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帝国第一beta太子妃10
这一晚,陆酒意外地睡得很沉。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沈欲已经消失踪影。
陆酒顶着乱糟糟的黑发,耷拉着睡意朦胧的眼,盯了那张床很久,找不出任何这张床被睡过的痕迹,自然也就得不出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答案。
班主任把他叫去学校办公室。
“学校现在的意思呢,是可以破例给你塞进机甲班里去,看你自己想不想过去。”
班主任感叹。
昨天看陆酒和太子殿下之间闹得好像不太愉快,他还以为会出什么事,没想到今天一早上校长去太子殿下那边打探一番,回来时若有所思的,然后就做了这个决定。
“校长应该也是看了你的表现,觉得你当初阴差阳错错过机甲专业太可惜了。你在武器方面是有天赋啊,不过确实还是去学机甲更有前途一点。”
陆酒眨了眨眼:“不用了老师,我不想转专业。”
“当个机甲兵至少以后就业不愁……什么?”班主任懵逼地看着他,“你刚说你不想干什么?”
“我说我不想转专业,老师,”陆酒耐心说了一遍,“机甲我本来就会开,我更想学点别的,要说前途,留在武器系以后不也能去军部吗?”
“嘶,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
班主任脑袋有点卡壳。
他突然想起来,之所以武器系也能有一部分学生被录取到军部,却还是有大把人觉得没前途,另有一部分原因就在于现如今武器系的学生……本身就是废柴居多。
废柴即使去了军部也是废柴。
其中百分之五十的人会被军部筛下来,百分之三十的人会在一年后就屁滚尿流逃回老家,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大概率也是被淹没在众多机甲兵、机甲维修师中间,成为平平无奇最不起眼的那一部分螺丝钉。
说到底还是人的缘故,只要是聪明人,去了军部就能发光发热。
但是——
“你确定?要仔细考虑清楚啊,”班主任劝他,“就算你会开机甲,学校里也还会教你们战术和战斗技巧,这和你自己摸索是不一样的啊!”
“我已经考虑好了,老师,谢谢您。”
陆酒其实看过学校里的机甲系视频教材,他觉得那种程序化标准化的战斗教学不是很适合他。他更适合野蛮生长。
见陆酒心意已决,班主任也不再劝了。
咂摸咂摸嘴,班主任反倒有些暗喜——他们武器系难得出个人才,这人才还莫名其妙被留住了!
也行,也可以,哈哈哈哈!
陆酒离开教师办公室,意外撞见了林邈。
两人也不熟,眼神对视一瞬,陆酒就很随意地移开了。
刚抬腿要走,林邈叫住他。
“……我听说你去年是因为出了意外影响到大脑才会错过入学的,”林邈咬了咬唇,语气试探,“不去机甲班真的不会感到遗憾吗?还是说……”
他的目光移到陆酒的眉心。
“……是因为身体还没好透,才有顾虑不敢去?”
陆酒呵笑一声。
林邈敏感地红了脸:“你笑什么?”
“没什么,既然你都听到了,那应该也听到我的回答了才对,”陆酒双手插进裤兜里,懒洋洋道,“怎么,不相信我的话?”
“不是……”
林邈心跳很快。
事实上,他是一名快穿玩家。
他在一年前觉醒了记忆,想起来他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他本该有一个叫329的系统,却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失去了。
大脑中只隐隐留下了329在另一个世界对“他”说过的话——他的降临会影响到他周围某个原住民的人生轨迹,对方的灵魂会逸散,乱码会侵入对方身体,对方可能会变疯变傻。
这一年里,林邈一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却始终没有找到疑似是这段乱码的人。
直到他遇到陆酒。
这两天,所有人都在传是他占了陆酒的便宜,如果陆酒没有出意外,没有变成傻子,机甲班里的这一个位置根本不会是他的。
林邈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
……又不是他把陆酒变成傻子的!
就算陆酒就是那段乱码,那段乱码也不是他亲手塞进陆酒身体里的啊!
他也是受害者不是吗!
这两天连续输在赛场上已经足够令人懊恼了,林邈的心情糟糕透顶。
刚才听到陆酒拒绝转入机甲系,他一边觉得陆酒这么做不是让更多人把矛头对准他,不禁有些生气,一边却又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还有一个问题跃上了他的心头——陆酒到底是不是那段乱码?
如果是……
林邈心跳飞快。
……怎么会,说好就好了呢?
陆酒瞧着这个人的眼神变换,唇边划开一抹淡笑。
熟悉的感觉,这个人确实就是陆曲宁。
“所以,你是希望我转去机甲班?”陆酒歪歪脑袋,一脸纯真,“没想到学长这么热心,如果你真心希望的话我倒是可以现在回去跟我们班主任说我改主意了,毕竟难得遇到这么好的学长,我总要听劝。”
他作势转身,林邈被吓了一跳,脱口而出:“你等等!”
陆酒停下,疑惑地看他。
林邈结巴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要学什么肯定要看你自己的想法,没必要因为我就改主——”
陆酒轻哂。
林邈意识到什么,猛地涨红脸。
他愤怒地瞪了陆酒一眼,转身就匆匆走了。
陆酒摸摸鼻子。
怎么突然这么臭?这家伙被气到放了一个屁?
“陆酒!”
右边传来喊声,陆酒转过头去,看到白云哲、白云非一起大摇大摆走来,他们身后还坠了一个沈欲。
男人迈着长腿,视线落在他的身上时,陆酒下意识站直了身体。
“那个林邈刚刚在跟你说什么,怎么气冲冲的?”白云哲对林邈好像很警惕,话刚说完,就捂住鼻子,不敢置信地打量陆酒,“你怎么这么臭?放屁了?”
“……”陆酒黑线,“不是我。”
他瞥了沈欲一眼,往旁边走了两步,很生硬地说:“不是我臭,你再闻闻。”
“哈哈,我来瞧瞧。”白云哲凑过来,一下就凑到了他的脖子边。
陆酒愣住。
“……让你闻,没让你凑这么近闻。”他不自在地往后仰去。
白云哲却还跟过来,鼻翼翕动着,嘴里嘟嘟哝哝:“不凑近点怎么闻得清楚?”
“你什么鼻子……”
“我鼻子很正常啊!”
两人说着一些很没营养的对话。
白云非看到这一幕,心突然拎起,他下意识往旁边觑了一眼——
男人正静静注视着自家弟弟。
他立马回头喝止:“云哲,够了!”
白云哲被吓了一跳,懵逼地回过头来:“啊?干嘛?”
白云非走过去把他从陆酒身边扯开,都不敢回头再去看沈欲,径直把白云哲拽进教师办公室里:“你不是来找老师的?赶紧进去,别在这里磨蹭了,等会儿还有课要上!”
“啊等等,我还没和陆酒说完话!”白云哲有些依依不舍,“陆酒你等等我行不行,我们去操场上打一架,昨天你跟我哥打过了都没跟我打,明明是我先排队的——”
“够了,闭嘴,不要去骚扰人家!”
“凭什么!”
砰一声,办公室门被关上,走廊陷入寂静。
“……”
“…………”
陆酒收回目光,假装自然地回过头,问沈欲:“……你不进去?”
“我和他们只是顺路。”
男人迈步走来。
经过陆酒刚刚站过的地方时,他狭目一转,扫视一眼那团空气。
“不是我放的屁,”陆酒嘴角一抽,再次强调,“那边还是很臭?”
沈欲牵动唇角,戏谑地轻笑一声。
答案是肯定的。
陆酒有些郁闷。
他以为沈欲就要这么从他面前掠过去了,不自在地后退一步要给这个男人让路,没想到男人径直走向他。
当他的后背抵住墙面,男人也抵着他的脚尖在他面前站定。
陆酒还没回过神,沈欲已经垂下头,高挺的鼻子就这样凑到了他的颈侧。
陆酒微微僵住。
温热的呼吸喷洒过来,他侧颈的那块皮肤麻了一瞬。
“……干什么?”
“闻一闻,”男人态度很自然地回答着,“嗯,不臭。”
“……你怎么和白云哲一样,好幼稚。”
男人眼皮一掀,看向他:“不是你让他闻的?”
“…………”
陆酒尽量让自己面不改色:“你别告诉我你在吃醋。”
这陌生的两个字眼让太子殿下微微挑起眉。
随后,他轻轻笑着,就这样注视着陆酒,问:“那你告诉我,他值得我吃醋吗?”
陆酒瞬间感觉到一股热气直往脸上冲。
什么乱七八糟的。
说个屁,他才不说。
他别开脸:“白云哲才几岁,你跟一个小孩子较劲?”
“小孩子?”沈欲抬起手来,手指轻蹭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扭回来,语气意味不明,“要说小孩子,你也是。”
“……我可比他大一岁。”
“你应该也知道这句话没什么说服力。酒酒,你们是同龄人。”
陆酒回过味来了,有些乐:“有年龄危机了?太子殿下既然知道我还小,那昨晚怎么好意思登堂入——唔!”
太子殿下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他入的可不仅仅是“室”。
陆酒瞪直了眼。
他们还在走廊上,两头随时会来人,教师办公室的门也随时会被打开!
他是不在意旁人的眼光,但长辈们的面前是不是还是该注意一下?
太子殿下却似乎根本不在意。
他低头吻得深入。
陆酒被迫仰起头,试着推了两下没能推开,被吻得脖子和耳朵迅速染上绯色,双眼也覆上一层雾气。
四周突然变得很安静。
只能感觉到空气中骤然增多起来的,环绕着他们跃动的不安分子,和他们交错着的急促呼吸。
陆酒的手从推改为攀住男人的肩膀,绷紧的身体渐渐软下来,眸色变得氤氲。
忽然,一旁的办公室门被猛地拉开。
“——凭什么不让我跟陆酒走近啊,哥你什么意思,陆酒又不是omega我和他难道还能——”
白云哲走出来,回过头,看到走廊上的情景愣了一下。
陆酒和沈欲都还没有离开。
陆酒靠在墙上,低着头,胸膛剧烈起伏,耳朵很红。
他的手轻轻搭在沈欲上臂,而沈欲的手臂也正屈起,托举着他的手。
太子殿下一派云淡风轻。
“你们还没走?……陆酒你怎么脸突然这么红?”白云哲狐疑的视线下意识扫过陆酒嫣红的唇,心头一跳,不知道怎么的就结巴了,“你、你你嘴巴怎么肿了?”
“是吗?”
白云哲刚傻傻地点头想说“是啊”,突然意识到这两个字不是陆酒问出来的。
他懵逼地看向沈欲。
太子殿下屈起食指,轻轻拭掉陆酒唇角的水渍:“好像是有点。”
“抱歉。”
陆酒:“…………”
白云非:“…………”
白云哲:“…………????”
*
陆酒掀桌了!
什么玩意儿啊那是?
狗圈地?猫蹭头?堂堂太子殿下…………是不是太不要脸了?!
他很无语地离开那条走廊,很无语地去上课,然后晚上在维修仓很无语地被找过来的白云哲缠住——
“你告诉我,你和我小舅舅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货跟只小苍蝇似的绕着他转,从他的左边嗡嗡嗡到他的右边。
“你们早上在走廊上干什么了!你你你当时为什么嘴巴那么——”
“够了没有?”陆酒瞪过去打断他。
“……没有!我没有!”
白云哲也不知道自己在急什么。
他就是觉得,明明是他先到的啊!
是他先认识陆酒,先向陆酒挑战,可陆酒却先和他哥打架,然后又是和他小舅舅……
白云哲憋了一肚子的话,却不知道要怎么说出来。
他都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自己现在奇怪的心情!
他眼巴巴地跟着陆酒,一路跟他回到宿舍。
陆酒在走廊上快步走着,心里有点突突的。
离自己的寝室门越近,他心里就绷得越紧。
……也不知道那个家伙今晚还会不会来。
他现在会不会又在寝室里?
陆酒瞟了还在叭叭的白云哲一眼,暗暗思忖。
……要是被自家外甥瞧见自己死皮赖脸待在学生寝室里,那个男人还能继续无动于衷吗……?
白云哲要是嚷嚷“哇小舅舅你怎么这样”“你要睡这儿那我也要睡”……那个男人还能好意思再呆下去?
不要脸应该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陆酒镇定地往前走去。
开门时他还有些紧张,等到门一推,灯一亮,面对空荡荡的寝室,他骤然放松下身体……也泛上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陆酒,你是beta吧?”白云哲大大咧咧走到空的那张床上坐下。
“不然呢?”怎么一个两个都来问他这种问题,陆酒笑了,“难道我看起来很像小说里的o装b?”
“……不是没有可能,”白云哲吐槽,“我们学校每隔两年就会冒出来一个这样的,有的胆大的直接o装a,今年我们一年级就有。”
“?”陆酒走到自己书桌前倒水,随口问,“为什么要这样啊?”
“谁懂啊,机甲班又不是搞性别歧视只要alpha,只要实测成绩能达标,beta和omega都能上啊,又没人拦着他们!”
对这种事白云哲好像有一大堆的牢骚。
“关键是把信息素藏好一点也就算了,偏偏每一个到了关键时刻都会发忄青,然后一不小心跟人搞上,中招什么的……说起来,你们学校昨天不是也出了个偷偷怀上孕的omega吗,谁知道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情况。”
“我们学校?”陆酒疑惑。
“对啊,你还不知道?哦,估计你们校长是偷偷在查,我也是昨天凑巧路过医务生那栋教学楼才知道的。”
陆酒差点把喝进去的水喷出来。
他呛了两声:“医务生教学楼?那边怎么了?”
白云哲倍感无聊地说:“有学生偷偷用了诊断仪,大概不知道诊断仪的记录会被保留下来吧,昨天他们一上课就看到那条记录了,显示怀孕六周……”
“咳咳咳咳!”
“你怎么了?”白云哲停下,茫然地看向突然激动起来的陆酒。
陆酒猛地转过身,背对白云哲将杯子重重放到桌上,捂住自己的唇,含糊道:“没事……”
……靠!
…………靠!
他真是傻了,那天怎么会检查都没检查一下就走了?!
111偷偷摸摸探出头:“但是那台机子没记录下你的名字,甚至连你是beta都没扫描出来。”
“……可是沿路的监控呢?!”陆酒在心里问。
“如果监控能查到,那他们现在应该已经查到你了才对。”111安慰。
陆酒在一团混乱的思绪中镇定下来:“你说得对。”
白云哲还在那边有一下没一下地聊着:“反正那omega被查到就惨了,严重违纪。其实他要是去‘自首’的话倒也不是非退学不可,毕竟都成年了,上个床怀个孕也正常……”
…………陆酒重新拿起水杯,咕嘟咕嘟喝水,瞪着距离他半米的墙面,单手牢牢捂住自己肚子。
“但肯定会全校通报批评,毕竟扰乱风纪……”
陆酒仰起脖子喝得更猛了,哐哐地喝。
“……你嘴很干吗?”白云哲疑惑地问他。
突然,白云哲的语气变得僵硬:“……这是什么?”
陆酒一口气干完一杯水,放下杯子,假装冷静地瞥过去一眼,发现这家伙手上攥着一串银色项链,项链上挂着一枚环形吊坠。
“空间匣?”这是典型款式的空间匣,陆酒心不在焉地说,“怎么,不是你自己的东西?”
白云哲抬起头,僵硬地瞪他:“……当然不是,这是我从这下面翻出来的!”
他的怀里正抱着一个枕头,他激动地拍着这枕头。
陆酒愣住。
……这串项链是白云哲从这只枕头底下翻出来的?
他想起昨天晚上,一个激灵。
“……哦,这是我的空间匣,我忘了,”陆酒镇定地走过去,作势要拿,“我就说怎么最近找不到了,原来是在这里。”
白云哲躲过他的手,情绪更激动了。
“你在说什么!”他晃着这串项链,用控诉的语气说,“这是我小舅舅的空间匣!这上面还刻着他的首字母缩写!”
银色吊坠随着他的动作在光线下胡乱晃动,某一瞬,侧面闪过“S.Y.”这两个字母。
陆酒:“…………”
不知道该用什么脏话了。
就在这时,滋一声,寝室门被打开。
他和白云哲齐齐扭过头,就看到太子殿下面色如常地推开门,走了进来。
…………就这么水灵灵地进来了!
第42章 帝国第一beta太子妃11
什么叫做单人寝室……
当白云哲如尖叫鸡一般惨叫起来的时候,陆酒两眼彻底放空,木然地望向天花板。
讲道理,单人寝室是能这么“热闹”的吗?
“小舅舅!你!你们!”
白云哲跳起来,一根手指头颤抖地指指陆酒,再指指沈欲:“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都住到一起去了!我——”
沈欲将门关上,走进来,拿下随着白云哲的手一起颤抖的银色项链,一股压迫感极强的张力瞬间在空气中张开。
“我——嗷!”白云哲啪一下捂住鼻子,瞪大眼睛,委屈了,“小舅舅,你赶我!”
“已经几点了,”沈欲淡淡启唇,“难道你想一起睡在这里?”
白云哲灵机一动:“倒也不是不可——”
空气中的张力瞬间更为紧绷。
陆酒都快有点顶不住了,更别说能嗅到味道的alpha——白云哲一副快要死掉的模样。
他捂着鼻子直往门口跑:“我走我走,小舅舅你也太过分了!”
“再扰民就让云非给你送回家去。”
“嗷嗷嗷不要再放信息素了!”
白云哲的手摁到了门把上。
他忽然扭过头来,颇有些伤心地问:“陆酒,你真的不是omega?”
陆酒微怔:“不是。”
为什么要执着于这个问题?
忽然注意到一旁男人侧过来的视线,陆酒一顿。
等等……
不是吧。
是真的……?
……是活太久了的缘故吗?即使外表恢复了年轻,心理上好像也没把这些小孩子当做同龄人一样对待……
陆酒有些懊恼。
他调整了一下表情,冷静下来后抬起眼,对白云哲说:“……不是想和我打架?早点回去休息,明天我就和你打。”
白云哲本来还想说些什么。
比如,如果你是beta那怎么会和小舅舅……beta和alpha也能这样吗……那我……
可陆酒这句话一出,所有念头瞬间从他的脑袋里蒸发。
他双眼一亮:“真的?!”
“真的,”陆酒看到他这幅孩子气的模样又不由失笑,“去吧……早点休息。”
“行!那约好了啊,明天下午我没课,我去找你,说话算话不能反悔的啊!”
“是是是,赶紧走吧!再不走这话就不算数了啊!”陆酒笑骂。
“不行不行,我马上就走,对了,你要是没机甲明天我带一架来,我们一定要痛痛快快打一场,一定约好了啊!”
白云哲叽叽喳喳的声音消失在门后。
咔哒一声,门重新关上。
陆酒的笑容淡下来,他微微拧起眉头。
“觉得苦恼?”
男人低磁好听的嗓音传来。
陆酒不动声色看过去。
沈欲将早就脱下来的外衣随手搭在床头,挽起袖口,脸色没什么大的起伏变化。
“……我要是说是,你不会明天真把他送回家去吧。”
男人轻笑一声,意味不明地说:“你倒是心疼他。”
“……我怜爱晚辈不行吗,”陆酒有点无语,他觉得自己必须要申明,“我对小孩子没兴趣,你可别拿他当情敌了。”
也太诡异了。
沈欲语气平淡:“他和他母亲一样,只要确定是自己碰不了的东西,过几天就会忘了。如果有其他事转移注意力,他会忘得更快。”
所以没什么好苦恼的,这件事不会在任何人的心中留存太久。
陆酒怔住。
他看着沈欲将袖口挽好,沉默片刻,问:“你的亲姐姐?”
“表姐。”
差点忘了,沈欲是当今帝后的独子。
陆酒往后靠到床柱上。
又沉默了会儿,他低声说:“他是你外甥,所以我也拿他当外甥看了。”
并没有想那么多。
白天沈欲吃醋时,他还以为这家伙是在和他闹着玩。
白云哲这小子,傻傻的脑袋瓜怎么会……
沈欲顿住。
他忽然歪头打量陆酒,眯起眼:“我提醒你注意他可不是让你这么认真去想他的意思。”
陆酒:“…………”
他被噎住。
什么叫“这么认真地去想他”……他只是在思考人生,这家伙怎么连这都要吃醋?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太子殿下是不是也太难伺候了?”
陆酒也眯起眼来。
“太子殿下自己想明白了吗,就对我要求这要求那的。”
一副他们好像已经是情人的模样。
听到他不满的语气,沈欲低头笑了下,很坦荡地说:“这些话也不过是‘确定下来的想法’之一。没有来处,没有缘由,只有答案。”
他走过来,来到陆酒面前,单手扶住床柱,低头抬起他的下巴。
“——它告诉我,我不希望你把思绪分给其他男人。”
陆酒的目光静下来。
他凝视着沈欲深灰色的深邃眼眸,移不开自己的视线,心如擂鼓,喉结滚动。
两人的呼吸无声缠绕到一起。
陆酒动了动唇,嗓音微哑:“你……把这串项链塞枕头底下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太子殿下轻笑。
“……明知故问,”陆酒轻声说,“能不能管好自己的东西,丢了我可赔不起……”
“这个空间匣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有一些基础材料。”
陆酒一愣,视线立马精神百倍地移向沈欲靠在床柱上的那只手里攥着的项链。
平平无奇的项链和吊坠顿时变成了一串大金瓜。
“想要?”
项链晃动两下。
太子殿下好整以暇地问。
“…………”陆酒差点被晃花眼,瞪向他,“你是不是全算计好了?”
这家伙到底是预判了多少步!
太子殿下低头笑开,肩膀都微颤起来。
然后他站直身体,拿住这串项链,双手绕过陆酒的脖颈,伸到他的后头。
陆酒一颤。
熟悉的气息袭来,包裹住他。
他垂下眼睫,呼吸无声拉长,垂在身侧的双手微不可查地缩紧,几乎就要抬起来,像曾经做过千百次的那样,环住这个男人的腰。
项链扣上。
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细链,一路下滑,指背若有似无地碰触到肌肤。
直到滑落至最底下,从那银环吊坠上轻扫而过。
“空间匣内部空间还有很多,想放什么你自己安排,里面的材料也随便用,”男人低声对他说,“就当是,接下来这段时间的房租。”
指尖轻轻弹了这银环一下。
银环转动一圈,乖巧贴在了陆酒的锁骨中间。
*
皇家学院交流团的到来只在最开始两天引爆出一阵热度,第三天开始,整座校园就迅速回归到了平常的节奏当中。
很多人在传太子殿下已经离开了,毕竟第二天之后就没有人再见过他。
——但事实是,陆酒每晚都能见到这个男人。
一天不落,上班打卡一样。
有时候他从维修仓那边回来时,这家伙已经洗过澡舒舒服服躺到床上;有时候陆酒都已经睡下了,睡梦中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回来,轻手轻脚,第二天起来时,另一张床上却空空如也。
也有的时候,他们会在一张床上,擦枪走火。
但陆酒每次都拒绝了——他现在当然还不能做。
越是情动,他就越是意识到,还是得想办法找医生好好看看他肚子里现在的情况。
去那些大医院看吧,首先男beta怀孕在这个世界的背景下总归也是一件惊天动地的事,如果没有人脉、没有提前知会过,陆酒十分怀疑自己会被当作一个神奇案例满世界宣传。
其次,他现在手上的钱也不多……
有那么几个瞬间,他都在想,要不跟沈欲说了算了。
可每每话到嘴边,又被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顾虑摁下。
……
陆酒突然想起来,他还是乱码的时候曾经在赌场认识过一名地下医生,四十多岁的年纪,专攻妇产科…………嗯,虫兽妇产科。
因为被人发现用医院的设备违规解剖怀孕虫兽而被吊销了执业证,这位大叔就在贫民区某个无人监管的地下交易区开起了地下诊所。
疯是疯了点,但人不坏,甚至还有点痴。
在赌场里,别人看这位大叔的目光和看乱码时期的傻子陆酒没什么区别。
之前有几次乱码去找那位大叔玩,后者都不在,大概是“云游四海寻虫兽”去了,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回来。
陆酒决定翻出学校去找找对方。
这天他没去维修仓,吃完晚饭,天色一暗,就找到一个没有监控的校园死角,翻出校墙外。
跑出去几十米,他突然警觉回头——
身后马路上,路灯光线明亮,飞车来来往往,路人行色匆匆。
……没人跟着他。
陆酒满腹狐疑,盯了会儿,缓缓收回视线,继续赶自己的路。
……可那种被跟踪的感觉时不时地出现。
“会是谁在跟着?”111小声问。
“……不知道。”
陆酒暗暗思索片刻,改变了主意,他没有踏上本准备坐上的空中公交,选择徒步赶路。
和去医务生教学楼的那天一样,他左绕右绕,专走小路,看见弯就转,半个小时后,在靠近贫民区的地方,彻底把身后那股视线甩开。
地下交易区在贫民区的东边。
这里所有房屋都没有对外的窗户,路灯也坏了一大片,到了晚上没什么光,四下里乌漆嘛黑。
傍晚刚下过一场雨,地面坑洼处积了不少雨水,一脚踩过,水花四溅。
大叔医生的诊所在左数第四条巷子的中间。
陆酒跑进巷子里,站定在一扇老旧的门前,抬起手敲了敲。
没有动静。
是人还没回来?
陆酒耐下性子,又敲了一遍,敲到第三下,门被打开。
“都说了我没有钱!别来问我要……”醉醺醺的声音传出来,一个络腮胡大叔满脸酡红出现在门后,看到陆酒,迷蒙的双眼瞬间愣住,他呆呆打出一个酒嗝,“……哟,原来是你啊陆酒,好久不见……?”
陆酒闪身进去,关上门。
他望着这位大叔叹气:“大叔,还能看病吗?不行我自己来?”
……
傻子竟然变聪明了,这是何等的医学奇迹!
大叔瞬间酒醒,怎么不能看病了!
“你是来看脑袋的?”他搓搓手,非常兴奋,“等等,我把机子开一下,保证把你脑壳里的照得清清楚楚!”
“不是,”陆酒嘴角一抽,拍拍自己的肚子,“我来看这里。”
大叔一愣,目光落到他的肚子上,大失所望:“看肚子?你拉肚子了?拉肚子还用得着来看病,直接去药房买盒止泻药不就行了?”
“我怀孕了大叔,这不是让你发挥老本行来了,”陆酒温柔地说,“不过别想着剖我哈,除非你也想被剖一下。”
大叔刚拿起的眼镜啪嗒一声掉到地上。
下一秒,被他自己激动地上前来一脚踩烂。
“你你你——怀孕了?!”
……
妇产科医生不愧是妇产科医生。
这位大叔换上白大褂,戴上备用眼镜,做起B超来时还挺像模像样。
陆酒躺在床上,感受着熟悉的冰凉探头滑动感,有一搭没一搭地思索着,原来星际时代孕妇产检也是做B超啊,他从小出生在贫民窟,没怎么见过正经医院,还以为能更加高科技一点……
“真的怀了!”大叔激动到声音都在打颤,“看起来至少有两个月了!怎么会呢,你怎么会有一个子宫,你小时候没做过体检?”
“……贫民区小孩做什么体检,”陆酒歪头朝机子望去,“发育还健康吗?”
“非常健康,至少目前看不出什么毛病,”大叔正经回答完两句,又开始八卦,“是谁播的种,beta?alpha?总不会是omega吧!”
“这你就别管了,以后得怎么生啊,还是得剖腹产?”
“那肯定是了,你的身体构造没法顺产,”大叔咽了咽口水,心在颤手在抖,“能不能让我来剖……”
“除非你重新上岸。”陆酒扯了两张纸巾,擦擦自己肚子,坐起身来。
大叔简直想跪下。
让他上岸不如让他上吊。
“让你怀上的那位知道这事吗?”他锲而不舍,“你有钱去正规医院做剖腹产吗?”
陆酒笑:“要生也是七八个月后的事了,就算不靠他,手术费我自己也凑得出来。”
“可他们会拿你做人体实验!!”大叔震声。
“说得好像你不会拿我做人体实验似的。”陆酒轻嗤。
大叔第二次给跪。
为什么傻子变聪明了能这么聪明?医学奇迹也不带这样的!
“行吧,检查过我也放心了,”陆酒思忖,“大叔你后面还要出去旅游吗,要是不去的话我就暂时找你来做定期产检了。”
“不去不去,当然不去了,你就来找我,”大叔说完就想起什么,犹豫一下问,“不过,你和阿三最近是不是闹翻了?”
陆酒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阿三”是谁。
过了一秒才想起,这不就是那位忽悠他去沈清庄园顶替上班,事后又翻脸不认人拉黑他的赌场“朋友”吗。
“怎么了?”陆酒漫不经心地问。
“……他两个月前被人搞了,好像被人绑架威胁了,工作也丢了,他到处说和你有关,”大叔小心翼翼道,“最近他缺钱,老是往我这里跑,问我讨钱,你要是过来的话要小心点,别碰上他。”
“行,”陆酒点头,“我们还是留下电话吧,以后方便联系。”
“好好好。”
几分钟后,陆酒向大叔道别,走出诊所。
刚踏入漆黑的巷子,他就停顿一下。
……被跟踪的感觉,又来了。
*
黑暗中,两道声音在对话。
“……我说了不会跟你们走的,你们不要再来找我了!”
这道声音被压得很低,带着一丝恐惧,它的主人似乎非常害怕被别人发现自己在这里。
“你生来就是我们的主人,不跟我们走又想去哪里?难道,还想留在这里?”
这道声音就比较奇怪了,咬字僵硬,音调古板无波,听起来带着一丝违和感。
“谁是你们的主人了,我……我跟你们没话说!”
“不准走!你的身体里流淌着我们的血液,留在这里总有一天身份也会暴露,你以为那些人类会听你解释理解你?”
“别拦着我!”
“你又知道你为什么现在能舒舒服服在璨星学院读书,能做你骄傲清高的机甲系学生?这是你父亲给你的,没有他,现在在机甲班里的只会是本来排名在你前面,现在却被调剂去机甲维修班的那个学生!没有你父亲,你甚至只会是垃圾堆里的一个弃婴!你以为你被安放到璨星是享福去的吗?你肩负着任务!”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父亲……”
“别假装不知道了,就像你假装不知道你身上有我们的血统一样,我们能感觉到,你早就偷偷使用过血统的能力。”
“我没有!!”
“——嘘,等等,先别说话。”
两道声音骤然安静下来。
*
漆黑的,泥泞的巷道。
月光下,孤零零的影子被打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积水映出青年漂亮的容貌。
他一步一步走在其中,双眸沉静地直视前方。
“到底是谁?”111战战兢兢地问。
谁跟在后头?
前方,右侧,是一个拐角,那里头是更深的黑暗。
身后的脚步声匆匆追上来,尽管被努力放轻,却依旧传入了陆酒的耳中。
沙沙沙,沙沙沙。
那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一只手从后头伸出来。
肌肉力量瞬间爆发,陆酒扣住这只手用力一拽,将身后那人拽过来用肩一顶,眨眼间便将人摔到自己面前,半跪下来单手狠狠扣住对方喉咙!
“咳咳咳我操,是我,该死的,陆酒你——”
地上这人剃着平头,尖嘴猴腮,被陆酒掐得脸涨得通红,话不成句。
陆酒挑眉。
刚聊到这人,这人就来了。
“原来是阿三哥?好久不见啊,怎么这么偷偷摸摸的?”
阿三哥呛着呛着,眼神阴冷下来,他忽然大吼一声用力挣开陆酒的手,跳起来疯了一般朝陆酒扑过去,面目狰狞——
“我艹死你,都是你害得我丢掉工作!今天终于给我逮着了!”
他的喊声很大,巷子前后,躲藏在黑暗中的地下商贩与顾客听到动静,偷偷探出头来。
陆酒悠闲后退两步,手指从吊坠上抚过,从中取出一把匕首。
就在这时。
轰一声,右侧墙面骤然垮碎!
恶臭蔓延,灰尘四起,一根长长的虫足从那里头倏然弹射出来,于半空中直直刺入猝不及防的阿三哥的喉咙,将他钉入了左侧墙面之中!
陆酒瞳孔猛地紧缩。
虫兽?!
第43章 帝国第一beta太子妃12
巷子前后的脑袋瞬间全部缩了回去,“砰”“砰”“砰”关门声迭起。
可以想见,他们不仅会把门锁上,甚至可能会立马从后门逃离——虫兽的戏可吃不消看!
细长虫足从阿三哥喉咙里拔出,一小股血液从那血洞里飚溅出来。
阿三哥倒在地上,浑身抽搐。
他一边瞪着眼睛,口鼻溢出血液,一边拼命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袋药粉,手背青筋暴起,奋力往自己的喉咙伤口处倒——那是亡命之徒身上常带的创伤药粉,可以起到即时止血作用。
陆酒立刻将匕首换成射线枪,在那根虫足朝他刺来的瞬间翻身躲过,扣下扳机挥舞右臂,细长光线划出干脆利落的一段线路,将虫足从中间斩断!
虫足前半部分掉下来,黄绿色浆液飚出,后半部分疯狂挥舞,右侧倒塌的墙面里传来刺耳的尖啸声。
轰隆,轰隆。
这头虫兽彻底现出真身。
它顶起破碎的砖瓦,缓缓升高,挤碎四面剩余的墙面,不断膨胀。
它足有十米高,十米宽,通体全黑,八只脚高高耸起,躁动地狂踩地面,是一只蜘蛛形状虫兽。
A级兽?
陆酒立刻在心中作出判断。
虫足如箭一般弹射过来,激光射线扫过去,它们纷纷敏锐地抬起,再朝陆酒踏下来!
不对,总感觉哪里不对——
在滔天的恶臭味中,陆酒索性滚进了这只虫兽的身下,在脑海中喊:“111,基础功能里有没有能过滤气味和污水的?!”
“我找找我找找!找到了找到了,给你张开了!但只能用五分钟!”
在被一层淡青色光晕笼罩住的瞬间,陆酒躺在地上,朝蜘蛛肥硕的腹部发射射线!
然而这只虫兽好像能预判到他的动作——它高高腾起,愤怒地扭转身体朝陆酒撞来!
陆酒翻身躲过这一击,迅速将射线枪换成手持粒子炮,举向这头蜘蛛的左侧!
下一秒,这头蜘蛛果然朝左侧闪躲了——它只看到陆酒举起了枪,却没注意到枪的朝向,本能地朝左侧空档处闪,随即猛地一僵,却已经来不及,陆酒一枪轰烂了它半边身体,汁液四溅,它发出了凄厉的尖叫声!
——不是A级,这是一头4S级虫兽,它有超越普通虫兽的智慧!
陆酒找到一处掩体躲到后头,气喘吁吁。
这里怎么会出现这么一头东西?!
右侧的黑暗中,倒塌的废墟里,有一抹身影瑟瑟发抖躲在里头。
他听到了陆酒的声音,悄悄探出头去看到了陆酒的身影,随后猛地缩回到断墙后,胸口剧烈起伏。
怎么会,怎么会……!他怎么会在这里!
大脑一阵刺痛感。
他发出低低一阵呻吟,捂住脑袋弯下腰。
别进来!别进到我的脑子里来!
【蠢货……真是蠢货!】
那道声音强硬挤进了他的意识中,愤怒地呵斥他。
【快走!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出去,那两个人会把所有人都吸引过来!到时候我们就走不了了!】
【现在那些好事者全都躲回了巢穴里,你快趁机离开这里!】
他豁然睁开眼,心跳飞快。
咬住唇,犹豫地再次朝外探出头去,只见陆酒和蜘蛛战得激烈。
天又开始下起雨。
细雨中,陆酒的反应越来越敏锐,动作越来越狠厉。
他的身体绷紧到极致,肌肉线条凌厉又漂亮。
蜘蛛即使有着庞大的身体,强大的力量,和如同人类一般的智慧,也渐渐开始敌不过陆酒节奏迅猛提升的攻击。
……非常恐怖的战力。
似乎就连蜘蛛也没有料到。
二者的身影来回移动。
某一瞬,他们退向左侧,退到了他的视野盲区里。
这栋屋子的外面成为了空荡荡的战场。
他缓慢眨了下眼,鼓起勇气,屏息朝外面快步走出去。
下一秒。
“轰——”
左侧墙面被从外部击碎,蜘蛛硕大的身体撞进来!
他被吓得立马找到一个掩体矮身躲下!
激烈的交战声响在后面不断响起,蜘蛛愤怒痛苦地哀嚎,陆酒却从头到尾不发一声。
【该死……快走啊,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
【我怎么出去,他会发现我的!】
【天色这么暗他根本看不清你的脸,快走!】
他却牙齿打着颤,一动都不敢动。
【蠢货!废物!你这种胆小鬼怎么会成为我们的主——】
这道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蜘蛛猝不及防被一炮彻底轰碎,黄绿色的浓稠浆液伴着破碎的外壳一起飚溅到四面八方的墙体上,情状惨烈至极。
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
只能听到陆酒的喘息声,和不远处阿三哥痛苦的闷哼声。
他始终躲在黑暗里,被吓得僵成了一块石头。
……快走吧,快走吧!
远远的地方传来了鸣笛声,治安警似乎察觉到了这里的动静。
……再不走,你我都会被发现!
他在内心拼命祈祷。
终于,片刻后,陆酒发出深吸一口气的声音,走向外面。
他走到了斜对角,对最开始被攻击的那个名为阿三哥的男人说:“还起得来吗?”
后者却只能发出呻吟。
“给你叫救护车?”
“……操,没钱……我自己,会想……办法……”那人咬牙切齿,声音断断续续。
“行吧。”
陆酒无所谓地说着。
“倒霉死了……怎么会有虫兽……晦气鬼……”
在阿三哥低低的咒骂声中,陆酒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他离开了。
……
黑暗中,他无声地松了一口气,绷紧的肌肉松弛下来,后背一片冷汗。
呜哇呜哇警笛声逐渐接近这里。
他也必须赶紧离开了。
他定下心,动了动,从掩体后面走出来,转身朝向门口。
这一眼,令他浑身汗毛竖起——
一道纤瘦的黑影静静立在门口。
“果然还有人。”
轻笑声落下,一炮朝他射来!
他差点就要发出尖叫,踉跄往旁边一闪,激光炮擦过他的肩膀,轰碎了他身后的墙!
死亡逼近的恐惧瞬时袭上心头。
他想也不想,从空间匣中放出了那架自拿到手后他从未敢使用过的机甲,飞快跃入机甲中,冲破残破的房顶而出。
激光炮接连射到机甲的腰部和腿部,系统不断发出警报,他咬牙提升速度,拼了命地从来自下方的射程中逃离!
飞行中的机甲迅速引起空中巡逻警的注意,四面八方又叠上了一层鸣笛声!
他淌着冷汗,将机甲的速度拉到极致——
想要低调已经不可能了,他现在只能尽力摆脱他们的追踪,在天亮之前想办法回到学校……!
*
细雨下的巷道中,陆酒眯眼看着夜色中狼狈逃离的古怪黑色机甲和它身后追上去的一串空中巡逻警,狐疑地放下枪。
竟然是人类?
这个人刚刚一直和那头虫兽在一起吧,那头虫兽突然冲出来的行为怎么看都像是为了掩护他。
人类怎么会和虫兽搅和到一起去?
他歪歪脑袋,若有所思。
“呜呜呜呜好臭啊,怎么会这么臭,简直是粪坑,”111哭泣着,“酒酒你快从这里走开吧,屏障快到时限了!”
黑暗的巷道前后有警车停下。
陆酒将手持激光炮收回空间匣,耸了耸肩膀。
一个小时后——
治安局灯火通明,嘈杂喧闹。
偌大的开放办公区,密密麻麻二十多个排列在一起的工位,治安警们加班加点,有的在打电话,有的则在审问着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抓回来的小流氓。
陆酒此刻也是“小流氓”之一。
他浑身湿哒哒的——全是屏障消失后落下来的雨水——靠坐在墙边,双手被一副银铐铐住。
面前的治安警坐在工位后头,刚接完一个上级电话,正头疼地翻着资料册问他:“你是璨星一年级的学生?你一个学生去那地方干什么?”
“就是无聊,想去那边探险。”陆酒撒着谎。
“探险?!你们这些小孩一天天的在想什么,那种地方阿猫阿狗都见不着,你去探鬼啊?你知不知道那里都是一帮什么人?!”警察叔叔严厉训斥着。
“我知道错了,对不起。”陆酒老老实实低头认错。
警察叔叔还欲再说,又是一通电话进来,他立马接起。
“是,在我这儿。什么,那架机甲追丢了?”
陆酒不动声色抬起眼,看过去。
“怎么会追丢的,空中监控呢?拍不清楚?那架机甲速度这么快?!”警察叔叔的脸色越来越沉,“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他起身对陆酒说:“你小子,真是摊上大事了,走,跟我去里面,等会儿会有人来仔细问你刚才的事。”
陆酒听话地起身,跟着他走入后方区域。
这里比起前头就安静许多。
走廊两边是一间间安静的房间,有的关着灯,显然不在使用中;有的关着门,灯很亮堂,里面大概正在进行审讯,隔音效果绝佳。
陆酒被带到尽头的房间。
警察叔叔将门打开,再打开灯,对他扬了扬下巴:“去里面坐着等会儿吧,也别太紧张,刚刚遇到什么看到什么,想到了什么,全都跟等会儿来问你的人说明白就行了,知道不?”
“知道。”
门被关上。
陆酒面对空荡荡的审讯间,走过去,绕过审讯桌,坐在了正对门的那把椅子上。
111瑟瑟发抖:“酒酒,你不会有事吧?”
“谁知道呢,”陆酒还算冷静,他怠懒地坐在椅子上,还在寻思刚才的事,“一头高等级虫兽和一个人类……在一起能干什么?”
虫兽从S级开始,每一级之间的差距都非常大。
S至3S,是躯体和力量上的差距。
从4S开始,则是智慧上的差距。
然而拥有高超智慧的虫兽并不多,这部分群体总共也就只被分出了4S和5S两种等级。
5S并不一定比4S更强大,因为它们更加智慧了,但与此同时,不知是否是造物主为了万物平衡,它们的身体机能比4S弱不少。
陆酒刚刚第一眼判断那头蜘蛛是4S级,但现在想来,那估计是一头5S兽,因为对方实在有点经不起打。
可这样就更诡异了。
常年征战沙场的战士都不见得能碰到一头5S级兽,这种虫兽对大部分人而言只存在于传说中,今晚却让他给碰着了……?
陆酒陷入思索,眸光闪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忽然意识到,说好来审问他的人到现在都没来。
审问桌上方悬着一面全息屏,上面显示着时间,此刻是晚上八点五十五。
直到九点十五分,这间审讯室的门才被打开。
陆酒抬眸望去。
进来的人是沈欲。
*
和往常的一身白不同,今天他是一身黑色的军装风格。
身披一件黑色大衣,里头上衣笔挺,漆黑的色彩带着一丝不近人情的寒意,银色双排扣全部扣着,宽肩将这套封闭起来的衣服撑得英武挺拔。
手上戴着一副黑色手套——他不太戴手套,即使是上个世界也是如此。
此刻,他正将手套扯下,陆酒的视线落在了他露出来的修长好看的手上。
外头,两名皇家侍卫将闲杂人请走,白云非目光复杂地望了陆酒一眼,替他们将这间审讯室的门关上。
沈欲走进来。
他的肩上覆着一层细细密密,融不进布料里的雨珠。
黑发发梢也略微有些沾湿,在这深秋的雨夜里给他增添上了一丝冰冷的寒意。
陆酒与他相对。
也与他完全相反。
一身单薄亓亓整理的卫衣带着一股潮气皱皱巴巴贴在身上。
身上虽没沾上污浊的浆液,也没染上恶气熏天的味道,但头发早已湿透。
他坐在那儿,像一只雨天里狼狈奔寻许久才找到躲雨处的流浪小狗。
沈欲没有说话,一步一步走向审讯桌,越过审讯桌。
他脱下大衣。
陆酒随着他擦身而过的脚步微不可见地侧了侧脸。
温暖的大衣落在他肩头。
淡淡的嗓音也从他头顶上落下。
“去那里见了谁?”
第44章 帝国第一beta太子妃13
真够直接的。
陆酒不由在心底里笑出来一声。
“所以你就是今天的审讯官?”他挑眉问。
随着大衣搭在他肩头的手微微一顿,便被收回。
男人从他的右侧绕到左侧,回到审讯桌的另一头坐下,双腿交叠,安静地看他。
“……只是去会见了一下老朋友。”陆酒颇觉没意思地说。
“你的老朋友,是指互相拉黑的那种?”
男人语气平淡。
陆酒一顿。
……连这都知道。
两个月前去找阿三哥的,果然是沈欲的人。
现在看来,他们当时应该还去找了他的房东吧。
短暂的沉默过后,陆酒摆出了一副爱咋咋的模样,耍赖说:“拉黑了也能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又不是老死不相往来了,今晚审讯的重点是这个?”
阿三哥被治安警带走的时候喉咙肿得都说不出话了,人也已经神志不清,陆酒笃定了那家伙短时间内什么都交代不了,不会说出他去见大叔医生的事。
至于等他醒了……到时候再说呗。
沈欲以一种情绪莫辨的眼神望着他。
随后,这个男人很轻地笑了声,说:“那你说说看,今晚你在那里遇到了什么。”
陆酒假装没听出这个家伙藏在话里的情绪,正色起来,讲起今晚的经过。
医生大叔那一趴自然被略过,他直接从在小巷里走路时讲起。
陆酒讲得很仔细,一丝一毫的细节都没有放过。
沈欲安静地听着。
“……你到底听了没?”陆酒讲了半天,嘴都干了,不由拧起眉头,“怎么没点反应的,我的判断到底对不对,那是一头5S兽吧?”
“没看到过实体,没法下定论,”沈欲启唇回答他,“但十米级体型的智慧虫兽,理论上归属于5S。”
陆酒终于得到回应,点点头,继续说。
“一头5S级虫兽和一个人类躲在一栋黑漆漆的屋子里静悄悄的不奇怪吗?”
“5S级虫兽为了掩护人类冲出来自我牺牲不是更奇怪?暂且不说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虫兽能和人类相亲相爱,他们是怎么打配合的?”
他笔直地望向沈欲,道:“我怀疑,他们能交流。”
目前大众的常识当然是人类无法和虫兽沟通。
都不属于一个物种,一个只会像野兽一样乱吼乱叫,一个则是说人话,高等级虫兽最多只是能勉强听懂人类的语言,但二者没办法直接对话。
可今晚他遇到的这件怪事,不用“那一人一兽可以交流”无法解释。
但这样一来就很惊悚了。
当一个人类能和虫兽说话,他们会聊什么?
总归不会是“今晚你吃饭了吗”“明天天气怎么样”这种无聊的寒暄,那头虫兽攻击性和警惕性都极强,明摆着随时做好了对抗的准备。它怀有敌意。
“那个人类的长相我没看太清楚,当时光线太黑了,只能分辨出来那是一个男人,应该很年轻。我觉得他的身份可能不简单。”
陆酒说着说着就发现,沈欲也太冷静了。
“……这些事你全都知道吗??”
刺目的白色灯光下,男人缓缓说道:
“虫兽可以通过思维实现共振。在战场上,它们偶尔可以在非常安静的状态下整齐划一地行动。所以,比起嘶鸣和吼叫,意识交流恐怕才是它们更常用的交流方式。”
陆酒怔住。
这个知识点……网络上和校园教学库里全都没有提到。
是军方的最新研究成果?
“人也有意识。所以理论上,人类与虫兽当然可以实现意识层面的交流。近两年来一直有专家研究这块领域。”
陆酒睁大眼睛:“有成果了?”
“没有,”沈欲淡淡道,“今晚,你的供词,那块区域残留下来的物证,附近的监控录像,全都会传到那些专家的手里,成为他们最新的研究资料。”
陆酒冷静下来。
所以今晚这事对沈欲而言也是头回听闻?
他突然觉得,这个世界上可能就没有什么事能让这个男人震惊激动起来了,天塌下来了这家伙也会是这样一幅波澜不惊的样子。
沉默片刻,他说:“5S级虫兽想方设法来接触人类一定怀有目的,还是那句话,那个人类的身份应该不简单。你们……要小心。”
“担心我?”
陆酒怔住。
对面的男人轻轻笑着,注视着他,又缓慢问:“还是在担心这个帝国?”
陆酒张了张嘴。
“治安警抵达的时候,为什么不走?”沈欲忽然问。
陆酒愣了下:“什么?”
“那块区域四通八达,当时你如果要走不止有前后两个出口,完全可以从左右两边离开。治安警并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只派了四辆车,称不上‘天罗地网’。”
“——为什么不趁他们抓到你之前离开?”
陆酒惊笑:“太子殿下这是在教唆我逃逸?”
沈欲平静地说:“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监控没有开。说真话。”
陆酒瞬时收了笑。
灯光下,他安静了好一会儿:“……我说我不想走听起来很冠冕堂皇吗?我要是走了,那警方和军方要怎么知道今晚的事?阿三哥根本提供不了多少有效信息。”
“那头5S兽是死了,可会不会有更多的5S兽悄悄来这颗星球?那个身份不明的人类还潜藏在某个角落,他们的秘密要什么时候才会被发现?”
陆酒直视着沈欲。
“我作为一个普通人,不能担心我所生活的这个家园的安危吗?”
沈欲听了,却又问:“从璨星毕业之后,你想做什么?”
陆酒再次怔住。
他蹙起眉头,完全不知道沈欲今晚东一榔西一锤地想问些什么。
“这也是今天审讯的内容之一?”
“我现在不是在审讯,”沈欲嗓音轻缓,“今晚我在七点的时候回到了你的寝室。往常你在八点半就会从维修仓出来,最迟不过八点四十就会到宿舍,但当我以为你要开门进来的时候,我收到的是你被治安局带走的消息。”
陆酒收紧双手。
“我是来接你的,酒酒。”
一个人怎么可以轻易地用一句就将他的心脏攥住。
陆酒喉头涩住……只听到沈欲说:“从头到尾,这场对话都和审讯无关。我现在只是作为我,想知道你以后想做什么。”
“……”陆酒张了张嘴,有些混乱地回答,“我不知道,你突然问我这种问题,我又没想过这么长远的事……我就想玩机甲,玩武器……如果能进军部的话,可能会去吧……不过我不想只在基地里当后备力量,只当一名维修师或者武器制造师太无聊了……我想上战场。”
沈欲似乎终于得到了答案。
他缓慢调整了坐姿,眸色变得幽深。
“武器系的毕业生到了军部本来也是要先上战场的吧,之后才会根据表现分成基地守备兵和战场兵……”
随着自我剖析,陆酒也在慢慢梳理自己的思绪。
“……而且我生活在这里,本来就是帝国安稳,我才能安稳。”
从最初的世界到这个世界,他好像从未这么认真地思考过自己未来想做的事。
他的语速快了起来,语气也确定下来。
“……你是帝国皇太子,帝国安稳,你也才能安稳。”
他抬眸看向沈欲。
“既然我喜欢机甲和武器,喜欢战斗,又想要守护……你们,那我为什么不干脆成为军人?没错,我想成为军人!”
审讯室里却骤然间变得非常安静,空气的流动仿佛也停止下来。
陆酒意识到什么。
“……你不想让我走这条路?”
沈欲看着他:“可以进军部,可以上战场,但不准上前线。”
陆酒僵住:“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上前线?觉得我不够格?我现在才一年级。”
他突然醒悟过来——
“你觉得前线太危险了?”
沈欲问他:“你知道一场战役前线会死多少人吗?”
陆酒不敢置信地笑了:“我当然知道,可哪有军人不上前线的?又不是在玩过家家!”
看着沈欲的脸色,他突然意识到一直以来埋藏在心底说不清道不明的顾虑是什么了。
——这个世界已经不是普通世界了。
这个世界表面上看起来安全,实则危机四伏,阴影潜藏在现实社会的每一个角落,逼近每一个普通的人。
而沈欲,他也不再是一名普通的商人,他是皇太子,他要思虑很多事,同时也有权利决定很多事。
他们不再是普通情侣,他想做什么事都能放手去做,这个男人不仅会支持他,甚至可以给他提供资金供他肆意挥霍。
他们之间横亘了太多复杂的,不稳定的因素。
陆酒迅速冷静下来:“我要是没感觉错,和我对阵的时候你很兴奋。”
“是,战斗状态的你很性感。”
沈欲的语调没有起伏变化,仿佛他在说的并不是一句听起来很调情的话,语气禁欲到近乎冷漠。
“那只让我在战场后方打转,看我在安全领域内战斗,不觉得很没意思吗?战斗本身就是充满危险的。”
“我并不是非得要天天看你这么性感才行。”
……陆酒简直要被噎死!
……什么玩意儿!!
“你在这之前就一丁点都没想过我可能会进军部?之前都不反对,现在来强烈反对了?”
“我以为你会更关注自己。喜欢玩机甲,玩武器,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是能让你发挥的地方。
而家国大事,太复杂,这里头充斥的并不仅仅是“肆意”“尽情”,更多的是“生死”“哀重”。
陆酒顿住。
“……你有没有想过,我现在其实也是在关注我自己?”他蹙起眉头,“你不也亲自上过战场?你的第一场战役,你驾驶机甲上了前线,直接闯进了王兽的老巢。”
“后来你指挥的每一场战役,战舰也始终悬在战场的上空,最危险的地方。我想——”他站起身,按住桌面,“我想和你一起,不行吗?”
沈欲的视线跟随他抬起。
“不行。”
陆酒气笑:“可以是别的军人,可以是你,唯独不能是我?!”
“是,”沈欲的态度堪称无坚不摧,他平静地说,“唯独不能是你,陆酒。”
陆酒几乎快要像原子弹一样爆炸的情绪在听到这句话时骤然哑火。
他迅速平息下来。
审讯室里再度变得很安静。
两人一站一坐,对接的视线似一根绷紧的弦,弦丝闪烁在灯光之下,谁也不肯成为松开的那一方。
忽然,叩门声响起。
但两人谁都没有理会。
“我翻出学校后一路跟着我的,是你的人吧?”陆酒忽然问。
沈欲没有否认。
陆酒感觉得出来,最初跟着他的那个人非常谨慎,很难甩开,和那天晚上他偷摸去医务生教学楼时跟着他的是同一个人,大概率是那两名侍卫中的其中之一。
后来他从医生大叔那里出来,跟在身后的窥视感就来自于阿三哥了。
“……老实讲,我不讨厌你的控制欲,毕竟你就是这样一个人,最开始认识你的时候我就知道。”
沈欲眸色微动。
陆酒缓缓站直身体,拢紧了这个男人披在他身上的大衣。
“但这不代表我会全然接受你的控制欲。我希望你能试着再了解我一点。”
很显然,即使相伴过百年,他们之间也有着许多潜藏的矛盾,只是触发因素过去始终没有出现。
然而地雷埋在那里就是在那里,总有一天会爆发。
陆酒感到幸运的是,他和这个男人不必以脸红脖子粗的方式来争论这些问题。
在这个男人强硬及专制的外表下,他能感受到那份充满生命力的热度……对他的热度。
他心平气和地说:“沈欲,对我来说,拥有一件想要做的事不容易。其实普通的工作我也能做,绘画、教学、编程,都可以,但能做和想做终究不太一样。”
沈欲微不可见地凝了凝眉。
“驾驶机甲,制造武器的时候,我觉得很畅快,这种畅快一定程度上来源于这类事带来的感官刺激,但我也不是冲着找死去做这种事的。”
“我没想找死,也不想死,我会努力活着,毕竟我说过了,除了因为喜欢这些东西,我想走这条路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你。”
“帝国重要吗?重要。因为你也在这个帝国之中,因为在不久以后的未来,当敌人攻过来时,你会成为王座上的那个靶子。”
“我不想成为你被瞄准的时候,只能在一旁的鸟笼里急得乱飞却挣不出牢笼飞不到你身边去的金丝雀。”
沈欲动了动唇。
陆酒率先移开视线。
他抬腿向门走去。
“这段时间先别来我寝室了,我们都冷静一下,等你有一个确定的答案了,再来找我。我们到时候再谈。”
他打开门。
白云非站在门外,维持着叩门的手势,见到是他,脸上顿时流露出一种怪异的神情。
陆酒直接越过他朝门外走去——手上这幅银手铐看来还是得找那位警察叔叔去解开了。
沈欲起身快走两步——在白云非看来,这个举动很像是追——但某一瞬,这个男人又顿住了,眉眼压下一片翳色,眸光一转看向他:“什么事?”
白云非回过神,收起暗暗泛起的心惊,连忙走过去低声汇报:“殿下,那个‘阿三哥’醒了,供了一些话。他说陆酒去那里是找了一个名叫程杨的地下医生,我刚刚让留在现场的人找到了那名医生,他说……”
沈欲听着听着,呼吸一滞。
他倏然转过头,望向陆酒刚刚离去的方向。
第45章 帝国第一beta太子妃14
——这样算是吵架了吗?
陆酒在警察叔叔们敬畏且好奇的目送下走出大门,一辆低调奢华的黑色飞车停泊在门口,司机恭敬地守在车门旁。
陆酒扭动着手腕,一边默默想着,一边踏下台阶。
刚要朝对街走去,那名司机连忙上前两步拦住他:“是陆少爷?殿下叮嘱我送您回去。”
陆酒顿住。
——嗯……虽然他现在的心情绝对称不上愉快,但连日来蒙在心头的一张纸好像终于被捅破了。
——他现在至少感到了轻松。
“陆少爷,上车吧,”司机似乎很怕他拒绝,“这里离学校还有几十公里,交通也不太方便,您要是自己回去,殿下会担心的。”
陆酒沉默片刻,扯了下唇角,走过去打开车门,坐入后座。
司机松了口气,连忙绕过车头进入驾驶座里。
飞车启动,整辆机器无声地从地面上腾起。
陆酒转过头,看到沈欲的身影忽然出现在治安局门口。
细雨已经停下,潮湿的夜风拂去,将男人的黑发吹得凌乱,他猛地刹住了脚步。
很奇怪,明明车窗玻璃单向可视,外面的人根本看不进里头,但陆酒觉得,沈欲好像一瞬间便攫取住了他的目光。
——所以,心情还算轻松的话,算吵架吗?
陆酒在心里想着。
——不算吧。
——毕竟两枚齿轮要磨合在一起,总归会遇到一些卡顿,不论这一遭磨得过去磨不过去,都算不上什么争执。
他降下车窗。
这个举动似乎让沈欲凝了一瞬。
夜晚的冷风涌入车内。
陆酒朝他勾了勾手指。
从治安局里跟出来的白云非和两名侍卫看向沈欲,太子殿下本人则直勾勾注视着陆酒。
陆酒的指尖像是勾了一抹丝。
那抹丝随着他的动作牵动了另一端,另一端的男人便缓缓迈下台阶,一步一步走过来,直到来到他的车窗前。
陆酒仰起头,语气比刚才的最后还要缓和不少:“你还打算留在这里?”
“……还有事没处理完。”
沈欲的嗓音很低,很哑,他低眸凝视着陆酒。
陆酒又问:“衣服给我了,你不冷吗?”
“不冷。”
陆酒点点头,靠到椅背上:“那我走了。记住我们的约定。”
沈欲张开嘴。
陆酒等了等,没能等来什么话,不解地瞅他一眼。
沈欲顿住,又看了他一会儿,目光转向驾驶座:“……把他送到寝室楼下。”
“知道的,殿下。”司机连忙点头。
然后沈欲又看向陆酒,沉默一秒,低声说:“早点休息,别想太多。”
“这句话该我对你说。”陆酒笑了下,把车窗升上去了。
飞车渐渐腾高,缓慢地进入了深夜空荡的空中车道。
随后咻一声,飞驰而去。
白云非和两名侍卫走下来,来到沈欲身后,白云非低声问:“殿下,是把那个医生带到这里来,还是?”
沈欲的面容沉静下来。
“我们过去。”
*
这一晚,沈欲当然没有再出现在寝室里。
陆酒安安静静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起来看到对面那张空荡荡冷冰冰的床,抓了把头发,颇有些自嘲。
竟有些不习惯了。
这天过得平稳。
治安局那边没传来什么消息,毕竟就算他们查到了那个架势黑色机甲离开的人的身份也不会来通知他一名学生。
晚上从维修仓出来,陆酒下意识看了眼时间,八点半。
不由有些沉默。
随后低头笑了笑。
……不知不觉之中,那家伙把他的习性摸得比他还透。
回到宿舍,陆酒敏锐地发现,黑暗中,门边的柜子上好像多出了什么东西。
打开灯一看,发现竟是……一堆营养补剂??
陆酒满脑门问号,走过去拿起一盒来看。
能自由进出他寝室的只有沈欲,这家伙是给他送什么奇怪的玩意儿来了?
Xxx牌复合营养元素补充剂,适用于……beta怀孕早期?!
如一道晴天霹雳狠狠劈下,陆酒愣在了那里。
…………他立马给医生大叔拨出一通电话,接通了便劈头盖脸地问:“大叔,你见过他了?!”
这大叔上来就哭哭啼啼:“你还说!呜呜呜太子殿下太可怕了,我昨天差点以为我又要铁窗泪了,还好我行医半生对人类从来都遵守法律……”
陆酒打断了他的碎碎念:“你跟他说什么了?”
“用得着我说嘛,B超仪里该记录的都记录了,太子殿下带来的医生比我还专业!酒酒这事真不怪我,是阿三把敌人引进来的……”
陆酒脑瓜子嗡嗡作响。
他突然回想起昨晚沈欲踏出治安局时那有些慌乱的模样。
是那个时候就知道了……?
“……酒酒你真不厚道,都不说那孩子是太子殿下的,要是那孩子一不小心出什么差错我不是完蛋了……”
陆酒嘴角一抽:“你昨天还说要给我剖腹产。”
“剖太子殿下的崽和剖你的崽是一回事吗!”大叔理直气壮。
“……你还好意思说你行医半生对人类遵守法律!!”
陆酒无力吐槽,又看了眼手头的东西:“他给我送了一堆营养补剂。”
“什么补剂?”
陆酒把商品名念了一遍,大叔说:“你是得吃点,现在的人都缺营养,孕妇从怀上开始就得吃一堆补剂了。我昨天没跟你说是觉得你也没这个闲钱去买这些东西,咱们这些人啊,就只能麻赖活着……”
陆酒听着耳边的念叨,沉默下来。
挂掉电话后,他看着眼前这堆东西,低头叹出一口气。
……
这堆补剂就像一个开始。
隔天,陆酒回到寝室,发现书桌上多出了一堆整洁的厚实衣物。
……虽然气温是下降了,但好像也还没到要穿这么厚的衣服的地步。
他打开全息屏,想给沈欲发消息让他别送东西来了,结果想起来……他压根没这个家伙的联系方式!
他在书桌前坐下,抵住脑袋无语两三秒,扒拉开这些衣物,发现一张被压在最底下的小纸条。
纸条上写了几行字,告诉他那些补剂是怎么服用的。
……一看就是那个男人亲笔写的字。
和他这个人的风格一样,看似飘逸,实则笔力遒劲,力透纸背。
陆酒出神地盯了纸条好一会儿。
…………都什么年代了,还写小纸条!
他用力将这张纸条拍下,拎起一件衣服——哈!一件毛茸茸的小熊睡衣!什么审美!
……
第三天,太子殿下送来一堆零食,并用纸条疑惑地问他为什么不吃补剂。
陆酒假装没看到,只咔嚓咔嚓啃完一袋薯片。
第四天,太子殿下送来一堆机械零件材料。
陆酒在寝室地上哐哐分类这些材料,非常兴奋,干脆利落干完一瓶补剂。
第五天,沈欲送来的是几本武器制造专业书。
这几本书连学校网络图书馆里也没有收录,陆酒两眼放光,上头看到了凌晨两点。
第六天,这几本书消失了。
陆酒抓狂,啊?他只熬了一晚上!!
第七天,这几本书又出现了。
太子殿下再次写小纸条:我想给你安排一次全面检查,不想见到我的话,可以让白云非陪你去。
陆酒咬着笔帽,盯着这行字。
他在底下写:你不是知道我刚刚在大叔那里检查过?
写完,划掉。
又写:你还没想好
没写完,又划掉。
写下:行吧,要是我去检查一次你就能放心的话,我就去,不过不用人陪,告诉我地址我自己过去就行。
他将这张纸条放在了他的书桌上。
隔天,在他吃完中饭从食堂里走出来时,熟悉的司机守在外头,上前恭敬地对他行礼:“陆少爷,我带您去做检查。”
太子殿下安排的产检自然比医生大叔那边高级很多。
陆酒被送到了一栋看起来保密性很好的大厦里,前来接他的医生助理将他带到二十楼。
替他做检查的医生嘴巴很严,全程温柔微笑,不该问的一句都不多问。
陆酒做了一次更细致的B超,被抽取了一管血液,做完这些检查后,他漫不经心地问:“检查结果你们会通知他的吧?”
医生反应很快:“是的,检查报告我们会送到您和太子殿下的邮箱里。”
医生助理就不怎么上道了,他下意识地看了眼走廊斜后方紧闭着门的一个房间。
陆酒随着他看过去一眼。
医生助理被他吓了跳,连忙收回目光,紧张地眼观鼻鼻观心。
陆酒笑了声,没说什么。
某位人士也真是……
陆酒想不出形容词。
算了!
他大摇大摆从那个房间门口路过,走去电梯间。
当天晚上,他收到了邮件。
结果就是他很健康,崽崽发育也很好,没什么可担心的。
陆酒摸摸肚子。
陆晨曦啊陆晨曦,应该就是你了吧?
你可真是一个强壮的小宝贝。
*
这天,陆酒下课后被班主任叫到了办公室。
“虫兽潮实战训练你想不想去?”
陆酒愣住。
虫兽潮,这是每年固定时间会在帝国边境发生的现象。
低阶虫兽们会从不可预测的空间通道里涌出来,侵犯周边的星球,有的时候量多,有的时候量少,人类只能通过常年来的经验判断出虫兽潮会发生的大概星域,却没办法确定具体的位置,也没办法预测到准确的时间。
一般,这样的虫兽潮会一波接一波,持续两到三个月时间。
而军部的常规应对方式就是分成三个部队,第一部 队负责虫兽涌现的源头领域,第二部队负责广泛的太空领域,第三部队负责各大遭受侵袭的星球地面领域。
为了考验各大高校的军校生们,也是为了给他们增添经验,军部允许每所授权高校送去一定数量的学生,编入第三部 队,于每年虫兽潮的早期一起加入实战。
一般来讲,这样的名额都是给到机甲班二三年级的学生,一年级是轮不上的。
班主任说:“今年特殊,其他学校也送去了部分一年级学生。像他们皇家学院,跟你关系比较亲近的那个白云哲这次就被报上去了。当然了,去了那儿肯定是要进机甲,上战场的,所以我也是问问你的意思——”
“我去,老师。”陆酒毫不犹豫地说。
“你确定哈,确定我就给你报上去了?出发时间就在一个礼拜后,挺快的。”
“我确定,谢谢老师了。”
班主任又跟他唠叨了几句,说今年恰逢他们两个学院交流,太子殿下莅临,到时候估计他们学校的团队会和皇家学院的一起走,太子殿下应该也会一起出发,亲自指挥有军校生参与的那几场战斗。
陆酒听了,心潮起伏。
晚上,他在维修仓呆到很晚。
这段时间,他一次又一次地改进自己的武器能源线路设计框架,也一次又一次地更换材料配置方案,如今终于突破瓶颈,进入了最后收尾阶段。
他全神贯注。
一口气干到将近十点,他收了工,默默回到寝室。
洗完澡躺到床上,全息屏弹出来。
【陌生人xxxxxxxxxxx请求视频通话】
嗯?
这么晚了谁打电话来,而且还全号加密?
陆酒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点了挂断。
【陌生人发来消息1则】
陆酒点开。
“是我,沈欲。”
【陌生人xxxxxxxxxxx请求视频通话】
陆酒缓缓挑起眉梢。
他接通了电话。
全息屏中跳出画面。
男人似乎也已经洗过了,身上穿着一件深蓝色睡衣,他正坐在一张咖色沙发上,双手抱臂,身后是一盏落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
“你报了虫兽潮实战训练?”
几天没见,陆酒发现自己还真有点想这个家伙,即使对方此刻蹙着眉头如此直截了当,看起来也有几分顺眼。
陆酒在床上翻了个身,以趴卧的姿势慢吞吞回答:“是,老师问我想不想去,我想去就报了。”
“以现在这样的情况?”沈欲眯起眼,“军部没有让孕妇上战场的先例。”
陆酒坦坦荡荡说:“你也知道我怀孕有两个多月了吧,我之前不还怀着孕跟你打了一架?”
沈欲看起来有点被他强词夺理到。
他一副“你也知道你当时怀着孕”“如果我当时知道你怀孕了你觉得我会让你上那台机甲?”的表情。
陆酒投降。
“我当时敢上去跟你打就是有信心不会影响到肚子里的这个,现在也是一样,我保证不会伤到孩子。”
“我不是在担心他。”沈欲缓缓道。
“只要他不会出事,我就也不会怎么样呀,和你们有什么区别?最多就是肚子上的肉厚实一点。”
“你怎么保证不会出事?”
“一些玄学,”陆酒将两只手搭在一块儿,下巴搁在手背上,望着这个男人,“就像你会做那种梦一样的玄学。”
沈欲沉默。
两人隔着一面全息屏,隔着这一周的时光,注视彼此。
“就非得这次去?”
“如果可以去,为什么要放弃这次机会?”陆酒语气舒缓,“一个礼拜前我在治安局里对你说的那些话又不是在开玩笑。”
你也知道那不是在开玩笑。
不然不会直到今天都没有踏入这间寝室。
沈欲又沉默了。
陆酒歪着脑袋打量他。
“你现在在哪里?”
沈欲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
“不想说我就挂了,”陆酒作势要去关闭全息屏,“我去看书。”
“在你们学校的宾客楼,”沈欲平静地回答,“顶楼。”
陆酒收回手指头,不动声色地翘起唇角,又立刻捋平,假装淡定。
“你竟然住在学校里?”
“在住进你的寝室前,我一直在这里休息。”
“看起来房间还挺大,睡得舒服不?”
“你可以自己过来试试。”
“你的语气太平静了,听起来一点都不诱惑。”甚至还让人有点萎。
沈欲扯开唇角。
他视线往下一扫,又抬起:“这么趴着,没关系?”
“没关系,都说了玄学护体。”
“你的玄学这么厉害,就不能直接保你平安吗?”沈欲冷不丁问。
陆酒一怔。
“要是它能保证你不会在任何意外中受伤或死亡,你做任何事我都不会拦着。”
“嗯……”陆酒轻笑,“我也想要这么厉害的功能,可惜,玄学没这么厉害。”
他好像听到正在偷听的111发出一声啜泣。
沈欲又安静了一会儿,再启唇时,嗓音轻下来:“最近这段时间还想吐吗?”
“没了,就那么一两天有点恶心,后面就好了。”
“其他症状呢?”
“也没,这一胎怀得挺省心的。”
比上个世界好多了。
沈欲久久地凝视着他,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缱绻与怜意。
“我不知道你能怀孕。”
“嗯,我也不知道。”
但没关系。
他已经接受了。
不是走投无路的接受,而是知道这件事势必会发生,但这件事只会发生在你我之间……所以也没关系了的,接受。
*
周一,实战训练队伍浩浩荡荡出发。
带有各自校徽的两艘飞舰缓缓升空,于晴空中逐渐缩小成两粒小白点。
从这颗星球出发,到实战基地大概要一整天的时间,吃完中饭,带队老师就把大家叫到一起,打开全息屏。
来自军部的负责他们学院的教官开始给他们提前上课。
“虫兽潮区域”大概横向跨越了一千五百光年,区域内有人类居住的星球大概有三百六十颗。
军部设了五大基地,这五个基地均匀分布在这片领域内,确保任何地点涌现虫兽潮,都能有部队尽快抵达。
“兽潮中会出现的虫兽一般都比较低阶,战斗难度只和它们的数量有关……一般来讲尽快结束战斗有两种方式:第一种,找到这一波虫兽潮的源头空间通道,炸了它;第二种,找到这波兽潮的王兽,杀死它。”
大家聚精会神听着。
“过去是两种方案并行,但现在第一种策略基本已经被放弃,因为太过靠近空间通道就会不小心掉进去,而掉进去的人从来没有出来过。没人知道那些空间通道的另一头是什么。”
有学生举起手:“会不会是虫兽大本营?因为虫兽数量太多了,那些士兵敌不过……?”
“我们也这样考虑过,所以也曾派过一支万人部队,但是——”教官话没说完,只摇了摇头。
大家哗然。
万人部队都葬送在里头了?
那空间通道里头到底有什么啊……
璨星被指定到3号基地,他们和皇家学院的飞舰在进入虫兽潮区域后就分道扬镳。
陆酒是武器系学生,没有机甲,在走进分配给他的休息室前,带队老师匆匆过来塞给他一个空间匣:“这是部队里的机甲,你等会儿去练习场试试,有什么适配不了的地方跟我们说,调好了才能上战场!”
“好的,谢谢老师。”
陆酒接过空间匣吊坠,感觉到什么,抬起眼看向走廊对面。
林邈按着门把却没有推门而入,正侧身站在那边,像是在偷听他们的对话。
注意到陆酒的眼神,他立马开门走进去,砰一声把门甩上,慌慌张张的。
……搞不懂这个逃逸玩家整天在想什么。
陆酒抛了抛吊坠,进入自己房间。
说起来,沈欲在哪儿?
*
一艘星舰静静悬浮在太空中。
一间没有舷窗的房间里,沈欲坐在床边,衣袖卷起,医生正在给他注射药剂。
一支针缓慢推完,医生叮嘱:“殿下要是还觉得不舒服一定要及时跟我说,最近这段时间可马虎不得了。”
语罢,他收拾好东西,离开了房间,细心地将门带上。
白云非眉头紧皱,看着沈欲神色淡淡将袖子放下。
沈欲的易感期就在五天后。
说是如此,信息素的爆发时点也不是每次都那么精准,或许会推迟,也或许会提前。
理论上,这次实战训练他不该来的。
“殿下,靠强效抑制剂硬压易感期对身体不好。”他委婉地劝说。
沈欲挑起唇。
“每次都靠自己解决对身体就好了吗?”男人活动一下肩膀,云淡风轻,“至少对我的手腕不太好。”
白云非被噎住,脸上浮现出尴尬。
……所以,殿下和陆酒怎么会这么快就有了!
众所周知,在这个社会上,两人刚好上一方就怀孕了,这放在任何一对情侣身上都是一件晴天霹雳的事。
爱情会催生出强度前所未有的发忄青期与易感期,尤其是在情感初期,这种爆发往往是很难靠药物硬压下去的,硬压只会让人“爆炸”(不好说是精神上的还是生理上的),他们需要伴侣的帮助……
伴侣的介入可以让这种“火山喷发”缓和到正常人体能接受的程度,这往往也是小情侣感情升温的好机会,现在搞得……
“为什么要露出一副我已经牺牲掉的表情?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因为饥渴而死。”沈欲疑惑地看他。
白云非又被噎住了,这次不仅被噎住,还被羞得满脸通红。
“殿下,您是第一次谈恋爱,”白云非努力让自己保持严肃,“我们没法预料您这次易感期会是什么情况。”
“那就走一步看一步,”沈欲站起身,向门走去,“就算药物真的压不下去,也不是非得要回皇宫我的手才叫手。”
太子殿下摆了摆手。
白云非的脸瞬间涨得像是快要原地爆破的番茄,他连忙低下头去,面露懊恼。
第46章 帝国第一beta太子妃15
这一晚,五个基地很平静。
他们没法准确预料到第一波虫兽潮会在什么时候来临,或许是半夜,也或许是几天后,一周后。
陆酒从练习场回来的时候,能够感觉到弥漫在军校生之间的紧张气氛。
“111,保胎功能记得随时拉满噢。”
“听令!”小系统道,“24小时都给你开着的,放心吧!”
最开始知道111有这个基础功能时,陆酒也觉得神奇,但事后想想又觉得合理。
——比起“检查身体里是否有子宫”这种奇奇怪怪的功能,“虽然怀孕了但是希望能不要影响到干这干那”的需求更强烈不是很正常?
快穿玩家应该大多都是事业批。
回到房间,冲了一个热水澡,陆酒躺到了硬邦邦的床上。
他舒出一口气,紧绷的肌肉松弛下来,将双手枕到脑后,望着天花板,思绪开始飘散。
他闭上眼。
……不能打电话。
破一次戒就算了,破两次,那这戒存在跟不存在又有什么区别。
他翻过身,面朝墙壁。
睡吧睡吧,不想那家伙了,养精蓄锐,迎接明天。
……
……
“哔——哔——哔——哔——”
“2级虫兽潮已到达,2级虫兽潮已到达,请各部队立即出发……”
警报声在全基地炸响。
陆酒豁然睁开眼,翻身从床上下来,打开门就看到走廊上所有人都行色匆匆。
带队老师经过他门口,喊道:“快带上空间匣,走了!”
时间,早上四点,天色未明。
陆酒和其余人一起赶到出发口,只见军方部队已经从前方敞开的基地大门里出发——士兵们排队小跑出去,一踏上外面的地面就放出机甲,乘机甲飞起。
负责璨星学院的教官飞快给他们分发战斗服,催促道:“赶紧穿上,快!穿上就列好队准备出发!”
“我们属于第三部 队,只负责地面领域,这次的目标星球是邻近的蓝鸣星!”
陆酒听到了身旁男生牙齿打起颤来的声音。
——有资格参与实战训练的都是校园中的佼佼者,然而地点从学校的实战林转换为真实战场,紧张与恐惧还是难免会从心底滋生。
陆酒目光沉着地望向前方。
这一刻,他依旧不知道沈欲在哪里,也不知道这场战斗过后,他自己会如何。
但他愿意去面对未知的未来。
队伍开始向前跑去。
他跟着向前。
双脚踩到坚实的地面,清晨冰冷的空气拂面而来,机甲被从空间匣中放出,他跃入机甲手中。
进入舱内,迅速将各种线路接上自己的战斗服接口,随后集中注意力与机甲进行精神连接。
昨天,教官已经将他们的机甲系统与军方指挥系统连接起来,并在他们的舱内安装了记录仪。
所有系统及程序都在此刻开始了高速运转。
【目标星球:蓝鸣星】
【坐标:xxx,xxx,xxx】
【出发】
机械女声播报完,机甲乘风而起。
冲向云霄,冲破大气层,冲入太空——
陆酒瞳孔紧缩。
太空无声,刺目的光芒却处处绽放,一团团炸开。
在这绚丽到残酷的画面中,一艘巨型星舰与他们并肩而行,驶向蓝鸣星的方向。
*
蓝鸣星。
半小时前,兽潮爆发,大量虫兽入侵了这颗星球的南半球。
此刻天色将明未明,广袤的森林里,各种体型的虫兽四处奔窜,机甲如流星雨,纷纷坠向大地。
通讯平台开放,教官的声音接入进来。
“璨星学院的学生全都跟着我,我们负责的区域是这片森林的南半部分,不要乱跑到别的地方,听到没!”
“听到了!”所有学生的声音在平台中同时响起。
“着陆后就是你们大展身手的时间,但是遇到太难对付的虫兽也不要硬杠,记得呼叫我!”
“好!”
有学生插话进来:“教官,王兽一般会在哪里?”
“王兽是兽潮中唯一确定会出现的高阶虫兽,一般体积非常庞大,会找地方隐蔽,我们没法靠机器扫描到它,只能通过一些战场现象去判断它的位置。你们就不要考虑这么复杂的事了,这不是你们的任务!”
“是!”
陆酒的机甲就快要落到地面上。
下方忽然窜出来一头虫兽,小体型,甲壳虫状,展开双翅抬起头,一副威慑敌人的模样。
陆酒一炮轰出去,这只虫兽瞬间炸开成花!
机甲队伍正式着陆,大家小心翼翼四散开来。
……
巨型星舰悬在这片森林的上方。
记录仪监视到的画面形成一格格小方块,呈现在此刻所有吃瓜将领的面前。
“这个学生动作挺快,”一名少将点了下左下角一个方块,“才这么会功夫已经击毙三头虫兽了。”
“这是林邈,”璨星的带队老师在十分钟前从基地来到了这儿,见状连忙道,“他是二年级机甲班的第一名。”
“嚯,怪不得。”
“这学生也不错,”又一个人朝右上方扬了扬下巴,“击毙五头了,他很会用武器啊。”
“哦……这是陆酒!”
沈欲坐在圆桌后方的主位,静静看着这些画面。
“这得是你们机甲班的第二名了?”将领开玩笑。
“呃,不是,陆酒不是机甲班的,他是武器班的。”
将领们闻言颇有些惊讶。
带队老师动了动唇,神情颇有些纠结。
如果把陆酒放到机甲班去,谁是第一谁是第二,还真不好说……
……
下方森林里。
一声尖利的鸣叫声响起,一头五米高虫兽横冲直撞从前方奔出来!
六发激光炮瞬时从不同机甲的炮筒中射出去,射出笔直的轨迹,袭向它的上下左右。
这头虫兽敏捷地左闪右躲,最后竟只被炸伤了一条腿。
仅仅歪斜了一下身体,它便更为狂暴地朝他们扑来!
“它速度好快!”通讯平台里,一个男生有点慌乱起来。
陆酒振了一下左臂。
咔嚓一声,机甲左臂中间裂开一道缝,金属面板向两旁缩进,露出了里头……一个形状超级复杂的炮筒??
登时,听到男生的话语,前方调转方向赶回来的教官愣住了,还在后方努力表现的林邈瞥到一眼,也愣住了。
其他几名学生愣住了,此刻正在星舰里围观的将领们也全都愣住了。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这炮筒至少有几十个炮口,有大有小,全挤在一起,其中还夹杂着几枚细长尖刺,规格明显不符合标准,这是用来干什么的??
沈欲眯起眼。
陆酒举起手臂,这几十个炮口及尖刺的前方出现了点点色彩各异的光芒。
“教官,”他在平台中说,“我想试试这新武器,您要不从前面让一下?”
虫兽咆哮着朝他们逼近,它的口中喷溅出唾液,脚下利爪刮起无数泥土,凶猛的气势足以逼退所有战场新兵。
陆酒却岿然不动站在那里,左臂炮口对准前方,色彩各异的光芒逐渐膨胀,融汇到一起,变成一枚巨大的……光弹。
“……”教官一个激灵,打滚从虫兽后方闪过!
轰!
一声雷鸣般巨响,在那头虫兽跃起来的瞬间,这枚光弹飞射出去!
它发出刺眼的光芒,迅速膨胀成一面直径近十米的竖直圆形屏障。
虫兽躲无可躲,被迫停下,却也无法阻止这面屏障的逼近和笼罩,尖叫着被包裹在其中。
屏障闭合成一个球,静止一秒,原地炸开!
狂风席卷而来,噼里啪啦的连续爆炸响声惊动了整片森林。
……
星舰中。
小方格监视屏出现了雪花点,将领们呆了两三秒,纷纷震惊地走上前。
“那是什么?”
“是我们军方的武器?”
“不是吧,武器库里根本没那种奇形怪状的东西!”
过了几秒钟,实时画面重新出现。
霎时,所有人静下来,静得落针可闻。
……森林被轰平出了一块扇形区域。
有的树木还焦黑立在原地,有的早已断成几截躺在地上。
原本可以用树丛作掩护的虫兽们无处可藏,全部被扫中,尸体横七竖八。
四面八方焦黑的灼烧痕迹明显来源于激光炮,地面上交错纵横无数道直线状凹痕则似乎是射线枪的杰作。
扇形区域前方的一片树木,树干上密密麻麻出现了无数孔道。
……这画面简直超出了人的理解。
“……这到底是什么武器?”一名将领难以置信,“激光炮和射线枪……没法用到一起的吧?!”
数年来,为了加大机甲可携带武器的威力,有无数武器设计师想过,能不能把不同性质的武器叠加在一起?
比如,激光炮和射线枪放在一起,既有炮轰又有射线切割,破坏力瞬间拉升无数等级,他们即使不去研发新型武器,也可以靠这样的排列组合玩出花样。
然而看似简单粗暴的方案,却处处碰壁。
无他,这些东西组合在一起用时,状态太不稳定了。
不是射线被激光炮吞没,就是二者在一起直接原地炸开。
——在炮膛里炸开!
甚至只是让两名士兵一人拿一个激光炮,一人拿一把射线枪,挨在一起发射,都会出现这种极其惨烈的情况。
所以一支部队里是不能出现五花八门的武器的,大家必须统一,就是为了防止发生这样的意外。
但他们对这批军校生没有做出这样的要求。
……一个学院最多也就来十几名学生,他们也不会将这些学生送去虫兽密度极大的战场,一般不至于出现“两种武器紧挨在一起发射”的情况,除非这俩学生自己黏黏糊糊非得要我挨着你你挨着我……
“这是这个学生自己带来的武器?!”一名将领立即转过头,问璨星的带队老师,“这是你们学校搞出来的东西?!”
带队老师此刻也正懵逼着,闻言连连摇头。
“不可能是他们学校研发的,不然我们能不知道?”
“就是,太子殿下不是和他们一起来的吗,这事怎么可能瞒得了!”
“那什么意思,这是这个学生在自己搞出来的?”
“刚刚他们学校老师不是说了,他是武器系的!”
“可他还没毕业,他只是一名学生!”
带队老师讷讷:“……而且,他才一年级……”
所有将领戛然而止,扭头看他,直瞪着眼。
带队老师吞了一下口水,弱声道:“……但是,他在实战课里就已经搞出过破坏力极大的武器组合……”
将领们的眼球快瞪出眼眶。
白云非正站在沈欲后头,微张着嘴。
他低声说:“……是昨天到了基地装上去的?”
没有人预料到这件武器的出现,说明昨天陆酒并没有在练习场中试用过这件武器……
……倒也能理解,毕竟这破坏力,没有一个练习场扛得住。
……璨星的练习场也不行。
……但这也意味着,陆酒完全是拿了一件他自己也不确定能不能成功的武器到战场上来……?
不,不对。
实时画面中,机甲冷静地垂下了左臂。
白云非在内心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陆酒应该非常确定,他的武器会成功。
这一刻,他喃喃:“……他确实很厉害。”
沈欲望着画面中的机甲,沉默不语。
*
陆酒吐出一口气,活动活动肩颈。
不错不错,武器发射成功,机甲也没什么损伤,这件武器他能打到98分!
111探出头来:“还有两分差在哪里?怕自己骄傲?”
“不,差在外观,”陆酒嫌弃,“这东西太丑了。”
111感叹:“……原来你还有审美啊!”
“你在质疑我什么?”陆酒挑起眉梢。
他的表现震惊了所有人。
“卧槽……卧槽,陆酒,牛逼啊,这什么东西?你自己搞出来的?!”
通讯平台里,同学们兴奋起来。
“你怎么偷偷摸摸搞出来这么厉害的东西都不跟我们讲!”
“啊,我也好想要,有这破坏力,扫平整片森林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教官嘴角一抽:“也不能全部扫平哈,破坏生态的。”
陆酒:“确实确实。”
机甲又是一振臂,左臂合拢,再次分裂开,这次露出来的是一把剑。
大家又懵逼了,重剑虽然是机甲配备的常规武器,但陆酒这把剑长得又和别人不一样。
“这又是什么玩意儿???”教官炸了。
“也是出发前捣鼓出来的东西,我再试试。”
陆酒说着,哐哐哐往前冲去,前方冒出来一头虫兽,离他还有十几米远他就挥剑了。
登时,咻咻咻几百发小炮弹从剑身上射出去,随着陆酒甩剑的线路扫射向虫兽。
“这和散射炮有什么区别?!”大家吼道。
“更帅啊!”陆酒把剑挥舞成交响乐指挥棒,噼里啪啦稀里哗啦。
……
林邈跟在队伍的最后方。
看着大家追在陆酒的屁股后头跑去,原本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平台上全是他们叽里呱啦兴奋交谈的声音,他默默咬紧下唇。
实战训练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表现机会,影响大到可以决定一名受训学生未来毕业进入军部后是被安排到重点部队还是守备队伍。
……他想好好表现,出人头地。
想让那些正在星舰上关注他们的将领看到他。
林邈抿紧双唇,烦躁地击杀着周围零零散散的虫兽,在平台上又爆发出一阵欢呼声时,忍不住思索——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脱颖而出?
有什么办法……可以盖过陆酒的光芒?
他的眸色晦暗下来。
*
第一波虫兽潮爆发已过去一个小时。
初步判断,这一波虫兽的数量在一万头以上。
源头领域、太空领域、地面领域已经被清扫过半,然而作为虫兽方指挥者的王兽的位置还未被发现。
干掉王兽,他们才能更快地结束这场战斗。
陆酒他们跟在教官的身后,持续向森林深处推进。
“突然觉得实际战场也就这样!”
“是啊,好像也没想象中那么恐怖。”
“你们现在处在相对安全的地方,当然没那么恐怖了,倒是去太空战场看看!”教官泼来冷水。
“嘿嘿知道啦知道啦!”
“逐步适应,逐步适应。”
“现在其他战场怎么样了啊教官?”
“管好自己,少问别人!”
“嗐……”
他们嘻嘻哈哈往前走着。
忽然,后方树林里传来一声金属爆裂的巨响,响彻天际。
他们一惊,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一股烟从北边森林里飘出来。
“那边怎么了?”有人小声问。
“机甲出问题了?”
“不知道……”
“——不要分心,看准前方!”教官忽然喝道。
他们立马齐齐回头,提起戒备。
前方树林里出现了一团影子,它摇摇晃晃挪出来……不是虫兽,而是一个……男人?
大家愣住。
这个地方正值初秋,这人身上的衣物非常单薄。
上身一件黑色潮款短袖T恤,下身一条破洞牛仔裤,脖子上一串一串的项链堆叠在一起,耳朵上也打了许多钉,看起来像是一位非主流少年。
“……怎么会有普通人在这里?”一个女生讶异,“这附近没有居民区吧?”
“没有,”教官简短回答完,顿了顿,打开扬声器问,“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男人没有抬头,也没有回答。
他只拖着脚步,摇摇晃晃朝他们靠近。
踉跄来到了教官机甲的面前,他双膝一屈,跪下去抱住了机甲的腿,这才抬起脸,一张脸又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我在问你话,”教官低低啧了声,“得把他从这里弄走。”
陆酒敏锐察觉到,一股臭味通过机甲的通风口飘进来。
诚然,虫兽本身就很臭,这片森林现在臭气熏天,但此刻飘进来的这股臭味……好像还要更浓烈一点……
“yue,”那女生干呕了,“什么味道?也太臭了!”
“对啊,怎么突然……”
“周围是不是有虫兽在?”
“没看到啊……”
疑惑的议论声中,大家四处张望,只有陆酒盯住了那个抱住教官机甲脚部的男人。
胸腔内的心脏莫名地咚咚加快了跳动。
这股恶臭味太熟悉了,好像在哪里遇见过,是在……
教官抬了抬腿:“你先起来!”
男人傻呵呵地笑着。
“起来说话,别趴在我脚上,会不小心踢到的!”
这个男人还是不松手。
陆酒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
他转动身体,抬起手臂,更换武器为激光炮,咔哒一声,对准了这个男人。
这个动作让所有人愣住。
教官沉声问:“陆酒,你在干什么?”
“教官,”陆酒哑声道,“快甩开他。”
“……什么?”
轰——轰——轰——
来自不同的方向,接连三下金属爆裂声远远传来,惊动了他们。
教官脚下的男人陡然开始抽搐。
他一边剧烈抽动,一边还在笑着。
血从他的眼眶、鼻子、耳朵里溢出来,他的脸开始变得凹凸不平,仿佛底下有什么活物在挣动,在试图钻出来——
“……教官,快甩开他!”陆酒厉声喝道。
他射击了,一炮轰向了教官机甲的脚。
教官立马甩开这个男人,这一炮轰了个空,砸在了地面上。
“陆酒你——”
教官话还未说完,陆酒立即举起手臂再次瞄准被甩出去的男人,也在这一瞬间,所有人瞳孔猛地紧缩——
这个男人的身体在空中被撕裂。
数支黑色虫足从他的身体里钻出来,坚硬的圆形反光外壳从他的胸膛中间升起,紧接着是两对莹绿色的眼睛,狰狞翕动着的口器——
——这个男人的身体里,竟藏着一只虫兽?!
在所有人的目眦欲裂之中,陆酒毫不犹豫射出了第二发激光炮!
虫兽还未彻底摆脱男人的皮囊就被击中,嘶鸣着在空中炸开,浆液四溅!
下一秒,所有人的通讯平台中闯入了一则警告——
“所有人注意,所有人注意,地面战场出现了伪装成人类的虫兽!重复一遍,地面战场出现了伪装成人类的虫兽!”
地面隆隆震动起来。
这则警告立刻又变成:“地下有大量生命信号接近地表,请地面部队做好准备——”
教官吼道:“所有人两两一组,守住彼此的后背!”
陆酒立马和临近的一名学生组成一队,其余学生也在慌乱中行动起来。
“林邈去哪儿了?”忽然有人喊,“他怎么不见了,林邈,林邈你在哪里?!”
他们本来是十六个人,少了一个林邈,这名学生落单了。
“林邈林邈,你在哪里?!”教官也在平台上呼叫着。
他迅速飞到这名学生的身旁,与后者组成队伍:“不管在哪里马上回来,不要单独行动!”
然而林邈始终没有回应。
地面的震动越来越剧烈。
某一瞬间,四面八方无数道影子破土而出,尘土飞扬中,尖啸声冲破耳膜,虫兽们腾空而起,密密麻麻令人汗毛直竖。
森林深处,影影绰绰的“人影”纷纷走出来……
*
星舰中。
这里也陷入了大乱。
不是慌张,而是震惊。
虫兽竟披上了人类的皮。
它们竟将自己庞大的身躯藏在了那么渺小的皮囊中,以这种方式趁士兵们不备……
沈欲起身,快步走到操控台前,按下按键,对准话筒启唇:
“战斗开始前扫描仪已经扫过地表,这片森林里没有人类。现在出现的‘人’大概率同样是从地下潜行而来,见到全部击杀。林少将在吗?”
操控台上,一盏小灯亮起。
“我在,殿下!”粗旷的声音气喘吁吁回应。
“你负责活捉。用捕捉网困住它们,看能不能将它们阻拦在破体前的状态。已经破体的就不要带回来了。”
“明白!”
“李将军。”
又一盏小灯亮起。
“殿下,我在!”
“清理出三到五间实验室,准备接收实验体。”
“明白!”
“3号基地第四第五守备部队即刻出发,前往蓝鸣星。”
“收到!”
……
一片混乱中,沈欲处变不惊,冷静下达了十四道命令,中间没有丝毫停歇。
停下来时,整个指挥室也重新变得静悄悄的。
将领们沉着下来,思索片刻,撇过头去,低声对副官交代话语。
副官们接到指令,纷纷离开指挥室。
所有人都在安静中行动起来。
操控台右上角,一盏小灯忽然亮起。
“是军校生团队的通讯灯,可能是他们的教官!”战役辅佐官连忙道。
“接通。”沈欲命令。
灯灭了,声音传出来。
却不是那名教官的声音。
“沈……太子殿下!”清亮的青年嗓音响起,带着一股剧烈运动后的气喘。
“我在。”
一旁,辅佐官敏感地抬起头,看了站在操控台前的男人一眼。
是错觉吗,总觉得殿下的这一声回应……和刚才的语气不一样,好像,要低柔许多。
“你那边能定位到林邈机甲的位置吗?”
青年那边声音嘈杂,短暂的尊敬过后,上来就要求沈欲做事的态度让指挥室众人悚然一惊。
这名学生知道他是在和太子殿下说话吧?
沈欲的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变化。
他只顿了一下。
他没有回头,对其余人说:“你们全部出去。”
将领们愣住,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
却还是听令起身,离开了指挥室。
很快,偌大的房间就只剩下沈欲一个人,面对散发着幽幽光芒的全息屏与亮着各种小灯的操控台。
“为什么要找他?”
沈欲一边语气平缓地问,一边将这则通话切换成私人频道,随后按下一枚按键。
全息屏上,军校生的实时战斗画面早在半小时前战况进入平稳状态后,被切换成了战场资料,而此刻战场资料也被关闭,一张森林扫描地图出现在他眼前。
上面正有着许多移动中的小红点。
“我怀疑他……和这些披皮兽有关系!”
战场中,陆酒击毙了一头虫兽,声音沉下来。
第47章 帝国第一beta太子妃16
森林里。
短短几分钟时间,大量从地下涌出、从人体中破出的虫兽打散了队伍。
陆酒和同组的那名学生也被分散开了,通讯平台受到震动干扰,难以再接收到彼此的信号,无奈之下,他只能试着连接沈欲那边的通讯。
万幸,星舰的通讯平台依旧如常。
“找到了吗,他在哪儿?”陆酒轰死一头虫兽,气喘吁吁地问。
“坐标发送给你了。”
男人冷静的声音传来,陆酒的面前展开一面全息屏,上面是森林地图,一个小红点在东南方向位置。
地图刷新一下,这次出现了大量蓝色色团——这是虫兽的生命信号。
密密麻麻的蓝色色团环绕在陆酒的四周,然而那小红点所在位置的周围却非常干净。
小红点向东南角移动,移动,某一瞬,消失了。
“他去那边干什么……算了,我过去看看!”
“那边现在只有你一个人?”沈欲忽然问。
“对,大家全都被打散了。”
陆酒的身后出现一个空档,他立马钻出去,飞起来,向东南角方向前进。
尽管还没听到他的解释,沈欲却已经联系了森林战场中其他部队的负责人,发送坐标,命令他们也立刻向坐标位置出发。
在上空可以清晰看到底下战场的惨烈。
为什么普普通通的一场二级战役会变成这样,这背后又意味着什么……此刻陆酒没法细思。
关于林邈的事,他还需要理清楚。
“沈欲,这些披着人皮的虫兽散发出来的味道和普通虫兽不一样。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它们在人皮里闷久了,它们的味道要浓烈许多。”
在二者没有同时出现的时候,这种差异是很难区分出来的。
只会觉得,啊,这次好像格外臭。
可当两种味道同时出现时,这种微妙的差别就非常明晰了。
陆酒记得这种臭味,他曾碰见过不止一次。
“地下交易区里的那只虫兽出现时也有这种臭味,我当时一直好奇那种体型的虫兽是怎么钻进那么小的房屋里头的,现在终于明白原因了!”
——因为那只虫兽当时也是人形。
它也是人皮兽。
它以人类的模样在黑暗中与另一个人类交谈——而后者是否又真的是人类?如今也不好说了。
陆酒说到这里,问:“那个用机甲逃离现场的人……你们找到什么线索没?”
沈欲回答:“具体身份没办法追查,但ta背后的人已经锁定,通过后者的一系列线索可以判断出前者的大致活动范围——这人是璨星学院的人。”
陆酒明白了。
从沈欲的这番话中他提取到了两层意思。
一,幕后之人的身份,沈欲心中有数,他大概暗中观察对方很久了,但暂时还没动对方,大概是时机未到。
二,当他刚才跟沈欲说出林邈这个名字的时候,沈欲心中大概就已经浮现出了答案,但他不想让那位此刻不知身在何处的幕后之人知道他们知道了,所以才让其他人全部离开指挥室。
也有可能……在那些将领走出指挥室的时候,沈欲就已经让人动手了。
陆酒点了点头——尽管知道沈欲看不到——有了沈欲这番话,他心中的答案也彻底确定了。
“那种恶臭味,我还碰到过一次。”
“那天在教师办公室外,这种味道出现在了我和林邈之间。”
当时那个地方只有他和林邈两个人,恶臭味不可能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当时他以为林邈放了一个屁。
而味道出现后,林邈状似很生气地转身走了——他真的是被气走的吗?
如今看来,恐怕不是。
林邈当时也闻到这种味道了——他在害怕,他要逃跑。
“真的,你现在来现场闻闻看就知道了,这种味道和当时走廊上你们闻到的一模一样,”陆酒说,“但我想不通……”
他猛然住嘴。
接下来的话没法和沈欲说。
他想不通的是……林邈一个逃逸玩家,难道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被虫兽杀死,变成一张人皮了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的灵魂代码应该也已经消失了吧,快穿局为什么没有通知111?
*
此时此刻,森林的东南角。
一架编号为18的璨星学院机甲在一块空地上着陆。
林邈心跳飞快。
飞过来的一路上,他斩杀了无数虫兽,机甲在战斗过程中出现了故障。
他的通讯平台坏了,昨日按照要求安装在机甲上的跟踪器似乎也掉落在途中。
他不知道教官发现他“走丢”了没,也不知道星舰上的将领们是否还在看实时画面,如果是的话,他们是否意识到,他是故意走丢的。
林邈只是觉得,他不能再像那样普普通通地击杀虫兽了。
军校生能够参与的战斗有限,他不能浪费机会。
如果一直像刚才那样下去,他和其他学生不会有任何差别,他们所有人都会被压在陆酒的光环之下。
他得完成一些特殊的成就。
这场战役,王兽的位置目前还没有被发现……而林邈可以找到它。
没错,他就是那天晚上出现在地下交易区里的那个人。
他的身体中,有虫兽的血统。
……
林邈在很小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和别人有些不同。
他的身体经常会出现怪异的躁动,当那种躁动出现时,他总会觉得自己的身体里有一头怪兽,那头怪兽在悄悄长大,在撑他,总有一天他会被撑破,那头怪兽会取而代之,成为“林邈”。
林邈觉得自己的家庭也很怪。他出生在一户贫穷人家,他的父母好像很畏惧他,但每当他想要什么东西时,他们又总是会尽量满足他——是因为害怕他才满足他?可爸爸妈妈到底在害怕什么?
有时候,林邈自己都觉得,他提出想要的东西对他们家庭而言不可能负担得起,要求提出口,他感到羞愧,然而父母竟依旧能把他想要的东西捧到他的面前,挤着眼睛扯着唇角,两人纷纷露出看起来像是微笑的微笑,问他开不开心。
林邈很开心。
——他起点低微,却一帆风顺,这让他觉得,总有一天他能成为一个大人物。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一天天成长。
他发现,有的时候,他的身体会出现奇怪的伤口,而伤口中会散发出恶臭。
这种恶臭经常会招来旁人的嫌弃及嘲笑,林邈羞愧难当。
可当他去医院看病时,医生却总是温柔地告诉他:这是正常的,你的身体没有什么奇怪。如果恶臭令你感到羞耻,那么就在味道散发出来的时候赶紧离开吧。只要休息一下,伤口及味道都会消失。总有一天,你能驾驭它们。
这些医生,也好奇怪。
林邈开始感觉到……好像有人在黑暗中看着他。
是谁?
想对他做什么?
想伤害他……还是有什么企图?
一年前,林邈觉醒。
他突然拥有了来自各个快穿世界几百多年的经验与记忆,头脑变得清晰,思维也变得敏捷。
他突然意识到——他的身份可能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
那对自称是他父母的人太像是被抓来扮演他父母的路人,那些医生尽管出现在不同时点不同医院,但好像也经受了统一的训练。
他的身体不对劲,处境也不对劲。
这个发现曾短暂地令他感到过兴奋——神秘的身份往往意味着神秘的财富,这在快穿任务者间是常识,而他在这个世界终于可以走上人生巅峰了吗?
这样的欣喜念头在一支虫足从他身体里钻出来的那一晚,轰然崩塌。
……
他的身体里,流动着虫兽的血液。
虫兽似乎可以与人类进行思维对接,一过十八岁,每到深夜里,总有无数思维触角从四面八方伸来,窸窸窣窣不知低语什么,试图触碰他。
林邈感到惊惧。
他当然不敢回应这些触角,但他感觉到,这些虫兽好像在好奇他,敬畏他,待他如主人。
他还陡然间意识到,他目前为止顺利的人生似乎一直是黑暗中的那人在保驾护航,那个人……或许才是他真正的父亲或母亲。
他,大概是人类与虫兽交配后的产物。
——这种特殊并不是林邈想要的特殊!
怎么会这样?!他根本不想做什么虫子、野兽!不想要这种极具风险的“特殊身份”!
他想做的明明是皇室流落在外的皇子!是被上位的小三掉包到民间去最终也可以从民间归来的贵族之子!是正义光辉,可以从底层一路杀至顶峰的逆袭者!
他不要做一个血统脏污的杂种!
林邈愤怒极了,在想明白一切的那一刻,他就决定他绝不会按照黑暗中的那人给他铺的路走。
他知道,那人目前对他予取予求,大概率是因为他想走的路和那人的目的暂时一致——那人也希望他成为军校生,希望他能顺利地进入军部。
可然后呢,然后对方会做什么?会对他要求什么?
当他踏入了军方重地,对方会开启什么样的计划?
他又会成为一枚什么样的棋子?
林邈不知道。
他也不想再管。
他只知道,如果他能进入军部,他会一路往上爬——
他要努力爬到那个人没法威胁到他,帝国也不会因为他的血统而抛弃他的位置——
他要靠自己,爬至顶峰!
……
此刻,林邈深呼吸一口气。
想要达成自己设立下的这个目标,当然没有那么简单。
在这一年时间里,他的想法经过各种各样的转变,如今,他并不排斥使用虫兽的力量。
——没错,就如那晚黑暗屋中那头5S虫兽说的那样,他其实早就已经使用过这股力量。
他利用这股力量短时间内提升过自己的战力,利用这股力量寻找到过校园实战林里躲藏起来的虫兽。
为什么不可以?
他们污染他,利用他,难道还不许他反利用他们吗?
只要他小心一点不让人发现,这种力量有什么不可以利用的!
就在十分钟前,他用血统的力量感受到了王兽所在的位置。
很意外,就在这片森林里,大概谁都没有料到。
巨大的思维触角在此刻他身处的这个位置暗暗舞动着。
这是一块空旷的草坪,前方是连绵的群山,而他的十步开外是一个幽深的山洞。
林邈对王兽的感知就只能到这个地步了,接下来,他只能靠肉眼来寻找。
王兽,大概就是躲在这个山洞里吧。
他抖动右臂,现出激光炮,对准山洞连轰十几二十发,震耳欲聋的巨响声后,前方烟尘四起,山洞化为废墟。
……废墟中坐着一道人影。
王兽竟然也是一只人皮兽!
林邈咬住牙关。
刚刚他在来的路上听到了四面八方传来的动静,也闻到了熏天的恶臭,他对这种与他极其相似却比他低劣数级的虫兽感到恶心!
他移动手臂,将激光炮对准这个人。
悬挂在机甲顶风玻璃前的记录仪还在持续运作,记录着此刻的一切。
林邈沉默不语,在战役结束后,人们自会为他就这样轻松找到王兽寻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激光炮发射而出——
*
在激光炮射出去的瞬间,废墟上的那道人影开始剧烈抖动,膨胀。
无数触角从他的身体中钻出来,密密麻麻织成一张网,袭向林邈!
林邈瞳孔紧缩,立即后撤十几米,将激光炮换成射线枪,挥舞机甲手臂切断这些触角!
触角噼里啪啦掉落,激光炮轰在这道身影的前后左右,发出隆隆巨响。
烟尘阻断了林邈的视野,他咬紧牙关不断发射炮弹,持续了足足一分钟才停歇。
……风从远方吹来,烟尘从草坪上缓缓移去。
空旷之地已变得坑坑洼洼,到处都是灼烧的痕迹与炮弹轰炸留下的坑洞。
而王兽——废墟之上,它化成了一滩黑色的烂泥,还未彻底脱落的人皮躺在这堆烂泥的上方,随着这滩东西一起抽搐。
林邈松了一口气。
还好,解决王兽比他想象中的要简单。
他兴奋地翘起唇角——这场战役,最大的战功是他的!
他正要走过去,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声音,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把他吓了一跳。
一架军绿色机甲飞行在空中,在朝这个方向飞来,它的左臂右臂连接着的不合规武器非常显眼,这分明是陆酒的机甲!
陆酒怎么会过来?
他径直朝这里飞来,分明是来找他的,可他怎么会知道他在这里?!
林邈僵住,下意识地又回想起地下交易区和虫兽私密接触的那天——
那场密会被陆酒撞破,直至今天他都不知道陆酒当时到底看清了他的脸没,这一周他一直在担惊受怕!
他在人前扮演着那个优秀温柔的林邈,私底下实则一直怕陆酒会告发他,为此,他甚至神经质地偷偷关注起陆酒的一举一动!
这些天,陆酒一直表现得很正常,他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发现,可此刻,他莫名其妙追过来是想做什么……?!
林邈的呼吸变得急促,各种各样的念头在脑海中打架。
那头王兽发出了微弱而挣扎的嘶叫。
它还没死透。
林邈的眸色暗下来。
冷静、冷静……不管陆酒此刻是为什么而来,那天又到底是否撞破了他的秘密……
现在……现在这里可只有他们两人。
仔细想想,威胁既然存在,那趁机抹消掉……不就行了?
这分明是一个好机会。
他果断回过头,集中起意识与面前这头王兽对话:“杀了后面追过来的那个人类兵,我就放过你。”
烂泥之上,人脸眼珠子转动。
机甲内,记录仪持续运转,记录着此刻的寂静无声。
林邈在脑海中扬高声音:“你听到了没有?!别装听不懂,我知道你们这些4S级5S级兽都会学习人类的语言!你想不想活?!”
“你……可以和虫兽对话……你不是普通人类……”那对眼珠子疯狂转动,果然开口说人话了,“你就是传说中的……虫兽的小主人……?”
林邈一哽。
他没注意到这只虫兽话语中的怪异,咬牙切齿起来:“我不是什么主人……不要浪费时间了,你到底照不照做?不照做我现在就杀了你!”
“好啊……”那头虫兽阴恻恻笑起来,“这么便宜的买卖,我可没说不好……不过我现在这么虚弱,连你都杀不了,又要怎么杀他呢……”
林邈心跳飞快。
“我会一直在这里阻挡他的视线,当他在我身后落下,你就立刻击杀他!”
陆酒,对不起了,我也是没办法。
没有人能够阻碍我登上顶峰。
*
陆酒还在持续地与沈欲对话。
“……有一点很奇怪,这些人皮兽虽然能伪装成人类的样子,但明显没办法像人类一样运动,他们走路的样子很奇怪,发出来的声音也不连贯。”
“……但林邈说话走路就很正常!他和那些一般的人皮兽有点不太一样……嗷唔。”
陆酒不是在装可爱。
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很困?”沈欲敏锐地问。
“有点……”陆酒连忙道,“不是孕期反应,是突然觉得有点困!”
“酒酒,认真听我接下来说的话,”沈欲忽然道,“王兽的位置一般很难用扫描仪发现,因为它一抵达战场就会潜藏到很深的地方。”
“战场上一般有两种判断它位置的方式,一是看低阶虫兽的密集度,如果有哪一处虫兽密集到堆叠起来,那就是王兽所在的地方。”
陆酒一个激灵。
沈欲怎么突然跟他说这个?
他咬了下舌头,逼自己清醒过来。
“——但有时候情况也会与之完全相反。第二种判断方式,上次我已经和你说过,虫兽理论上可以通过意识与人类交流,而战场上早就出现过士兵们突然集体被扰乱意识的现象,那些区域往往也是王兽躲藏的地方。”
陆酒的心跳急促起来。
“越接近王兽,意识紊乱就越为强烈。士兵们会从简单的困倦逐步发展出幻觉,幻听。”
陆酒立即放慢了机甲飞行的速度,将左臂的重剑更换为激光射线炮,将视线从远处收回,放到脚下。
……沈欲传达的意思很明确,他现在很可能已经进入王兽所在的区域了。
通讯平台里安静下来。
能够听到指挥室那边各种仪器滴滴作响的声音。
陆酒一边仔细观察脚下,一边轻笑一声,说:“我猜,你现在想让我立即停下,等支援部队过来。”
“你猜错了。”
“竟然猜错了?”陆酒眉梢一挑,“你放心让我一个人过去了?”
“如果要在这一步制止你,不如最开始就打晕你,把你关到实战训练结束。”太子殿下用平缓的语调叙述着听起来有点恐怖的东西。
“王兽一般是4S兽,综合战力最高,但如果只有一头的话,用你的新武器连续轰炸应该也能轻松解决。”
陆酒觉得,太子殿下颇有点说他的新武器是bug的意思。
他有点小得意。
这股得意好像被发现了。
“很高兴?”
“嗯!”
沈欲好像也很轻地笑了一下。
陆酒持续向前方推进。
森林在他的脚下后移。
“再说点什么吧,”他说,“这样我好随时判断有没有进入幻觉状态。”
一直安静着,可能不小心就中招了。
沈欲顿了片刻。
他冷不丁道:“你说我有控制欲,但你其实也在控制我。”
陆酒被这突如其来的话题打了个措手不及。
“……我是不是已经产生幻听了?”
沈欲语气平静:“关于我们之间的矛盾,不论我最初的想法是什么,目的是什么,最终你的决定决定了一切。”
陆酒安静下来。
他弯起唇角:“……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会不受控制地,什么都听我的?”
这个男人说:“是,你赢了。”
“为什么要说得这么冷硬?”陆酒轻笑,“明明听起来像是一句情话。”
“你是这么解读的?”男人态度依旧无波无澜。
“好了,打住,再说下去就不可爱了。”
陆酒忽然停下来,在空中调整姿势。
下方没有士兵,他将大炮对准森林。
“这个男人可没有这么不解风情。”
“——所以,看来就是在这个位置了。”
星舰指挥室中,高大颀长的身影撑在操控台前,薄唇勾起。
森林上方,光芒汇聚在炮口,迅疾冲出!
数十发光弹连续砸向下方,将森林轰成一片光海!
*
整片森林震动起来。
分布在各处的士兵们纷纷惊觉,以为又有一波虫兽要从地下涌出。
他们的神经不由绷紧到极致,然而很快却发现,他们似乎只能听到远方传来的尖锐鸣叫声,脚下的震动仿佛也是从那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陆酒的脚下,光海中,密密麻麻的虫足伸出来,没挣扎两下又被光淹没。
光泡不断膨胀,爆破,砰砰嗙嗙的声音像是炸起了油锅。
气流涌上来,机甲被吹得摇晃,记录仪被震落,通讯平台受到干扰,被沙沙声充斥。
陆酒看到,在光海的边缘,环境发生了变化。
——森林树木的排列顺序改变了,前方山体的位置也不同了。
王兽制造的幻觉在褪去。
在这之前,如果有士兵无意中闯入这里,没能及时察觉自己已经进入了幻觉领域,恐怕会在不知不觉中撞上看不见的树木或山体,丧掉性命。
很快,光海边缘还出现了一片空地。
陆酒眯起眼。
这里差不多就是林邈的定位消失的地方,此刻,前方这块空地上正立着一架机甲,它呆呆站在那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忽然,这台机甲缓缓回过头,看向他……
是林邈的机甲。
可这家伙看他干什么?
他身后那滩黑色的东西都已经快把他整个包住了,他没有发现吗?
光海中,王兽发出最后一声哀鸣,渐渐消失了声息……
……
林邈直勾勾盯向正在朝他飞来的陆酒的机甲。
来吧。
来吧。
他呼吸急促。
快一点。
快过来。
快降落到我身后。
然后,我们就可以正式道别了……
倏然间,眼前的画面一花。
茂密的森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翻滚的光海,光海中传来了幽深的哀鸣。
林邈一眨眼,发现陆酒的机甲也没有在朝他飞过来,而是悬停在光海的上方,正静静看着他。
他愣住。
什么情况?
咔嚓。
是金属断裂的声音。
林邈再次愣住,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是顶风玻璃的上方。
瞬间,他目眦欲裂。
金属顶板出现了一道蜿蜒的裂缝,黑色的粘稠物正从裂缝中渗进来。
——那头虫兽在袭击他?!
它是什么时候靠近过来的,他怎么一点都没感觉到?!
“哈哈哈……”阴恻恻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你以为我就是王兽?虫兽的主人……不过如此……你不知道吗……你真正的目标……在那光海里……你中了它的幻觉……哈哈哈……”
林邈凄厉地尖叫起来——
他扭身挣扎,激光炮对空乱发!
他腾飞到空中,拼命旋转身体,奋力将黑色粘稠物甩开,疯了一般对准它连发:“去死,去死,去死啊!!”
虫兽大笑着!
“死前能遇到这么有趣的事……死而无憾喽……”
不远处,陆酒看到林邈突然发疯,蹙起眉头飞过去。
他看到一张人皮从空中那滩被击碎的黑色粘稠物中掉出来,转瞬在激光炮下化作灰烬。
林邈真的疯了,明明已经把目标轰成粉末了,还在持续发射炮弹。
应激了?
“林邈!”陆酒打开扬声器喊道,“你在干什么,快停下!”
林邈气喘吁吁回过头,看到陆酒——还看到了从陆酒身后追上来的一支机甲部队。
那支部队在空中拉开了一张大网。
真的是冲着他来的?!
林邈一个激灵,转身想逃!
陆酒眯起眼,立即更换武器为激光炮,趁林邈不备一炮轰断了他的左脚!
林邈的机甲在空中歪了下,它扭过身来对陆酒举起激光炮。
陆酒二话不说轰烂了它这根手臂,再一炮轰碎它的另一根手臂!
林邈的机甲瞬间只剩下一条腿,引擎受到影响,它飞不动了!
下一秒,机甲的面部被打开,林邈从里面爬出来,挣扎着从空间匣中放出一架黑色机甲!
陆酒瞳孔紧缩。
是那天从地下交易区逃逸的那台机甲!
陆酒将武器更换为重剑,迅疾飞过去,两道白光闪过,一道白光斩下黑色机甲的双腿,另一道白光从黑色机甲的腰部横断斩过!
黑色机甲失去动力,往下坠落。
林邈一脚踏空,尖叫着也往下坠落。
陆酒刚想追上去,忽然地下绽出剧烈的白光,周边的一切,不论是树木碎石还是空气,全都被吸入其中!
是空间通道?!
陆酒一惊,眨眼的功夫,林邈已经被吸入进去,紧接着白光消失,气流消散——
空间通道,关闭了。
第48章 帝国第一beta太子妃17
林邈消失了。
那突然出现的空间通道在地面上留下了如同龙卷袭过一般的废墟,便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它通往哪一个地方,无人知晓。
王兽死了,剩余的虫兽如一盘散沙。
太空中的源头空间通道渐渐地不再释放虫兽,于一个小时后也实现了自我闭合。
又过了一个小时,这场战役正式结束。
璨星学院的其他十四名军校生全都被找到,他们有伤没有亡。
陆酒被叫去了指挥星舰。他击杀了王兽,目睹了林邈的消失,需要去做战后报告。
*
陆酒跟在一名士兵的身后,匆匆走在星舰的走廊上。
沈欲应该还在这艘星舰上——不断赶来星舰的将领们的身影传递了这一条讯息。
两个小时前,在通讯平台被干扰之后,陆酒就彻底和这个男人失去了联系。
不知道沈欲这会儿在这艘星舰的什么地方,应该已经听到他平安无事的消息了吧……
陆酒定了定心。
士兵一路往前走,推开一扇门,前方是一个大厅,空间宽敞,地上铺着深红色地毯,许多人在这个地方,嗡嗡嗡低声议论着各种各样的事情。
士兵对陆酒说:“再往前走就是战后报告室了,现在里面还有人,你在这里等等,到你了我再叫你进去。”
“好。”
陆酒就在这热闹的大厅里留下来。
大厅中央悬挂着水晶吊灯,装修颇有点富丽堂皇,看来平常大概还被用来开战后庆功宴。
环形墙壁上悬挂着一幅幅名将头像,每一位将领都身着军装,目光或坚毅或如狼。
头像下方的金属铭牌刻着他们的名字与生卒年月。
——这些全都是已经牺牲的将领。
陆酒一边心不在焉地沿着墙走,打量这些照相,一边兀自陷入思索。
现在,林邈的事可以先放到一边去了。
可以来思考这场仗本身了。
他觉得,这场仗有些奇怪。
虫兽可以披上人类的皮,这对人类而言是一个重大发现,对虫兽一族则应该是一个杀手锏才对。
杀手锏好像不该这么轻易地被使出来。
诚然,在一场所有人都以为会是小战役的战役中放出杀手锏可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可然后呢?
然后该杀的还是杀,“虫兽从人类的身体中破出”这件事除了最开始能吓他们一跳之外,好像没有其他任何意义。
111冒出头来:“可能就是除了吓你们一跳之外没有任何意义了吧?这种能力本来也不能提升它们的战斗力呀!”
“不对,”陆酒分析,“你想,它们要是藏着这件事,让这些人皮兽潜入到更大的人类都市里去,潜入到中央星,甚至是军部……”
——在没有战斗力的普通人群中间,在士兵们也处于非战斗状态的情况下,不是能造成更大的破坏?
111呆了一下:“是哦……”
可现在,他们并没有得到类似的突袭消息,而人类已经知道了它们的秘密。
帝国势必马上会开始大排查。
虫兽们这不是把好好的一把刀给用钝了?
还是说,它们当中最高智慧的智慧者也只能计划到这种程度?
陆酒沿着墙面走啊走啊。
忽然,他定住脚步。
他死死盯住了眼前这幅照相。
“陆酒,你在这里啊,还没去做战后报告?”
教官也被叫来了这艘指挥舰,刚踏入这个大厅就看到了陆酒的身影,走过来打招呼。
见陆酒神情不对,他有些疑惑:“怎么了,怎么这幅表情?”
他跟着看向墙面上这幅照相——
照相中的男人大概五十多岁,左脸颊上横亘一道伤疤,除此之外脸上还有着道道饱经风霜的沟壑。
他的双目笔直直视前方,眼底含着一丝笑意,目光却锐利到让人不敢直视。
“教官……”陆酒启唇,嗓音有些干涩,“这位将军,是怎么牺牲的?”
“王将军啊,”教官感叹,“你们来的路上我和你们说过,军部曾派过一支万人部队进虫兽潮源头空间通道里。当年就是王将军主动出列领命的。”
“他这人当年以‘胆大包天’出名,别人不敢做的他都敢做,恰恰那些别人不敢做、做不到的事全都被他给做到了。所以当年他带队出发时,大家都以为他会和以前一样奇迹凯旋……”
然而最终还是有去无回。
一整支万人部队,全葬送在了那神秘的空间通道里头。
陆酒的呼吸乱了起来。
“你到底怎么了?”教官蹙起眉来。
“林邈杀死的那只人皮兽……那张飘下来的脸,”陆酒声音战栗,“是王将军的脸。”
教官愣住。
也在这时,大厅喧哗起来。
他和陆酒一个激灵,侧身看去,只见一支队伍匆匆从大厅里走过,推开通往楼上的门鱼贯而入。
“是第一部 队?”
“这次带队的是不是叶来那个刺头?”
“对!”
“我听说他们这次知会都没跟殿下知会一声,直接头铁闯进源头空间通道里了,可现在怎么全都回来了?难道我听错了?”
“不不不,他们是真进去了,我也以为他们都要有去无回了!”
“那、那他们是成功从那空间通道里出来了?!”
喧哗声顿时更为激烈。
“他们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叶来刚刚的表情明显不对劲,应该是在里面看到什么了……”
陆酒和教官倏然回过头,看向墙面上王将军那副微笑的照相,森森寒意从脊椎骨处升上来。
——虫兽的空间通道尽头里有什么,为什么过去所有进去的部队都有去无回?
若是那些曾经进去的战士们全都成为了虫兽身上披着的人皮,若是后来进去的部队最先撞见的是这些过去的战友……
……那在那陌生而神秘的空间里,在惊喜激动的情绪之下,他们当然会猝不及防地,被一举击溃。
下一秒,一道光闪过脑海,陆酒如遭雷击。
“不对!”
他转过身,向刚才那支队伍消失的方向飞奔过去!
他惊动了整个大厅的人,在他触上那扇通往二楼的门时,这扇门被从里面打开,白云非出现在门后。
陆酒脱口而出:“刚刚那支队伍——”
“嘘,”白云非竖起食指比在唇边,压低声音,“殿下知道,别担心,在这里好好待着,晚点殿下会联系你。”
陆酒的胸膛剧烈起伏。
白云非拍了拍他的肩膀,扫视大厅一圈,将门重新合上。
*
陆酒心神不宁地完成了战后报告。
他本该离开这艘战舰了,但他没走。
他坐在那间大厅的角落,死死盯着通往二楼的那扇门。
……为什么虫兽一族会这样轻易地让人类知道人皮兽的存在?
因为这样一来,进入源头空间通道的战士们在撞见过去的战友时,就不会再受到蒙蔽了。
他们会在见到对方的第一时间就意识到——啊,这可能不是他们的战友,而是披了人皮的虫兽。
他们会及时展开反击。
成为“战胜困境”,从那神秘空间通道里“凯旋”的历史上的第一支队伍似乎也就成了顺理成章。
他们不仅能顺理成章地“回来”,更能顺理成章地带回来“惊人的消息”,并顺理成章地要求会见太子殿下。
——然后,已经变成了虫兽的这批战士,就可以在那里成功地击杀沈欲。
陆酒的心跳始终很快。
是的,虫兽们的目标是沈欲。
它们想要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展开突袭,不论是杀了这位帝国唯一的优秀的继承人,还是将沈欲也变成人皮兽,它们都将对这个帝国造成重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大厅里的众人什么都没意识到。
楼上始终没有传来动静,安静到令人心底发慌。
四个小时后,到了该用餐的时间,这里的人逐渐散去,陆酒还坐在凳子上,盯着通往二楼的那扇门,眼睛干涩到分泌出生理性的泪水。
某一刻,这扇门被打开。
白云非走下来,见他还在这里,不由怔住。
陆酒立即起身,走过去问:“沈欲呢?”
“……殿下没事,事情已经解决了,”白云非问,“你怎么还在这里,吃过饭没?”
陆酒张了张嘴:“……他一直没联系我,我以为还没结束。”
白云非眼神躲闪了一下。
“因为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殿下现在很忙,”他回过眸,语气重了下来,“要是知道你在这里傻等着连饭也不吃,殿下会担心的!”
陆酒盯着白云非的双眼。
两三秒后,冷不丁问:“那他呢,他吃饭了吗?”
白云非一噎:“吃……当然吃了!”
“他吃了什么?”
“你问这这么多干什么,好了,赶紧回3号基地去,不要在这里等了,短时间内殿下下不来的!”
陆酒被赶走了。
走的时候,他双唇紧抿,回头看了眼楼梯的方向。
白云非站在那儿,不像是会让他过去的样子。
*
陆酒回到3号基地的时候,时间是这颗星球这个位置的傍晚五点。
他去食堂硬塞了一点饭菜,有些食之无味。
回到房间,在床上坐下,安静片刻,他打开全息屏给沈欲编辑消息。
“你那边怎么样了,没事吧?”
编辑完,发送。
全息屏显示“发送成功”。
陆酒开始等。
屏幕右上角,时间是17:59。
眼睛眨了两下,变成了18:00。
18:03、18:05、18:10……
沈欲没有回应。
111出声:“酒酒你别担心了,你老攻要是真出事了,白云非也不会那么淡定呀!”
“但他的表情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没事的样子,”陆酒缓缓道,“沈欲可能受伤了。”
111脑筋打了一下结,又道:“但是你老攻都提前料到那支队伍有问题了,再怎么样也不会受很重的伤吧?”
“酒酒你看,所以你老攻才会不想让你上战场,现在他只是面对这么十几人的一支队伍你就担心成这样,他还是皇太子呢,身边总有士兵守卫吧!”
陆酒陷入沉默。
这一晚,沈欲没有回复他的消息。
第二天早上起来,风平浪静,虫兽们似乎没有短时间内袭来第二波的意思,教官通知他们可以自由活动。
陆酒没忍住,给沈欲打了一个电话,无人接听。
他又联系白云非,白云非只告诉他“耐心等待”。
陆酒驾驶机甲去周边转了一圈,没看到那艘指挥舰的踪影。
——事情明显不对劲。
白云非昨天既然跟他说“晚点殿下会联系你”,当时应该就是笃定了事情不会有多麻烦,而现在沈欲变得没办法和他“及时”联系,势必是昨天的事情在处理过程中出现了没有料到的意外。
是什么意外?
不知道。
当沈欲不想让他知道时,他毫无办法。
傍晚,他在基地外看着恒星缓缓沉入地平线,又给白云非发了一则消息。
“我理解沈欲的事不是什么都能和身边的人说,有时候就算是最亲近的人也不可以,但至少告诉我他是否受伤,有多严重吧?如果他是不想让我担心,那我现在这样得不到他的消息只会更加担心。
如果真的连伤势如何也不能让我知道,希望你明确告知我。”
陆酒收起全息屏,回到基地,投入到练习中。
晚上八点,他收到了白云非的回音。
“我在你们基地后门,你出来一下。”
陆酒放下手上的事,匆匆赶去那里。
基地后门外,一辆飞车停在空地上。
白云非站在飞车前,低头双手插着裤兜。
听到声音,他抬起头来。
陆酒跑过去。
待他跑到面前,白云非表情复杂地说:“殿下没回复你,不是不想回,而是他现在的状态压根就没法回消息。我也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你,我不好自作主张。”
陆酒一愣,心沉了下去:“他到底怎么了?”
“先上车吧,上车后我跟你说。”
陆酒立马爬上飞车后座,白云非坐上驾驶座,他们从地面腾空,驶向天际。
……
事情说起来其实很简单。
没错,那支从源头空间通道归来的部队有问题,沈欲早就料到了。
——虫兽既然都能披上人皮了,那又为什么不能披上军人的皮?
这次第一部 队的负责人叫叶来,他是个刺头,经常不按命令行事,但他有着一颗熊胆,什么危险的地方都敢闯,勇猛且厉害,这是他的顶级上司依旧喜欢用他的原因。
但沈欲不喜欢用这种人。
他不喜欢不听话的兵。
正常来讲,如果是沈欲来指挥战役,他是绝不会派叶来这种人领导第一部 队的。
但恰恰沈欲这次前来,主要任务是指导军校生,而不是全权负责战役。
所以,队伍的调配也不由他来负责。
叶来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成为了第一部 队的带领者。
昨天,在将空间通道周围的虫兽清扫得差不多之后,这个叶来挑出十几个人,向那神秘通道发起了冲锋——在没有知会任何人的情况下。
“其实到这一步为止,叶来做的事还算符合他这个人的调性,但问题就在于,那十几个士兵竟然也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尝试联系指挥室,这才是不正常的地方。”
陆酒蹙眉听着。
“军部早在五年前就下达过死命令,不允许再有士兵进入那些空间通道。昨天那些士兵应该也能猜到叶来往那通道里冲不是上级的意思,而是他自己犯病了,那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他们怎么就这么安安静静地集体冲进去了?”
陆酒的汗毛一下竖起来。
“……那一整支队伍,都是叛军?”
“是,”白云非说,“回来后的他们并没有全都变成虫兽,总共十八人的队伍,其中只有五个人自我献祭变成了虫兽,其他十三个人依旧是人类的状态。”
“他们从最开始就和虫兽计划好了,想要趁这次机会击杀殿下。”
沈欲料到了。
尽管战役节奏很快,异变没能留给大家多少喘息的空间,但沈欲料事如神,他猜到了。
在陆酒那边结束之后,他就让人安排了一间房间。
一间专门用来迎接那支队伍的房间。
——那个房间所有墙面的另一端,都是大型扫描仪。
“殿下让林将军去捕捉活体人皮兽,这任务失败了,捕捉网一拉开,那些虫兽就破体而出,他们根本没法把活体带回来。”
“所以那支叛军就变得很重要,他们当中势必隐藏着人皮兽,殿下想把他们引到那个房间里,把他们拖住,直到扫描仪将他们的内部生理结构扫得清清楚楚,再开始清算。”
“这也是殿下要亲自上阵的原因,因为如果殿下不出面,叶来可能就会意识到自己露馅了,他会直接带着这支队伍逃跑。”
“事情本来进行得很顺利。那个房间里安装了捕捉网,在那些虫兽破体的瞬间我们就能把它们罩住,那个房间里还有一面隐藏玻璃墙,可以把房间隔断,把它们一分为二……但没有想到的是,它们这次派来的竟然是五头5s级兽!”
陆酒瞬间收紧双手。
“殿下应该已经跟你说过了,王兽可以让战场上的士兵意识紊乱。这种意识干扰其实不是虫兽主动造成的,它们要调配它们的士兵,在这个过程中它们释放出来的信号?还是什么因子,会自然而然地干扰到人类的大脑。”
“有专家研究出来,虫兽如果要主动干扰人类的大脑会非常消耗它们的精力,所以它们一般不会主动去做这件事。但昨天那五头5S兽同时对殿下发起了意识攻击——”
白云非嗓音很沉。
5S兽对虫兽而言数量极其稀少,但它们这次竟不惜一口气派出五头,算是下足了力道!
而意识攻击——沈欲曾在实际战场中做过测试——虫兽的意识干扰对不同的人会造成不同的效果,这种干扰,经过证明,对沈欲是无效的——可五头5S兽同时对一个人发起意识攻击,那个人就算是神仙也逃不过去!
“沈欲的大脑出问题了?”陆酒脸色微变。
“其实遭到意识攻击的当下,殿下只是状态有些不对劲,还没怎么样……当时那五头5S兽被隔断在房间的另一边,殿下甚至没接触到它们……但后来……”
在房间的另一头亲手处决了那剩余十三名人类叛军的男人,他眼中的杀戮欲停不下来了。
他的信息素狂暴释放出来,那个房间里的所有士兵几乎瞬时昏厥。
白云非当时守在门外,嗅到泄露出来的信息素时就知道事情不妙,立刻命人封锁整层楼,拿来防护面罩,戴好了才敢开门进去。
而当时房间里的画面,将令他毕生难忘——
沈欲独自站在房间中央,鲜血溅了满身。
浓稠的血液顺着他的指尖一滴一滴落到地面,他侧过身,一双深灰色眼眸扫向他们,眼中唯有幽深的冰冷。
那一瞬间,白云非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惧。
……
“本来再过四天就是殿下的易感期了!”白云非哑声说,“最近这段时间殿下几乎是以五小时一次的频率接受抑制剂注射,不论如何都不该失控成那样!”
“我们当时只能趁他没有动弹的时候把那些昏厥的人全部转移出那个房间。我进去给殿下注射强效抑制剂,但没用,完全没用……”
“也不能说完全没用吧,就是效果微乎其微,那些针剂只能让他恢复一瞬的理智。”
“殿下告诉我不准带你过来,还让我们把他铐住,全部离开房间……我们当然不可能就这样抛下他……但是之后不论我们怎么给他注射抑制剂,他都再没有恢复过神智……”
“后来,我们想办法把他转移到了他的私人星舰上……”
一艘不同于指挥舰的黑色私人星舰悬停在前方。
星舰尾端,舱门缓缓打开。
飞车飞入其中,舱门闭合,氧气充入。
飞车顺着通道一路向前滑行,最终滑入停机区,陆酒和白云非从飞车上下来。
他们乘坐电梯,来到二十层,踏过铺着地毯的走廊,来到一个房间门前。
站定在这门口,白云非转身面对陆酒,语气复杂地说:“把你带来这里是我个人做出的决定。”
“医疗团队认为这个时候不能把‘伴侣’带过来。虽然这个房间里面做了空间分隔,你和殿下可以在房间的两边,中间会有一层特殊材料玻璃作阻挡,殿下现在也没法轻易动弹,你不会受到袭击……但‘伴侣’的出现对现在的殿下而言,可能起不到安抚效果,只会激起他更强烈的杀戮欲。”
白云非低下头,哑声道:“但真的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一天半时间过去了,殿下还是这幅模样,抑制剂也不能再注射下去了,已经过量了!再下去殿下不知道还能不能恢复正常……”
“我知道了,”这一刻,陆酒反而冷静下来,“我进去看看他。”
白云非控制了一下情绪,说:“那面玻璃墙的左边是一道门,钥匙放在你进门右手边的柜子上……但是不要轻易开门。只要你觉得殿下还没认出你……就千万不要过去。”
“明白。”
“有问题立即按墙上的呼叫按钮,我们会立刻进来。”
“好。”
“……谢谢你,陆酒。”
“谢我?”陆酒扯了一下唇角,“里面那个可是我男人。”
他转身,按住门把手,干脆利落地转动,推开了门。
*
房间里没有开灯。
或许是怕光线也会刺激到黑暗中的那头凶兽。
陆酒走进去,关上门,在黑暗中安静等待片刻,没有听到任何动静,连呼吸声都无。
他伸手触向右边墙面,摸到了类似于开关的东西。
摁下。
前方,一盏光线微弱的顶灯亮起。
它照亮了玻璃墙这一边的区域,也将些微光源洒向对面。
陆酒缓慢转头,看过去。
……一墙之隔,偌大的,空荡的房间里,一张椅子摆在正中间。
椅子左右两端的地面上钉着两枚很粗的地钉,地钉上缠绕着沉重的金属锁链。
这两串锁链向上延伸,尽头是两副看起来非常坚实的金属手铐,铐住了男人的双手。
男人静静坐在椅子上,双手垂在身侧。
脚上一双军靴,黑色军装裤收拢在靴筒中,一路向上,包裹着男人修长的双腿。
上衣军装外套不见踪影,白色衬衣的衣扣不似平日里那样妥帖地扣着,领口被粗暴扯开,袖子被挽起。
血迹溅满了这个男人的浑身上下,触目惊心。
而他,正直勾勾,静悄悄地,盯着陆酒。
凌乱的黑发压在他额前,一双狭长深灰色眼眸里的神色早已被无机质所取代,这双眼睛里头没有一丝一毫的人味。
完全是一头野兽,在极度饥饿中盯住了猎物。
黑色止咬器罩住了他大半张脸,皮质绑带从他的脸颊两侧勒过,将他的呼吸也收拢在其中。
陆酒一时无法动弹。
这个男人就以这样一副从未有过的颓靡又危险的姿态坐在这张椅子上,胸膛缓慢起伏,好似呼吸了几息。
随后,他抬起双手。
锁链晃动,发出声响。
男人懒洋洋侧过脸,看猎物一般的视线始终萦绕在陆酒的脸上。
他好像笑了笑。
然后,自己动手起来。
第49章 帝国第一beta太子妃18
有那么几秒钟时间,陆酒的脑子里什么都无法思考。
他只能让这幅画面发生在自己眼前。
沈欲的动作粗鲁直白,胸膛起伏的节奏快了起来。
两人明明相隔至少十米距离,陆酒却在那赤裸裸的视线下,感觉自己像是在被一口一口咬下,被这个男人咀嚼、吞口因。
锁链不断撞击到椅子,叮叮当当,越来越激烈。
某一瞬,沈欲好似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吐息,绷紧的肌肉缓缓松弛下来。
……陆酒收紧双手。
因为一转眼,这个男人就又开始了。
陆酒深吸一口气,缓慢走过去,来到那面玻璃墙的正中间。
对面,沈欲的视线没有一刻是放过他的,毫不掩饰地拿他当着配菜。
陆酒冷静观察了一下对面房间的布置——除了一面玻璃墙,其他五个面全是金属墙面,房顶中间有一个看起来像是淋水喷头的装置。
他重新看向沈欲。
“沈欲。”
他唤道。
声音明显能传到玻璃墙的另一头,因为在他发出声音的瞬间,沈欲痛快地释放了出来。
呼吸还未平复,这个男人就又开始了,一模一样的开始。
像是完全不受控制,像是有无穷无尽的积蓄着的力量要从这具身体里迸发出来。
陆酒抿紧双唇,回头找了找,在身后的那面墙上找到了一个红色小按钮,上面印着一个小喇叭图案。
他走过去摁下,开口问:“白云非,你在吗?”
那头立刻响起:“我在!”
“沈欲之前自己解决过几次了?”
白云非明显被他这个问题问愣住了。
“我、我们没有一直看着殿下,就是因为怕他想自己解决,”他有点结巴,“但、但应该没有几次,因为、因为殿下的裤子……”
陆酒懂了。
刚刚他进来的时候,沈欲的裤子还算干净。
所以,是在他进来之后,这个男人才开始了这样的……
他松开按钮,又回头去看沈欲。
……动作太粗暴了,这样下去非把他自己弄伤不可。
他沉下心想了想,再次按下按钮,对白云非说:“他那个房间的淋水喷头能喷出水吗?”
“可、可以?”
“那就喷。”
白云非似乎犹豫了一下,两三秒后,照做了。
水流顿时从对面那个房间的顶部喷头里洒下!
突如其来的“小雨”让沈欲刹住动作,他甩了甩脑袋,抬头看了一眼,眯起眼。
陆酒观察着他。
还能有这种反应,那就还不算太糟糕。
“雨水”很快淋湿了沈欲的黑发与衣服,衬衫贴在了他的身上,皮肤上残余的血迹被冲走。
男人低下头,重新盯住了陆酒,也重新继续动作起来——只是“雨水”似乎让他不怎么痛快,他的动作慢下来,颇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又一次结束。
陆酒走回到玻璃墙前面,安静片刻,说:“沈欲,我要过去了。”
进门前白云非确实已经明明白白警告过了,但眼下的情况也显而易见——站在玻璃墙的另一端就这样看着,无济于事。
沈欲在他进来后确实有了不一样的表现,然而这么放任他下去无异于让他毁灭自己。
陆酒必须得过去试试。
即使这样很危险。
沈欲急促呼吸着,那双混沌的深灰色眼眸让人无法确定,这个男人听懂了没。
“要乖一点,好不好?”陆酒轻声说,“我来帮你。”
他在脑海中呼唤:“111,出来一下。”
“怎么了酒酒?”111小声问。
“保胎功能开一下。”
“……酒酒,你现在还没过三个月,不能跟他做的吧。”111提心吊胆地说。
“不会做的,放心,”陆酒没多解释,“先把功能开起来。”
“知道了,”111犹豫了一下,说,“那我继续关机了,你一定要小心。”
“嗯,知道。”
滴一声,小系统关机,陆酒回身走去门口,拿起门边柜子上放着的一把钥匙,再走向玻璃墙左边的那道门。
那股炙热的视线始终跟随着他。
陆酒保持着冷静,将钥匙插进锁孔,转动,咔哒一声。
门开了。
他将双手放在门上,深吸一口气,缓缓推开。
两个房间的空气流通的一瞬间,无形的张力山呼海啸般向他袭来!
陆酒感觉自己像是在大海中被巨浪拍懵了一瞬,眼前一黑,差点就要昏厥,他立即咬破自己舌尖,在双腿软下去的那一刻用疼痛逼回了自己的意识。
扶住墙面,呼吸变得急促,他抬头往前看去,视野中出现了丝丝缕缕的黑线,画面变得昏暗不清。
男人坐在那儿,就连那张脸,陆酒都变得看不清楚。
……这就是易感期爆发后沈欲的alpha信息素。
比当初木屋初见时,还要恐怖百倍。
陆酒的呼吸变得非常困难,沈欲就静静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好像在无声地传递一道讯息:如果承受不了,也可以就这样退回去。
现在退回去,还来得及。
砰!
陆酒果断将身后的玻璃门甩上。
沈欲的眸子眯起来。
陆酒直起身,咬住牙关,一步一步走向他。
空气中的压力还在持续挤压他的身体,挤压他的五脏六腑,仿佛誓要将他挤成碎泥。
它们排山倒海,遮天蔽日,带着冰冷的肃杀之气,任何闯入这里的生灵恐怕都会被这种恐怖的威压吓到立即转身就逃。
陆酒却逆浪而行,大步大步走到了沈欲的面前。
沈欲抬眼冷漠地看他,很讥讽地弯了一下眉眼,锁链晃动,他就着这不知死活近到眼前来的配菜,又打算开始一轮发氵世。
清脆的“啪”一声,他的手被用力拍开。
沈欲一滞。
“都说了我来帮你!”陆酒不客气地直接坐到这个男人的腿上,嗓音嘶哑,“这么粗暴地对自己老二,下半生还要不要了?”
“两只手乖乖放到身体两边不准乱动!”
沈欲歪头看他。
下一秒,身体肌肉骤然绷紧,脖子上青筋暴起。
他不受控地扬起下巴,胸膛剧烈起伏。
陆酒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让自己适应这充斥着整个房间的恐怖的信息素张力。
他低下头,认真做起来,控制着手上的力道,不轻柔,但也绝不粗暴。
沈欲的反应明显比刚才自己动手时激烈许多,他的呼吸变得更急促了。
陆酒忙中抬眸看了眼,扯了一下唇角:“喘这么厉害,氧气还够用吗?”
男人低下头来与他对视,双眼酝酿起风暴。
他没有听话,抬起双手揉上他的身体。
“我的手,让你感觉这么痛快?”
锁链剧烈晃动,陆酒的上衣被扯出来,被撕烂。
“还挺可爱……”
陆酒微微战栗着,腰线两侧的皮肉被捏起,揉动。
他缓缓前倾上身,靠到沈欲的肩上,呼吸从生涩艰难的急促,变得逐渐带上一丝热度。
两人呼吸的频率,逐渐达成一致。
“痛,”陆酒侧过脸,将额头抵在沈欲的肩窝里,嗓音微颤,“别这么用力,轻……轻一点。”
“……”
倏然间,他的腰被握住,整个人被猛地拽近过去,不由一惊!
“你疯了,不怕自己断了?!”
他回过头,就看到自己的裤子已经沾上了……
男人的双臂坚硬如铁,交叠禁锢着他的腰。
男人的头压在他的颈窝,冰冷的止咬器不断碰撞他,像是想要撕咬而不得。
空气中的那股肃杀气息突然消散了,它们跃动起来,躁动起来,环绕着椅子上的他们兴奋地飞舞。
陆酒被紧紧抱住,眸中的神色从愕然变为柔软。
沈欲厮磨着他。
这个男人双手被铐住,无法太大范围活动。
他的身体肌肉紧绷,勃发的力量几乎随时能拗断陆酒的身体。
然而这家伙却只是这样用力让陆酒紧贴他的身体,让两人的心脏在咫尺之距交错跳动,每一下都重击胸腔。
——沈欲在忍耐。
尽管已经丧失掉大部分的意识,他依旧本能地在忍耐。
“……”陆酒轻揉这个男人的脑袋,吻他的黑发,“第一次觉得,我要是omega就好了,这样的话会不会就能让你更舒服一点?”
“你的信息素好像快疯了,可我没办法回应你。”
沈欲猛地抬起头来,黑发凌乱遮着他的眼,止咬器碰着陆酒的脸颊,像是这个男人的回应。
——他只想吻他。
陆酒一遍一遍抚着沈欲的后颈:“知道了,知道了。”
“来,松开我一点。”
男人的手臂不肯动弹。
“听话。”
男人低下头,重新埋到陆酒的颈窝里,似乎想当做没听见。
“让你更舒服一点,要不要?”
男人一顿。
……手臂松了。
陆酒有些失笑:“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男人只双眸乌沉沉地望着他,像一只用眼神催促主人快点开餐的小狗。
陆酒从他腿上下来。
沈欲的双手动了动,似乎很想抓住他。
陆酒将他双腿分开,跪下去。
“等会儿别扯我头发,知道吗?”
沈欲眸色倏然一变。
陆酒低下了头。
*
白云非焦灼地在控制室里等待着。
所有仪器都是关闭的状态,只有面前一只通讯话筒的小灯保持在开启状态,代表着它随时做好了接收来自同层另一个房间通讯的准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越来越忐忑。
听陆酒的意思,殿下好像终于开始有反应了,这是好事。
但以殿下现在这样的状态,仅仅靠自己肯定是没办法完全解决的……被彻底激发起反应却无法发氵世,会不会更难受?
……会不会真被医生团队说中了,这个时候不该带陆酒过来?
他揪着自己的头发。
可如果不带陆酒来,殿下只会一直保持在之前那样的状态……!
忽然,他听到了声音。
是咳嗽声。
白云非猛抬起头!
陆酒变得格外沙哑的嗓音传了过来:“白云非,能不能让人送点东西过来?”
白云非立即扑过去问:“你要什么?”
“水,杯子,牙刷,牙膏……”
白云非张了张嘴。
“水多打一点来吧,要热的,再给我一块毛巾,我给他擦一下身体。”
白云非失态地问:“你进去了?!”
“是,放心,我没事,他也已经稍微冷静下来了。”
白云非的心脏咚咚咚激动地跳了起来,陆酒此刻的声音对他而言简直如同仙乐。
“对了,他是不是从昨天开始就没进食过了?拿点营养剂过来吧,我喂他吃点。然后,”陆酒顿了顿,问,“这层楼有其他房间吗?”
“有,你要什么样的房间?!”
“有床的房间。告诉我房间号就行了,你也离开这层楼吧,不要再上来了。”
第50章 帝国第一beta太子妃19
——照顾一头狮子是什么感觉?
补给品是机器人送来的。
白云非已经从这层楼撤离,陆酒不再有所顾虑,直接敞开大门,将这满房间积压的信息素释放出去。
他对着水盆刷牙,回头看了一眼。
沈欲一直牢牢盯着他,时不时蹙起眉头挥动手臂,似乎很想挣脱枷锁,跟过来。
——狮子看起来褪去了往日的优雅和矜贵,暴露出了原始的野性,另一方面又变得很粘人。
——是的,很神奇,“野性”和“粘人”就这么出现在了同一头野兽身上。
陆酒打湿毛巾,绞干,带上一支营养剂,一把小钥匙走过去——小钥匙是用来解开手铐的。
他将营养剂和小钥匙放进自己裤兜里,拿起毛巾擦沈欲的脸。
沈欲很不安分,伸过手来将他拉近,侧过脸,贴在他掌心里摩挲。
陆酒耐心又仔细地擦拭着他英气的眉眼,一路往下,到他的脖子、手臂。
将他身上残留的血迹及脏污一点一点擦干净。
沈欲将他往自己腿上带。
于是擦着擦着,又变成了紧贴在一起的磨蹭。
陆酒仰着脖子,男人埋在他颈间,不断用止咬器和额头触碰着他。
渐渐的,陆酒变得能听到止咬器后头的呼吸声了,非常急促粗沉。
——但看起来再粘人再乖,野兽也是野兽,嘴中的利齿偶尔会发痒。
摁在他臀上的那双手忽然向中间探去,陆酒一惊,睁开眼将男人推开。
沈欲被他推得猝不及防,疑惑地望他。
……陆酒叹气。
他温柔地轻抚男人的脸颊,低声说:“乖,别乱碰,我现在做不来。”
也不知男人听没听懂。
反正很快又凑过来和他贴在一起了,那双手还是不甘心地在那地方徘徊不去。
“肚子里怀着孩子呢,”陆酒低下头,唇凑在男人耳边,“忘了?……我们的孩子。”
倏然间,沈欲将他推开。
力道很大,陆酒被推得一愣。
男人胸口大起大伏,死死盯着陆酒,眼中一片阴翳。
他忽然撇过头去。
陆酒嗓音紧了:“沈欲?”
沈欲改为扯他的手臂,似乎将他从自己腿上扯下去。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陆酒的心跳快起来,他岿然不动地坐在那儿追问:“沈欲,你是不是醒了?!”
“……”
“……走开,”低低的,咬牙切齿的低哑嗓音从止咬器后头传出来,“离我……远点。
陆酒几乎无法形容这一瞬间涌上他心头的喜悦和庆幸。
这个男人,终于说话了。
他哑声说:“沈欲,你转过来看我。”
男人一动不动,可以看得出来,牙关咬得很紧。
“你已经不能再注射抑制剂了,我们要一起解决这个问题。”
沈欲的手臂上青筋暴起,两人维持着这僵持的距离。
“我们慢慢来,我不会受伤的,好不好?”陆酒伸出手,试着去触碰沈欲的脸颊。
沈欲又一次撇过脸去,躲开他的手,呼吸越来越急促。
“……不把易感期解决掉,你想一辈子做一个傻子吗?我是怀孕了,但我们有很多方法能解决你的问题啊!如果你还是怕我受伤,那抓住你现在的理智,努力不让我受伤……不行吗?”
男人还是不肯回过头来看他,浑身绷紧到仿佛随时会爆发。
陆酒的嗓音低了下来。
“……还是说,你想让我帮你找其他人来?”
沈欲猛地回头。
一刹那,陆酒义无反顾地扑过去,摘掉他的止咬器捧住他的脸,吻上他的唇!
沈欲的瞳孔缩小成一个点。
陆酒坐在他腿上,本就比他高,双手将他的脸抬起,吻得用力。
沈欲眉眼间的翳色随着他们的双唇相触几乎就要爆发,他摁住陆酒的肩膀想将他撕开,陆酒却用力箍住他的脖子,不让他得逞。
两人你推我进,吻得不留缝隙,很快,沈欲的眸色被浓浓的欲色覆盖,他用力呼吸着,一把勒紧了陆酒的腰,这一瞬间陆酒几乎要痛呼出来,而沈欲的回吻将他的声音全部堵回了喉咙里。
……
陆酒无法形容这种疯狂。
沈欲明明清醒了,他们却好像疯了。
原本装满了营养液的玻璃瓶掉落在地上,空瓶撞击地面发出清脆响声,顺势滚动两圈,静止。
房间中央的椅子小幅度地来回摇晃,随着锁链一起发出零碎的声响。
呼吸接不上来,热汗分泌出来,他们几乎没空再说话,只想更深地深入彼此,揉进彼此。
“……去别的房间,”某一刻,陆酒找到了说话的机会“去有床的地方,白云非……唔……我是想说!白云非说走廊中间那个房间……唔!”
让他把话说完啊!
沈欲将他整个抱起,两根铁链绷直了,限制住了他的动作。
他本能地想要靠蛮力将镣铐挣开,不断地施力,金属铁圈很快将他的手腕勒出红色淤痕。
“……别硬挣!”陆酒承受着他密不透风的吻,声音几乎打颤,“等、等等我,我把手铐打开。”
都没法一边看一边操作,陆酒完全是抓瞎解锁的。
咔哒一声。
铁链及手铐失重,齐齐落到地上。
沈欲的双手得到自由,臂膀肌肉鼓起。
他站起身,将陆酒托臀一把抱起来。
*
走廊上光线昏暗。
陆酒的后背重重撞上了墙壁,他被挤压在沈欲与墙壁之间,身体被折叠。
沈欲用力吻着他的唇,他的脖子,浓烈的信息素环绕着他们两人。
“去房间……不要在走廊上……!”
陆酒的身体倏然腾空!
男人一边抱吻他,一边大步大步走向前方。
……
门被踹开,两人倒在床上。
信息素狂烈释放,铺天盖地,却不再似最初那样充满攻击性与压力。
它们全部凝聚在陆酒的身上,将他严密包裹起来,包成了一个茧,它们试图侵入他的每一个毛孔,渗入他的月几肤。
渐渐的,陆酒觉得自己好像闻到了沈欲的信息素的味道。
那是一种烈火焚香的味道,夹杂着丝丝缕缕漾开的暴力的血腥气息,轻易就让人血液翻滚,催情生欲。
陆酒努力地捕捉氧气,努力回应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
沈欲明显在释放与克制中来回拉扯,身上的每一根血管似乎都在突突地跳动。
某一刻,他撑起身体。
陆酒近乎晕眩,勉力睁开眼看去——沈欲拎起一只床头柜,用力砸向墙壁,那木质柜子撞击到墙面,瞬间四分五裂。
陆酒一惊。
随即陷入哑然。
……这个男人在努力将身体里滋生出来的施暴欲泄往别处。
沈欲低沉急促地呼吸着,俯下身来,扣住陆酒的肩膀,让他翻身趴到床上。
然后,压上来,分开了他的腿。
*
陆酒在海洋中沉浮。
狂暴的风雨搅乱海面,时而掀起百米巨浪,卷着那低到仿佛随时会整个压下来的云层厚重的天际,狠狠砸下。
人类无法在这样狂暴的海洋中决定自己的命运。
只能将自己交给天地,耐心等待云销雨霁的那一刻。
……
陆酒不知道断片了多久。
醒过来时,他看到沈欲背对他静静坐在床边。
房间里光线很暗。
床上凌乱,两人的衣服散了一地。
沈欲的背影很平静,肌肉经过长时间的充血,冷静下来时亦轮廓分明,背上有着交错纵横的抓痕,召显着之前激烈的一切。
陆酒打起精神,抬起手臂——酸痛得要死——去碰这家伙。
……是彻底恢复神智了?
掌心触到这家伙的手臂,摸到的是一片湿热。
陆酒愣住,下意识地翻过手来一看……他竟摸了一手的血!
他脸色一变坐起身,将沈欲掰过来。
——这个男人的两根手臂上全是血淋淋的伤痕,不像是用武器割伤的,更像是就这么活生生被撕裂出来的。
陆酒的心脏差点要停跳,他的嗓音变了调:“你干了什么?!”
沈欲凌乱的黑发压着他的眉眼。
“……吓到你了?”男人开口,嗓音低哑。
他抬起手,温柔抚上陆酒的脸颊:“……别怕,不是多大的伤口。”
“你在说什么……”陆酒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回过神后扑向墙边,想用呼叫系统呼叫白云非。
他被沈欲扯了回去。
“别叫人来,”沈欲从他背后搂住他,低头靠在他颈窝里,“这样能保持清醒。”
陆酒咬紧牙关。
他活了这么几辈子,可从没哭过。
他眼眶血红,问:“到现在都觉得很难维持意识?”
沈欲的额头抵在他肩上,语速很慢:“已经好多了。”
“那就是还有,”陆酒扭转身体,说,“我们继续。”
沈欲没有抬头,环在他腰上的那只手轻轻揉着他的肚子:“不用管我,再休息一下就行……你的肚子好像肉了点。”
“三个月都没到,肉什么肉!”陆酒咬咬牙,“别转移话题,要是休息就能好,那抑制剂厂商都别干了!你躺好,我用嘴帮你。”
“酒酒。”
“听话!”陆酒扬高了嗓音,“你到底把不把我当伴侣?!”
这个问题冲口而出,沈欲顿住了。
陆酒气到喘气。
他当然明白,在他身上有着种种谜团的情况下,这个问题对他们两人而言微妙又敏感。
是伴侣吗?
梦里好像是这样的,身体的本能好像是这样的,油然而生的情愫好像也是这样的。
可是伴侣吗?
他们莫名其妙地相识,莫名其妙地相知,到这一刻为止,好像才不过三个月不到。
可陆酒还是问了出来。
就如同他们在这样微妙的状态下依旧不受控制地靠近彼此一般,这个问题根本没有再掩藏的必要。
沈欲低低笑了,带着一丝疲倦与无奈。
“嗯,”他说,“肯定是当的。”
他终于抬起头来,与陆酒接吻。
一边缱绻吻着,一边抬起手,拇指轻揉陆酒的唇角。
“别用嘴,都破了,”他低声呢喃,“把腿张开。”
……
白云非虽然没有再收到他们的联络,但定时派机器人上来送补给品。
陆酒努力给自己补充能量,也逼沈欲补充能量,他能感觉到,沈欲在一点点好起来。
威风凛凛的狮子一旦虚弱,真的很难照顾。
但所幸,一切都是值得的。
*
后来,不知道睡了多久。
陆酒突然苏醒,昏昏沉沉望着天花板,半晌后才找回自己的神智。
他转过头。
沈欲安静地睡在他身侧。
男人面朝他,好好盖着被子,脸色已经好看许多。
之前有那么一会儿,这家伙的唇色都是白的,此刻这双薄唇却已经恢复了红润,平稳的呼吸召显着这个男人睡得很沉。
陆酒的心稳稳落回到原点。
他凝视着这张睡颜。
许久,轻手轻脚掀开被子。
嘶……简直跟被碾碎过了一样。
他往自己下面瞅了瞅,不忍再看。
……两条腿,辛苦你们了!
陆酒下床,轻轻走去隔壁房间,在那里洗了一个澡。
花洒下,他真的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将自己的两条腿清洗干净。
洗完后,他回到这个房间里,看着地上已经变成碎布的衣服,双手环胸,脑壳疼。
床上的男人呼呼大睡着。
陆酒认命地再走去隔壁房,按下呼叫系统。
“陆酒?陆酒是你吗?!”白云非好像也熬了很久,说话时嗓音哑得不行。
“是我,沈欲已经好差不多了,你给我们送点衣服上来吧,嗯……里里外外的都要。”
“好好好!要不要派医生上来看看?”
“迟一点吧,他还在睡觉,等他醒了再说。”
“好!”白云非的声音好像要喜极而泣了,停顿了一下,他说,“陛下和皇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