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天没想 尊严
圈子里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
这边给了女孩一点分手费, 那边立马就联系律师去把钱要回来，心狠手辣的甚至冠上个“敲诈勒索”的罪名直接把人送进监狱里去。
司念觉得自己现在应该要以最大的恶意揣测陆纾砚。
毕竟根据经验来看，在拔吊无情这种事上他是很有造诣的。
陆纾砚听到司念说什么“联系律师”“牢底坐穿”后轻轻皱了眉头, 他不知道司念到底是哪里来的这样的脑洞，然后还是重新平心静气：“如果你担心有那样的风险，我可以给你写自愿赠与合同。”
司念听到“自愿赠与”四个字再次心动了一瞬，然后整个人好像都陷入一阵困惑和纠结。
关于陆纾砚不是睚眦必报一毛不拔吗怎么突然又主动要给她钱, 这其中难道是有什么高段位的陷阱，连合同法也管不了的那种。
普通人跟资本家玩心机手段是最自不量力的事情。
陆纾砚看着司念在认真思考的脸。
“我会去让律师……”
只不过下一秒他的话就被打断。
司念知道在金钱的诱惑下这个决定无比艰难，但她还是告诉自己千万保持清醒：“你没听见吗，说了不要就是不要。”
虽然九千万的诱惑的确很大, 但她现在又不是养不活自己会被饿死，好不容易事业有点起色, 不能为了钱让自己陷入一丁点牢底坐穿的风险里。
况且就算答应出合同，资本家出给普通人的合同那能叫合同吗, 跟这些人玩合同和法律游戏，到头来怎么被坑死的都不知道。
陆纾砚面对司念一脸警惕的样子。
他拧起眉头, 自以为已经够有耐心和诚意，他还没有卑微到需要用求着哄着的方式去给一个骗了他几年的前女友分手费和房子, 明明她才是骗人的那一个, 却反过来用最坏的恶意去想他。
“不要算了。”
司念“哼哼”冷笑两声。
吃一堑长一智，栽过的跟头告诉她, 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光明正大赚的钱才最保险。
换一种角度想, 就当给自己找了五年包吃包住的免费鸭子，市面上这么帅的也不多见，不亏。
陆纾砚不知道司念又在想什么。
他原以为今天见了面说完话给了钱两人之间的事会捋清楚，但不知怎么回事,见了面，心里的那阵烦闷却好像线一样越缠越乱，根本无法清晰。
陆纾砚又想起那一天，司念一袭婚纱工作间隙俏皮的花絮自拍，面对上千条毫不掩饰对她喜欢的评论，回复的一句“是单身”。
他是在那时觉得两人应该再见面。
司念感觉到陆纾砚似乎没有别的话讲了。
眼睛倒是一直意味不明地盯着她，好像要把她盯出点什么内容。
既然陆纾砚没有话讲了，司念还记得自己想见面的目的。
她是来找回自己那天丢掉的面子和尊严的。
司念坐直了些。
“陆纾砚，”她望着对面的男人正正经经地叫了一声。
陆纾砚抬眸，两人对视。
他样子是在等她说下去。
司念扯了扯唇角：“我呢，我还是向你表达一下歉意，我承认自己确实有错，我也真的很后悔当初为了想赚分手费跟你在一起。”
陆纾砚没应，只是看着司念说话时的样子。
司念对着男人黑沉沉的眼眸，有些话已经在心中翻涌过很久，接着说出来：“但是你觉得你自己被骗了感情？其实我们心知肚明，你对我又没有很多感情。”
“只不过就是你太自傲，接受不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心里其实不喜欢你，跟你在一起的一切全是因为钱。”
“你会感觉这比有人骗你钱还难受，因为钱对你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
陆纾砚继续听着。
司念：“然后你发现了之后心里不爽，就可以理所当然又居高临下地占领道德高地羞辱我，讽刺我，看不起我。”
“可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那天明明本来就是要跟我说分手的。”
“看我小心思被各种揭穿最后哭着用好歹陪你睡了五年求你给钱的感觉好不好，在那时顺便拒绝我看我崩溃的样子，你心里的气总归顺了吧。”
“但我真觉得挺难受的。”
不仅没钱，一点除了贵公子自尊心根本没造成任何实质性损失的小手段被发现，还要被他用道德制高点居高临下地羞辱。
像个出气筒。
司念说完拿起面前那杯拿铁咖啡。
她好像都没有想到自己今天竟然说出这么一长串听起来貌似还挺深刻的话，想按照原计划把咖啡倒到男人头上去，但一举起咖啡，又犹豫了。
司念看到陆纾砚坐在对面眼眸微低，似乎在思索她话的样子。
即便曾经以男女朋友的关系在一起五年，但司念此时清楚地感受到，他们其实并不了解彼此，也从来没有真正走进过彼此。
陆纾砚不了解她，一直以为她是那种表面上做出来的样子，但她好像，实质也并不怎么了解陆纾砚。
这么多年一心只想着分手领分手费赚钱。
司念看向手里那杯还冒着热气的拿铁，犹豫再犹豫，胳膊都伸出去了，又对上陆纾砚抬头看她的眼睛，最终还是无力败下阵来。
善良果然才是一个人最致命的弱点，以后一定要改掉。
又看在陆纾砚似乎把她的话听进去了，两人今天聊得并不是那么崩的情况下。
先给他记在账上。
司念仰头一口气喝光那杯拿铁。
她喝完擦了擦嘴，把杯子重新放回托盘上，然后拿起自己的小包：“我走了。”
“拜拜。”
门外服务生看到包间里的女孩进去没多久就出来了。
并且出来时那表情心情一看就很高兴，脚步轻快得跟要飘起来似的。
于是服务生不由自主地顺着打开的门缝悄悄往里瞟，看到男人还安静坐在包间里，一动不动的样子。
陆纾砚盯着司念刚刚喝光的那杯拿铁。
他反复想着司念刚刚说过的话，感觉到眉头又开始皱起，胸口那团乱掉的线已经彻底理不清。
哪里对，又好像哪里不对
司念过完周末第二天就收到被正式选为Y牌的新款面霜广告模特的拍摄通知。
品牌方那边筛来筛去，似乎还是觉得她最有眼缘。
一年的广告肖像使用权税前三十五万。
司念回来想起那九千万有时还是有点肉疼，万一陆纾砚真的只是钱太多了良心发现想给她一点，但是又告诉自己这种事情百分之一的几率也不能试，九千万她或许一辈子都赚不到，但努努力九百万也能过得很好了。
蒋一晗也知道司念周末去见陆纾砚了。
听到陆纾砚主动给九千万和明璟公馆那套四百平平层蒋一晗立刻倒地吸氧状，又听司念因为怕有什么高段位陷阱拒掉了，蒋一晗醒过来重新思考点点头：
“也是。”
蒋一晗越想越觉得司念有道理：“还是你谨慎。”
越大的数额意味着越长的刑期，钱和牢底坐穿相比，自然是人身自由更为重要。
又不是什么没那笔钱就会饿死的境地。
司念面霜广告拍了两天。
广告脚本有很简单的故事线，分为几个场景，面霜主打功效是长效保湿补水，所以第一个场景是司念站在镜子前像每一个女孩晨起洗漱时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仿佛不满意地看了看，第二个场景是涂了面霜之后在白幕前各种俏皮开心的怼脸形象展示，最后一个场景则是重新回到女孩晨起出门前，原本已经走出浴室，然后突然又折返回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捋捋耳边头发自信一笑。
模特拍摄的只有这些，广告中其他的功效和宣传画面展示要靠后期制作。
视频广告拍完之后还有海报拍摄。
司念被化妆师精心画了个气色极佳白里透粉的素颜妆，头发是简约低丸子，额前几缕刻意喷水的微湿的碎发落下来，好像晨起刚洗完脸的清透。
身上也是不显眼的白色吊带背心。
摄影师先是在她面前摆着面霜产品让她趴在白板上舒展笑容面对镜头，镜头语言仿佛在说如果用了你就会变得和我一样美，然后过了一会儿化妆师过来，用面霜在司念鼻头和脸颊都点了一抹，刚涂上还没抹开的样子。
这会儿拍摄表情就变成了可爱和灵动，司念捧着脸颊眼睛也不再直视镜头而是看向旁旁边，好像有人故意给她脸上用面霜涂成小花猫。
司念尽可能地诠释概念，镜头表现力一直上乘。
Y牌面霜广告这次从拍摄到投放的时间听说比较赶。
而模特只负责广告拍摄，后期的一切工作是不参与也不知情的。
司念拍完了也没有看过成品样片。
她只是感觉自己刚拍完没多久，她还在对接下一个有意向的服装品类拍摄，晚上忙完了打开平板说看点综艺，忘了登会员，先进的是广告。
司念陡然看到自己的脸出现在屏幕里。
带着Y牌所有产品广告统一的简约明亮格调，年轻线产品又更增活力俏皮。
背景女声在利落介绍产品的功效和成分广告词。
司念第一次拍广告，也是第一次在屏幕里见到自己的广告，愣了愣。
这种感觉陡然的奇妙，除了金钱报酬以外最大的成就感莫过于此，面霜广告的拍摄手法显然是没有代言人出镜的只是广告模特，但不同的是司念还是在屏幕上方飘过的很多关于综艺的弹幕里，找到了好几条高赞很显眼的：
【碎碎念！】
第十六天没想 试过了
事实证明作为一名现在全平台有近百万粉丝的人, 陡然出现在公众面前，已经不是像那晚《MiniGlitz》创刊秀上时把全体观众和网友一击即中，然后全平台疯狂寻找那个在台上偷了我的心的女人是谁叫什么的情况了。
立马有人认出了广告里的模特是碎碎念。
照镜子觉得皮肤干燥的碎碎念, 涂了面霜后跑跑跳跳开心到飞起来的碎碎念，以及最后出门前又折回来，对着镜子满意一笑的碎碎念。
其实是很寻常的广告脚本，但架不住画面里的模特一出来实在是让人眼前一亮, 一瞥一笑都好像让人挪不开眼。
伴
随着认出司念的弹幕还有不少：
【我去！模特好漂亮！】
【没有跳过广告的有福了。】
【这次Y牌选的模特好适配啊，戳我审美点上了】
【不认识的跟大家介绍一下，模特叫碎碎念，是我脑婆, 在外面接这么大一广告也不告诉我，真是的。扶额苦笑.jpg】
【Y牌这个是全国广告吧, 厉害啊】
【这面霜涂了真的能像广告里的一样吹弹可破吗，一看她就感觉这面霜好像效果很好的样子, 感觉有点心动orz】
【怪不得不请明星代言，这张脸往那儿一放什么护肤品都有说服力啊！】
【希望我下辈子也长这样】
司念把进度条拉了又拉专门回看广告上关于她的弹幕, 感觉确实好像拍的还不错，接着又收到蒋一晗刚给她发了微信。
【图片.jpg】
【图片.jpg】
【啊啊啊啊啊啊啊！】
司念还是从蒋一晗那里第一次看到自己拍好的成品广告海报。
Y牌新品面霜上市, 在《Glitz》内页买了广告位推广, 海报已经给杂志社发过去了。
蒋一晗：【我敢保证，卖爆！卖爆！】
海报里的女孩白里透红清透感十足, 几缕碎发从额上落下, 细节到连眉毛的毛流和睫毛都能看清，趴在那里望着镜头笑容完美弧度地一笑，面前是Y拍这次新出的针对年轻女性的补水面霜。
很自然地就将这样的美和她面前的产品联系到一起。
让人忍不住就开始联想用了海报里推荐的产品，是不是就能变得跟海报里的人一样。
这也是行业里所有广告商拍摄都在追求的终极目的。
司念回蒋一晗【借你吉言】, 第二天就在商场里看到了自己的广告海报。
Y牌虽然没有贵妇线的但每个商场基本都有线下专柜，现在专柜柜台已经全部换上了。
第一次看到自己的线下广告跟线上广告一样令人喜悦，司念站在自己的海报前特意合影打了个卡，然后发到动态上。
评论区很多粉丝都在拍照给司念说他们那边城市柜台也换上了。
司念看着粉丝给她发的全国各地的广告海报嘴角越来越上扬，感觉到胸口一颗小心脏扑通扑通欢快地跳，特别是看到商场里有客人路过她的广告海报停下来看时，心情莫名的期待又紧张。
路过的客人看了看海报后甚至好像还进柜台直接买了一瓶。
司念希望这面霜卖的越多越好。
尽管她只是个广告模特又不是代言，看起来销量跟她没什么实际关系，但是产品卖的越好就能说明这广告越成功，她的身价自然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同时，又一个红绿灯。
陆纾砚再一次在街上大屏幕上看到了司念。
只不过上次是直播的走秀，而这一次，是女性护肤品的广告。
陆纾砚望着那张新换上的广告海报，能感受到街上这张海报的吸引力，像带着磁力的吸引惹得人驻足，然后想探究这女孩是谁。
尽管一直口口声声不喜欢工作，但真做起来的时候，她似乎一直做的很好。
前座司机似乎也注意到了广告海报上的人。
司机忍不住多瞟了几眼，仿佛没想到前段时间还在劳斯莱斯后座让人感觉精神状态越来越不正常的老板女朋友，现在竟然出现在街上护肤品广告上。
陆纾砚今天回陆家老宅。
前几年陆远山嫌市中心的四合院儿小了，直接在城郊买下块地一比一仿照南方某个著名的园子建了套园林，如今他虽还担着董事长的头衔但已经不怎么管融盛的事，带着妻子徐翎一直住在这套园子里。
陆纾砚一进门便看到父亲在钓鱼。
他过去见到父亲接过鱼竿也陪着钓了一会儿鱼，两人专注盯着鱼漂没聊什么，然后佣人过来说开饭了。
餐桌上除了陆远山夫妇就是陆纾砚。
陆纾砚也不知道今天父母叫他过来是为什么，夹了块软白无刺的鱼肉放到徐翎碗里：“妈。”
陆远山先问了点公司的事情。
陆纾砚对于父亲的询问一一答过，其实陆远山也能看出来，陆纾砚接手融盛之后做的分毫不差。
又或者说其实是比他在时还要好。
所以他才能甘心病愈过后这么退休放手，毕竟也只有这一个儿子。
陆远山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从小样样出色，无论是读书学习还是后来紧急关头接手融盛每一件事几乎都让人无可指摘，这么多年唯一让夫妇俩有些意外的，大概也就是大学时交了个出身平平的同学做女朋友，现实版的灰姑娘的故事。
只是跟别的事比起来，对于已经成年的儿子交什么样的女朋友，在父母眼里似乎是最可以不用过问随他意愿的事情，就算是灰姑娘也是如此。
不过后来那女孩维持的时间倒是比所有人以为的都还长些。
陆远山这些日子耳朵边也听到了些风言风语，包括陆纾砚原本写了近十个亿的支票和好几套房产，最后却不知道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一样也没给。
不过其实也不用他们真的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像他们这样的人，这种年纪，面对年轻人这些事情光是靠猜，心里也都跟明镜似的。
陆远山仿佛随意就提到这个话题：“我跟你妈都听说了。”
“你还年轻，有些事情试过就可以了。”
“之后，我跟你妈还是希望你找我们能认识的。”
他没有把话说的太直白，不过言下之意也无非就是对于陆纾砚，灰姑娘他试过一次就可以了，只有试过才能知道现实不是童话，世界上也没有什么灰姑娘，即便有内里也大概率包裹着丑恶，真正的，他们还是希望他以后身边的伴侣应该是同阶层。
这倒不是因为陆家想要联姻，依融盛现在的体量根本不需要依靠联姻来提升什么，只是同等阶层的人，起码不会发生像这次这样的事情。
陆纾砚听完父亲这番话眉心轻轻敛起。
陆远山向来点到即止，又说道：“上次我跟你陈伯钓鱼，他女儿后天从美国回来，到时候你去接一下吧。”
陆纾砚：“后天有个会，没时间。”
陆远山：“什么会？时间调一下。”
陆纾砚也不再用借口：“我不会去。”
“爸，您不用管我这些。”
陆远山倒也没有一定要陆纾砚跟陈家女儿有什么。
他停了筷子，见陆纾砚不愿意便也作罢，感情上的事对于他们这样的人而言没那么重要，尤其是还这么年轻，以后有的是时间。
“那你自己好自为之。”
陆纾砚“嗯”了一声。
将近黄昏，迈巴赫再次驶出园子。
赵朝提醒日程晚上还有个跨国线上会议。
陆纾砚应下来，闭目，似乎很是疲累地揉了揉眉心。
好像终于呼吸了透彻的空隙，但脑子里还是父亲的那些话。
“试过了”。
陆纾砚想起父亲提起他跟司念过去的这五年，用的这三个字。
他从前从未考虑过的三个字
但事情好像就应该是这样的，司念对他而言只是一种尝试。
尝试过后，知道那种滋味实际并没有那么好，他的一切还是要回到正轨。
陆纾砚到这里又睁开眼睛。
不知怎么，眼前全是司念的脸。
他明明告诉过自己不能再去想。
第十七天没想 小说情节
结果是Y牌新款面霜一上市就销量喜人。
产品上线时间短所以还没有到要拼实际功效的阶段, 所以这喜人的初始销量数字中广告里那个的明眸皓齿皮肤白里透红的模特功劳占比有多大，显而易见。
每天都有摸到司念社交账号上来关注的粉丝，看了她以前发布的动态后感叹原来生活中也那么好看, Y牌这次模特选的太成功了。
司念的广告报价直接翻了一番。
不过她最近没拍广告，要拍的是“茉合”下一季的婚纱照样片。
因为上一次的样片拍摄反响好工作室老板直接预定了下一季的拍摄，定金都付了的。
老板显然也没想到两个月前还两千一天的名不见经传小模特现在
广告海报直接铺满全国，报价早已水涨船高后面还要加一个零都不够, 当时虽然付了定金但没签正经的合同，本来还不知道司念会不会临时加价，现在红了加价也无可厚非，但司念依然按照之前的价格收。
老板没想到现在到处都是坐地起价的行情下司念还这么讲诚信, 乐得又给发了个大红包。
茉合下一季的样片仍然有两套。
一套讲究街头的自由随性，司念手拿几支向日葵, 白色婚纱裙摆下面是宽松牛仔裤的板鞋，男模同样同款牛仔裤和板鞋, 另一套则是比较正式的中式风格，司念一身大红色超短连衣袖长款旗袍, 旗袍裁剪面料处处透着高级，男模则一身黑色中山装梳背头, 两人黑红配色最是沉稳端庄。
B市古建筑多, 这套中式风格的样片拍摄地在一个租下来的中式园林。
司念身着红色旗袍头发温婉盘在脑后，发髻上发型师给她插了一根古朴的白玉簪子。
搭档的男模也还是上次那一个, 司念只记得好像叫原什么, 翻了微信备注才记起来叫原遇。
大概是之前两人已经合作过，这次拍摄明显比上次更顺利，两个人都很快进入了状态，对着摄影师的镜头摆出各种互动造型, 没有感情全是技巧。
拍摄间隙需要休息和补妆。
司念补完妆为了避免弄花口红用吸管喝水。
她低头看了看手机看到Wings网店最近也上她拍的新品图了，正划屏幕想往下翻翻，肩膀被人轻轻拍了拍。
司念转过头。
是她的男搭档。
原遇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然后又指了指司念手里正在喝的：“嗯，你好像喝的是我的水。”
司念：“嗯？”
她下意识看向自己手中已经喝了一小半的矿泉水。
两瓶矿泉水包装都长得一样怎么怎么分得清谁是谁的，上面又没有写名字。
原遇：“我的水我刚刚打开喝了一口，但喝的很少所以可能看起来跟没喝过一样，这个才是你的。”
司念仔细看向原遇手中那瓶水，那瓶水瓶盖还和瓶身之间用微小的塑料相连着，确实是还没开封过的样子。
司念又看向自己手中那瓶。
“……”
“那我赔你一瓶？”她好像只能这么说。
“没有没有，”原遇立马摆手，“只是跟你说一声，我的意思是你不介意就行。”
司念突然发现现在手里这瓶水她好像继续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恰好这时工作人员过来提醒模特说休息时间结束要继续开始拍摄。
两人站到摄影师新构图的背景前。
拍摄一直从早到晚。
司念后面又单独拍了一组新娘的单人写真，换了衣服准备收工。
她出更衣室时看到今天跟她拍摄的男搭档还长腿无处安放地坐在那里打手机游戏，脚边是个黑色双肩背包。
上次一结束双人拍摄他人就跑没影儿了，这次不知道怎么还在这儿，司念看他样子似乎是在等人，倒也没问什么，兀自去收拾自己东西。
原遇听到化妆台前收拾东西的声音抬头。
他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拾起背包搭在一边肩上。
司念看到原遇朝他走过来。
“走，顺路。”
司念愣了一下：“啊？”
都不知道两个人住在哪里顺什么路？
况且两人似乎还没熟到收工一起顺路回家的地步？
司念：“你知道我住在哪里？”
“不知道，”原遇非常坦然，他耸耸肩，“但一起去地铁站不也是顺路。”
司念：“……”
听起来倒是好像没什么毛病。
这会儿正晚高峰打车会更堵，她确实也准备搭地铁。
有个人一起去地铁站好像也行。
司念看看原遇：“那走吧。”
两人跟工作人员道了告辞一起往地铁站方向走。
天逐渐冷了，暮色昏沉，路边路灯也亮得更早，司念跟原遇对了下目的地，两人同一个方向差不多十站地铁。
原遇的目的地是b市一所很优秀的工科类大学。
上次他问过司念是全职的平面模特，这回走在去地铁站的路上，原遇又自我介绍了一下。
他是那所大学大四的学生，这学期课少，平时兼职做做模特赚钱。
司念点点头。
听起来跟她读书时差不多，不过一看他身上穿的牌子就知道不是像她穷得一样要赚钱交学费生活费，兼职模特应该只是玩票性质赚赚钱。
并且从上次一见到感觉看气质就不是很大，现在说还在读大四，那实际年龄也确实比她还小两岁。
原遇背包挂在一边肩膀：“我前两天看视频时还看到过的你的广告，你怎么拿到的Y牌广告，好厉害。”
司念笑了两声：“就面试的。”
“他们选了我。”
原遇：“能问一下Y牌一支广告给多少吗？”
司念想了一下，虽然其实大差不差都能猜到，但真问起来这属于隐私，两人也还没那么熟。
“嗯，可能不太方便透露。”
“噢，”原遇没有被拒绝的情绪直接笑着进入下一个话题，“以后如果他们拍男士产品选人你可不可以推荐一下我，我也挺想去试试的。”
这倒没问题，她加了几个Y牌广告部职员的微信。
司念点点头：“可以，如果有的话我看见了就推给你。”
原遇：“一言为定。”
司念：“好。”
拍摄地方离地铁站走路十分钟。
这会儿地铁安检也比较挤。
不过相较于主干道上堵得几乎一动不动的红色车流，地铁的挤已经在可接受范围之内。
但是想要座位显然也是没有的。
两人都要搭个差不多十站才换乘，司念走到地铁车厢中部，她抓住一个吊环扶手，原遇跟着过来，他个子高，直接一手搭在上面的金属杆子。
地铁从停止到启动时司念还由于惯性小小晃了两步。
她一手抓着吊环所以能稳住平衡，不过原遇一见司念没站稳立马伸手在她身旁挡了一下：“小心。”
司念抬头露出个笑：“谢谢。”
她只有169只能属于平模的分类，但原遇目测身高在185到190之间，正儿八经的能去时装周走T台的行列。
地铁一站又一站不停有乘客上上下下。
司念一手拉着吊环一边低头看手机，她在地铁上回微信对接了接下来几个拍摄工作，最后终于听到女声在报她要换乘的站台名字。
原遇还要在又下一站换乘。
司念把有些往下垮了的托特包重新在肩上搭好，抬头看向原遇：“那我先走啦。”
“再见。”
原遇：“拜拜。”
今晚蒋一晗还是加班，在微信里诅咒那个迟到耍大牌不配合拍摄的男明星暴毙了很多次，要不是会丢工作真想去八卦论坛挂他。
司念去搜了那男明星是去年一部剧刚红的，对外的人设好像还一直都是低调和谦逊。
果然有时候网上的消息不能全当真。
司念给蒋一晗发了好几个顺毛的表情包，太晚就打车回家，她给她家电饭煲里放了排骨汤温着，回来可以喝。
蒋一晗：【感动.jpg感动.jpg感动.jpg】
虽然口头天天说着想要姐妹发财包养这破班儿不想上了，但是司念最近行情收入都水涨船高完全富养得起两个人，蒋一晗也没有动过真辞职的念头。
这年头，人还是要有一点自己的事业最保险。
蒋一晗又问今天司念茉合的婚纱样片拍
的什么主题。
司念把这两天自己对镜子拍的照片都发了过去。
【喏】
【街头风和旗袍】
蒋一晗：【我去】
【orz】
【不得不说这年头婚纱摄影工作室的审美真的很可以】
【拉踩我们把衣服搭的黑白孝服一样的走后门造型师】
【无语.jpg】
司念也看过上次蒋一晗跟她吐槽的那个把黑白配色服装在艺人身上搭得像灵堂守孝一样的照片，后续是果不其然被艺人粉丝骂了。
她一想想也觉得好笑。
蒋一晗：【对了，你这次的新郎子呢，还是上次那个帅逼吗】
司念对着蒋一晗的“新郎子”三个字眉毛轻轻跳了跳，回：【嗯】
【还是他】
【老板上次一起预定了我们两个hhhh】
蒋一晗：【不是我说，虽然我没见过真人，但只要是不照骗的情况下，他真比我现在正在伺候的这衰人帅多了】
蒋一晗对迟到耍大牌男明星的代称已经变成了“这衰人”。
【不知道这衰人的那群粉丝到底是什么畸形审美，以及他背后捧他的金主大姐是什么审美】
【捧也不知道捧个帅的】
司念跟着回忆了一下原遇本人。
确实不是照骗本人跟成片里的没什么区别，都是很给后期修图师省事的长相。
两人接着闲聊了几句，蒋一晗那边又来事情去忙了，司念放下手机，坐在餐桌前整理起了自己的日历。
上次手机日记栽了大跟头有点ptsd，她买了个纸质日历，可以在上面记自己接下里的拍摄安排。
并且用的是铅笔，计划有变可以随时擦掉改。
司念比照着微信里初步聊好的拍摄工作在日历上写着安排，颇有种当年坐在教室里做题考试时的感觉，好不容易初步整理好，看到时间已经将近十一点了。
司念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疼的肩背，打开微信想问蒋一晗下班回来了没有。
然后她正在打字，那边蒋一晗的消息就实时弹了出来。
【链接】
【好家伙这是不是你？】
【我一看这侧脸就是你】
【这是怎么肥四啊！！！】
司念被蒋一晗连用三个的感叹号弄得眉头一皱，心里顿时开始紧张起来。
她赶紧点开蒋一晗发过来的链接，是以图文为主的网络社交平台，起因是几个小时前有人发了个新贴。
标题：
“今晚在地铁上遇到了一对情侣，这画面是小说里的情节吧！”
第十八天没想 结！芬！
司念对着这标题愣了一下, 然后看到这条帖子上还配了几张照片。
略显拥挤的地铁车厢里，女生背着大包一身长裙乌发蓬松，一手抓着吊环扶手一边低头看手机, 她对面的男生则身着白衬衣，背着黑色双肩包一手闲散搭在最上的金属杆上，腕上有一条黑色的电子手环。
两人都只露了侧脸，相互之间也没有眼神对视, 但从肢体语言之间的距离能看出，他们俩应该是一起的。
发帖的人还配文：“啊啊啊今天在地铁上看到了一对情侣，真的好像小说里男女主的感觉啊。两个人都长得特别突出巨好看，而且地铁上下人的时候那个男孩子一直挡在女孩子身前不让她被别人挤到, 手也好好看无名指上貌似还戴了婚戒，我一个单身狗真的看得津津有味坐过了好几站。”
三个小时前发的帖子这会儿已经有五万多个赞和收藏了, 在该平台属于妥妥的爆帖前期。
司念当然一眼就能认出照片里的人是自己。
几个小时前刚结束拍摄收工下班搭地铁回家的自己。
而对面那个跟她一起被认成“情侣”的人，显然是跟她一起顺路搭地铁的原遇。
帖子评论也已八千＋, 看到这帖子的大多数网友显然都跟贴主一样，对生活中遇到的美丽的事物抱有无限欣赏：
【虽然小说里的男女主都不会坐地铁只会坐豪车, 但这画面看起来真的有点子养眼】
【路过，嗑一口】
【所以我说有时候帅哥美女其实是一种氛围, 照片里这两个人都没露正脸但就是给人一种颜值很高的感觉】
【这是不是b市地铁四号线啊, 为什么我天天坐这班地铁碰不到这种啊！】
【按原计划我长大了谈恋爱就应该是这样子的，扶额苦笑.jpg】
【仔细看男生无名指上戴了素圈戒指诶, 这不是情侣是夫妻吧！】
【我靠是夫妻？那我就真的要开始嗑了, 本人最喜欢磕真的】
【不过感觉女孩子好像有点眼熟诶，一时想不起来】
【＋1，女孩子真的很眼熟，总感觉哪里见过, 可惜没正脸】
八千多条评论都在七嘴八舌路过嗑一口，不过也有一些对此提出质疑的：
【贴主确定不是什么网红公司在炒作吗？这照片拍的太像摆拍了吧！】
【＋1，同感，的确看起来很像模特摆拍】
【确实，光线构图什么的都不像是随手一拍，很有技巧】
原贴主显然也没想到自己随手一拍记录一下日常随手一发的帖子会有这样的热度，还有质疑她是摆拍炒作的，立马又在质疑她是摆拍的评论下现身回复真的只是地铁偶遇随手一拍，光线构图那么好大概是天时地利人和，摆拍她这辈子发不了财。
司念翻到原贴主发誓不是摆拍的评论，看到这贴已经出现在软件当日热榜上，蒋一晗的消息又继续发来：
【照片里那男的是不是就是你今天的那个新郎？】
【戒指？？？】
【夫妻？？？】
司念：【……】
【面容扭曲.jpg】
如果她判断的没错的话，原遇无名指上的戒指应该是今天两人拍婚纱照时的道具，走的时候忘了摘。
不值什么钱的道具饰品戒指，模特不小心戴走也就戴走了。
竟然会闹出这种乌龙。
其实两个人明明也就是正常同行人之间的社交距离，地铁太挤可能确实挨得近了点，但全程都没有任何亲密的肢体接触，怎么就被认成了情侣，甚至是夫妻。
蒋一晗听完司念解释后又才有种恍然大悟既视感。
吓得她以为好姐妹竟然背着她跟人谈恋爱不算还偷偷结了婚，当场要终止这段原来只是她单方面推心置腹的友情。
司念再回到帖子看到点赞数又涨了一万。
这回更多的评论再说照片中的女孩看侧脸好像很眼熟，还有评论说那男的好像也在哪里见过。
虽然只露小半个侧脸，但蒋一晗能认出来，证明只要熟悉她长相的人仔细辨认，实际并不是那么难认。
司念心情不由自主地盯着那些每秒都在增加的评论，直到一刷新，终于等到那一条醒目刺入她眼睛里，仿佛靴子终于落地的：
【？这女孩不是碎碎念吗？】
还补了一条：【一看这侧脸就是她啊】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司念生无可恋地来到自己的社交账号。
看来觉也是不用睡了。
她只等了很小一会儿，已经开始看到自己的最新评论里有粉丝带着那几张地铁里被拍的照片来跟她求证了，痛心疾首地表示女人，骗子。
虽然只露了一小半侧脸，但这被路人拍到的照片里的人就是你吧。
那个戴着婚戒的野男人是谁。
司念对着“野男人”三个字：“……”
她倒吸一口气，正在思考要怎么编辑文字辟谣，以及要不要联系一下原遇不知道他刷到这帖子没，蒋一晗的消息又发过来：
【图片.jpg】
【我去】
【你又上热搜了！】
司念点开图片。
深夜文娱榜热搜第七，词条：#碎碎念疑似已婚#。
有营销号在热搜广场捕捉热点总结了事情的起因经过。
起因是今晚某图文社交平台上
有人发了条地铁偶遇一对氛围很像小说男女主的情侣拍下来发帖，帖子很快就引得不少关注，然后有眼尖的网友认出被偶遇的女生侧脸像极了模特碎碎念，以及跟她一起搭地铁被拍到的男生左手无名指上带着素圈婚戒。
热搜评论：
【我记得前一阵她不是还回复评论说自己是单身吗怎么这么快就结婚了？】
【估计闪婚吧】
【不过她老公感觉长得也很帅的样子hhh，有点配】
【路过，嗑一口】
【果然人长得好看会打扮随便一拍别人都以为是摆拍orz】
【当模特这么不挣钱的吗，Y牌的广告费就不少吧，怎么两口子出门还坐地铁！】
【不得不说这张拍的真的很有氛围感诶，真有小说男女主那味儿了哈哈哈】
【本来还说美女怎么这么快就嫁人了，但现在看在两个人都对我眼睛很友好的份上我同意这门亲事】
【她老公看起来真不错诶】
【路过，再嗑一口】
虽然已经有过一次上热搜的经历，但再次上热搜，司念对着微博评论区下面网友一口一个“两口子”“她老公”仍只感觉眼皮子一抽一抽地跳。
然后手机又收到来自备注为“原遇”好友的新消息：
【截图.jpg】
【截图.jpg】
【呃……】
【要不我出面解释一下？】
【戒指拍完忘摘了，没想到闹出这样的乌龙，实在不好意思，笑哭.jpg】
司念想到原遇那个只有三个月前一条动态，全网粉丝不到两千的社交平台账号。
“……”
【算了还是我来吧】
于是当晚，正当“碎碎念疑似已婚”的热搜还在往上爬，吃瓜群众纷纷开热闹，还有很多人在问碎碎念是谁的时候，碎碎念本人出来回应了。
一条简短的图文，总的来说就是几个关键信息点：
感谢大家关注，一场误会，没结婚，单身。
照片里的男性是今天一起拍摄的男搭档模特，两人收工后顺路搭了段地铁。
至于为什么他无名指上戴了个婚戒，是因为两人今天工作拍的是婚纱照，戒指是拍摄道具，走时他忘了摘，敬请大家期待“茉合”下一季的婚纱样片。
最后ps为什么搭地铁，是因为今晚路上很堵车，打车时间更久。
司念发完澄清回应后总算松了口气。
她看到自己的澄清回应下热评第一条就是热泪盈眶的【老婆我就知道！！！】
司念跟着回复：【误会解除就好啦~】
至于微博上原本正在热搜吃瓜碎碎念竟然结婚了的吃瓜群众们，看到这条娱乐号搬运的澄清回应后又忽然一个措手不及。
有人立马找出了之前司念还没红之前给“茉合”拍的那套圈子里反响很好的婚纱样片，对比上面的男模特和今天跟她一起被路人在地铁上拍到的，还是同一个。
“……”
评论：
【？？？我都开始嗑了你告诉我是误会？】
【啊，不是两口子啊，（有点失望.jpg）】
【怪不得我总觉得她老公有点眼熟的样子】
【上面的，现在不是老公了hhhh，你没看碎碎念的用词吗，“男搭档”】
【这男模也好帅啊，叫什么名字】
【我不管我不管，难道两个人就不能莫名其妙为了我们这些网友结个婚？】
【摄影工作室老板光是能请到这两人拍样片就已经成功一大半了吧】
【听说现在红了接着拍都没有涨价，挺良心的】
【原帖里说这是请模特摆拍的没想到两个人本来就是模特哈哈哈哈】
【只有我一个人很期待他们这次拍的婚纱照长什么样子吗！】
【＋1，好期待好期待】
【站一起那么有cp感，还以为嗑到真的了靠】
【连拍婚纱照的都知道吸引顾客拍照模特要美女配帅哥，内娱有些剧组怎么就不懂呢，还喜欢教育观众审美，无语.jpg】
司念翻了翻误会解除后的评论，确实也不懂为什么现在偶像剧里男女主反而有的奇奇怪怪。
不过她终于可以睡觉了。
被误以为已婚的热搜过去，这波收获最大的显然是“茉合”。
本来只是圈子里一个小有名气的婚纱摄影工作室，直接被模特地铁上的一个乌龙意外带上热搜，以至于新一季的样片还没发出，就已经受到了很多人的期待。
大家倒要看看这两个地铁上怎么看怎么般配的模特那天拍的婚纱照是什么样子。
茉合工作室官博涨了十几万粉。
新一季样片发出那天官博更是锣鼓喧天许多人翘首以盼。
茉合官博显然也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流量，紧张的提前好几天就剧透，后期前所未有的压力，到了正式公布那天，晚上九点准时发出。
两套主题都有最主打的宣传照。
一张随性自由，模特手拿向日葵婚纱裙摆下穿着板鞋牛仔裤在街头甜蜜牵手，一张端庄浪漫，中式园林小桥流水，一人身着红色旗袍另一人身着黑色中山装，两人含情面对镜头，女模脊背轻轻靠在男模胸口
是夜，明璟公馆。
陆纾砚最近还是一直住在这里。
书房里灯光昏黄，窗外夜色无垠，陆纾砚刚在电脑上处理完几分递上来的财务报表。
他放下鼠标揉了揉酸胀的眉骨。
短暂的休息之后，男人又拿起桌上手机。
他本意是想翻翻最近融盛收购一家金融公司的新闻。
只是大数据推送有时往往并不如尽人意，主打一个随行所欲。
陆纾砚一打开软件就看到那张推送给他的醒目的婚纱照片。
依然来自某婚纱摄影工作室官方账号。
男人瞳孔倒影电子屏幕的光。
是全新刚发布的照片，婚纱照里那对“新人”看起来别提笑的多甜。
男人一张一张往后翻着。
每一张看起来都互动亲密肢体自然，有一张“新娘”甚至高高坐在“新郎”肩膀，溢出屏幕的甜蜜感很难不让人看的唇角上扬。
只不过陆纾砚没有唇角上扬。
男人薄唇紧抿，一动不动盯着这些照片，像是要把什么盯穿似的，然后翻到下面，看到评论区都对仗工整，喜结连理：
【般！配！】
【结！芬！】
第十九天没想 洗心革面
陆纾砚在看到的那一瞬间扣掉手机。
夜晚太安静, 安静到情绪上涌，他从未如现在这般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在不舒服。
胸口像被一只手攥住一般不断的收紧让人窒息，又像是塞了一团湿棉花, 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他以为那次见过司念，两人把所有事情摊开，他所有莫名其妙的情绪就会从此消失。
但事实似乎没有。
男人放在桌上的手指微微收起
“茉合”千呼万唤始出来的新婚纱照样片显然没有让人失望。
除了因为热搜认识这俩cp感十足的模特的网友留的“般配”和“结芬”之外，剩下的都是“等我结婚了我也要这样拍”。
新样片一出“茉合”的档期直接约到明年去了, 还是在已经涨价的情况下。
茉合工作室老板想向司念和原遇继续约后面几个季度的样片拍摄。
后面的拍摄价格自然是已经涨价后的。
不过就算是按涨价后的，跟这波热度带给他的收益比起来，也只有稳赚不赔。
老板态度很诚恳，尤其是对司念那边。
因为模特的工作有些时候其实也分点等级, 有名一点的模特更喜欢拍广告和成衣，给婚纱摄影工作室拍样片这种, 一般已经有名的模特是不会接的。
司念考虑了一下。
之前她刚刚跟陆纾砚分手恢复工作四处跑面试时确实是茉合的老板给了她第一次机会，算是有知遇之恩, 于是又答应了接下来两季的样片拍摄，价格按她的行情市场价收。
尽管模特费涨得飞起, 工作室老板自然一百个乐意。
司念周末下午跟蒋一晗约着去逛街。
最近司念拍摄报价水涨船高，钱袋子越来越鼓, 终于能跟以前一样出门逛街一手包干蒋一晗的花销。
只不过以前她是用陆纾砚的钱包干的, 现在她用的是自己挣的。
蒋一晗一到商场就赶紧跑到司念的Y牌面霜广告旁边打卡合影，然后指着一楼化妆品二楼女装部一排店面：“希望以后这些店里全都挂上我姐妹的广告海报。”
司念吸管吸着果汁, 这个梦想属实是有些夸张了, 不过还是：“借你吉言。”
两人逛完商场照常回家。
蒋一晗挽着司念的胳膊，经过时忽然在她们小区门口的路边看到一辆车漆在发着光的劳斯莱斯。
然后她正觉得车牌号眼熟想让司念看看，车上的人已经下来。
蒋一晗认识从车上下来的人。
是陆纾砚那个据说高考732的每天一脸公事公办仿佛人机的助理。
司念走路时被蒋一晗轻轻拉了拉，顺着蒋一晗的视线也看到赵朝。
她眉头不由地轻轻一皱, 赵朝已经朝两人的方向走过来。
“司小姐，”赵朝走到司念面前微笑恭敬叫了一声，然后看到身旁蒋一晗，知道她是司念好朋友，也叫了一声：“蒋小姐。”
司念面对又出现在她小区门口的赵朝：“你是来找我的吗？什么事？”
赵朝听后立马笑容点头，表示是他们陆总想要见一见司小姐，有些话想谈一谈。
司念：“……”
“……？”
此情此景莫名的熟悉。
不同的是上一次她听到这个消息后满心激动期待，抱着要把胡辣汤扣到陆纾砚头上去上战场的兴奋，而这一次，她所有该解决的事情都解决了该说的也都说了，陆纾砚还找她做什么？
心里早已没有了上次的那种期待，有种被突然找事的抵触。
而赵朝那里陆纾砚给出的时间甚至是今晚。
陆总今晚约您去谈一谈，现在就可以上车。
司念听得用力呼吸一口：“他又有什么事？”
“有什么事不能……”她反应过来两人之间的联系方式都被她删掉了，又对着出现在这里的赵朝，“有什么事不能直接让你来告诉我？”
赵朝滴水不漏地表示陆总的想法他也不知道，他只是来传达陆总的意思。
司念无语，干脆利落：“不去。”
她说完拉着蒋一晗就要回家，赵朝抢几步追上来：“司小姐。”
似乎没想到上次那么干脆高兴就答应了见面的司念这次怎么突然变了脸。
司念目不斜视开始不耐烦：“有什么事让陆纾砚自己来找我，我没空。”
赵朝眼睁睁看着司念蒋一晗进了小区。
蒋一晗被司念拉着一直快步往前，又回头望望停在门口的赵朝：“陆纾砚又找你干嘛？”
她惊觉：“我靠他不会是想到了什么不送支票也能让人牢底坐穿的法子吧。”
“好恶毒的男人！”
“……”司念认真思考，然后点头，“我也觉得有可能。”
她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回家兀自忙自己的，直到过了一个多小时，手机又收到短信。
来自个陌生的号码，不过自我介绍是赵朝。
表示陆总现在已经在您小区门外那家咖啡厅里，希望能跟您谈一谈。
司念知道号码陌生大概是因为她连赵朝都被删了，而她在甩出“有什么事让陆纾砚自己来找我”这句话时，显然没有想过会真的会被实践的。
陆纾砚竟然真的会过来。
话是自己放出去的，司念放下手机望了望窗外，眼皮子一跳，然后还是深吸口气换衣服下楼。
小区外面也有家咖啡厅。
对于普通人来讲已经足够小资，但相比于前窗外就是顶级夜景的三星米其林，环境依然是相形见绌。
司念进去时看到浑身矜贵的男人此时正坐在咖啡厅里，连周围的景都被他衬得仿佛贵了不少。
司念走过去坐到陆纾砚对面。
她开门见山：“你又找我做什么？”
陆纾砚听着司念一来言语中就暗含的不悦，眉心动了动。
他看向眼前一张带着警惕的脸，蓦地又想起那些婚纱摄影工作室的照片里，这张脸笑的一脸甜蜜的样子。
司念又问了一遍：“找我做什么？”
陆纾砚唇瓣微抿，这才从身旁取出一份文件袋，放在桌面，推过去。
他面对表情正疑惑的司念，嗓音颇为柔和：“所有内容我都已经找律师签过自愿赠与协议并公证过，你不会有任何的法律风险。”
“如果你不放心，也可以再找你信任的律师审核一遍。”
司念：“？”
陆纾砚：“你打开看看。”
数额不再是上次的。
司念低头看向陆纾砚推给她的那份文件袋。
“收下，”男人叫她名字，“司念。”
司念对着那文件袋开始皱起眉头，又才抬头看向把她叫出来，竟然是为了再给她甩支票的男人。
“陆纾砚，”司念终于开口，带着满肚子的问号与不可置信，“你今晚又把我叫出来，就还是为了给我钱？”
“你以为有自愿赠与协议有公证我就会相信你？”
对面男人显然也没料到收到的是这样的反应。
司念说完吸了口气，面对那封文件单，再一次郑重清晰：“拿走你的钱，我说过不要就是不要。”
她听见自己继续说：“就算这次你是真心想给我钱，不用我牢底坐穿，但我也不想要了。”
司念能感受到自己如今说这句话时，第一次，是发自内心的心声。
她不想要陆纾砚的钱了。
钱的确很诱人，但她自己也能赚，不多，但绝对够花。
因为虽然俗话说尊严值几个钱，但在有些时候，司念觉得，尊严还是值点钱的。
陆纾砚的钱不能换她的尊严。
他们不是那种普通的上下级关系，也不是什么老板职员的雇佣关系，他们明明是有过最亲密的行为，众人皆知的男女朋友关系。
她宁愿以后再谈恋爱分手是自己甩钱在别人脸上，也不想是别人甩钱在自己脸上。
司念：“我已经洗心革面好好做人了，你以后也就别拿这些钱在我眼前晃了，多谢你的好意，只是我不需要了。”
陆纾砚越听眉头越开始皱起。
面对眼前跟他说已经洗心革面的司念，整个人好像突然有一种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的无措。
知道了陆纾验今晚叫她是什么意图，话也已经说清楚，司念决定不再这么坐下去。
她起身正要走，身后男人却也突然跟着起身。
“等等，”陆纾砚又突然叫住要离开的人。
司念转身。
她看到眼前眉头深锁男人表情复杂，动了动唇瓣，叫住她却又没说出什么话来。
司念表情先是有一点困惑。
接着她又抬了抬下巴，无论是底气还是良心都从未有过的充足：
“你不信我已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那我下次要是再谈恋爱或者结婚告诉你。”
“不信你就来看，我再也不骗人图人家钱了。”
第二十天没想 date
陆纾砚在听完这些话后显然愣住了。
像是没有想到这样的话会从司念嘴里说出来, 男人眼中划过惊讶和不可置信，像是下意识道：“你……结婚？”
司念不知道陆纾砚这是什么反应。
她眉毛复杂拧起，心情也有些复杂, 狐疑着：“总不可能，我结婚你还想要坐主桌吧。”
哪有这么没有分寸感的前男友。
不就是骗了他点没有物质损失的感情。
“这事还是不必了。”司念觉得自己已经够意思，直接转身告辞。
陆纾砚看着前方轻快离开的背影。
他似乎顿了一下，一手撑在面前的桌子上, 闭了眼睛，感受到胸口又开始的那阵情绪的翻涌，深深，深深呼吸一口气
司念下一份比较重要的工作来自国内某知名运动品牌。
品牌是主打舒适健康和运动, 要拍的也是下一季新款。
司念连着在二十多度的摄影棚里穿了好几天羽绒服，外加还有各种同样传递热源的高强度打光灯照着, 感觉每次拍摄都快热到中暑。
最近又有不少经纪公司联系她。
不仅是模特经纪公司，还有一些名气很大的影视经纪公司和星探, 饼都画得很大，然而开出来
的条件十分变态, 一旦签约就必须放弃现在所有的模特工作，还需要去公司参加培训同时给你机会到处去试戏, 不保证能试戏能试到角色一切全靠你自己, 并且每个月只有房补一千五。
司念并不认为现在的娱乐圈光靠长得好看就能火了，其实五年前她还在上学兼职当模特的时候也有星探说想签她, 前面聊得好好的, 接着开口就是拿二十万给她一个小网剧的女n角色，并说就连这些角色现在都是垄断的，否则演的好长得好的人那么多，所有人都想要个机会, 剧组凭什么用你。
那圈子早已不是普通出身的人的游戏。
蒋一晗杂志社经常合作的艺人有很多，线上叫得出名字的几乎没有谁不知背后有大佬或者金主力捧的，再不济原生家庭也都是小康往上。
光是在b市只有每月一千五的房补这一点就基本已经筛掉了没有家底的人，她不做模特工作靠着那点钱，大概用不了多久就得去喝西北风。
蒋一晗也觉得司念选的没错。
其实也不是没有后台没有金主靠自己能火的艺人，但那需要的是天时地利人和的极致大运，有那种运气，就算不出道去买彩票也能中奖发达了。
司念每天的拍摄工作排的很满。
想趁着年轻把钱赚够早点退休养老，又是一个熬大夜的拍摄，司念拍完一大堆衣服终于收工，她打了个哈欠站在路边在手机软件上看打车，发现最近的司机在三公里外过来要十分钟。
接着听到一声：“你也刚收工吗？”
司念抬头看到一张认识的人脸。
原遇背了个包一身黑，也是从摄影棚的方向朝她走过来。
司念意识到原遇今晚可能也在这边拍摄，估计是在隔壁摄影棚。
“嗯。”于是司念点点头。
原遇站到司念身旁看了看手表。
司念把手机暂时放进包里等网约车过来。
原遇：“对了，还是当面跟你说声抱歉，上次不好意思啊，我忘摘戒指了。”
司念：“没什么。”
乌龙已经解除了，她偶尔拍摄也会忘摘一些小饰品，贵的还得给商家送回去，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原遇：“呃，还有，我要谢谢你。”
司念转头看过去：“谢我什么？”
原遇：“上次地铁上不是闹了个乌龙，还上热搜了，茉合那两套片子反响又好，所以最近找我的工作越来越多了。”
“哦，”原来是这个，司念一笑，“没什么。”
“用不着谢我。”
都是赚钱，对她又没有什么坏处。
原遇望了望路口的方向：“你这么晚打车会不会不安全？”
司念吸吸鼻子：“我会把车牌号发给我朋友，上车到家都会给她发信息，没问题的。”
“你怎么回去？”反正等车没事，司念主动问了句。
原遇：“我骑单车，晚上路上没人骑得快，一会儿就回学校了。”
司念琢磨了一下这位置好像是离原遇的大学不算远。
她打的车比原计划时间还早到几分钟。
司念说了声“回见”上车回家，回到家还收到条原遇的微信，问她到家了吗。
司念对着这微信略微思考，还是回了句【到了，谢谢】。
然后接下来一些天司念经常会收到原遇的微信。
大多数时候是些普通的日常分享，偶尔问点无关痛痒的工作上的问题，司念有时候回两句但大多数时候选择不回，她不是迟钝的人，对于这种情况，能察觉到是什么意思。
毕竟当年在她决心要赚八位数分手费后也是这么天天给陆纾砚发微信，不过陆纾砚比她现在高冷多了，隔三差五才回个“嗯”或者“哦”，不知道的以为是在批阅奏折。
司念收到原遇问她这个周末要不要一起去看个电影的邀请。
蒋一晗眼尖看到司念的微信界面。
司念也没瞒着，主动把手机摊给她：“喏。”
“还是算了吧。”她托腮对着正拿放大镜翻阅她跟原遇聊天记录的蒋一晗说。
感觉好像有点怪怪的。
“算什么算！” 蒋一晗看完把手机还给司念，
“好不容易在陆纾砚那里夜以继日五年下班了，你就不想谈个帅弟弟？”
司念：“……”
蒋一晗：“看个电影又不是让你直接去谈，date，date懂吗，约会文化的一种，不合适再说呗。”
“而且就算成了，你顶多也只是跟他谈个恋爱而已，开心最大，难不成你还想奔着结婚？”
司念：“……”
好像也是。
蒋一晗：“你不谈给我。”
“我正愁无聊最近想找个男的玩一玩。”
司念“啧”了一声，揉揉头皮：“那我就去看个电影吧。”
看电影的地点定在商场。
司念到的时候原遇已经到了。
他怀里抱着爆米花和可乐，腾不开手，只能站起来用脑袋向司念示意在这里。
司念走过去。
两人看的是部好莱坞大片。
看这部主要是因为最近也没有什么新片好看，事实证明现在大片的质量也不如从前了，司念打了个好几个哈欠，终于等到电影结束。
原遇说已经订好了餐厅。
司念本来没想着吃饭但人订都订了不去这钱确实浪费，只能又去吃了个饭。
然后怎么也要回家了。
两人一起搭扶梯下楼，路过商场一楼还在做活动。
关于抽奖什么的。
司念对抽奖倒是有点兴趣，规则好像是今天只要在商场消费满多少就能有机会参加抽奖。
原遇拿消费小票兑了抽奖券，司念抽中一个市场价两百多块钱的保温杯。
商场工作人员笑着说运气真好，这是二等奖。
司念把保温杯递给原遇：“喏。”
今天都是他在花钱。
原遇：“这是你的。”
“你抽的。”
司念瞧着这模样也懒得再推辞，把保温杯放进自己包里：“谢谢啦。”
原遇笑出个梨涡。
抽完奖后是真的要离开了，结果司念一回头，在抽奖柜台附近又蓦地看到个熟人。
迎面撞见了，避不开的那种。
司念看到眼前难得一身休闲装，戴眼镜，胳膊上还挽着个年轻女孩的赵朝。
对面赵朝见到司念后也愣了。
两人对视两秒，接着是司念先叫了一声：“赵助理。”
赵朝听到赶紧回神：“司小姐。”
司念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赵朝身边正挽着他胳膊看起来可可爱爱的圆脸女孩身上。
估计是女朋友。
她以前就好奇赵朝那副每天刻板寡言公事公办的样子不知道喜欢什么样类型的女孩子，没想到今天意外碰见了。
刻板寡言配可可爱爱，莫名的搭。
赵朝显然也没想到跟女朋友在商场约会竟然会撞见老板前女友，正有点尴尬竟然被她撞见自己跟女朋友约会，然而眼神接着立马又不由自主地被司念身边那个高大的，只是身上好像还带着点学生气的男生吸引。
职场一个重要的技能就是识人，以及根据气氛判断关系。
两人虽然没挽着胳膊，但看起来貌似也确实像是那么回事。
起码不是什么亲戚或者弟弟。
赵朝一直觉得自己工作大多数时候蛮无趣的。
但今天是第一次，他吞了口口水，感觉到自己那份高薪又体面的工作，好像也不是那么无趣。
就比如说有时候能吃的瓜能看的名场面也挺多的。
是人都有八卦心，看起来像人机的，也不是人机。
司念感受到赵朝注意力被她旁边的原遇吸引了。
她顿时眉毛跳了跳，浑身充斥着一种无法解释的无力感，赶紧跟赵朝道告辞。
司念走的很快。
原遇回头望了望那个好像对他很有兴趣的男人，然后赶紧快步跟上司念：“刚才那个男的是谁啊？”
司念闷头顶风快步往前走，回答：“助理。”
“……我前老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