什么时候骂你了?”刘季无辜道,“我是在提醒你抓紧干活。我都快饿死了,你肉都没剁好。”
“嘿!我让你不吃朝食的吗?郡府差你一顿饭?”
“那不是为了等你这举世无双的炖狗肉嘛!”
两人嬉笑怒骂,过于熟稔,生气不过两句话的工夫,就嘻嘻哈哈起来。
李世民带着张良进去,刘季忙殷勤指挥道:“萧兄!快给公子和子房倒茶。”
萧何白面微须,看起来成熟稳重,礼仪周全,十分可靠。
可惜这时候的茶实在不好喝,苦得跟药似的。
李世民笑吟吟地放下一个罐子,随口道:“府上刚炒的茶叶,要不要尝尝这个?”
这是喜欢跑题的弹幕兴冲冲地教他的,还发了好多资料视频过来。
李世民一看做法很简单,又听弹幕把这清茶吹上了天,说未来风靡全球云云,也就起了好奇心,倒要尝尝这茶和大唐的茶有何不同。
秦茶像药一样粗劣苦涩,唐茶像汤似的五味俱全,加各种调料,口感很复杂。
李世民虽习惯了大唐的茶,但正因为习惯,反而更乐于尝试不同的风味。
“这是什么茶?闻起来很香。”刘季动了动鼻子。
“不知名的茶树,成色一般,炒制出来倒是很香。”李世民微笑着煮茶。
陶器里滚烫的开水已经沸腾,一把茶叶撒进去,马上就散发出清新脱俗的香味,让人口舌生津。
“不用放盐吗?”刘季挪到桌案边,盯着这壶茶看。
“不用。”李世民选择听弹幕的。
他俩在这研究煮茶的时候,旁边的萧何和张良也互相介绍了一下,客客气气地问好。
【汉初三巨头,就差韩信了】
【皇帝+谋士,这是什么标配吗?】
“萧兄会下棋吗?”
“略知一二。子房带棋盘了吗?”
“来的匆忙,忘了带了。”
“那盲下一局如何?”
“甚好。”
“真的不能放盐吗?我们那煮茶汤都是要放盐的,不仅放盐,有啥放啥,葱、姜、茱萸、花椒……我每次都能美美地喝上一大碗……”
“先尝尝这个清茶如何?”李世民坚持了一下,又嘀咕道,“若是不合口味,我们再加调料,可否?”
“也行吧……”刘季勉勉强强答应。
李世民给众人倒茶,几位都是双手接过,不敢托大。
刘季着急尝了一口,被烫得龇牙咧嘴,砸吧砸吧,惊奇道:“还挺香。”
“香气馥郁,润肺生津,回味清甜,想来会有很多人喜欢的。”张良道。
“普通百姓怕是没机会品尝了。”萧何随意感叹。
“方子简单,公布下去就是了。”李世民笑道,“不过茶叶到底不是粮食,现在种植不够普及,不产茶的地方自然卖得就贵些。”
“荥阳还好吧,水路发达,做生意的也多。像我们沛县那种小地方,茶叶可贵了。”刘季吹了吹茶水。
“有多贵?”李世民忙问。
“一两的茶饼,就这么大点,能卖到二十枚半两钱。”刘季比划了一下,夸张道,“比盐贵十几倍!”
【茶叶可是丝绸之路畅销榜前几,除了丝绸,卖的最好的就是茶叶了】
【瓷器也不错啊,远销海外】
【这时候还没瓷器吧?】
【这个时候连茶叶的售卖都还没有成体系呢】
【大秦真是要啥啥没有】
【陛下!瓷器造起来!丝绸之路和海外贸易,全都是钱啊!】
【不仅是钱的问题,还有文化传播。西域那么多小国家,不得恩威并施一路碾过去,让他们看看到底谁是爹】
【发展生产力才是最要紧的,不然够呛】
樊哙的甲鱼狗肉端上来的时候,张良和萧何已经盲下了两局棋,各赢一局,刘季和李世民眉飞色舞地讲他跟隔壁村抢水源、重点是抢赢了的故事。
“棋有什么可下的,来吃肉!”刘季努力坐起来,但是屁股和腿上的伤还没好,努力失败,只好歪歪斜斜地靠着枕头,伸长胳膊去盛了一碗炖得香喷喷的狗肉,加了两勺肉汤。
弹幕都以为他会抢先吃第一口,毕竟他不拘小节,随性散漫。
然而刘季却忍着痛,难得恭敬道:“请公子先尝。救命之恩,无以言谢,我答应了要请公子吃狗肉的。”
李世民笑意盈盈,双手接过。
“那我可得好好尝尝。”
【我第一次意识到刘邦这人真不错,以前我总是对他有偏见。】
【都跟你说了刘邦这人很不错的】
【好吃吗?我没吃过狗肉。】
【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都说鱼羊鲜,但今天吃了这狗肉的滋味,我才发现,这世间更有鲜比鱼羊者。”李世民喝着汤,赞不绝口。
【真有这么好吃吗?老大你可别像那谁一样,不管吃什么都一顿乱夸】
【哈哈哈笑死我了,不至于,真不至于】
【虽然二凤擅长向上和向下兼容,但要是难吃他也不会硬夸的,这又不是打仗,有啥吃啥】
【你等会,向上兼容?二凤上面还有人?】
【陛下也是年轻过、做过臣子的!】
李世民以茶代酒,敬了诸位两杯。
觥筹交错之间,几人的距离无意间就拉进了。
“趁热喝汤,这滋味啊,全在汤里。”刘季美滋滋道,“要是天天有狗肉吃,给个神仙也不换。”
“那要是给个郡守呢?”李世民笑道。
“那还是换的,毕竟我真要当郡守了。”刘季大笑,“我这当了郡守了,是不是该换一个更大气的名字?”
“你想改叫什么?”李世民笑问。
“我想想……”刘季沉吟。
【刘邦!多大气!】
【安邦定国,确实大气。】
【比刘老三好听多了。】
【事实证明,一个好听的名字多么重要。刘邦听起来就像个人物,刘季,拉倒吧,像个流氓】
“叫刘邦怎么样?”刘季充满期待地看向大家。
“好!非常好!为了这个名字,也值得喝一杯!”李世民赞不绝口。
“还不错诶。”樊哙啃着狗肉,含糊地回答。
“确实不错。”萧何微笑。
“刘邦比刘季更适合你。”张良也肯定道。
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刘邦美滋滋地举杯,与众人共饮。
几人乐呵呵地吃饱喝足,李世民和张良告辞。
萧何倒了杯茶,等樊哙收拾完桌子,坐回来,才施施然向刘邦道:“从来没听说大秦哪位公子有如此大的权势,仅凭一句话就能定下任郡守。——你竟然没有疑虑吗?”
第29章 陛下何故造反?
樊哙惊讶道:“总不能是诓我们的吧?郡府这么大,还有个公主呢,难道还能认错大秦公子?”
刘邦白了他一眼:“你想哪去了?萧何的意思是,他的权力太大了,不像一般公子。”
“所以你也怀疑了?”萧何微微一笑。
“我又不傻。”刘邦道。
“那这位公子到底是谁?”樊哙问。
“还能是谁?”刘邦哼笑,“大秦有权力更换郡守的,只有那一位。”
樊哙吃了一惊,几乎叫出声来。“真的假的?秦……”
他连忙压低声音,“秦君怎么可能孤身出现在这里。他身边那个长得跟女子似的,可不像擅武的护卫。”
“你说子房?”刘邦笑道,“他身手一般般,勉强能自保吧。我们在船上认识时,他还有一只手不方便,受了伤呢,伤得还挺重,最近才好些。”
“那更不可能是护卫了。”樊哙粗中有细,被他俩一点破,马上想到,“倒是公子他自己,脚步沉稳但不笨重,无论是战立,还是跪坐,都很端正,显然是练过武的。”
“你能感觉得出他身手如何吗?”萧何问。
“不太感觉得出来,虽然年轻,但很内敛,很从容,有大将之风。所以我才觉得奇怪,他怎么会是秦君呢?”樊哙匪夷所思。
萧何沉吟许久,示意刘邦:“你把你们初见到现在所有事情,都说与我听。”
刘邦就从头说起,说他在路边强行蹭人家的船,公子不仅不介意,还把吃食分给他们几个,一路上都笑吟吟的,和蔼可亲。
“那这人真不错,能处。”樊哙不假思索。
“是吧?我也觉得他这人大方随和,虽然看起来出身很好,但一点也不摆架子。而且他从李由手里救了我,许诺我三川郡守之位,也真的做到了。”刘邦大大方方道,“不管怎么说,我记他的恩。”
“这其中有诸多疑点。”萧何皱眉,“李由为何要栽赃于你?你们素昧平生,无冤无仇……”
“我也觉得纳闷。”刘邦郁闷道,“我那天带民夫进城,到了地方,把任务一交,就去驿站休息了。谁知道第二天郡尉就来搜查,说郡府丢了金子,要一个一个查。我心道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偷的,就搁那看热闹。看着看着,我自己就成热闹了。”
刘邦提起来就觉得吃了闷亏,百思不得不解:“唉,你们说,好端端地我怎么能得罪李由呢?他一个郡守,在荥阳呆着,我见都没见过,更别提得罪了。”
樊哙也想不通,一头雾水道:“那李由栽赃你,你被公子救了。然后呢?他怎么突然就死了?”
“这就更邪门了!”刘邦左右看看,才低声道,“公子念了诏书,李由不服,想让郡尉动手,这时公主出来了,她和李由吵了几句,站在公子那边……”
“人家亲兄妹,这有啥可说的?抗诏可是重罪。”樊哙催促道,“继续说。后来呢?”
“后来李由就死了。”刘邦摊手。
“啊?”樊哙张大嘴巴。
“啊什么啊?”刘邦道,“真的,当晚就死了。”
“没有任何征兆吗?”萧何问。
“没有,真没有。我看周围的人也都挺惊讶的,疾医来看我的时候我向他打听,也没得到什么消息,就说是没有生机了。我就觉得很奇怪,我那天看见他的时候活蹦乱跳的,怎么好端端就死了呢。”刘邦琢磨不出来。
“许是有什么急症吧,喝酒还有喝死的呢,也不稀奇。”樊哙道。
“你与公子不过见了一次,同渡的情谊而已,他为何提拔你做三川郡守?这不符合朝廷法度。”萧何更在意这个。
“也许公子看出我是个人物,有点本事,一遇风云便能由蛇化龙……”刘邦眉开眼笑。
“咋地,你又要开始讲你在芒砀山斩白蛇的故事了呗?”樊哙大笑,“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萧何却没有笑。
刘邦觑着萧何的脸色,疑惑道:“怎么,还有哪里不妥吗?”
萧何只是摇了摇头:“我们几个出身寒微,秦君坐拥天下,倒不至于算计我们什么……我们也没有东西值得他算计。此事虽然蹊跷,但不失为一个机会,你要好好把握,把这个郡守之位坐住,坐稳。”
“我也这么觉得。不管怎么说都是个机会。”刘邦目光灼灼,胜券在握。
“嘿,谁能想到你四十好几了,还能得遇贵人,一飞冲天呢?”樊哙乐道。
“没想到吧?乃公的前程还在后面呢!”
……
弹幕七嘴八舌地复盘整件事,猜测萧何与张良会不会看出有什么不对。
【我总感觉张良一直在默不作声观察二凤】
【不用担心,回档的事除了冒牌李由和二凤自己,也没人知道】
【古代人就算再聪明,谁能想到还有重生、穿越、回档、系统这些外挂】
【荥阳这边差不多结束了吧?】
【明有公主,暗有长孙无忌,刘邦初来乍到,有萧何在,应该很稳妥的】
【陛下啥时候回去啊?扶苏快急死了吧】
【魏征才是最急的吧】
【重阳节都过了,是该回去了】
【大秦也没重阳节啊】
【但大秦有十月朔和腊祭啊!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这可是必须出席的大事】
【不着急,还有十几天呢】
【这还不着急,路上万一再遇到点意外……】
【呸,乌鸦嘴】
“是该走了。”李世民自言自语,“得去找郦食其。”
【老大你是在收集ssr吗?】
【真就一点都不着急呗】
【我对这个郦食其不太了解,他家哪的,离荥阳远吗?】
【他家在杞县,杞人忧天那个杞,现代也是河南的,不过秦朝的时候和荥阳不是一个郡吧?】
“这时候他应该在东郡高阳乡,离这里不远。”李世民随口道。
【一百多公里,是不远】
【离刘邦老家沛县也挺近吧?】
他出门逛了一圈,在一家卖农具的店铺找到了长孙无忌,和他交代了一声。
“你要现在亲自去找郦食其吗?”长孙无忌笑道,“魏征会气死的,马上就要到十月朔了。”
“一回咸阳又要拖很久,干脆顺路把郦食其捎上。”李世民坦白,“反正魏征已经生气了,就让他气着吧。”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陛下是不是故意的?】
【回去之后别被骂哭】
【郦食其是什么伴手礼吗?回咸阳顺路带回去?】
【哈哈哈谁家带老头当伴手礼啊?】
“项羽那边有消息了吗?”李世民关心。
“离开荥阳之后他们就暂时失去了踪迹,应该是躲藏起来了。惊弓之鸟,不大好找。”长孙无忌摇头。
“慢慢找,不着急。项羽性子急躁,年轻气盛,任侠悍勇,力大无穷,不管躲在哪都躲不久,总是会露出痕迹的。”李世民不着急。
“那张良……”长孙无忌问。
“带他一起吧,顺手。”李世民现在觉得带上张良挺有意思的。
张良大多数时候没有什么存在感——虽然长得很出众,但他有意降低存在感。明明不太情愿为大秦效力,但又不偷偷走,就安安静静地呆在李世民附近。
李世民去敖仓赈灾,张良也跟着去。
李世民给他丢一些文书,张良也能帮忙处理,给点建议。
李世民下雨天去监督修堤,张良也冒着雨陪同。
李世民发现账册有问题,张良就能揪出是谁出了问题,建议把贪污的官吏斩杀,杀鸡儆猴。
李世民要走,张良是第一个发现的,但他不说,只是在他离开的那天,安静地等在门口。
“赈灾的事交给刘邦了,我要去东郡一趟。你不留下来吗?”李世民笑问。
“我原本想留下来。”张良回答。
“哦?那现在……”
“这里有萧何了。”张良不紧不慢道,“赈灾的进度我都和他说过了。他这人稳重妥帖,胸有丘壑,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所以?”李世民明知故问。
“年关将近,你去东郡做什么?”张良反问。
“找个人,我想让他出使草原。”李世民坦坦荡荡。
“需要你亲自去请,这个人想必是个大才,并且有点犟吧?”
“跟你差不多,都挺犟的。”李世民玩笑。
“那我可以陪同吗?”张良平静地问。
“对你而言,不是赈灾更重要吗?”李世民笑吟吟,“韩王后裔离这里也不远吧?只要你愿意,找到他很简单,竖起复国的旗帜也很简单。”
“没有这个必要了。”张良幽幽叹息,“当赈灾的粮食从敖仓到达了百姓手中。是韩国还是秦国,就已经不重要了。这片土地的黔首,只是想活下去罢了。难道我杀了你,复了韩国,韩地的百姓就会感激我吗?”
“你能想通,就再好不过了。”李世民欣慰。
他们同公主及刘邦几人一一告别。
“若是在荥阳过得不开心,可以给我写信,咸阳宫随时欢迎你回去。那里永远是你的家。”李世民顺着弹幕的意思,用更温柔的话术,叮嘱执意要留下的公主。
“多谢兄长。”公主双手抬高,放于额前,弯下腰来,深深一礼。
“你自己多保重。”李世民虚虚扶了一下。
“兄长也是,一路平安,早些回去。”
这边是兄妹情深,依依不舍。
刘邦那边的画风就截然不同了。
“有空再来,狗肉管够!”刘邦豪爽道。
“等你升官入朝,三公九卿的位置就在那里,可就看你本事了。”李世民鼓励道,“你可得做出些政绩来。”
刘邦双眼放光,抓着李世民的手,神神秘秘道:“三公九卿,还有空位吗?”
“现在没有,不代表明年没有。”李世民悄咪咪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嘛……”
“对对对!是这个理!”刘邦兴奋道,“你且瞧好吧,明年官吏考核,我们三川郡指定拿第一!”
【卷起来卷起来!】
【刘邦+萧何+樊哙,经典三人小组,出成绩还是没问题的】
【好耶,子房加入主角团】
李世民他们骑着公主送的马,花了一两天时间,从荥阳赶到了东郡的雍丘县。
临近中午,人生地不熟的,李世民下了马,打算找个人问问郦食其在何处。
正好路边有个看门的老大爷,躺在草席上,帽子盖着脸,呼呼大睡。
他就随口问了一句:“老人家,请问一下这是高阳吗?”
“好无礼的后生!没人告诉你不要打扰长辈睡觉吗?”帽子下面传来不满的抱怨声。
“对不住,打扰了。”李世民好声好气道。
“真没礼貌,我还没老呢,就叫我老人家!”这人拿开帽子,斜斜地瞅了他一眼,奇怪道,“咦?你是谁家儿郎?到高阳这种破地方干什么?”
“来找人。”
“找谁?”
“找一位叫郦食其的长者。”李世民如实回答,“他可在吗?”
“你找他干什么?”老人立刻跳起来,警惕道。
张良在后面牵着马,慢悠悠走过来,向李世民微笑,以目光示意。
“他就是郦食其。”
【郦食其这个名字,又难打又难念】
【不是读离食其吗?诶?我怎么打不出来这几个字?】
【跟我读:lì yì jī,丽意姬,读音都不一样】
【靠,我才发现我读的全是错的,怎么有人叫这么奇怪的名字?】
【这个时候好像还挺流行叫什么,食其的,是不是跟吃不饱饭有关?】
李世民被张良一提示,心里便有数了,笑吟吟俯下身道:“阁下知道郦食其先生在何处吗?”
“你叫他先生,你为什么要这么叫?你认识他?”郦食其怀疑道。
“虽不认识,心向往之。”
“瞎扯!都不认识,谈什么心向往之?好像郦食其的名声有多好似的!”郦食其嗤之以鼻。
张良慢悠悠道:“诸子百家争锋,不过百年,孔孟仁义,老庄豁达,墨子兼爱,孙子知兵……吾等虽不能见,但每每读到诸子的学说,都觉得如鱼得水,忍不住心向往之,慨然嗟叹。我想,这样的心情,阁下也能理解吧?”
【张良助攻+1】
【郦食其是个出了名的狂生,但是很爱读书】
【就是因为书读的多才狂的,而不是那种普通又自信的家伙】
郦食其瞅了张良一眼,面色稍缓,从头顶下面拿出一卷竹简来。
“你怎么不提纵横家?莫非是瞧不起以口舌争利的人?”
“岂敢?”张良笑道,“一怒而天下惧,安居而天下熄,纵横家的苏秦张仪两位先生是何等闻达天下,搅弄风云,谁能不佩服呢?”
【苏秦合纵六国,配六国相印,就算现在来看,也很牛逼啊】
【可惜车裂了】
【苏秦那是被刺杀快死了,让齐宣王用车裂引出凶手而已,最后确实也报仇了】
【张仪也厉害,打破合纵,实行连横,强了秦,弱了楚,屈原的死多少和他有点关系】
【鬼谷子每次收两弟子,然后他俩pk,是什么传统吗?】
【但是马王堆新出土的纵横家书,说他俩不是一个时期的人。搞不懂。】
“你小子倒是会说话。可惜早就没有纵横家了。”郦食其长长地叹了口气,“去去去,别打扰老人家睡觉。”
【嗯?他刚刚不还说他不老?】
【这很难理解吗?我可以说我胖,但别人不行】
李世民很有耐心,溜溜达达去买了一壶酒并一只烤鸡,一叠麦饼。
回来的时候郦食其还在睡觉,不过很快他就睡不着了。
两位不请自来的客人,就在他边上,也铺了张草席,倒上酒,撕开肉,拿出麦饼。
酒香扑鼻而来,热腾腾的烧鸡香味更是勾得人垂涎三尺。
就在郦食其边上吃肉喝酒,这大中午的,谁受得了?
要知道大秦的普通老百姓一天才吃两顿饭,中午经常是不吃的,有条件的才能加餐。
郦食其睡不下去了,气哼哼道:“我说你们,吃东西不能滚远点吗?”
李世民优雅地倒了碗酒,也不喝,纯纯引诱。
“大秦没有哪条律法规定,不能在路边吃东西吧?”
张良附和道:“没有。”
【子房你好像个人机捧哏】
【这个烧鸡看上去好好吃,外焦里嫩的】
【我饿着肚子的时候,谁在我边上吃烧烤我也受不了】
【郦食其更受不了的是有人在他边上喝酒,这家伙老酒鬼了】
【毕竟是史书认证的“高阳酒徒”,不好酒叫什么“酒徒”呢?】
“你们别以为使出这点雕虫小技就能……”郦食其怒了。
“要不要一起吃?我不能饮酒,这么好的酒无人品尝,实在是可惜。”李世民微笑着递出酒碗。
郦食其挣扎了一秒,就抢了酒碗,咕嘟嘟把一碗都干了。
“唔,确实是好酒!”
美酒下肚,烧鸡在手,他的警惕心马上不翼而飞了。两个草席一拼,就地野餐起来。
“所以你找郦食其,所为何事?”郦食其大口撕咬着鸡腿,连骨头都嚼得咔擦咔擦响。
一口酒,一口肉,心情大好。
“你先吃,不着急。”李世民悠然自得。
“你不说,我总感觉前面有坑,这酒喝着都差两分滋味了。”郦食其问,“你一看就不是小门小户出身,你身边这个人呢,显然也不是,你们结伴同行,远道而来,好酒好肉招待着,就为了一个籍籍无名的狂生,所图不小哪!”
“若是籍籍无名,就不会被人称之为‘狂生’了。”张良慢吞吞饮着酒。
“说吧,你们到底是为了啥事?”郦食其催促。
“我想请郦先生出山,做一件大事。”李世民郑重其事道。
郦食其怔了怔,不知想到了什么,悚然而惊:“你不会是要造反吧?”
【哈哈哈我肚子都笑疼了】
【妙啊,太妙了!他居然敢大白天说造反!】
【陛下何故造反?】
【造谁的反?造他自己的反吗?】
李世民都愣了,哭笑不得:“造什么反?这年头造反有前途吗?”
“本来是有的,现在没了。”郦食其很遗憾,咂了一口酒,美滋滋地喟叹,“咱们这位新任的秦君,一招大赦天下,就把所有蠢蠢欲动的野心都给浇灭了。现在造反,民心不可用,必死无疑。”
李世民微微一笑,又给他的酒碗满上。“我也这么觉得,现在造反很不明智。不明显的事,我是不会干的。”
“那就行。”郦食其舒了口气,满意地打量他,端起碗来大口喝酒,“那你想干嘛?”
“我想请郦先生出使草原。”李世民郑重道。
“噗……咳咳……”郦食其一口酒喷出来。
李世民坐在他对面,连忙用袖子去挡。
“你在说笑吧?我?出使草原?”郦食其目瞪口呆。
“正是先生你。”李世民放下手,有条不紊地说,“匈奴将有大变,草原局势紧张,急需一位能言善辩、博古通今的大才去做使者,联络诸国,一起对抗匈奴……”
“你等会!”郦食其酒都喝不下去了,着急忙慌道,“你怎么知道匈奴将有大变?你又怎么知道我有这个本事能出使草原?”
“这个嘛……”李世民神秘地笑道。
“天机不可泄露。”张良神秘地接话。
郦食其狐疑地看看李世民,又看看张良。
“你俩说实话,是不是专门做局来耍我老头子玩的?”
“真不是。”李世民万分诚恳,“我是专程来请先生出山的。大秦急需先生这样的贤才来联络草原,减少军力和人力的损耗。”
“哦?有点意思。详细说说。”郦食其来了兴趣,像一个大神级别的玩家看到了值得挑战的游戏,那关卡设计得新奇又独到,正适合他去闯一闯,一命通关。
李世民便细细说起了他的计划,简单来说,就是初唐的翻版。
互市,联盟,分化,以夷制夷,精兵强将,闪电战,歼灭战,毕其功于一役。
【郦食其啊,三寸不烂之舌,再世的苏秦张仪,就是被韩信坑死了。】
【没事,韩信也被萧何坑死了。】
【姐妹我是来上网的,不是来上坟的。】
【郦食其应该会同意的,哪个人到中年一事无成,还心有不甘博学多才的人,能拒绝建功立业呢?】
【Boss直聘,所有无业游民的梦中橄榄枝,就这样华丽丽地掉家门口了,这么大的馅饼谁能拒绝?反正我不能。】
【我也不能。——虽然我知道我上草原就是送菜。】
【草原怎么了?——从蒙古包钻出来大声质问。】
【时代不一样嘛,那时候不打匈奴不行,不打的话拿不下河西走廊,开不了丝绸之路,那一大片地方都被匈奴占着呢。】
【别说丝绸之路了,最大最好的马场就在草原,二凤的马有好几匹都是西域种马繁育的,听名字就知道了,什伐赤,什伐是波斯语“马”的意思】
【我才发现,二凤的几匹马颜色还挺多,红白青黄紫胖】
【胖是什么鬼啦?人家特勒骠,是特别勇猛的意思,不是特别胖】
【天策上将配彩虹小马,绝配】
等李世民把他的计划说完,才发现弹幕已经歪到天涯海角去了。
这些人是真闲啊,聊什么都会扯很远。
“你这法子,和苏秦的合纵之法颇为相似。然六国伐秦,最终以失败告终,你怎么确定你这计划就能成功呢?”郦食其沉吟着问。
“因为我背后是大秦。”李世民笑眯眯,“六国伐秦,各有私心,未尽其力,各国都打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小心思,当然成不了。但现在不一样了,匈奴势大,吞并周边小国是可以想见的事。于那些小国而言,灭国之危近在眼前,而这时候大秦的使者仗义相助,愿出精兵解诸国倒悬之危。诸国何乐而不为呢?”
【翻译翻译,什么叫仗义相助】
【意思就是,听话你就是我小弟;不听话,你就去死】
【匈奴对我来说不重要,没有匈奴,才重要】
【多仗义啊,仗义地灭了几十个小国家】
【都这么仗义了,大秦出精兵,你们出点辅助和后勤没毛病吧?就地征兵,就地吃粮,再也不用劳民伤财了】
【看二凤算计打仗就是有意思,用最小的付出,换最大的回报】
“这样说的话……”郦食其沉思着端起酒碗,早就喝完了最后一口,却忘记了酒碗空空如也。
“先生觉得可行否?”李世民充满期待地问。
“那得取决于你是谁。”郦食其哼笑,“藏头露尾的作风,我可不喜欢。说吧,阁下哪位?”
第30章 和项羽一起抓老虎
“等先生到了咸阳就知道了。”李世民卖了个关子。
“你不说,那我不去了。”郦食其马上道。
张良露出浅浅笑意,默不作声地看热闹。
【子房又在偷乐】
【明明能解围,但他就不】
【船上拿酒那事儿你们忘了吗?子房好腹黑的,不火上浇油就不错了】
【人家刘邦萧何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有郦食其非要问清楚。】
【很会拿捏嘛这老头】
李世民不愿意说谎骗他,便反问道:“先生以为呢?”
“你们知道我是谁,我却不知道你们是谁,这也太不公平了。”郦食其很不满,“不坦诚以待的话,喝完这个酒我们就此分别,我就当什么都没听见。”
张良笑盈盈道:“在下张良,朝廷通缉犯,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郦食其奇怪道:“大赦天下没有赦免到你吗?”
“是重罪,不在赦免之列。”张良淡定道。
“别听他瞎说,已经赦免了。”李世民反驳,“只是他到处乱跑,隐姓埋名,所以赦免令发不到他手里。”
【好耶,子房不是通缉犯了】
【影不影响后代考公?】
【他自己都不影响,还后代呢?】
“你俩这什么情况?”郦食其神色古怪,“敢情你俩不是一伙的?”
“临时搭的伙。”张良从容自若,“我原本是通缉犯,刺杀他的时候被抓个正着,只好待在他身边,将功补过。”
郦食其端详着张良的表情,微微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
他转向李世民,皱眉道:“他我没有疑问了,你是什么情况?大秦攻伐匈奴,乃是始皇在世时定下的国策,因当时有‘亡秦者胡也’的预言,所以始皇下令蒙恬率三十万大军远征匈奴,而后大胜,又移民戍边,继续修建长城。——而今不到十年,公子扶苏刚刚继位,关于草原的政令还没有新的传下来。你怎么能如此熟知内情?”
“因为这政令就是我提出的。”李世民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好取信郦食其。
郦食其:“……”
“目前是机密,连蒙恬都还不知道。等我回咸阳,才会联络他,把这些详细和他说。”李世民继续说道。
郦食其:“……”
“先生现在愿意跟我去咸阳了吗?”李世民诚恳地问。
郦食其喝了口不存在的酒,压压惊。
李世民又给他添了一碗。
郦食其默默地干了这碗酒,若无其事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九月快结束了。”
“随时都可以走。”李世民舒了口气,灿然一笑。
【我跳帧了吗?郦食其怎么没什么反应?】
【你想看什么反应?大惊失色,高呼万岁?磕头跪拜?五体投体?大秦不流行这个。】
【老头都吃惊到喝空气了还不够吗?】
【呆滞了好几秒,疯狂头脑风暴】
【虽然一字没提自己的身份,但每一句都在暗示。】
【对郦食其这种人来说,基本算明示了吧】
【其实可以直接说自己是大秦公子吧?之前在荥阳不就是这样吗?】
【荥阳有公主啊,她一句兄长,谁敢怀疑二凤的身份?郦食其可不好糊弄。】
【Boss直聘圆满成功!】
“朝廷目前负责对外事宜的官职叫做‘典客’,我觉得这个官职的权力不够大。我想专门设立一个部门叫鸿胪寺,先生可领鸿胪寺卿一职,为我大秦使者,全权负责草原的一切事宜。”李世民目光明亮,坦坦荡荡道,“虽然出使草原定然千难万苦,但只要先生能完成任务,平安归来,我许先生万户侯。”
郦食其的呼吸霎那间急促起来,多少年读书养气的涵养也压不住一腔热血沸腾,忍不住提高声音,大声道:“我愿去冒死去草原走一趟,不成不归!”
“好!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万户侯啊,二凤真大方】
【郦食其给刘邦干了一辈子活,命都搭里头了也没混上侯。这说明什么,跟对老板有多重要】
【不带这么对比的哈,这任务难度明显不一样】
【鸿胪寺卿唐俭哭晕在厕所】
【碌碌无为大半辈子,大秦皇帝从天而降,点名要我当秦使,还特地为我成立一个部门,让我当最高长官,还许诺我回来就封侯,这是什么概念?】
【类比一下就是,咱们种花家最高领导跑到你小区里,给你倒茶,请你出山,让你去隔壁小樱花烧某某神厕,跟你说只要成功了封你做外交部部长】
【不止吧?古代侯爵可是世袭的】
【你要这么说的话,我可就要去了】
【这个梦有创意,今晚就梦这个了】
李世民高高兴兴地和郦食其达成共识,兴致勃勃地讨论怎么挑拨离间,分化匈奴。
他把自己知道的所有关于匈奴及周边国家的知识全都告诉郦食其,尤其重点介绍了冒顿。
“冒顿野心勃勃,与其父不合。他父亲头曼宠爱小儿子,欲立幼子继位,最多几个月就会爆发政变,刺杀他父亲。站在我们大秦的立场上,必须在头曼单于死后,支持冒顿的弟弟,在他绝望无助的时候提供援兵,扶他上位,一起对抗冒顿……”
李世民滔滔不绝地说了很久,才发现另外两人都不吱声了。
“怎么了?我哪里说的不对吗?”他停顿下来。
张良和郦食其面面相觑,诡异地沉默了一会。
郦食其艰难地开口道:“大秦最近又得到什么仙书预言了吗?”
“为什么这么问?”李世民疑惑。
“否则的话,你怎么知道冒顿要刺杀头曼单于?”郦食其问。
“草原那边有我们安插的人。”李世民避重就轻。
“哦。大秦的间谍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连这种机密也能探听得到?”郦食其不信,“连我们都知道了,难不成头曼单于是个傻子,这都发现不了?还是你当我是个傻子,这种鬼话都信?”
张良莞尔一笑,跟着点头。
【哈哈哈可不好骗】
【两个都鬼精鬼精的,谋略点得太高了,二凤一个人有点难以招架】
【关键郦食其不跟他客气,有话就直说,有疑问就直接问,不像张良一直闷不吭声的,就算怀疑了一路也不说出来。】
【立场不一样啦,郦食其是要当鸿胪寺卿的,关于草原的事情,他当然知道的越详细越好,这样成功率才越大,陛下不可能瞒他。】
“呃……你就当是我做梦梦到的吧,行不行?”李世民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郦食其狐疑地看着他,对张良道:“他经常说这些三岁小孩都不信的鬼话吗?”
张良忍俊不禁,表示同意:“他若不是这样的身份,完全可以去做一个方士,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无论说了多么离谱荒谬的话,你最好都信他,说不定最后会发现居然是真的。”
他煞有介事地开着玩笑,把郦食其都听愣了。
【怎么就不是真的呢?关于草原的部分,没有一句假的。】
【就是因为情报太真了,太详细了,才像假的。就像一朵花一样,因为开的太漂亮太完美了,所以像假花。】
“我今天真是中了邪了,居然想相信你。”郦食其匪夷所思地捋捋胡子,“你真的做梦梦到了?”
“……这不重要!”李世民强行带过这个话题,继续聊草原,“匈奴周边,这个时候最强大的是东胡,东胡王骄横,务必以重金诱之,让他激怒冒顿,与匈奴交恶,秦军当在双方交战时偷袭冒顿,出其不意,打他个措手不及……”
“也就是说,你想要得到的目的是冒顿死,匈奴乱?”郦食其深思熟虑之后道。
“对,一定要让草原越乱越好。”李世民肯定道。
“蒙恬将军那边……”
“我会让你带上诏书和手信,他会全力协助你。”李世民笑道,“之前改革兵制,也是为了接下来麻痹匈奴,让他们以为大秦不是威胁,先放心处理内乱。”
“这一招走的未免也太险了。你就不怕匈奴突然打过来?”郦食其咋舌。
“他们不敢。”李世民自信道。
“你怎么确定他们不敢?”
“倘若头曼此时南下,冒顿绝对会釜底抽薪,趁机刺杀夺位。杀父夺位,得位不正,匈奴人心惶惶,内部不稳,如何敢与大秦硬碰硬?况且……蒙恬的三十万大军说散就散,表面上说是卸甲归田,但冒顿会信吗?”李世民笑眯眯,“你要是冒顿,自己家都乱成一锅粥了,单于的位子都坐不稳,还敢去打蒙恬?要知道,匈奴之前可在蒙恬手里大败过一场。”
郦食其深吸一口气,良久才道:“你思考这些事,不是一日两日了吧?未免过于周全了……”
【毕竟有史书开挂】
【最近晚上翻史书翻得更勤了,我每次半夜进来都发现陛下在琢磨历史】
【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
【这么好的领导哪里去找?我有事找我领导的时候,他压根不会说人话,我问他yes or no,他说or】
一直聊到下午了,三人才舍得挪位置。
“本来应该邀请你们到我家住的,但是隔壁搬来一对叔侄俩,都血气方刚的,恐怕不是善茬。”郦食其抱着竹简起身,还把草席卷了起来,随口道,“你身份尊贵,还是住驿站吧,更安全些。”
“叔侄俩?”李世民顿了顿,问道,“长什么样子,哪里来的?”
“叔叔沉稳老练,侄子英武非凡,看着都像个人物,每日昼伏夜出的,很小心的样子。我猜呢,不是在躲避仇人,就是在躲避债主。”郦食其拍了拍草席底下的灰尘,懒洋洋道,“不过呢,都跟我无关,我也懒得去问。”
“那个侄子,是不是二十出头,重瞳?”李世民追问。
“……是。”郦食其惊骇抬头,不可思议道,“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这个你也梦到了?”
张良见怪不怪道:“习惯就好,他一向如此。”
【划重点,重瞳!】
【项羽!我从开播第一天等到现在,终于让我等到了!】
【见证奇迹的时刻,马上就要到了!】
【压一根黄瓜,二凤和项羽他们会打起来】
【那我压两根黄瓜,他们不会打起来】
【如果打起来你们压谁胜?】
【马上就能见到了!】
……
项羽临时落脚的地方,隔壁住着一个爱喝酒、又爱读书的老头。
项羽年少时就不爱读书,——除了兵法以外,对这老头整天拿着的竹简也懒得多看,倒是老头沽的酒,往往会勾起他的馋虫。
他和叔父项梁一路逃亡到这个地方,叔父叮嘱他要小心行事,不可再招惹官府。项羽觉得十分憋屈,甚至想不明白三川郡守为什么突然率兵围攻他,导致他们像丧家之犬一样夺命狂奔。
“也许是朝廷的政策有变吧?”项梁这样猜测,“我出去打听消息,你在家里不要乱跑。人生地不熟的,惹了地头蛇就麻烦了。”
“有什么麻烦的,来一个就杀一个,来两个就杀一双。李由带了上千精锐,不也让我杀出来了吗?”项羽不服。
“你呀,消停点吧!咱们叔侄俩,差点就栽在那。如今形势多变,随便做个符传买个武器,都不像之前那么容易了。你别再惹是生非了。”项梁苦口婆心地劝。
“叔父这是什么话?我什么时候惹事生非了?那李由,难道是我惹的吗?我都不认识他!”项羽很气。
“……”项梁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转为顺毛和安抚,“算了算了,就当是我失言……你上哪儿去?不是让你不要乱跑吗?”
“我去没人的地方打猎总行了吧?”项羽抄起武器,气吼吼地走了。
“你!你不要乱跑!外面很危险……”
“外面危险?谁危险?我吗?”项羽不屑一顾地冷笑。
“你这孩子!”
项梁没劝动,眼睁睁看着侄子气呼呼地跑了。
不过他其实也没有那么担心,不是他不关心自己的侄子,而是太了解这年轻人有多骁勇。
等闲几百个卫士根本不够项羽打的,所以项梁没叫住,也就随他去了。
左右这个偏僻的小县城,也没有什么危险人物。项梁来了几日,差不多摸清楚了。
项羽带着一腔郁闷,漫无目的地去林子里祸祸小动物,直到下午也不想回去。
霸王弓一拉,管你是天上飞的,地上走的,还是水里游的,都得乖乖死项羽面前。
近处的猎物没什么挑战性,项羽将箭头对准了天空。
远远的,天际线闪过一个黑点,即便以他的目力都看不清是什么。
不管了,先射了再说。
“嗖”的一声,长箭破空,那个黑点在箭矢消失的方向应声而落。
项羽兴高采烈地向着猎物掉落的方向寻觅,走了很久,却在一棵大树边撞上了另一个打猎的人。
“阁下先请。”这个陌生人很有礼貌,没有与项羽争先,而是选择后退一步,让出道来。
但这人分明是先来的。
项羽微怔,上下打量来者:“你也是来打猎的?”
“在下李世民,途经此处,想猎几只野味打打牙祭。”
“哦,我名项籍,字羽。”项羽忍不住多看了对方几眼,尤其是这人的弓和握弓的手。
是一把好弓,但应该没有我的霸王弓沉。项羽心里暗暗比较,抬头望向这棵大树。
这是一棵高大茂密的松树,远看像一个蓬松的绿蘑菇,近看全是密密层层的苍翠枝叶。
隐隐约约的,能看到一只蓝灰色的鸽子挂在树顶的叉上,身上插着两支箭。
项羽在打量李世民的时候,李世民也在不动声色打量他,连同叽叽喳喳的弹幕。
【帅就一个字!】
【这就是重瞳啊,真够显眼的,这通缉令不一抓一个准?】
【这小鸽子是犯了天条吗?两个神射手逮着它一个追杀】
【真够准的,全中了】
【现在问题是怎么把鸽子弄下来】
【松树不太好爬吧?笔直又滑溜的,还这么高】
“这鸽子是我们同时射中的,但不好取。——李兄还要吗?”项羽问得很直白。
“鸽子要不要无所谓,但我得拿回我的箭。这附近不好补给,趁手的箭用一支就少一支了。”李世民耐心地解释道。
【原来你们射手真的要回收箭的?】
【这是用来诓项羽的吧?打仗的时候哪有时间回收?】
项羽不由点头道:“有道理。那李兄可有办法取箭?”
“无非故技重施罢了。”李世民微笑。
两人微妙地对视一眼,项羽好胜心上来了,技痒道:“如此,我先来?”
“请。”李世民不着急。
他慢悠悠地退出一段距离,看项羽弯弓搭箭,目光灼灼,于刹那之间现惊雷,不过一个呼吸的空隙,那霸道的长箭便如悬崖下的闪电,以一个刁钻的角度,蛮横的力道,穿过那只鸽子,将它撞出去,飞出很远。
【大炮打蚊子不过如此】
【这鸽子做了什么孽,小小一鸽插了三支箭】
【同样是射手,怎么感觉和二凤走的不是一个风格】
项羽兴致勃勃地把血淋淋的鸽子捡回来,爽快道:“给你,你的箭。”
“多谢。”李世民随手拔出白羽箭,在溪水里洗干净。
“鸽子不要了吗?”项羽问。
“就这么二两肉,扒掉毛不过拳头大,不值得争了。”李世民细细地清洗掉血迹,甩去一串串水珠,正要放进箭筒,就听项羽好奇道:“我能看看你的箭吗?”
李世民大大方方地将弓与箭都递给他,项羽顿时不甘示弱,也将弓箭交换出去。
“你这弓好轻,柘木的吧?漂亮倒是很漂亮,但是好像不够正……”项羽欣赏着这弓的木质纹理。
“我用惯了,就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偏斜多少才能射中。”
“那你要是用别人的弓,岂不是会射不准了?”
“所以说弓箭还是自己的最趁手,别人的再好也是别人的。”李世民举起项羽的弓,略感吃力,“你这是玄铁的吧?有多重?”
“127斤。”项羽骄傲道,“一般人可拉不动我的弓。”
“好生厉害,我可能也拉不动。”李世民惊叹。
“那倒未必,我觉得你可以。”项羽撺掇他,“要不要试试?”
“那我的弓也给你试吧,礼尚往来。”
“好!李兄豪爽,我喜欢!”
两人兴冲冲地交换弓箭,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玩得热火朝天。
【好像我和闺蜜交换新买的衣服包包口红香水玩】
【幻视两个幼儿园小朋友换玩具】
【你们太低估弓箭的重要性了,搁现代这叫换车开】
【说好的禁卖武器呢,项羽这霸王弓还不够招摇过市吗?怎么没人管管?】
【李由不是管了吗?人都管没了】
“这弓弦很特别,是什么野兽的筋?”李世民好奇地摸着项羽的弓弦。
“你猜猜看。猜对了我请你喝酒。”项羽随口道。
“我不能饮酒。”李世民十分遗憾。
“啊?为什么?”项羽诧异。
“……酒量不行。”
“多练嘛!”项羽大笑,“那我请你吃大雁,正好这时节大雁南飞,天上总有一群一群的,射都射不完。”
“那我猜一猜……”李世民端详着弓弦的材质,上手摩挲碾动,沉吟许久,才道,“是老虎吧?”
“你怎么猜到的?”项羽吃了一惊,“一般人都会猜是牛马鹿之类的。”
“一般野兽的筋,也配不上这把弓。况且,我猜你应该看不上牛马。”
【可恶,牛马怎么了?我不是破防的意思,我有一个朋友,他看了觉得心里不适,劝主播删掉,再次声明,我没有破防……】
【武松点了个赞】
【我也是发达了,这辈子还能看到老虎的筋,刑,很刑】
“你也猎过老虎吗?”项羽问。
“没有,不过我有个朋友,他养老虎。”李世民笑吟吟,露出回忆的神色。
“养老虎?怎么养?能带出去打猎吗?”项羽来了兴致。
“我没见他带过。”李世民摇头,“我每次去他家,他都把老虎关起来。我想去摸摸,他也不让……”
“真小气!不就一只老虎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这种人怎么能当朋友呢?”项羽不忿。
“就是啊,不就一只老虎吗?”李世民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李靖:……】
【怎么还带背后蛐蛐军神的?】
【我已经可以想象二凤想去摸老虎,李靖着急忙慌把老虎关起来的样子了】
【为可怜的李靖点个蜡】
【这要是不小心被老虎咬一口,爪子抓一下,手上流个血什么的,那李靖就要被满朝喷子喷死了】
【别怕,二凤自己也会被喷,魏征和孙伏迦能喷得他三天不敢上朝,哭唧唧朝凰后抱怨】
【连长孙皇后都得委婉劝两句别去玩老虎吧……那又不是猫】
“我跟你说,只要把带崽的母老虎射死,找到虎穴,那就有一两只小老虎可以抓了。老虎要养的话,还是得从小养,不然凶,会咬人的……”项羽雀跃道,“我知道这附近就有老虎。要不我们去抓一只小老虎养吧?”
“抓老虎吗?”李世民眼睛一亮,“好啊好啊。”
【你俩就这么一起抓老虎去了?】
【确定说的是老虎,不是猫吧?】
【张良和郦食其呢?】
【回去讨论草原了,二凤说他自己来就行,项羽现在是通缉犯,人多他容易戒备】
【子房不也通缉犯?】
【子房认识项羽他叔项伯,那他认识项梁项羽吗?】
【不认识吧?不在一个地方活动。话说项伯怎么没和项羽他们在一起?】
【我猜是分散开来目标小,更安全些。】
【我觉得最不安全的就是项羽,他这长相、装备、性格和作风,没有一样是不惹眼的。】
【海绵宝宝,我们一起去抓水母吧.GIF】
【他俩这组合,别说是去抓水母了,就算是去杀龙王的我都信。】
【龙王算什么?魏征都能斩】
两人刚刚认识的年轻人,就这么高高兴兴地寻找老虎的爪印,准备组队去抓小老虎了。
两个人狩猎的经验都很丰富,很快就追踪到了老虎的痕迹,披荆斩棘,在茂密的丛林里飞快腾挪,不时停下来商量一阵,然后一致同意往同一个方向寻觅。
大概半个时辰后,竟然还真让他们找到了!
【我墙都不服就服你俩,真的,这行动力也是没谁了】
【这老虎招谁惹谁了,好端端地在家带娃就被一窝端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点都不怕他俩受伤】
【笑死,我更担心老虎】
两个猎手屏息凝神,躲藏在大树和石头后面,隔着几百米的距离,各自瞄准,暗暗较劲似的一齐射出。
“铮”的一声异响,伴随着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一瞬间传入两人耳中。
李世民下意识转头去看。
项羽神色惊愕,茫然无措地看着手里断掉的弓弦。
是的,柘木弓的弦在他手里断掉了。
断、掉、了!
因为断弦加这弓偏航,项羽这一箭射偏了。
而因为换弓加玄铁弓太重,李世民这一箭虽然射中,却没有射穿。
于是现在,受伤的母老虎开启狂暴模式,疯狂地朝他们扑过来了。
几百米,对全力冲刺的老虎来说,不过几秒之间。
转瞬即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