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那驸马呢?

    众人在打扫整理的时候,于鲁带了两名官差去外面买了些吃的用的回来,一伙人谁会下厨就帮把手,一起做了晚饭吃。

    虽然仙人赐下的食物更好吃,但大家都知道好歹,也不敢惊扰仙人,既然有条件可以自己做着吃,当然就没有再去麻烦仙人的道理。

    就这,仙人还每晚给他们赐下棉被,一早再收走,体贴地跟自家人一样。

    入夜,四下寂静。

    因为驿馆里原本没有人,空房间不少,所以云池和叶雪尽是单独睡一间房,一张床。

    床上,云池有点睡不着。

    平时,她跟叶雪尽在荒郊野外睡一个被窝,抱一起都没觉得有什么,因为那是为了生存。

    可是一旦到了床上,不再处于那种求生的状态,就觉得有点不自在了。

    云池闭眼数了一会儿羊,不行,换数水饺,还是不行。

    她放弃般地睁开眼,翻过身来,借着月光去看叶雪尽。

    四目相视,尴尬住了……

    叶雪尽先反应过来,弯了弯唇:“驸马也睡不着吗?”

    这个“也”字就很善解人意,云池瞬间觉得没那么尴尬了:“对啊,你也睡不着啊,真巧呵呵。”

    气氛静了静。

    云池尬笑不下去了,干脆闭上了眼睛,耳朵却不自觉地留意着身边的动静。

    一片静悄悄,完全不同于荒郊野外的感受,没有风声,也没有相拥在一起时,来自对方的呼吸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云池默默睁开了眼睛,然后就愣住了。

    “驸马还睡不着吗?”这次还是叶雪尽先开口。

    云池轻咳一声:“嗯,你也还睡不着啊。”

    怎么感觉越来越不自在了呢,有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还不如睡荒郊野外呢,真是吃多了苦,都不知道怎么舒服了。

    叶雪尽静静看着她:“本宫在想驸马的话。”

    所以睡不着。

    云池茫然地眨眨眼:“我的话?什么话?”

    叶雪尽却没有着急回答,倏然伸手,摸了摸云池的眼角。

    云池呼吸微滞,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手,莫名又心慌。

    “怎…怎么了?”好好地摸她脸干什么,大晚上怪吓人的。

    叶雪尽没有抽回手,任由云池握着,语气变得轻缓:“本宫在想,若是驸马真的说准了,本宫两日后便能平反,那驸马呢?”

    “我?”云池疑惑,抓着她的手从自己脸上拿开。

    叶雪尽眼神闪了闪,轻叹一声,又伸出手去,这次没有去摸云池的眼角,落在了云池的下颌。

    云池本就云里雾里,被叶雪尽这一叹直接给整不会了,虽然还是本能地握住了她的手,却愣愣地忘了挪开。

    “我怎么了?”

    叶雪尽动了动手指,几不可察地颤了颤,在云池的下颌摩挲了一下:“驸马想和离,想要黄金,然后呢,本宫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驸马了?”

    夜凉如水,她的声音也如溪流一般,初时清越好听,到了后面却似流水撞到了拦路石,尾音变得低哑惆怅,仿若彷徨的水滴,因为撞到了石头高高溅起,在半空中找不到落脚点。

    云池默然,她想说是的,但不知为何,竟有些说不出口,便只能沉默。

    沉默中,叶雪尽的手指又动了动。

    云池僵住,明明自己就握着叶雪尽的手,却仿佛没有一点力气,阻拦不住她的动作。

    时间好似慢了起来,慢到叶雪尽的手指仅仅挪动了半寸(约两厘米)的距离,却好像过了好久好久。

    云池能清晰地感觉到叶雪尽纤细微凉的食指,缓缓地,缓缓地……

    从她的下颌移到了嘴角。

    下一瞬,唇角被那食指的指腹轻轻压了压。

    云池猛然回神,一把攥住叶雪尽的手,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是若不说些什么,若是默许这样的碰触,她恍惚觉得自己就走不掉了。

    时间好似又快了起来,快到不等她想好该怎么说,眼前的人又先开了口。

    “驸马…”叶雪尽嗓音里隐隐透出些委屈,“驸马,本宫今后若是想见你了该怎么办?”

    云池心头一软,无奈地握了握她的手:“我只是走了,又不是没了,我们和离后,也可以继续做朋友,往后若有机会,大可见一面,吃个饭。”

    眼看大韶国要起战事,她是想走远一点的,但也不是从此就不回来了。

    她相信叶雪尽会得偿所愿的,到那时,她就可以去大韶的京城看一看,然后往皇宫门口一站,大喊:叶雪尽,我回来啦!

    还真别说,那画面想想就觉得很刺激,很期待。

    夜色中,叶雪尽的眸光轻闪了一下,语气意外又欢喜:“真的吗,本宫以后还能见到驸马吗。”

    说罢,她极为自然地钻到云池怀里,脸颊在云池的脖子上蹭了蹭。

    云池:“…”

    这样柔弱的叶雪尽好陌生,她还是更习惯那个冷静又淡然的叶雪尽。

    她有些不适应地仰了仰头,反而更方便了叶雪尽,两人又贴紧了些。

    “叶…叶雪尽,你别这样。”

    太奇怪了,也太亲密了。

    “本宫真的好怕从此就再也见不到驸马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云池的心又软了软。

    “我们会再见面,到时候你还肯见我就行。”

    叶雪尽毫不犹豫地许诺:“本宫任何时候都不会拒见驸马。”

    她想把这个人留在身边,长长久久,日日相见。

    云池没接这个话茬,到时候叶雪尽日理万机,未必还想得起她这号人啊。

    她无声笑笑,也忘了什么不自在,轻轻搂住怀里的人:“睡吧,你明日肯定还有事要忙,别太累。”

    叶雪尽执意在陌阳城停留一天,自然不是闲得没事干。

    她知道叶雪尽肯定有自己的打算,明日定然是有事情要忙的。

    “嗯。”叶雪尽轻应一声。

    房门紧闭,挡住了夜里的风。

    温暖的被窝里,两人不似荒郊野外那般小心谨慎,都睡得安稳了许多,却又比在荒郊野外时搂抱得更亲密,呼吸相闻,不分你我。

    翌日清晨。

    “殿下!”

    “殿下可是有吩咐?”

    于鲁和十娘几乎同时出门,一抬眼就看到了独自站在院中的叶雪尽,两人来不及多想,忙走了过去。

    “十娘,你今日就留在院中总理一切,不要再让大家操练了,盯好。”叶雪尽吩咐几句,又看向于鲁,“于大人,你换上便装,去城门外帮本宫等一个人……”

    “是。”十娘应声后便自觉去叫人起来,心里明白这驿馆外肯定有眼睛,确实不宜操练,也知道要盯好谁。

    “属下遵命。”于鲁抱拳,回房换过衣服便离开驿馆,快步朝城门口走去。

    叶雪尽又在原地站了片刻,便回了房,坐到床边。

    床上的人仍在熟睡,面容清秀,瘦削。

    眉头微微蹙着,似是在做什么不好的梦。

    叶雪尽伸出手想抚平那皱起的眉头,半途又默默收了回来。

    如今天色已亮,她到底是做不到似昨夜那般卑劣了。

    就在这时,云池悠悠醒转,一眼就看到了床边的叶雪尽,女人眉目如画,身披朝阳,美不胜收。

    她惊艳了一瞬,笑着打招呼:“早上好。”

    叶雪尽莞尔,跟着学:“早上好。”话落,外面响起敲门声。

    “殿下,这是兑好的温水,你与驸马先洗漱,马上就做好饭了。”十松一手提着木桶,一手拿着空盆子,放下后便自觉退了出去。

    叶雪尽起身走过去,先行洗漱,而后把水倒掉,位置让给云池。

    大半天过去,驿馆里很是平静,众人好生地休养生息了一番,吃完午饭便又回屋躺着,继续补觉,恨不得一口气把前些天没睡好的觉都给补回来。

    云池也觉得没睡够,她看了眼正跟十娘说话的叶雪尽,也回了屋。

    “殿下,热水都烧好了,只是没有空房了。”

    “无妨,就送到本宫与驸马的房里吧。”

    午后的阳光透过大开的窗户照进屋子里,映在躺床上睡觉的人脸上。

    十娘和十松见状,不由放轻了脚步,小心放下浴桶,这驿馆虽然很久没住人了,但东西还算齐全,清洗干净以后都能用。

    叶雪尽关好门窗,抿了抿唇,又挪了挪屋子里的屏风。

    云池本来睡得昏昏沉沉,迷迷糊糊听到一些动静,也没睁开眼。

    直到房中响起哗啦哗啦的水声,水声?

    她茫然地睁开眼,就看到那架本来靠着墙、半人高的屏风被挪了出来,水声就是从那后面传过来的。

    她仔细一看,脸瞬间红透。

    屏风有些年数了,上面的绣画剥落了许多,几乎是半透的状态。

    云池忙收回视线,仓皇背过身去。

    她用力揉了揉脸,轻呼出几口气,脑海里却总闪过那玉白一样的肌肤。

    许是她翻身的动作有些大,让屏风后的人察觉到了,水声停了下来。

    两厢静默片刻,叶雪尽轻轻唤了一声:“驸马是醒了吗?”

    “醒了。”云池又揉了揉还在发烫的脸,稍稍冷静下来,理智回笼,“你要不要换身干净衣服。”

    “有劳驸马了。”

    “没事。”

    云池接过话后,又犯起了难,她真是糊涂了,都忘了得先挑一样东西送到叶雪尽手里,金手指才会给出想要的奖励。

    她犹豫片刻,语气商量道:“我过去你那边一下。”话音一落,她又赶紧补了句,“我倒退着走,不回头看。”

    “嗯。”

    云池这才起身,慢慢退着绕过屏风,脚跟顺利抵到浴桶,便停下取出那件草绿色的吉利服,背着手递过去。

    等了一会儿,不见叶雪尽接,她晃了晃手,催促道:“拿着啊。”

    叶雪尽看着那一团绿幽幽的干草,迟疑开口:“这是…衣服?”

    她突然觉得穿之前的脏衣服也很好。

    第62章 漱石带来的消息

    云池一听就知道她误会了,忙解释道:“这是给十松准备的吉利服,她以后藏身野外的时候可以穿上,你的还没拿出来。”

    吉利服?好奇怪的名字。

    叶雪尽接过来捻了捻,看着像草,摸起来却不是草,完全能以假乱真。

    若是十松用狙击弩在野外伏击敌人,穿上这件衣服应该很难被人察觉。

    驸马拿出来的东西总是这么实用,令人新奇,也令人惊喜。

    “你把吉利服给我,这件拿去。”云池如愿获得一套干净的衣服,又背着手递了过去。

    衣服交换,手指碰触。

    云池一接过吉利服便逃也似地跑回床边,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许久才平静下来。

    叶雪尽也穿好衣服走了过来:“驸马要沐浴吗?”

    云池没有回头便答道:“好。”她刚才给叶雪尽衣服的时候就想着自己也洗一下,便又许愿了一套干净衣服。

    身后,脚步声缓缓,似鼓点一般砸在耳畔,停在身侧。

    手被牵起,耳边也落下叶雪尽轻轻柔柔的声音。

    “驸马为何不看本宫。”

    “没有啊。”云池当即转头,瞪大眼看向叶雪尽。

    视线里,女人脸颊染着绯红,似是被水的热气熏着了,连眼尾也微微泛红,衬得她慵懒又妩媚。

    湿漉漉的长发松松散散地披在肩头,一身白色里衣,简单素净,又显出几分矜贵气质。

    云池脑海中不由闪过李白的一首诗里的句子: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纵使做足了心理准备,她还是没忍住惊艳了一下。

    “驸马在想什么?”叶雪尽微微倾身,凑到云池近前,似是想看清她在发什么呆。

    云池脱口而道:“在看你。”

    叶雪尽弯唇笑了:“那便看吧。”

    云池:“…”什么啊。

    她看着眉眼含笑的人,默默移开视线:“我去烧热水。”

    叶雪尽抬手拦了拦:“驸马,这种事可以吩咐十娘她们。”

    见云池面露迟疑,叶雪尽直接转身,临出门时丢下一句话。

    “本宫会提醒他们,见驸马如见本宫。”

    说罢,就出门去了。

    不一会儿,十娘和十松便进来把浴桶抬了出去,再抬回来时,已经重新换过了水。

    云池沐浴完之后,见叶雪尽还没回来,推门出去。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众人有的在烧饭,有的在闲谈,有的还没出门,院中不见叶雪尽的身影。

    她张望了几眼,朝一个房间走去。

    因为十娘和十松就守在这间房的门外,云池直觉叶雪尽在里面。

    “叶…殿下可在?”

    十娘闻言只点点头,似有顾虑一般没说什么。

    反倒是十松,干脆道:“于大人刚刚带回来一位姑娘,殿下正在屋里跟那位姑娘说话呢。”

    说罢,她随手就推开了门。

    房中的人不由朝外面看过来,云池也看到了站在叶雪尽面前的那位姑娘。

    看着有点眼熟……

    “漱石,请驸马进来。”叶雪尽无意识地扬了扬唇角。

    听到这声“漱石”,云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姑娘给眼熟了。

    她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在刑部大牢里认识的第一个人,就是叶雪尽的贴身侍女,漱石。

    那会儿,还是漱石藏起一个窝窝头,托她转交给叶雪尽。

    漱石已经走了过来,恭恭敬敬地福了福身子:“奴婢给驸马请安,驸马快请进。”

    云池笑了笑,抬脚走进去。

    叶雪尽看着云池,唇边含着笑:“驸马找本宫可是有事?”

    云池思绪一顿:“没事,就是过来看看。”

    被这么一问,她才发觉自己找叶雪尽并没有什么事,许是这些日子习惯了总跟叶雪尽在一起,她见叶雪尽不在,很顺理成章地就想知道叶雪尽在哪儿,所以才找过来了。

    叶雪尽深深看她一眼,又看向漱石:“接着说。”

    漱石轻轻扫了眼云池,脸上若有所悟,继续道:“奴婢一收到宜郡主的信儿,就暗中走访了一些朝臣,这是名单。”

    名单是两份,一份上面写着答应追随的人,一份上面写着持观望态度的人。

    漱石做事情很是谨慎,这两份名单上的人,都是过往与公主府较为亲近的人。

    叶雪尽满意道:“你做得很好。”

    “奴婢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便只走访了百分百可信的人,所以答应下来的人只有这么几个。”这些人里,有的人即使没表态,也不会往外说。

    叶雪尽微微一笑:“权衡利弊是人之本性,本宫理解,你也辛苦了。”

    漱石忙摇摇头:“奴婢一点也不辛苦,殿下才是辛苦了。”

    事实上,她连夜走访完那些朝臣之后,次日城门一开就快马追来了,一路上几乎没有停,换了三回马,才堪堪在今日赶到。

    可是跟殿下流放吃的苦比起来,这些根本不算什么。

    叶雪尽心有动容,伸手抱了抱漱石,重复道:“辛苦了。”

    即使漱石不说,她也想得到,这丫头满脸风尘仆仆,怕是都没怎么歇息过,京城离此地那么远,若正常赶路,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追上来。

    漱石忍不住哽咽:“能看到殿下没事,奴婢就放心了。”

    她自幼陪着叶雪尽长大,两人早已胜似亲姐妹,有些话不必多说,心里都明白。

    一旁,云池有些尴尬,人家主仆俩叙旧,她搁这儿旁听,显得有点多余了。

    见她们情绪缓和下来,云池适时提了离开,先行回房了。

    待云池一走,漱石便问道:“殿下待驸马,可是不同了?”

    她足够了解叶雪尽,也很会察言观色,从门打开,到云池走进来。

    殿下一看到驸马,眼里就带了笑,说话的语气都变轻快了。

    而且,这等大事,殿下也不避着驸马,显然是交付了信任。

    要知道从前,即使要跟驸马成亲了,殿下也不会关心驸马一句,只把人当空气。

    而现在,殿下兴许是把驸马放心上了……

    叶雪尽不自觉地看了眼紧闭的房门,仿佛能透过那扇门看到云池的背影。

    “能遇到驸马,是本宫一生之幸……”

    她没有瞒着漱石,把云池的神通,云池的陪伴与帮助都说了出来。

    “驸马竟如神明一般!”漱石惊讶地张大了嘴,反应过来止不住欢呼,“太好了,殿下太好了……”

    叶雪尽语气温柔:“是驸马太好了才对。”

    “对对对,驸马也太好了,跟殿下一样好,上苍保佑。”漱石惊喜万分道。

    叶雪尽想起什么,笑意渐渐隐没,眼底划过一抹愁绪。

    “可是有什么不对?”漱石立时察觉出她的情绪变化。

    叶雪尽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瞒着,漱石一直都是她最信任的人。

    “驸马断言本宫两日后便能平反,届时,她打算离开。”

    “怎么可能平反。”漱石皱了皱眉,转而说起另一件事,“奴婢来时收到了信,说是那位私自挪用了户部的现银,消息虽然没有传开,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叶雪尽敛眉:“此事当真!”

    身为一国之君,竟私自挪用国库,简直糊涂。

    漱石郑重点头:“千真万确,是老太傅给奴婢透的信儿,还说那位去了一趟皇陵就跟疯了一样,不停咒骂殿下,老太傅让奴婢叮嘱您,接下来一定要小心,恐狗急跳墙,不留体面。”

    叶雪尽怔了怔,她好像知道母后那些黄金是从何而来了。

    父皇的私库八成被母后搬空了!

    皇帝又是个不知未雨绸缪的,定是没有规划好俸银,宫里缺银子了,他不想在嫔妃面前丢脸,便自作聪明地动了国库。

    殊不知朝臣都精明地跟狐狸一样,更何况那么大一个户部,根本不可能上下一心瞒住此事。

    最让叶雪尽心寒的是,皇帝竟然还去了皇陵。

    她不用想就知道,母后动私库定是父皇提前准许了的,最合适的理由便是用作随葬品。

    所以,皇帝去皇陵,是去……

    他怎敢!

    “殿下。”漱石见她神色冷然,眸中似有怒意,关心地唤了一声。

    叶雪尽回神,轻轻闭了闭眼睛:“本宫无事,你快去吃点东西,好好歇一晚。”

    漱石却还有些不放心,注意力又回到云池身上:“两日后,驸马若真的要走怎么办?”

    叶雪尽无意识地攥了攥手指:“此事,本宫自有安排。”

    驸马已经答应了,待到她平反那日才离开。

    漱石稍稍放下心来:“殿下心里有数就行,奴婢先退下了。”

    叶雪尽跟着她一起出门,见于鲁和十娘都在,正好一起打了个招呼。

    “漱石是本宫的贴身侍女,与你们一样,都是本宫最信任的人。”

    第63章 下一步洞房花烛

    “还有。”叶雪尽话音一顿,“往后见驸马如见本宫。”

    她的视线在于鲁和十娘脸上来回落了落,神色冷凝。

    十娘心里莫名一虚,尽管殿下看的是他们两人,但她总觉得这话是冲自己来的。

    她想到方才,驸马来找殿下时,出声的、开门的都只有十松。

    殿下怕是都看在了眼里……

    可她也是想着殿下单独会见这位姑娘应是有要事,也没吩咐可以让驸马知晓。

    十娘轻叹一声,望着叶雪尽和漱石的背影,心道这位漱石姑娘在殿下心里的地位,恐怕也比她和于鲁要高。

    毕竟殿下都亲自带着去灶房安排了。

    “殿下,他们可是曾对驸马不敬?”漱石跟在叶雪尽身边多年,自是了解她的。

    殿下从方才就有些不开心,也不知是因为皇帝挪用国库的事,还是因为驸马想离开的事。

    但不管因为什么,殿下都不是那种随意迁怒于人的人。

    所以,漱石才有如此猜测。

    叶雪尽让灶房里的人都退下,陪着漱石坐到小桌前,示意她先吃饭。

    待到漱石吃饱了,叶雪尽才解释道:“十娘是铅华派来的人。”

    “陶小姐?也算是有心了。”漱石诧异,没想到十娘竟是相府的人。

    她稍作思考便明白了,驸马本是乞丐,初时与殿下也没什么情分。

    如今,殿下虽把驸马放在了心上,但对不知情的外人来说,殿下与驸马的身份天差地别,出身好一些的人,难免会有一些轻视的心思。

    尤其是从相府来的人,陶小姐又是世家贵女,身边的人自是有些骄傲的。

    叶雪尽点点头:“眼下正值用人之际……”

    她把十娘的性格和行事都说了说,而后握住漱石的手:“还好你来了。”

    漱石最是懂她,正如方才,只是一面,便看出她待驸马不同。

    有漱石在,她往后也能省心些。

    漱石拍拍她的手背:“殿下放心,奴婢一定帮你得偿所愿。”

    话落,她俏皮地眨了眨眼。

    叶雪尽睨了她一眼:“惯会贫嘴,今晚便在本宫那里歇着吧。”

    驿馆里已经没有空房了,女眷的房间里都不止一个人,漱石都不认识。

    再者,她们主仆分别多日,也好叙叙旧。

    漱石也笑:“那奴婢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刚好看看殿下和驸马进行到哪一步了,她该怎么撮合。

    没错,她要撮合。

    不仅是殿下把驸马放在了心上,还因为殿下需要驸马的帮助。

    叶雪尽抿了抿唇:“凡事过犹不及,莫要让她不快。”

    这个‘她’,自然就是指云池了。

    漱石信誓旦旦地保证:“放心,我是谁,我可是殿下的女诸葛,一定注意分寸。”

    叶雪无奈笑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若换作别人,她定然是不会开口说这些的。

    但即使是和漱石,如此直白地议论自己的心事,她也有些不自在。

    主仆二人回房后,也到了该睡觉的时候了。

    云池得知漱石要跟她们挤一晚,没有任何意见,自觉睡到了最外面。

    小丫头对叶雪尽那么忠心,身处牢狱连个窝窝头都不舍得吃,还把自己最宝贝的玉坠藏在窝窝头里,因而才给叶雪尽换来那一瓶金疮药。

    如今又风尘仆仆地追过来,哪能让人家睡外面。

    叶雪尽见状,睡到了中间。

    漱石却坚决不睡里边:“奴婢睡相不好,睡外面睡惯了的,还是驸马睡里边吧。”

    说话间,她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叶雪尽,似有深意。

    殿下平时那么冷静睿智的一个人,怎么在感情上傻乎乎的,若是让她睡里边,还怎么撮合。

    叶雪尽虽然没看懂她的暗示是什么意思,但还是顺着她说了句:“驸马,你来睡里边吧。”

    云池便也不矫情了,其实她挺怕自己被挤下去的,尤其在漱石说了睡相不好之后。

    漱石这才吹熄了蜡烛,借着月色走到床边。

    三人并排躺好,房间里静悄悄一片,偶尔会听到有呼吸声重了重,也不知道是谁的。

    就在这时,漱石背过身来。

    叶雪尽不由偏头看了看。

    夜色中,主仆两人无声对视。

    漱石果断伸手,按在叶雪尽的肩膀上。

    叶雪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漱石推着侧过身去,面朝云池。

    她好像明白小丫头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明白过来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

    她正迟疑着要不要默许小丫头乱来,后背又被用力一推。

    叶雪尽及时稳住身形,险险没扑到云池,心里顿时又羞恼又好笑,这小丫头怕不是想直接把她推到驸马怀里去。

    身后,漱石无声咧嘴,殿下没制止,那就是默许了。

    思及此,她铆足了劲又是一推。

    云池被挤得都把胳膊耸起来了,又来这么一下,她只能也侧过身。

    但跟叶雪尽挨这么近,实在是尴尬,所以她背过了身去。

    如此一来,就成了叶雪尽从背后搂着她,两人之间几乎没有缝隙,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这下不只云池尴尬,叶雪尽也觉得尴尬了。

    背后又是一推,叶雪尽忍不住轻轻唤了一声:“漱石!”

    “—呼—”回应她的是一阵刻意又生硬的呼噜声。

    叶雪尽:“…”是她太纵着小丫头了。

    云池:“…”小丫头的睡相确实不好,幸亏她没睡外面,不然这会儿恐怕已经被挤床底下去了。

    漱石佯装翻身,眯着眼睛瞧了瞧状况。

    她努力压住上扬的嘴角,才没笑出声来,女诸葛是白叫的吗,她只需悄悄一出手,驸马就得到殿下怀里去。

    要是再一出手……

    漱石觉得还可以再努力一把,驸马怎么能背过身去呢,面对面才合适。

    冷不丁地又被推了一下,叶雪尽攥了攥手指:“漱石…”

    却不料,话刚起了个头,手就被握住了。

    “驸马…”叶雪尽愣住。

    云池艰难翻过身来,压低了声音:“让她睡吧,我们搂紧点就是。”

    叶雪尽怔怔被她搂在怀里,张了张嘴,嗓音低哑:“这样不妥。”

    太近了……

    驸马到底知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云池也没坚持,闻言便提议:“不如我去打个地铺?”

    此话一出,漱石连忙往外面挪了挪,生怕云池真去打地铺,那她还算什么女诸葛,那就是帮倒忙的女糊涂蛋啦。

    云池本就翻过了身来,也就没错过漱石的动作。

    嗯?她忍不住挑了挑眉:“她真的睡着了吗?”

    “—呼—”又是一阵呼噜声。

    云池:“…”确定了,这小丫头装睡呢。

    叶雪尽顿了顿,让开一些距离。

    云池回过神来,有问题也不憋着,直接问道:“她是故意的?”

    漱石登时屏住了呼吸,竖起耳朵听,一点动静都不敢漏了。

    叶雪尽见她此地无银三百两,索性也没有否认:“漱石也是好心。”

    云池不解:“什么好心?”

    叶雪尽抬手,轻抚她的鬓发:“驸马是真的不明白,还是在装傻?”

    她们本是妻妻,举止亲密并无不妥。

    可这个人决意离开,却仍不避讳这些,当真就毫无所觉吗。

    云池沉默,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又想不太明白。

    她在现代可以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毕业前一心学习,毕业后一心工作,连个关系亲密的人都没有。

    想不明白,云池干脆又问了出来:“我该明白什么,我没装傻。”

    她语气真挚,不似作假。

    叶雪尽呼吸微滞,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的驸马可能是真的没意识到,又或者说是对感情迟钝,没有开窍。

    “驸马。”她的手指落了落,轻轻揉了揉云池的耳垂,语调又轻又慢,“我们拜堂成亲了的,按理说,下一步…”

    “洞房花烛?”云池顺着她的话接了出来。

    向来冷静清醒的叶雪尽少有的呆住,一时回不过神来。

    哪知云池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又语出惊人:“她想让我们洞房!”

    漱石再也憋不住了,激动道:“没错没错,驸马聪明。”

    叶雪尽:“…”

    她突然觉得小丫头来了并不省心,反而有点闹心。

    第64章 宠着她,纵着她

    她本想含蓄地点一点云池,没打算这么直白。

    有些话太过直白就变得坦荡又功利,失去了旖旎和深意……

    叶雪尽冷静下来,缓声解释:“本宫是想说,漱石觉得我们已经拜堂成亲,下一步应该多了解彼此,而不是这么生分。”

    云池下意识道:“可我们没必要了解啊。”

    过了今晚,就只剩下两天了,两天后她们就桥归桥路归路了,还要了解什么。

    “为什么没必要?驸马也太狠心了…”漱石提高了音量。

    “漱石,莫要添乱。”叶雪尽蹙眉打断了她的话,又朝云池道,“漱石不知内情,驸马莫要听她胡言,睡吧,都睡。”

    她确定了,驸马不仅没开窍,脑子也缺根弦。

    真是个呆子。

    叶雪尽怅然地捏了捏鼻梁,可偏偏,她动了心……

    房内彻底安静下来。

    漱石翻了个身,脸朝着外面,这下也不去挤了。

    凡事要有度,殿下说得对,她要把握好分寸,慢慢来。

    云池则心乱得厉害,她虽然没有过恋爱的经验,但也不是傻子,再迟钝也觉得不对劲了。

    她琢磨着方才那一通对话,忽然捕捉到了一个关键点。

    难道叶雪尽想跟她洞房花烛!

    应该没那么离谱,兴许是漱石这个小丫头想让她们早点在一起。

    对,一定是这样,叶雪尽都说了,漱石不知内情,误会她们情投意合了。

    可这么想,也觉得怪怪的。

    就在云池百思不得其解时,叶雪尽轻轻搂住了她的胳膊。

    “驸马不要多想,本宫没忘记答应你的事,快睡吧。”

    “我没多想,就是有点睡不着。”

    话音刚落,又响起漱石的呼噜声。

    云池:“…”这次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呢?

    气氛静了静,叶雪尽顺着云池的胳膊握到了她的手,语气无奈:“应是真睡了。”

    这么有节奏的呼噜声,不像装的,而且小丫头昼夜兼程,也累着了。

    云池这会儿的注意力却不在漱石身上了,她不自在地抽回手。

    都要和离的人了,还搂着摸着的,是有点不合适。

    可是之前为何不觉得,明明她之前也没打算留下啊。

    手中蓦然一空,叶雪尽的眼神暗了暗。

    “驸马…”

    低哑婉转的一声轻唤,透着些许委屈,让云池愣了愣。

    “怎么了?”

    叶雪尽又牵住她的手,将她的胳膊搂在怀里,嗓音低了低:“两日后就见不到驸马了,本宫有些不舍。”

    云池心头一软,什么念头都没了,只想把叶雪尽搂在怀里。

    她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手轻轻拍了拍怀里人的背,语气温柔:“别难过,我相信以后还会再见的,快睡吧。”

    “嗯。”叶雪尽眼帘垂了垂,无声弯了弯唇角。

    她的神明,很是心软呢。

    次日清晨,最先醒来的是云池,她看了眼怀里的人,刚拿开胳膊,就见叶雪尽也醒了。

    “嘘。”云池示意她别出声,小丫鬟还睡得正香。

    叶雪尽莞尔一笑,随着她坐起来,两人轻手轻脚地穿衣出了门。

    洗漱过后,众人也三三两两地醒来。

    “殿下,我带人再去买些干粮带上,几时出发。”于鲁知道昨日是为了等漱石,既然人都等到了,那也就该走了。

    叶雪尽点点头:“等你们回来便启程吧。”

    这陌阳城的刺史怕是早就收到了他们的消息,也知晓他们的身份,所以驿馆里很安全。

    就像在镇山县时一样,越是身居高位的人越惜命,也就越不想人在自己的管辖范围内出事。

    陌阳官衙的人到现在都没有一个露面的,也是想他们好好地离开。

    流放队伍顺利出了城,城门楼上才冒出来一个身着刺史官服的人。

    “羊州城那边收到消息了?”

    “回大人的话,昨晚就把消息递过去了。”

    “那就好,回府吧。”刺史说罢望了望天,下楼梯时一脚不慎,竟踩空了。

    “刺史大人!”

    “大人!”

    城门处顿时一阵兵荒马乱,有人不声不响地出了城门。

    与之相反,流放队伍这一天走得很是平稳。

    不过,众人也发现了一件事。

    那就是长公主和驸马的感情好像又深了些,这一天下来,俩人的手几乎就没松开过。

    漱石心里偷偷地乐,才一个晚上,殿下和驸马就难舍难分了,她简直太厉害了。

    “驸马不开心吗?”叶雪尽见云池皱着眉,不由问了一句。

    云池看着她一脸平静淡然的样子,心里莫名有些堵:“没有不开心。”

    只是一想到明日就要跟流放队伍分开,心里竟有些不舍。

    人到底不是木头,心也不是石头,一起共患难过,难免会生出些情分来。

    云池明白自己为何会不舍,但她不明白叶雪尽口口声声说着不舍,还一直抓着她的手不放,怎么脸上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

    这个女人也太口不对心了,看着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舍。

    叶雪尽仔细打量了她几眼,忽而笑了笑:“本宫还没问,驸马明日打算往哪边走。”

    云池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先不说我,你想好怎么安排了吗。”

    储物空间里的东西都让谁来保管,那些黄金又怎么带。

    叶雪尽很想像之前的许多次一样,卑劣地含混过去,因为那个人是不可能让她活着回京的,除非她死了,才会有平反的可能。

    因为她知道明日不可能有平反的消息传来,所以她从未想过去安排那些东西。

    “驸马。”

    “你说。”

    叶雪尽抿唇,手指无意识地紧握:“无事,驸马先把棉被取出来吧。”

    眼瞅着天都黑了,队伍停在了一条小河边,众人正在围着那口大铁锅煮肉干汤,就是之前盛排骨汤的铁锅。

    “娘,十兰妹妹说这种野菜也是能吃的,放锅里烫一烫就能捞出来。”周祁月和十兰各自捧了一把野菜,围在铁锅旁忙碌着。

    老管家和几个上了年纪的周家仆役笑呵呵地看着她们,不时添柴。

    小盈儿握着一根树枝正在地上写字,周老御史在一旁指点着。

    其他人则在于鲁和十娘的带头下,正在练武。

    刚加入进来的漱石看呆了,虽然昨晚就听殿下说过了,但她没想到这些人这么用心,而且忠心。

    唯一不省心的就是那个穆二了,殿下让她也好好盯着。

    云池见叶雪尽还是不肯说怎么安排的,不由心生疑惑,明天就能知道的事,有必要这么瞒着她吗。

    但见叶雪尽不想说,她也没有再问。

    就在这时,有一男子从路边经过。

    众人不由都停下了动作,虽然这一路上也遇到过人,但这么晚了还在赶路的还是头一回见。

    于鲁和十娘对视一眼,默默握紧腰间的刀柄,不着痕迹地靠了过去,挡在叶雪尽身前。

    中年男子似是没看出他们的戒备一样,没有任何异常的举动,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甚至没有任何停顿,走开十几米后,他才驻足,回过头来。

    众人不由屏住呼吸,齐齐盯着他。

    只见他朝这边抱了抱拳,往地上丢了一样东西,转身便走,很快就没了踪迹。

    “殿下,此人不简单。”于鲁率先出声,他出身行伍(古时军队的统称),一眼就看出方才那人的步伐和气势不似常人,也像行伍出身。

    且没有异常恰恰就是最大的异常,普通百姓见到流放队伍,不该是这种表现。

    尤其是那丢在地上的东西,像是特意丢给他们看的。

    叶雪尽微微蹙眉,朝于鲁示意:“去看看。”

    很快,于鲁拿了一本书回来:“是一本千字文,看着没什么问题。”

    他反复检查了几遍,就是一本普通的千字文。

    叶雪尽伸出手,于鲁忙递了过去。

    叶雪尽翻了翻手里的书,蓦地动作一顿,又快速翻了几页。

    勿进勿退,进山方生。

    在最后八页的下方,每页都写了一个蝇头小楷,连起来读就是这八个字。

    叶雪尽若有所思,直接走到火堆旁,把书丢了进去。

    此人既然如此谨慎,定是不想被有心人发现。

    “殿下?”于鲁见她似发现了什么,出声询问。

    叶雪尽示意他和十娘走远一些说话,想了想又叫上云池和漱石。

    “有人在书上留了记号,提醒我们不要往前也不要往后,进山才有生路,你们对此怎么看?”

    怎么看,云池眨眨眼,她什么也看不出来。

    其余三人不自觉地对视一眼,又各自沉思,都没有贸然开口。

    叶雪尽见状,不紧不慢道:“若这话是假的,那就是山中有陷阱在等着我们,若这话是真的,那就是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在抵达羊州城之前会有危险。”

    羊州城就是他们此次流放的目的地。

    话音一顿,叶雪尽敛了敛眉:“本宫认为是后者,此去羊州城不过五日的路程,你们觉得该如何?”

    “卑职听殿下的。”于鲁想不出所以然来,只能这么答。

    叶雪尽又去看十娘。

    十娘也跟着说:“属下也听殿下的。”

    轮到漱石,漱石微一迟疑,开口道:“奴婢也认为是后者,但若是进了山,就误了时间,也要被问罪。”

    话音一落,她看了眼于鲁,尤其是负责押送流放队伍的官差,要承担的罪责最重。

    叶雪尽没有表态,最后看向云池。

    云池也听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毫不犹豫道:“我建议马上进山,躲过今晚再说。”

    明天就会传来叶雪尽平反的消息,到时候大可随意绕路回京。

    “驸马知道今晚会出事?”十娘捕捉到云池话里的关键字,立时追问。

    于鲁闻言,不由也看向云池,对啊,为何要躲过今晚再说。

    漱石揉了揉眉心,没吭声,她是知道原因的,殿下昨日提过了,驸马不知为笃定明日就传来平反的消息,但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叶雪尽见状,直接吩咐道:“你们先回去,本宫有事与驸马商议。”

    十娘张了张嘴,驸马还没说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呢,不等她出声,漱石眼疾手快地扯了一把她的胳膊,把人拽走了。

    三人这才先回到了流放队伍中。

    “漱石姑娘为何拦我?”十娘皱眉,面色冷了冷。

    漱石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道:“不拦着你,让你质问驸马吗?”

    这人什么脑子,敏锐是敏锐,但也要看是对谁啊,难不成还要去怀疑驸马吗。

    十娘张口反问:“我为何不能质问。”

    漱石听到这话,脸色也冷了下来:“十娘,如果我没有记错,昨日殿下已经提醒过我等了,见驸马如同见殿下,难道你还想质问殿下吗?”

    “驸马怎能和殿下一样。”十娘脱口而出道。

    漱石盯着她的眼睛,一字字道:“是一样的,在殿下眼里,在我们眼里。”

    十娘愣住,被漱石盯得偏过了头。

    众人也噤若寒蝉,不知道这俩人怎么一回来就吵起来了。

    于鲁拧了拧眉,朝大家挥挥手:“都别看了,开饭吧。”

    随后,他就朝大锅边走去,没有理会漱石和十娘。

    男女有别,而且这俩人现在都受殿下所看重,他也不知道该支持谁。

    这边,叶雪尽思索再三,终于问出了自己长久以来的疑问:“驸马因何断定,明日就会有平反的消息传来?”

    云池沉默,她为何断定,当然是因为知道剧情啊。

    叶雪尽见她不回答,轻轻牵起她的手:“我从不怀疑驸马的话,也知驸马不会骗我,若驸马为难,便罢了。”

    她的驸马有着仙人手段,也没有理由骗她。

    那么,驸马到底是为何会这么以为呢。

    云池见她一脸失落,心中犹豫起来。

    “其实…我偶尔能看到未来,就是未卜先知。”

    叶雪尽手指一顿,牵了牵唇:“愿闻其详。”

    云池找了个还算说得过去的理由,再往下说就顺了许多:“我看到明日有官差携圣旨而来,说是贵妃找到了重要证据,皇帝也命人查实过了,你确实是被冤枉的,还命你即刻回京,恢复长公主称号。”

    贵妃,那就是铅华找到了证据。

    叶雪尽眼神几不可察地闪了闪,以前是冤枉不假,现在却未必了。

    不对,她之所以被冤枉,分明就是皇帝一手策划,皇帝自己查自己,怎么可能会还她清白。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定定地望着云池:“驸马,本宫呢?”

    云池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叶雪尽握紧她的手,眸光深深:“驸马,你看到的明日里,我是否安然无恙?”

    云池呼吸一滞,下意识地不想说。

    可有些时候,不回答就是一种回答。

    见她又沉默起来,叶雪尽眼帘颤了颤,声音也低了下去。

    “本宫是不是死了。”

    所以,如果驸马的神通没有出错,她今晚就会死吗。

    云池心中一紧,忙握紧她的手:“你不会出事的。”

    只这一句,叶雪尽便懂了:“看来本宫真的没有活到明日。”

    她忽然觉得心好冷,就像是坠到了冰湖里,无法呼吸,被绝望笼罩。

    原来明日真的会平反,因为今晚便是她的死期。

    可笑她还妄想留下神明,可笑她还多番筹谋,真可笑。

    “不是的,你肯定能活到明日,你已经活下来了。”云池见她误会了自己的话,忙解释清楚,“我入狱那天就看到了未来,本来你前几日就出事了,但你现在好好的不是吗,所以你肯定能活到明日平反,往后也会好好活着。”

    叶雪尽怔住,张口嗓音艰涩,带着不确定:“驸马的意思是,你最初所看到的未来里,我本该死在前几日,所以明日才能平反。”

    云池点头,点头后又有些不解:“这有什么因果关系吗?”

    叶雪尽得到肯定的答案,几乎忘了呼吸,心好像又活了过来。

    反转来得太快,让她无法再克制自己的情绪,直接扑到了云池怀里。

    “驸马,驸马……”

    她没怀疑过神明的手段,她以为驸马的话一定会成真。

    原来一切还没有定论。

    云池也是第一次见她如此激动,心中一软,轻轻抱住她。

    “没事了,你已经活过了死劫,相信我,你会没事的。”

    叶雪尽紧紧抱着她,这种一瞬死一瞬生的感觉太考验人的心理承受力,她方才几乎要崩溃了。

    云池见她如此不安,不自觉地放柔了声音,似哄似安慰道:“所以啊,你明日一定会平反的,往后不管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一步步来,至少处境不会这么艰难了。”

    叶雪尽下意识地摇摇头,不,正因为她躲过了死劫,她活下来了,明日才更不会平反。

    云池没懂她为何摇头,不由笑了笑:“怎么,对自己没信心?”

    叶雪尽再次摇头,她有信心。

    “驸马,今晚好好陪陪我,可好?”不等云池回答,她又补了句,“本宫一想到生死大事,就感到心慌不已,驸马……”

    尾音轻缓,婉转动人。

    云池本就没打算拒绝,听她这么说就又顺从了几分,笑吟吟道:“好,今晚都听你的,公主殿下尽管吩咐,本驸马一定遵从。”

    明日就要分离,今晚确实该好好告别。

    叶雪尽轻轻咬了咬唇角,耳朵隐隐有些发烫,明明她比驸马大上六岁,驸马不过刚满双十的年纪,此刻竟给人一种宠着她、纵着她的感觉。

    而且,她喜欢驸马说这样的话,喜欢听那三个字。

    ‘本驸马’,听起来就很顺耳,是她的驸马。

    云池见她情绪似是平复下来,心里也安定下来,笑笑道:“那殿下想好今晚要怎么差遣我了吗?”

    叶雪尽抿唇,而后抬起头:“驸马多抱本宫一会儿吧,抱紧些。”

    云池一愣,欣然点头,无比配合地收紧了胳膊。

    她想叶雪尽也是有一点不舍得的吧,不舍得她。

    两人无声相拥,仿佛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

    风好似静止了,黑夜也少了寒凉,直到远处传来漱石的声音。

    “殿下,驸马,开饭啦。”

    叶雪尽这才从云池怀中离开,下一瞬又握住了云池的手。

    她没有再说什么,只含笑望着前路,脚步轻快。

    云池忍不住跟着笑,心里边莫名软软的,随后她又愣住,有些茫然地看了眼身边的人。

    为何这么开心,为何心里感到十分愉悦。

    她们明明就要分开了,明明有不舍得,不该是难过的吗。

    吃过饭,躺下后,云池更不懂了。

    因为叶雪尽不仅钻到了她怀里,手还搂着脖子,腿也缠到了她身上。

    这……会不会有点过于亲密了。

    “驸马。”似是预感到了云池要说什么,叶雪尽抢先一步开口,“本宫从未与人这般过。”

    云池愣了愣,随口答道:“我也是。”

    第65章 不会有人来了

    夜风渐凉,紧紧相拥的人却只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驸马,今晚就这么睡好不好?”

    云池一愣,这么亲密真的合适吗,她怎么觉得她们不像就要和离的人。

    脑子迷迷糊中,她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转而想起了另一件事。

    “今晚就歇在这里吗?不进山能行吗?”

    “既然今晚不是驸马看到的死劫,应当不会有事。”叶雪尽说罢,手指攥了攥,又松开,又攥起。

    过了今晚,她的驸马就该发现了。

    发现她早就知晓不会有平反的那一天,只要她活着就不会有。

    她有些犹豫,想继续瞒着,又想提前说明。

    云池不知叶雪尽此刻有多犹豫,下意识地问道:“你确定今晚不会有事?”

    明日就能平反了,如果最后一晚出什么事,她真的会哭。

    叶雪尽收回思绪,轻声解释:“此处林木密集,不远处就是群山,很是方便逃脱,依本宫之见,动手最恰当的时机应是两日后。”

    那时,流放队伍已经到了羊州城外,城池附近都是开阔的,不方便躲避。

    最重要的是,越是接近羊州城,他们的警惕心越低,目的地就在眼前,若她是动手的人,也会选在那个时候。

    皇帝虽然昏庸,但皇权之下,并非所有人都尸位素餐,有头脑有能力的人并不少。

    只是不知,是何人暗中提醒他们。

    云池见她笃定今晚不会出事,不由放下心来:“没事就好,快睡吧。”

    她放下了心,叶雪尽却无心睡眠。

    “驸马,本宫既已度过了你所看到的死劫,你为何还认定明日的平反仍旧如初。”

    她到底是想坦诚地拥有来自神明的偏爱。

    云池干脆道:“因为发生改变的只是我们这边,只是你啊。”

    她只是帮叶雪尽度过了原剧情中的死劫,平反则是要看女主陶铅华在京城所做的一切。

    换言之,在表妹吐槽的剧情里,促成平反的人是陶铅华,只要京城那边的剧情没有崩,结果就不会变。

    叶雪尽听懂了云池的话,也因此陷入沉默。

    她的驸马虽然在某些方面有些迟钝,但无疑是个聪明人,聪明却又天真。

    像站在阳光下的智者,不曾见过黑暗里的龌龊,便以为处处都光明。

    而她,此刻却想亲手拉着驸马往黑暗里看一看。

    看一看那些见不得人的机关算尽,看一看那些令人不齿的因果。

    叶雪尽迟疑半晌,状似漫不经心道:“驸马,如果本宫欺骗了你,利用了你,你会原谅本宫吗?”

    云池闻言,默默瞄了她一眼:“那要看是什么事了。”

    往往问出这种话来的时候,八成都已经付诸行动了。

    那么,叶雪尽欺骗了她什么?又利用了她什么?

    叶雪尽无声攥紧云池的衣角,声音变得轻缓:“驸马觉得什么事不可原谅。”

    她欺骗了这个人的良善,利用了这个人的心软,可以原谅吗。

    如果可以,那她就先不说了吧……

    脑中一闪过这个念头,叶雪尽就觉得自己很卑劣,她妄图拖延,让驸马自行发现真相,仿佛那样就能少一点罪恶感。

    云池忽而笑了笑:“小事就算了,大事也算了,我都不会怪你。”

    她觉得自己根本不用太在意,因为明天就走了,日后未必会再有交集,又何必庸人自扰。

    “是吗,不管什么事,驸马都不会怪我。”叶雪尽抬眸看了她一眼,嘴角露出一抹浅笑,“时辰不早了,快睡吧。”

    那她就放心了,明日自会揭晓一切。

    ……

    次日天一亮,流放队伍简单吃了点干粮,便继续朝着羊州城走去。

    叶雪尽仍旧牵着云池的手,神色平静。

    云池却忍不住一步三回头,心里紧张又期待,传消息的人什么时候来。

    表妹怎么说得来着,哦,是有官差携圣旨快马而来。

    想想还挺激动,只要平反的圣旨一到,叶雪尽便能即刻回京。

    前方所谓的危险也就不存在了,她也能功成身退了。

    怀着这样的心情,云池不时往身后张望,连带着走在后面的人都忍不住跟着回了几次头。

    驸马这是看什么呢?后面有什么?

    一直到傍晚,众人再看到云池回头,已经掀不起一点好奇心了。

    后面什么都没有。

    可是,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呢,云池驻足,不敢置信地看了看天色,这一天都要过去了,难道官差是大晚上追过来的吗。

    叶雪尽见状,示意于鲁就在此地停下便好。

    于鲁招呼众人就地歇息之后,便看向叶雪尽,欲言又止。

    叶雪尽神情淡然,与往日没什么不同,但眼底又隐隐闪烁着动人的波光。

    她的驸马今日不会走了。

    因为要在心底克制那一阵阵雀跃,她的脸色愈发平静,淡漠。

    也就没有注意到于鲁的欲言又止,没有注意到众人满含期待的目光。

    漱石可以说是最了解叶雪尽此刻心情的人,但她也最饿。

    “殿下。”见大家都眼巴巴地瞅向自己,漱石懂了,她曾是殿下的贴身侍女,在这些人眼里,是除了驸马之外跟殿下最亲近的人。

    叶雪尽看向她:“何事?”

    漱石不着痕迹地扫了眼云池,看向风华绝艳的自家殿下:“今晚还吃饭吗?”

    自打听殿下说过驸马的神通,这一天又听众人不时回味仙人赐下的美食,她早就盼着没有干粮吃的这一顿了。

    叶雪尽一怔,唇角缓缓扬了扬,轻轻捏了捏云池的手指。

    云池出神太久,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了?”

    叶雪尽眉眼温柔:“驸马,本宫有些饿了。”

    她唇边含笑,语气温软,像得到神明偏爱的信徒,自信地朝她的神明撒起了娇。

    云池却只顾看后面的路,晚霞漫漫,不见人影,也没有马。

    她暂且压下心里的忐忑与期待,低声问道:“你想吃什么?”

    叶雪尽深深地看她一眼,善解人意道:“驸马不是说攒了很多压缩饼干吗,就吃那个吧,省得驸马再费心,也方便。”

    “好。”云池看了一下众人的位置,也没心思再想奖励的事,只回握了一下叶雪尽的手,表示自己准备好了,随时可以投放。

    叶雪尽会意,从容抬头。

    一看到她摆出这个动作,所有人的心都快速跳动起来,虔诚又激动地跟着往上看。

    仙人就在天上哩,长公主殿下一定是为了他们在请求仙人赐下美食呢。

    只有漱石不明所以,一个个的都伸长了脖子干什么呢,殿下又是在看什么。

    就在这时,叶雪尽收回视线,扫视众人一圈,同时握了握云池的手。

    云池一收到信号,就把压缩饼干投放到了她们面前的火堆旁。

    原本的三十人加上漱石,一人一块,不多不少共三十一块压缩饼干。

    叶雪尽的目光顺势落在周祁月身上,周祁月登时起身,该她上场了。

    于鲁也适时吩咐众人,排队领饼干。

    队伍有条不紊,从压缩饼干出现,到每个人手里领到一块,不过片刻工夫。

    漱石都惊呆了,果真是仙人手段,不过,就这么一小块什么鸭子饼干,能吃饱吗?

    见她茫然又新奇地盯着手里的饼干,周祁月想起娘亲的吩咐,要跟这位漱石姑娘交好,便好心解释了一番:“漱石姐姐,这压缩饼干看着小,吃下去可顶饿了,只要喝几口水,肚子能饱大半天。”

    漱石诧异,竟如此神奇,反应过来,她和善地笑笑:“不知这位妹妹怎么称呼?”

    很明显,众人都习惯了由此女来分发食物,殿下对此女委以了重任。

    既然是殿下看重并信任的人,她当然要打好关系。

    周祁月顿时昂首挺胸,一脸自豪道:“我叫周祁月,漱石姐姐唤我小月就成,我在队伍里负责分发粮草。”

    她可是殿下的粮草大将军,深得殿下看重的。

    漱石以探究的目光打量了她一眼,身子默默也立得板正:“原来是小月妹妹,你负责粮草,我负责出谋划策,咱们以后可要好好为殿下办差。”

    她可是殿下的女诸葛。

    两人如遇知己,各自交流着效忠殿下的心得,都忘了先填饱肚子。

    众人就比较务实了,一拿到压缩饼干就吃了起来。

    “好香。”周老夫人咬了一口,尝到味道后便借着火光看了看手里的饼干,以前都是咸香的,这次竟是芝麻味的。

    仙人真是贴心,还照顾她们的口味呢,她上了年纪后,最爱吃芝麻味的糕点了。

    众人都发现了这一改变,不由都眼含热切地看了眼叶雪尽,长公主无异于就是他们的仙人啊。

    众人视线中,叶雪尽小口吃完饼干,又喝了水,身边的驸马却跟柱子一样,一个劲地望着后方。

    云池看着越来越黑的天色,心一寸寸地往下落,面色也逐渐凝重。

    难道京城那边出事了,陶铅华没找到重要证据!

    那叶雪尽还能平反吗!

    “驸马,先吃点东西吧。”

    云池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三两口就吃完压缩饼干,又望向了来时路。

    叶雪尽抿了抿唇,心下一软,扯了扯她的手。

    “驸马,别看了,不会有人来了。”

    云池茫然回头,好似没听清一般:“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不会有人来了?”

    叶雪尽不忍见她期待落空,却又不忍她这么傻等下去。

    见云池这么盼着平反,这么盼着离开,她心中的暗喜也渐渐变成了难过。

    “驸马,你还不明白吗,只要本宫活着,就不可能沉冤得雪的。”

    “什么意思,等一下。”云池想到什么,面露惊愕,“你是说…”

    难道原剧情中,女主那边之所以会成功,是因为叶雪尽死了!

    叶雪尽缓缓点头。

    第66章 谈崩了

    云池愣住,原来是有因果关系的,原来只要叶雪尽活着,就不会有平反的那一天。

    可是……

    她想说原剧情里,女主分明找到了证据,皇帝也给叶雪尽平反了的。

    此时此刻,她却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原剧情那一切极有可能是建立在叶雪尽已死的基础上。

    “驸马,很失望对吗?”见她满脸沉重,叶雪尽垂眸,嗓音低哑又缓慢,“驸马不必在意之前那些话,明早便走吧,我会写好和离书,你若一时没有去处,可以先去西南找宜郡主,她会帮你遮掩好身份,送你离开大韶……”

    说到后面,叶雪尽松开手,偏过头去。

    原来真到了这一刻,她什么手段和心思都不想用了。

    她舍不得,但她更希望她的神明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云池冷静了一下,叹声问道:“你早就猜到了对吗?”

    叶雪尽仍旧偏着头,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

    她怕自己一张口就会哽咽,她知道神明有更广阔更自由的未来,她知道神明一心想离自己而去。

    但她很难过……

    云池揉了揉眉心,再次确认道:“所以你让我答应一定要等你平反之日再离开,所以你说欺骗了我,所以你也根本就没有想过去安排那些物资,对吗?”

    一连串地追问让叶雪尽的面色渐渐苍白,她轻呼了一口气,转过身来扬了扬唇角:“对啊,本宫就是那么卑劣。”

    许是心落到了谷底,便没了顾忌,她自嘲般地笑着,眼神愈发冷然,露出不可一世的骄傲之色。

    好像在说,没错,是我,但我不知悔改,你现在可以怪我了,尽情地,随意地责怪我。

    云池不自觉地攥了攥胸口的衣服,心口好像被压了一块巨石,压得她难受,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忽然这么难受,她直觉这种难受与叶雪尽有关。

    但她又确定,这种难受的情绪里没有被欺骗的愤怒,甚至生不出一点想要责怪的心思。

    她拧眉望着叶雪尽,张了张嘴,嗓音艰涩。

    “别笑了。”

    叶雪尽嘴角的笑意倏然隐没,眼底又凉了凉,脸上更显高高在上。

    “本宫想笑就笑,驸马管太多了。”

    云池无奈地放下手,转而牵起叶雪尽的手:“幼稚。”

    笑得那么惨,演技也烂,连自己最擅长的表情都装不像,一看就是在强撑。

    叶雪尽怔住,眼底似有疑惑,又似藏着不敢置信的期待。

    “驸马…”

    云池沉默了一会儿,低头盯着地面:“我说过不会怪你,你不要难过。”

    说出这么一句话,她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些,原来她是不忍心叶雪尽难过。

    叶雪尽唇角抖了抖,忽地又撇过头去,半晌没有应声。

    云池迟疑了一瞬:“你说让我去西南,是认真的吗?”

    叶雪尽眼帘颤了颤,点头。

    “那黄金还给我吗?”

    “不给。”叶雪尽直接背过身去,声音冷硬。

    云池拽着她的手走到她面前:“为什么,你答应过我的。”

    叶雪尽面色又苍白了几分,怔怔地望着她,眼角忽地滚落一滴泪珠。

    云池心里陡然一慌,忙凑近些,挡住身后的视线:“别哭,我不要黄金了,我什么都不要了。”

    这要是被众人看到,还不知道怎么想她呢,八成都会认为她又欺负叶雪尽了。

    叶雪尽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扭头就往远处走去。

    云池短叹一声,忙跟了上去。

    众人扫了一眼她们离去的方向,又默契地收回视线,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

    驸马好像又惹长公主不开心了呢。

    看来是了。

    众人齐齐低叹一声,哎,驸马不争气,苦的是他们啊。

    漱石听到这么齐整的一阵叹气声,满头雾水地看了看,这又是怎么了。

    她发现这群人虽然都肯效忠于殿下,行事也有章法,但就是都有点神叨叨的。

    漱石实在忍不住,拉着周祁月问了问:“大家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都愁眉苦脸起来了?”

    “哎。”周祁月长长一叹,“驸马又惹殿下不开心了。”

    漱石眨眨眼,然后呢。

    “殿下不开心,就会忘了请求仙人赐下美食,懂了吧。”

    上次长公主不开心,他们就饿了大半天。

    漱石呆了呆,差点笑出声来,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嗨,殿下哪是忘了请求仙人啊,分明是不想搭理驸马。

    可惜,这里边的弯弯绕只有她知道。

    漱石顿时生出一股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优越感,煞有介事地拍了拍周祁月的肩:“放心,明天一定有饭吃,我保证。”

    她可是殿下的女诸葛,一定能撮合好殿下和驸马,实在不行,殿下不开口,她私底下求求驸马。

    以她的观察,驸马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心也软。

    云池确实心软,尤其在看到叶雪尽落泪之后。

    眼下,她直接都想举双手投降了。

    “你别哭 ,你说让我怎么办,我都听你的行吗。”

    她最见不得别人哭,尤其是叶雪尽这样的,哭起来不出声,一双好看的眼睛忽闪忽闪地,眼泪落个不停。

    听她这么说,叶雪尽擦了擦眼角,不落泪了,脸色却变得更冷了。

    云池颓然低下头,跟做错了什么事一样,沉默着。

    良久,叶雪尽睨了她一眼,语气淡淡:“驸马到现在还不懂吗?”

    这个人到底要傻到什么时候。

    什么都不懂还能一句话就令她心酸,一句话就令她落泪。

    云池抬眼看了叶雪尽一下,又默默低下头。

    她的动作并不明显,但叶雪尽一直盯着她,自然是瞧见了。

    “驸马…”

    叶雪尽嘴唇微张,再也忍不住心中酸涩,又转过头去。

    原来这个人已经懂了,懂了却还要装傻。

    原来真正天真的人是她啊。

    云池默然,她本来没往那个方向想,可就在刚刚。

    叶雪尽强撑的冷漠,让她心疼……

    她后知后觉地醒悟,却又不愿去触碰,所以插科打诨,说什么黄金。

    结果却引来叶雪尽落泪,那一刻,她恍然才明白。

    原来不只她一个人悄悄动了心,一切都有迹可循。

    可是她们之间本不该,也不可能。

    一阵沉默过后,叶雪尽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冷声道:“本宫烦扰到驸马了,往后不会了。”

    她区区凡人,怎配与神明比肩,是她痴心妄想了。

    云池心底一叹,下意识地去牵她的手,伸到一半又握成拳,握了个空便收了回来。

    “叶雪尽,你该知道,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她相信真心,可真心瞬息万变,尤其是上位者的真心。

    尤其叶雪尽一心为国为民,胸怀抱负,若有朝一日,也似大韶开国女帝一样,为安抚朝臣和世家广纳后妃,甚至为传承皇位绵延子嗣,她到时候又该如何自处。

    她接受不了,她没那么伟大。

    叶雪尽眸光冷凝,语气也淡了下来:“本宫明白,驸马不必多言。”

    “那你打算何时让我走。”

    云池还是把主动权交给了叶雪尽。

    因为她比谁都知道,叶雪尽现在需要她的金手指,既如此,那便多帮一帮吧。

    看破了的心,到底是难硬起心肠了。

    叶雪尽默默攥了攥手指,冷冰冰道:“到了流放地,待本宫安顿一番,驸马尽管离开。”

    如果可以,她还是想再贪心一点,就一点点。

    话赶话说到这个份上,云池索性也直接起来:“我同意,届时我们便各奔前程吧。”

    叶雪尽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一字字道:“好,本宫愿赠驸马十万两黄金,以报驸马相助之恩。”

    “没问题,那就只谈黄金,不谈别的。”

    “本宫亦然。”

    两人无声对视片刻,叶雪尽率先收回视线,走了回去。

    云池落后几步,怅然所失地跟上。

    众人一看到她们回来,便先去观察叶雪尽的表情,看到那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心里登时‘咯噔’一下。

    看来明早是吃不上饭了,驸马不行啊,怎么没把人哄好呢。

    周祁月忍不住扯了扯漱石的衣袖:“漱石好姐姐,你方才是不是保证我们明早能吃上饭的。”

    漱石眼珠子转了转,拍拍她的手:“放心,且等我去探探情况。”

    糟糕,驸马和殿下之间好像谈崩了,不仅没牵手,还各自站开,保持起距离来了,这怎么行。

    “殿下。”

    叶雪尽轻扫她一眼,语气低哑:“漱石,本宫累了。”

    言下之意就是,她想静静,不想听别人说话。

    漱石表示明白:“那殿下早些歇着,奴婢去找驸马。”

    “回来。”叶雪尽蹙眉。

    漱石直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云池跟前。

    叶雪尽抿了抿唇,也走了过去,她只是担心漱石说错话……

    第67章 似最初

    短短几步的距离,漱石已经在心里盘算好了该怎么说,她在云池面前站定,先行了个大礼:“奴婢给驸马请安。”

    “不必如此。”云池看到往这边走了几步,又在三米外站定的叶雪尽,默默收回视线。

    叶雪尽也没有再靠近,这个距离足够她听了,除非她们有意放低声音。

    漱石虽然性子跳脱了些,但最是懂她的心情,行事也机灵,从未有过不妥的地方,应该不会避开她说什么。

    下一瞬就见漱石又凑近云池半步,刻意压低了声音。

    叶雪尽:“…”漱石好像也不是那么懂她。

    这边,漱石开门见山道:“驸马也不是外人,那奴婢就不绕圈子了。”

    云池挑了挑眉梢:“你说。”

    漱石笑了笑:“殿下一向冷静自持,镇定从容,运筹帷幄……”

    “咳,我知道殿下很好,你直说就是。”云池轻咳一声,打断了下丫头喋喋不休的夸奖之词。

    漱石立时住嘴,露出十分乖巧的表情:“那奴婢就直说了,殿下她不仅才贯京城,还生得仙姿玉色,又性情高洁,忧国忧民……”

    云池嘴角微抽,好家伙,这丫头不会是专门来夸叶雪尽的吧。

    漱石一口气用光了脑子里能想到的词儿,这才语重心长道:“殿下从未对别人有过这般上心,这般慌乱,这般难过的时候,所以,驸马到底觉得殿下哪里不好啊,奴婢实在是想不通。”

    云池沉默,她没有觉得叶雪尽不好,叶雪尽很好。

    若她生来就在古代,若她没有清醒的自我,对于叶雪尽昨夜表现出来的青睐,她或许会感到受宠若惊,无上荣幸。

    可她不是,她的爱人应该和她是平等的,是携手并肩,是只有彼此。

    而叶雪尽的身份和将要担负的责任,显然不能给她这份安全感。

    云池对感情的态度是自私的,但她对叶雪尽又是不忍心自私的。

    她不能接受自己成为谁的附庸,她更不希望叶雪尽为难。

    各奔前程,才是她们之间最好的结果。

    云池无奈笑笑:“漱石,我并非觉得殿下不好,只是我们不合适。”

    漱石皱眉,不解道:“为什么不合适,殿下是个专情的人,奴婢相信殿下会给驸马独一份的偏爱。”

    云池轻叹一声:“为何是独一份,不是所有?”

    所以啊,连局外人都明白的道理,她若执着下去只会两厢为难。

    漱石一愣,满脸复杂道:“原来驸马想做殿下唯一的女人。”

    云池平静地看着她:“不可能的,对吗?”

    这下,换漱石沉默了,这话她不知道怎么接。

    她熟知殿下的为人,定然不是始乱终弃的人,但正因为了解,她才无话可说。

    因为她也清楚,若一边是大韶国,一边是驸马,殿下定然会选前者。

    沉默片刻,她还是不甘心:“驸马心里既然也有殿下,何不问问殿下的意思呢,殿下也有自己的苦衷啊,殿下也有情非得已的时候啊。”

    云池苦笑一声:“我都知道,我也理解,但我绝不接受。”

    她何尝不想问,何尝不想说。

    可有些事问出来就有结果了吗,有了结果就能信吗。

    她们相识不过十几日,因共患难而互生情愫,当下自然是觉得什么都可以,感情也是最热烈的时候。

    可是十几年后呢,若感情归于平淡,届时一个坐朝堂执掌天下,一个在后花园囿于宫墙。

    她将再无选择和拒绝的余地。

    那样的日子,非她所愿。

    见云池一副不肯妥协的样子,漱石有些急了:“那驸马就忍心这样错过吗,实在不成先走一步是一步呗。”

    情到深处,她就不相信驸马还能舍得离开。

    云池摇头不语,又看向几步外的叶雪尽,心下一片复杂。

    曾经她也对一些故事里的主人公感到无语,既然都有心,那就把话说开啊,长了嘴是用来干嘛的。

    此刻轮到自己了,她才知道有些话是多么难以出口,开口后又该是多么为难。

    四目相视,叶雪尽抿了抿唇,无声转过身去。

    漱石无法,只能先退兵,改日想好对策再战。

    她恹恹转身,走到叶雪尽面前:“殿下,奴婢无能。”

    “无碍。”默然片刻,叶雪尽低低开口。

    漱石心里不好受,看了叶雪尽一眼,努力转了转脑筋。

    “殿下,驸马方才亲口跟奴婢说,她心里有你,她就是怕你以后再有别人。”

    叶雪尽定定地看着她,忽而笑了笑:“不必如此,本宫还没那么脆弱。”

    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拘泥于情爱的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既然留不住,那便让她的神明肆意飞走吧,飞得更高更远……

    漱石这次真急了:“殿下怎么不信奴婢,奴婢是万万不敢胡说的呀。”

    叶雪尽垂眸:“情关难过,但若过了情关便关关过,漱石,你该了解本宫的。”

    她微微垂首,让人看不清脸上的表情,语气虽低,却缓慢而坚定。

    这话是在对别人说,也是在对自己说。

    漱石麻了,她这算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吗。

    堂堂女诸葛一出马,结果一个过了情关,一个绝不接受。

    好吧,她累了。

    这一夜安静又沉闷,众人隐约也察觉到什么,说话都放轻了声音。

    原本夜夜相拥入眠的人,也头一回背对着背,像是不熟悉的陌生人,谁也没有再靠近对方。

    次日天色刚亮,周祁月一醒过来就去找漱石。

    “漱石好姐姐,你昨晚说的话还算数吗?”

    漱石茫然眨眨眼:“什么话?”

    周祁月笑:“就是大家一定能吃上早饭啊。”

    漱石恍然回神:“这事儿啊,放心,殿下一定不会忘了的。”

    情关都过了,还有什么好纠结的。

    事实正如漱石所料,叶雪尽起身后便面色如常地朝云池看去。

    “驸马,等会儿该放饭了,本宫想喝点热汤。”

    “好。”云池错愕片刻,也恢复如初,露出一个释然的笑,“那我们去前面聊吧。”

    叶雪尽浅浅扬唇,眼神却淡漠又平静:“那便有劳驸马费心了。”

    生疏又客气,像刚认识的合作伙伴。

    云池心里有点说不出的难受,但也清楚以后大概就这样了,当下便扯了扯嘴角,点点头:“不劳烦,殿下又不是不给报酬。”

    两人相携走远,却不像往常那样手牵着手,而是一前一后。

    众人的目光往她们的背影上落了落,眼底疑惑又激动。

    怎么感觉驸马和长公主之间还在闹不愉快呢,但长公主这次没忘了他们呢。

    两人走出一段距离,云池先清点了一下储物空间里的物资,吃的只剩下三百多块压缩饼干和六个西瓜了,其中还有一个西瓜是送给过叶雪尽的。

    她想了想,拿出一个西瓜,深秋干燥,那就喝冰糖银耳雪梨汤吧。

    叶雪尽什么都没有问,从容接过来,像刚开始时一样,信任且配合,脸上也似最初那般冷淡,疏离。

    【送出西瓜一个,请选择奖励:冰糖银耳雪梨汤十碗或冰糖银耳雪梨汤五碗】

    云池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看起来像不识数的傻子吗,果断选择十碗。

    一口气把剩下的西瓜送了个遍,三十一碗雪梨汤也齐了。

    云池把西瓜都收起来:“你等一会儿,我去叫十松和周祁月。”

    该走的形式还是要走,方便叶雪尽立威,也有助于让流放队伍更有凝聚力。

    “且慢。”叶雪尽伸手,在即将抓住云池手的时候,动作一顿又收了回来,“驸马再拿几套防弹衣和几根电棍吧。”

    云池驻足,问道:“都拿多少?”

    叶雪尽想了想,缓缓道:“十一套防弹衣,十六根电击棍。”

    云池诧异,这下没忍住问了问:“这么多!”

    第68章 冒险吗

    听到叶雪尽要这么多防身的物资,她直觉要出大事了。

    叶雪尽微微蹙眉:“驸马按本宫说得做便是,再给本宫两锭金子。”

    既然只谈黄金,只有交易,她也没有解释的必要了。

    云池拧了拧眉,最终没有再问。

    “那我就不叫她们了,过后再一次性都拿出来。”

    话落,她便拿出一碗冰糖银耳雪梨汤,在获得两个包子的奖励后,又如法炮制,收起后再继续拿。

    三十一碗汤换六十二个包子,再把包子、防弹衣和电击棍都换成压缩饼干,她才停手。

    最后从铁皮箱里取出一锭金子递给叶雪尽,云池才如释重负道:“都准备好了,直接回去吗?”

    叶雪尽全程沉默,闻言也只点了点头。

    两人刚回到流放队伍里,就收到了所有人注视的目光。

    叶雪尽平静地看了云池一眼,便微微抬头,望向天边的朝阳。

    清晨的阳光并不刺眼,只露出半边身子,偷偷望着人间。

    就像她的神明,明明入世救她于水火,却不肯为她停留,半隐半现,惹人心弦。

    在其他人都虔诚而期盼地随着叶雪尽一起抬头望天的时候,只有云池在静静地看着叶雪尽。

    只等叶雪尽收回视线,她便能投放物资了。

    可这一等就是半晌,等到众人的脖子都有些酸了,忍不住悄悄瞄了眼叶雪尽,心里各自嘀咕着,长公主殿下这次听仙人耳语听了好久,莫不是仙人有什么指示?

    云池深知内情,自然不会这么想,她不解地看了眼状似出神的叶雪尽,犹豫了一下,握住了叶雪尽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晃了晃。

    这是怎么了?

    叶雪尽恍然低头,看向握着自己的手。

    肤色白皙,纹理却有些粗糙的手,干燥又温暖。

    她面色淡淡,情绪没有丝毫改变,手指动了动,缓缓抽离。

    “驸马,你逾矩了。”

    云池:“…”

    虽然但是,这距离也拉开得太刻意了吧。

    众人不由面面相觑,好像哪里不对劲,但他们说不上来。

    叶雪尽抿了抿唇,似是才想起自己该做什么,把视线投向队伍中央的空地上。

    好在云池一直留意着她的表情,见状便直接把提前装进木桶里的包子投放出来,还有瞬间就摆放了一地的冰糖银耳雪梨汤。

    叶雪尽这才看向众人:“小月,给大家分一分吧。”

    “哎。”周祁月心中雀跃,粮草大将军又该上任啦。

    这第一碗当然是给殿下了。

    叶雪尽接过汤,却没有去接包子:“本宫不饿,喝汤便够了。”

    汤是热的,甜度也刚刚好,银耳滑糯,梨块清爽,喝起来比御膳房的冰糖银耳雪梨汤口感更好。

    可她心里仍在泛着凉,连这清甜的热汤也无甚作用。

    叶雪尽慢慢喝完汤,不自觉地抬头,望着已经露出全貌的朝阳,轻垂睫羽。

    马上就立冬了,太阳好像也不暖和了。

    “殿下,前面不远就有个镇子,要停留吗?”于鲁说着,从她手里接过空碗,转身放到地上,那里已经整齐摆了几排。

    云池适时凝神,默默收回。

    叶雪尽回神,淡淡道:“过去再说。”说罢,她拿出那两锭金子,低声吩咐一番。

    于鲁听完,脸色变了变,接过金子后郑重应下:“属下明白。”

    叶雪尽点点头,便带头走在前面。

    很快,队伍来到了镇子前。

    叶雪尽驻足,转身看向众人,沉声道:“周家所有人听令,凡十七岁以下,四十五岁以上者出列,随于大人进镇,其余人原地待命。”

    周家人对视一眼,忙按照吩咐站了出来,一干老弱加上恰好只有十六岁的周祁月,共计十一人。

    于鲁挥了挥手,带着人离去。

    其余人莫名有些紧张,总感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直到于鲁背着一大包干粮,独自一人回来,众人不仅心里紧张,脸上也涌现不安。

    叶雪尽始终神色淡然,一派镇定道:“出发吧。”

    队伍再次启程,众人却都忐忑起来,周家那十一口人呢,怎么没跟于大人一起回来,而且队伍的行进速度好像慢了许多。

    可长公主殿下什么都没说,他们也不敢贸然询问。

    就连一向冲动的十娘都没什么动静,因为漱石的那番话,她一直在反思,眼下即使再多疑惑,也只能耐住性子。

    因为这一变故,午饭时,大家草草吃了于鲁买来的干粮,便心神不属地赶起了路。

    傍晚,众人望着远处隐隐露出一些轮廓的城墙,心里才踏实了些。

    都说望山跑死马,但都看到羊州城的城池了,还愁到不了吗,这距离最多走上大半天就能到。

    也就是说,不出意外的话,最迟明天这个时候,就能抵达此行的流放地了。

    于鲁望了眼不远处的河流,招呼大家赶紧走,往树木葱郁的林中走,不再歇在地势比较开阔的河边。

    入夜,流放队伍才停了下来。

    叶雪尽站在队伍最前方,遥遥看向云池。

    云池这一天几乎都在悄悄看她,见状忙走了过去。

    “驸马。”叶雪尽似是满意彼此之间的默契,下意识地弯了弯唇,而后又生硬地收起了嘴边的笑意,“劳烦驸马取二十块压缩饼干。”

    眼下,流放队伍还剩下二十人。

    说罢,她望了一下天,便看向已经围着火堆坐下的众人。

    云池没有犹豫,直接照做。

    于是乎,每个人的面前都冷不敌地落下一块压缩饼干。

    众人震惊一瞬,看清后,忙爬起来跪了跪。

    “多谢仙人恩赐,多谢长公主殿下恩赐。”

    云池忍了一天,忍到此刻,终于忍不住朝叶雪尽问道:“之前那本书上提示的危险,是不是就在今明两日。”

    要么是今晚,要么是明日。

    叶雪尽睨了她一眼,没有否认,语气缓了缓:“驸马怕吗?”

    云池倒是说不上怕,只是不明白。

    “你要冒险?”

    叶雪尽眸光闪了闪:“是也不是。”

    云池不由皱眉,到底是没忍住,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叶雪尽,答应我不要冒险,活着才有以后。”

    她不知道叶雪尽在谋划什么,但凭直觉,她觉得有风险。

    这个女人好不容易度过了死劫,好不容易才活下来,犯不着再冒险……

    叶雪尽自嘲般地勾了勾嘴角:“驸马还不明白吗,本宫没有退路了。”

    除非她死,不然她就要一直往前,再也不能回头。

    云池心下一叹,牵着她的手往前半步,两人站得近了些。

    “看来我也只能陪着你冒险了。”

    这到底算什么事啊,人啊,果然不能太心软。

    “驸马后悔了?”

    “是有点。”

    叶雪尽敛眉,脸色冷下来:“驸马可以走,今夜走还来得及,带着所有的黄金远走高飞。”

    云池无语,差点翻了个白眼:“你又不需要我帮忙了?”

    都这个份上了还让她走,她是不想走吗。

    她也是有底线的好吗,答应了帮忙就不会反悔,而且她带着所有黄金走算什么。

    携款潜逃吗?

    这个女人分明是看准了她会心软,看准了她不会只顾自己逃走,偏偏还说这些话来戳她。

    叶雪尽神色一顿,声音慢了慢:“本宫需要,驸马便会留下来吗?”

    云池无奈笑笑:“我不是已经留下来了吗。”

    虽然有点后悔就是了,早知道要冒险,她还真吃不准该不该留下帮忙。

    叶雪尽深深地看云池一眼,忽而笑了:“那便多谢驸马了。”

    她该庆幸的,她的神明在看清她的卑劣后仍愿意眷顾,仍会对她心软。

    这样便够了。

    她该知足的……

    见她笑了,云池没再憋着,不自觉地握紧她的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个冒险法,有几分胜算?”

    第69章 城门外

    听到云池这么问,叶雪尽眼眸深了深:“本宫不过是想将计就计,若说胜算,驸马觉得这些人武力如何?”

    这些人……

    云池不由看向众人,年纪最小的是梅兰竹菊松五人,少女们虽然只有十五六岁,但经过那件事后,心境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十娘近几天又不留余力地训练她们,只看那眼神里的狠劲就比普通人强上几分。

    十娘就不用说了,就连漱石也是个身手不错的。

    若是再加上几乎刀枪不入的防弹衣,近身又有电击棍,稍远一些还有袖弩,那就不是强上几分了。

    再有就是于鲁和周祁山,以及周家的几名护院,这些人都正值壮年,若也人手一根电击棍,再穿上防弹衣,武力应该也不差。

    可他们到底是只有二十人,还要去掉一个居心叵测的穆二。

    还要去掉自己,还要去掉叶……呃,云池想起叶雪尽熟练射箭的样子,眼底闪过明悟:“殿下也会武艺吗?”

    叶雪尽轻轻点头:“略通一二,虽不及十娘,但与漱石相当。”

    她与漱石一起学过几年武艺,骑马、射箭,拳脚都会一些。

    云池顿时郁闷了,合着就她一个拖后腿的。

    似是看出了她在想什么,叶雪尽深深地看云池一眼,意味深长道:“若只有我们这些人,纵使有神器相助,本宫也没有万全的把握,胜负只在五五之数,但若有驸马在,本宫有十成的把握。”

    云池不解:“我?”

    她能帮上什么忙?

    叶雪尽扬唇一笑:“驸马双手持金竟不知金之所长吗?”

    “什么意思?”是说她不知道怎么利用自身优势吗?

    见云池一脸茫然,叶雪尽牵起她的手,嗓音温和:“驸马,你只需做好一样,那就是利用好自己的神通……”

    她的驸马啊,只知利用神通去帮助别人,却想不到用神通去对付别人。

    纯善,却也天真。

    云池眸光亮了亮,恍然大悟:“我怎么没想到,那岂不是万无一失?”

    这哪是冒险,分明是去扬威。

    叶雪尽笑笑:“所以,本宫好不容易得驸马相助才活下来,怎会轻易冒险,如此安排不过是想周全一些。”

    她绝不会拉着神明与自己一起赴险。

    她要的是不费一兵一卒,是毫发无伤。

    云池彻底放下心来:“我们最好还是先试一下,确定一下距离。”

    叶雪尽点头:“本宫正有此意,驸马稍候。”

    她转身朝十娘走去,低声吩咐几句,又回到云池身边。

    两人这才相携走远,避开众人的视线后,云池在原地站定,叶雪尽则继续往前。

    叶雪尽走走停停,折返回来后,得出了验证之后的结论。

    “看来可达六丈之远。”

    六丈也就是差不多二十米,云池心中一动,又凝了凝神。

    叶雪尽立时僵住了身子,双手抱肩,满脸错愕地看向云池:“驸马?”

    云池兴奋地拿出一件留有余温的防弹衣:“我还能直接把防弹衣收回,穿身上也一样,你快穿上再走远一些。”

    叶雪尽怔怔接过防弹衣,夜色下,耳朵悄然红透。

    方才突然感觉身上一空,她差点吓到了……

    大约一刻钟后,两人才又回到队伍中。

    夜深,天地一片寂静,穆二扫视半晌,佯装身体不舒服,捂着肚子走远。

    脚步声渐消,叶雪尽幽幽睁开眼睛,看向了十娘。

    十娘默默点了点头,起身跟上,因为距离上一个路口有些距离,她跟了很久,才见穆二停下,又在路口刻刻画画。

    另一边,待十娘也不见了踪影,叶雪尽才握了握云池的手,轻声道:“驸马,防弹衣。”

    云池之前听完了叶雪尽的计划,本就在装睡,闻言立马精神起来,从储物空间里取出十一套防弹衣,直接投放到大家盖着的棉被上。

    同时,叶雪尽也站了起来:“所有人听令,立刻起身穿衣。”

    清朗悦耳的声音落下,众人茫然醒来,不明所以地看向叶雪尽,穿什么衣?他们本来就穿着衣服啊。

    反应快的则已经发现了防弹衣。

    叶雪尽看着他们,沉声道:“此乃仙人赐下的法衣,穿上可得神助,速速穿好,此事仍要瞒着穆二。”

    此话一出,众人才发现穆二竟然不在,还有十娘。

    少女们早就穿上了防弹衣,也知道十娘一直盯着穆二的事,闻言还算镇定。

    众人就不淡定了,尤其是周祁山,家人和周家的老仆都没了下落,他心里本就慌,见此再也压不住心中忐忑,硬着头皮问道:“殿下,可是有什么大事?”

    叶雪尽知他想问什么,言简意赅道:“周老御史等人已骑快马先一步赶往羊州城,此刻应当已在城中,诸位不必担忧。”

    话音一顿,她又吩咐道,“明日或有一场硬仗,诸位按本宫所言行事便可,仙人自会庇护。”

    有这么一番话,众人不由安下心来,有仙人庇护,还有仙人赐下的法衣,还有什么可怕的。

    他们相信长公主殿下,也相信仙人。

    一通忙碌过后,众人又按吩咐赶紧歇下。

    夜深,十娘回来后不久,穆二也揉着肚子回来了,见没什么异常,他冷冷地瞥了眼叶雪尽,只需过了今晚,明日一到羊州城下,他就可以交差了。

    这一夜过得极为短暂,因为天还没亮,于鲁就在叶雪尽的示意下把众人叫醒了。

    几乎是下意识地,众人第一时间都看向了叶雪尽。

    也就看见了火光照映下,叶雪尽脚边的一堆电击棍。

    是神器!

    那么多神器!

    难道是给他们的!

    脑中一升起这个念头,众人的目光都变得火热起来,直勾勾地盯着电击棍,舍不得移开眼睛。

    那可是仙人赐下的神器啊,一碰到就能让人当场晕厥过去的神器!

    “没有领到神器的人都上前来。”叶雪尽没有让众人的期待落空,一人发了一根电击棍,又安排于鲁和小高待会儿教大家怎么使用,最后补了句,“若对本宫不忠者,仙人自会将神器收回,望诸位谨记。”

    众人忙收敛心神,齐齐跪地:“誓死效忠长公主殿下。”

    在所有人都激动又期待的时候,有一个人却心慌得不行,那就是穆二。

    他当然不会忠心于叶雪尽,可是为了神器不被收回,他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甩清心里的杂念,不停地默念:我愿誓死效忠长公主殿下,我愿誓死效忠……

    没想到这一招竟真的奏效,见手中的神器还在,他悄悄松了一口气,心中生出一股诡异的兴奋,看来仙人也很好糊弄嘛。

    庆幸过后,他又有些不安,长公主怎么在这个当口赐下神器,难道察觉到了什么?

    穆二忍不住打量了叶雪尽一眼,也无法断定这是不是巧合,但箭已经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大约半个时辰后,众人学会了怎么使用电击棍,又吃了压缩饼干填饱肚子,终于朝着羊州城走去。

    越往前走,离山林越远,前方也越开阔。

    因为天不亮就出发的缘故,流放队伍在正午的时候,就快赶到羊州城下了。

    此时,阳光最盛,城头近在眼前,城门却紧闭不开。

    城门外,是一大片开阔地。

    云池暗暗握紧叶雪尽的手,看着紧闭的城门明白了那句‘前有堵截’是什么意思。

    接下来,就该是后有追兵了。

    城门上,羊州刺史掐了掐掌心,看着流放队伍走进那片开阔地,心下一片叹息。

    皇命难违,他一心等待的变数终究是落了空。

    第70章 大获全胜

    羊州城的行军司马姓陈,是一个留着短须的中年男人,陈司马就站在一旁,漫不经心道:“周刺史可是不忍心?”

    周刺史没有作声,是不忍心吗,是不甘心才对。

    天知道他收到消息后,有多么期盼和安长公主殿下来南疆,盼到最后却盼来长公主的死期,偏偏他什么都知道,却又什么都做不了。

    见他不吭声,陈司马往前探了探身子:“统共就这么些人,还有半数都是女人,求饶起来一定很精彩,周刺史倒是好兴致。”

    周刺史闭了闭眼,终是不忍再看,握紧拳头低下了头。

    “有好戏看了!”

    周刺史面色一白,缓缓抬起头,殿下啊……

    视线里,不远处出现一队黑衣人,看起来有上百号人,领头的人拉开了弓,对准流放队伍,像是在享受折磨猎物的快感,半晌没有射出。

    流放队伍已经慌成一片,但大家还是不自觉地往叶雪尽身前挡。

    “都让开。”叶雪尽神色肃然。

    “殿下……”

    “让开。”

    众人面面相觑片刻,默默退开。

    云池看出叶雪尽想做什么,忙牵住她的手塞过去一块压缩饼干。

    叶雪尽微微一怔,就见云池手里又拿出来一个奇怪的东西。

    这是什么?

    云池紧急许愿来的是防爆头盔,虽然硬质防弹衣可以防止刀剑穿刺,尤其防远箭,但那只防身上。

    她怕敌人不按套路来,以防万一还是再戴个防爆头盔吧。

    好在金手指没有在关键时刻掉链子,食物只要不换食物,就可以提高许多价值,她情急之下的许愿也成功了。

    云池直接把头盔往叶雪尽头上一戴,而后就把她往前一推:“殿下大胆去吧。”

    众人:“…”驸马,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更离谱的是,殿下竟真的走上前几步,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众人心头一紧,只能不停地在心里祈祷仙人庇护。

    城门上,陈司马忍不住嗤笑一声:“周刺史,那个傻女人就是咱们大韶国的长公主?这京城的女人还真是不一样,竟然上赶着送死。”

    周刺史面沉如水,始终一言不发。

    黑衣人这边,领头的人冷笑一声,手指一松,利箭如芒。

    “殿下!”

    周刺史到底是忍不住,大喊一声。

    “殿下!”流放队伍里也响起一阵惊呼。

    那支箭正中叶雪尽的胸口,震得她半跪在地。

    只见她握着胸口的箭,大口呼吸了一下,竟又直直地站了起来,箭也被她握在手中,似是一点都没有受伤。

    众人顿时一阵欢呼:“仙人保佑,仙人保佑……”

    这时叶雪尽也发出了第一道指令:“所有人听令,女眷在前,男人在后,护着头便好。”

    云池微微凝神,立时收回穆二手中的电击棍。

    这种时候,众人早就没了主意,脑子里只有一根弦还在绷着,那就是听长公主殿下的,誓死效忠殿下。

    同一时间,领头的黑衣人也发出了号令:“射。”

    一支支利箭破空而出,十娘和于鲁在前,不停挡着乱箭,众人也一边护着头,一边用手中的电击棍去挡,险险维持住了阵形。

    “啊!”穆二惨叫一声,不敢置信地看着胸口的箭,喃喃倒下,“为什么?”

    为什么那些箭射到其他人身上没有事?为什么仙人不庇护他?

    是了,他的神器刚被仙人收走了,仙人发现他的假忠心了,原来仙人并不好糊弄……

    云池怕大家慌乱,忙厉声道:“穆二的神器被仙人收走了,不真心效忠殿下的人,仙人是不会庇护的。”

    众人心头一紧,同时也振奋万分。

    “誓死效忠长公主殿下!”

    “仙人庇护,刀枪不入!”

    呼声震天,明明只有二十人,却喊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领头的黑衣人,皱了皱眉:“上,一个不留。”

    既然利箭无用,那就来承受他们的大刀吧。

    什么仙人庇护,他不信!

    黑衣人顿时倾巢而出,提刀猛进。

    叶雪尽镇定地抬手,字字清晰道:“女眷听令,射马!”

    现在轮到她们的箭了。

    现代工艺制成的袖弩三箭齐发,威力丝毫不弱于敌人方才射出的利箭,深可入骨。

    马匹跌倒或发狂,黑衣人纷纷弃马,眨眼间就到了近前。

    “六丈。”叶雪尽缓缓勾唇,吐出这两个字。

    下一瞬,黑衣人手中的长刀全部不翼而飞,甚至连外衣都消失了,一个个都只着单薄的里衣呆在原地,身上没剩下一点东西。

    众人也呆了呆,随后便狂喜,是仙人!一定是仙人!

    “杀。”

    叶雪尽的话音刚落下,众人就跟疯了一样,大叫着冲了上去。

    神器在手,敌人还两手空空,那还等什么,他们立功的时候,啊呸,是捡功劳的时候到了。

    一时之间,黑衣人,不,现在是白衣人了,白衣人们仓皇逃窜。

    领头的人浑身一震,当机立断抓起一个手下往身后一挡,夺路而逃。

    城门上的士兵个个都睁大了眼睛,就连陈司马也张大了嘴,这怎么可能。

    周刺史喜极而泣,殿下啊……

    城下,敌人晕厥了一地,十娘和于鲁对视一眼,正要去追那个漏网之鱼,被叶雪尽淡声阻止。

    “穷寇莫追,进城。”有些消息也该传出去了。

    “是。”众人兴高采烈地挺起了头,他们不仅活下来了,还以少胜多,只有少数几个人被乱箭擦伤了腿,激动之下也忘了疼。

    这一仗实在是痛快,简直跟打西瓜一样,真爽!

    “刑部八品狱司于鲁携流放犯人……请开城门。”

    城门上,周刺史强忍情绪,悠悠看向一旁:“陈司马,还不快开城门。”

    陈司马黑着一张脸:“密旨说…”

    “密旨只说有追兵截杀流放队伍时不得开城门,难道陈司马以为还有追兵?”

    “可…”

    “可什么,流放队伍按时交差,他们都是大韶的子民,他们只是被迫杀贼自保,他们又没有反,还不开城门!”

    周刺史几乎是用吼的,一口气说完这么多,感觉胸中的郁气都散了不少。

    陈司马嘴角抽搐了两下,又惊又怕地看了眼城下的流放队伍,到现在仍感到不敢置信。

    难道真有仙人庇护?不然这些人为何能刀枪不入,还拿着什么神器。

    想到什么,他后怕地退了两步,撒腿跑了下去。

    周刺史见他狼狈跑远,冷冷地看了眼目瞪口呆的士兵们:“还不开城门。”

    士兵们顿时打了个激灵,忙低头称“是。”

    周刺史这才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快步跟了上去,他要亲迎殿下进城。

    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羊州城有救了!

    厚重的城门缓慢打开,流放队伍在进城的瞬间,齐齐感到身上一轻,法衣消失了,手中的神器也都消失了。

    但他们一点也不慌,反而露出了笑容,因为只要有殿下在,仙人就会庇护他们。

    有仙人庇护,再多的敌人都不怕。

    人群中,叶雪尽默默握紧云池的手,柔柔看她,含笑道:“驸马,多谢。”

    云池也笑:“应该的,别忘了给我黄金就成。”

    叶雪尽神色一顿,收起唇边的笑意,垂眸不再作声。

    “殿下,微臣周…”

    “刺史大人,这里只有庶民叶雪尽,没有什么殿下。”叶雪尽打断了周刺史的话,眸光深沉。

    周刺史忙直起弯了一半的腰,强作镇定道:“是,还请速速进城。”

    不急,只要和安殿下在羊州城,他就不用怕了,他等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了。

    叶雪尽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周刺史,司马和长史都没有露面,反而是刺史亲迎,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