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十四岁(二十一)

    织田作最近很忙吗?

    当晚餐的饭桌上又一次缺席了这个家唯一的成年人的时候, 歌呗忍不住这样想。

    虽然织田作以往也不是没有忙的时候,但至少自从织田一家住到一起之后,还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整整一个周都没有落家的情况。

    再加上织田作分明在那一天离开之前有说过, 自己是要去处理交接从事务所离职的最后的部分, 这样突然的意外与变故就总是会让歌呗开始不自觉的担心,事情是否发生了一些预料之外的变故。

    但是她现在甚至连织田作都找不到,就算是想要询问也根本无从下手。

    外面的天看起来暗沉沉的, 像是马上就会下雨的样子……说实话,是单单只是这样看着, 都会莫名的觉得心情有些压抑的那一种。

    “姐姐, 家里的冰箱快空了——”小讨债鬼之一 真嗣从门口探出一个小脑袋来, “我想要可乐——”

    另一个小小的脑袋从旁边也探了过来,叠在了他的下方, 是咲乐:“我想要蛋糕!”

    这种点菜行为顿时就将家里剩下几个小萝卜头的注意力全部都吸引了过来。

    “我想吃炸鸡!”

    “歌呗姐——我们能不能趁着织田作不在偷偷多买几份冰淇淋——”

    “那为什么不趁机去码头整条薯条呢!”

    一群小鬼们叽叽喳喳, 歌呗抬起手来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只觉得被他们吵的头大:“你们列个清单吧, 趁着还没下雨, 我们去一趟超市。”

    “好耶!姐姐大人万岁!”人小鬼大的欢呼了一通之后,孩子们纷纷跑去背起自己的小包,预备着去超市进行一场有姐姐大人埋单而可以肆无忌惮的拿取自己想要的零食的愉快家庭活动。

    优最先收拾完, 跑到了门口去, 打开了门:“我是第一个!……唔啊!”

    小孩儿被吓得后退了一步, 睁大了眼睛看着家门口——那是好几个身材高大而又健壮、拥有着非常明显的西欧白种人五官的男性, 结实的肌肉都透过了衣服,鼓胀的呈现出形状。

    而其中一人正举起手臂, 手中握着一把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着优的面门。

    织田家的孩子们除去歌呗, 年龄都不算很大。就算是作为长男的幸也才9岁而已。

    可他们却也不是普通的孩子,他们都曾经经历过龙头战争,在那一场漫长而又持续的灾难当中失去了自己的家庭、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庇护,在被织田作发现并且捡回家之前,他们虽然磕磕绊绊,但是也终归是靠着自己在黑夜当中撑过了一段时日。

    而这里又是横滨。

    所以,优立刻反应过来了眼下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

    他闭紧了嘴,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那并非是出于恐惧,而是这个孩子在瞬间意识到了危险,并且立刻做出了决定。

    不能够引起注意,不能让家里的其他人也过来……有什么办法可以立刻把门关上吗?歌呗姐姐当初买别墅的时候花了大价钱,别墅门当然也用的真材实料,应该还是可以挡住子弹的?

    想到这里的时候,优的思维短暂的偏移了一下。

    对啊,他们现在住的并不是以前那种廉价的楼房,而是在整个横滨都能够算得上富庶的地带的高级住宅街。这些人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这里,难道就不害怕被市警发现和逮捕吗?

    尽管聪慧也才敏,但到底囿于年龄与阅历的限制,让优无法想到,任何的规章和法条所能够限制住的,只有那些依旧还抱有对这个世界的希望和敬畏的人。

    真正不管不顾、穷凶极恶的恶者,是什么都能够做出来的。而他们往往也并不在意一件事情可能引发什么样的后果和影响,只要能够达成自己的目的,那么就都无所谓。

    想想办法……快想想办法!优这样在心底不断的对自己说。

    然而,就像是老天也没有听到来自优的祈祷,很快便有接二连三的脚步声从他身后的方向传来,随后是歌呗带了些疑惑的声音:“优?怎么一直站在门口不动?”

    “别过来,姐姐!”优终于没办法继续和门口的恶徒僵持下去了,只能提高了声音制止,同时不管不顾的要去把门关上,哪怕自己可能会因为这样的反抗的动作而受到伤害。

    但他一个小孩子,当然不可能在力量和速度上比的过面前这明显曾是军伍出身的成年人的。

    对方就像是提起一只小鸡那样的将他抓着后颈的衣领给提了起来,无论优原本有怎样的想法和行动,显然在这一刻都被宣告无效,成为了被对方提在手中的“战利品”。

    当歌呗一走过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优被以毫不怜惜的方式提起,而施暴者正施施然的迈步从门口走进来——并且他显然不止一人,因为在他的身后能够看到另一个与他的身形相似,显然是也同样饱经训练的战士。

    “哦,这就是这个家里面那个最大的孩子吧。”对方的目光像是即将要展开狩猎的鲨鱼或者是豺豹一样,在歌呗,以及跟在她身后的那一串小萝卜头的身上巡游而过,“一、二、三……不错,六个全部都在这里。”

    “真是抱歉啊,小鬼们,虽然这对于你们来说完全是无妄之灾,但是为了那最终的安息,我们将会遵循老大的命令并不惜一切。”

    “横竖也已经是堕落的灵魂……哈,放在以往我可真是想不到,我居然会做出这种抓无辜的孩子来当做要挟的人质的事情。”

    对方自我低嘲了一声,但很快就将那些情绪全部都摒弃掉,只以任务为先,面上所有的表情都被收拢凝聚,就像是一具只知道执行命令、被摘除了所有思考的机械工具。

    “谁允许你们自说自话的进入别人的家、还绑架我的家人的?”歌呗以一种无比冰冷的目光注视着他们,冷冽凛然的像是能够让旁边插花上的露珠都凝结成冰块。

    不过这种并不带有杀意、也未曾沾染过血腥的目光就算是再冷然,也不可能让两位来自Mimic的前.军人.现.恐怖犯罪份子有所动容。

    只不过其中那一位先前发出感慨的、年纪要来的更年轻一些的Mimic成员却是颇有些惊讶的发现,在这个精致漂亮的有些过分的少女身上,似乎并没有多少见到他们而产生的恐惧,反倒是油然而生的愤怒。

    “「Nightmare Lorelei」!”

    有什么东西尖啸着从四面八方飞来——那是纯粹以黑红色的能量所汇聚而成的、姑且可以称之为“使魔”的东西,呈现出蝴蝶的形状,如今正密密麻麻的朝着着两位Mimic成员冲过来,在遮蔽住了他们的视线的同时,还朝着他们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像是被什么拥有着过于尖利喙部的鸟一口啄在了手臂上,也像是被生着一口细细密密的尖牙的怪物撕咬着所有暴露在外面的皮肤。从伤口处会传来的除了疼痛的感觉之外,还有另外的某种仿佛被火焰燎到的灼烧感。

    因为这根本不在预料之内的攻击,以及由这攻击所带来的疼痛,两位Mimic的成员下意识的去抵挡和反抗,难免被分走了一些注意力。

    那么,被人抓住时机,从手中抢走了那个原本就没有太精心的拘禁着孩子,似乎也是一件能够被理解的事情……吧?

    直到手中一松之后,原本提着优的那个人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而这个时候,那些能量所构成蝶群也恰好散开,紧随在蝶群之后的是一柄黑钢色的三叉戟,毫不留情的直奔着他们的面门而来。

    但怎么说也是当初在欧洲的异能战场上服役的正规军队,就算是如今比起过去来已经荒废了许多,也到底还是经验丰富的士兵,就算是面对这样的突发状况,也还是险之又险的避开了。

    这个时候,他们终于看清楚了发动攻击的对象。

    那意外的是一个年龄偏幼、长相精致俏丽的少女,给人的感觉是她天生就应该站在聚光灯下,受到万众的瞩目和喜爱的偶像,而绝非——眼下这般,以如同神话记载当中的“恶魔”一样的形态出现,手中握着与少女本身的存在似乎格格不入的武器。

    她的身后张开了能够环抱一人的漆黑蝠翼,从裙摆下方垂下了漆黑细长的恶魔尾巴,看着他们的时候,紫水晶一样的眼眸当中透露出来的是能够将人的灵魂都在其中冻结住的冰冷。

    “优,和其他人一起先去躲起来。”歌呗冷声说。

    “歌呗姐!我们可以帮忙的!”年龄最大的幸急忙说——作为一个自认的大孩子,他绝不可能在面对危险的时候,真的任由姐姐一个人去应对,而自己则像是一个苟且偷生的胆小鬼一样藏起来等着。

    “幸!听话!”

    ——然而幸那点小小的男子气概和坚持在长姐的面前显然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就像是纸糊的一样非常轻易的就被击穿了。

    毕竟,挑战姐姐的威严什么的,需要的勇气未免也有些太多了。

    因此,在被歌呗训斥了一声之后,他也只能扁了扁嘴,但还是按照歌呗吩咐的那样,飞快的拉着优跑掉了。

    “如果真的连把你们带回去都做不到的话,我们岂不是都已经没用到一个境地了吗。”先前抓住优的、那个眉骨上带着刀疤的男人这样说,声音低沉。

    “Mimic虽然已经是无家可归的败犬,但是姑且还没有无用到这样的程度。”

    “你拥有异能力,这的确是我们先前的调查当中缺失的一环。”

    “——但你这个年纪的孩子大概还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异能力虽然是一张好牌,却可并不是只要抽到手中就可以高枕无忧、一旦拿出来就必然制胜的鬼牌。”

    作为异能组织的Mimic虽然不能说是全员异能者,但是在其中,拥有异能的成员的数量也是占了相当大一部分的比重。

    为了确保能够将孩子们抓到手、以此来作为逼迫织田作同他们战斗、乃至于是更进一步的将他们杀死的重要筹码,Mimic的首领安德烈.纪德对于这件事情极为的看重。

    这一份看重体修按在,被派来抓人的两位成员当中,就有一人拥有着极为强大的攻击性异能。

    “异能力——【荒原】。”

    能够将自己接触到的一定体积的东西分解为粒子,所过之处皆为荒芜的能力。

    无论那是切实存在的物体也好,还是仅以概念的形式存在的能量体也好,全部都能够一视同仁。

    如果这份能力作用的范围足够大的话,这应当是一份极为了不起的能力,说不定都足以问鼎超越者的宝座;然而很可惜,这位Mimic成员能够分解掉的部分的体积只有0.1立方米——一旦物体超过这个大小,那么异能力的使用就会被判定为“失败”,继而不予作用。

    因为有这样的限制,于是这个能力顿时就变成了有用,但又不是特别的有用——这样的薛定谔的状态。

    不过用的好的话,这仍旧是一个强悍的异能力。

    比如现在。

    纯粹由能量所汇聚而成的蝶群全部都在触碰到男人的那一刻就消失掉了,动作快的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而当他的手握住了那一柄恶魔三叉戟的时候,这武器也同样从少女的手中消失了。

    荒原之下,一切的存在都将会变的毫无意义,因为最终将会迎接的,不过只有毁灭的结局。

    可以说,如果这两位Mimic的成员的目的并不是——至少不是在现在就要了几个孩子的性命,而只是要将他们掳掠走的话,那么现在别墅内或许已经是尸横遍野了。

    歌呗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的目光沉了下来。

    如果这里只有她一个人的话事情当然会容易很多,歌呗有很多种办法能够从这里离开——即便是有着那样种类繁多、五花八门的异能力,但是天空依旧不是人类的主场。

    但显然,对于身负羽翼的歌呗来说,那并不是陌生的领域。

    可惜歌呗绝对不会选择这样逃避的方式——无论是她本身要强的性格也好,还是需要她来保护的弟弟妹妹们也好,都注定了少女绝不可能做这个逃兵。

    “同样拥有异能力的对手吗……”她的目光飞快的从那两个从体格来说完全碾压自己的敌人。

    明明现在的情形——无论是体力也好,经验也好,还是异能力所表现呈递出来的效果也好,歌呗这边都是处于下风的,然而少女看上去并没有半分慌乱的模样。

    “但也不过如此罢了。”

    是他们的错觉吗?

    当意识到的时候其实已经太晚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耳边已经响起了歌声——应该是没有听过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却似乎又有一些微妙的耳熟。

    当然,如果让歌呗的经纪人先生知晓了他们的疑惑的话,那么就会非常与有荣焉的告诉对方,这是因为《迷宫中的蝴蝶》自从发布的那一天开始,就掀起了不得了的风潮,即便是时隔数月之后的今天,这一股风潮也没有丝毫要衰退减弱的迹象。

    之所以会感到熟悉,大概是因为只要在这个国家当中行走,那么无论是身处繁华的大都市当中,还是在偏僻的乡野小镇里,都能够听到少女的歌声吧。

    那歌声诚然应该是动人的,无论是曲调还是作词,全部都无可指摘;然而曾经在战场上磨砺、在生死之间所培养出来的对于危险的预警与直觉却在几乎要丧失掉的意识的缝隙当中发来模糊的提示,要自己的主人去注意一些什么——

    一些什么?

    这是在两位Mimic成员脑中滑过的、最后的印象。

    而若是完全的以上帝视角来看的话,那么就会发现,这两位Mimic成员的眼神不知不觉变的空洞,就像是被人抽取去了全部的神智与灵魂一样,不过是被摆在这里的傀儡或者雕像。

    而在他们的身边,分别悬浮着两枚拳头大小的蛋,通体漆黑,上面被打了一个大大的、几乎覆盖整个蛋身的白叉。

    “优,真嗣,去拿绳子来;幸,克巳,来帮我把他们绑起来和搜身。”

    伴随着歌呗提高的声音,孩子们从楼上冲了下来,一边尖叫欢呼着“歌呗姐你太棒了!”“姐姐大人万岁!”一类的话,一边像是撒欢的小狗一样在别墅内跑来跑去,欢快的仿佛今天就是大晦日。

    而事实证明,这几个平日里甚至乎被织田作夸赞他们“拥有作为Mafia的潜力”的小家伙们,确实不愧于织田作那样的评价——至少他们现在这种过于专业的绑缚的手法,看的歌呗眉毛直跳,深觉在自己没看到的地方,妹妹怎样暂且不论,但是弟弟们显然是学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

    不过……

    “呵。”少女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已经完全被绑成了粽子模样的、先前还表现的多么不可一世的Mimic成员,发出了一声嗤笑。

    她现在的造型、语气、表情,不管怎么看都是一副活脱脱的反派形象,简直要让人怀疑谁才是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那一边了。

    “真可笑,不要用你们的认知来局限我。”

    “无能的东西没有存在的必要,而我拿到的异能力(依琉和绘琉),就是能够一招致胜的王牌(Joker)。”

    第22章

    十四岁(二十二)

    织田作觉得自己最近一段时间绝对能够算是超负荷运转, 忙碌程度已然达到了一个新的境界。

    并且,经历也是足够“精彩”,就算是有太宰治帮了许多忙, 织田作依旧觉得有些难以招架。

    更何况这件事情当中还牵扯到了他的友人坂口安吾的神秘三重卧底身份, 于是整件事情就显得更加的扑朔迷离了起来。

    织田作不知道和他一起因为这件事情跑前跑后的太宰治对于这件事情有什么样的看法,他只知道自己已经快要被这些事情给弄的大脑过载,距离只会说“阿巴阿巴”的状态大概也差不了多少了。

    尤其是……今天织田作才刚刚因为重度从医院里面出来没多久, 就和纪德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战斗。对方最后堵着他的时候,实在是一种无比堪忧的精神状态, 已经是让迟钝如织田作这样的人都会下意识的觉得麻烦的程度了。

    但不管怎么说, 安吾现在已经被找到了。他完成了来自首领所布置下来的任务, 那么也就相当于已经可以从港口Mafia离开了吧?

    这样的想法为织田作重新填灌了动力,先前因为纪德离开前最后的态度和话语而生起的不妙的情绪都似乎得到了一些缓解。

    他想起了家里的孩子们, 想起了歌呗曾经给他描绘过的那个堪称“美好”与“梦幻”的, 对未来生活的设想,于是在他自己都毫无察觉的时候, 织田作的嘴角都有些微的上扬和勾起。

    就算是再孤僻的人, 也是需要同这个世界建立起来联系的。能够拥有一个可以回去的家,以及永远都在等待你并且相爱的家人——即便是对于普通人来说,这都是一个非常难以拒绝的诱惑, 更不要说是如同织田作这样, 自幼年的时候开始便在黑暗的里世界当中行走, 几乎不曾与其他人建立过太深入和紧密的联系的人了。

    只是当织田作站在家门口的时候, 他本能的感受到了某种不对——而下一秒,【天衣无缝】发动, 织田作“看见”了在推开门之后,从门内疾冲而出的那一大群由于红黑色能量构成的蝴蝶。

    再加上现在天色已晚, 但是整栋别墅看过去,居然连一盏灯都没有亮,这顿时让织田作的心下警惕了起来。

    而在警惕之后,旋即升起的便是浓浓的担忧。

    发生什么事情了?孩子们还好吗?!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伸出手要去摸自己身上的枪,随后才反应过来枪现在已经不在他的身上——作为一个Mafia成员,这实在是有些太不应该,但织田作暂时没有太多的时间能够拿来埋怨自己。

    那种事情等到有闲暇和空余再说吧,眼下需要考虑到的,是原本应该在别墅里的孩子们怎么样了,他们是否安好,他又能够做到一些什么。

    由于天衣无缝的预测,所以织田作放弃了从正门走进去的想法——好在对于他的身手来说,就算不经过门,也有的是办法能够从别的地方进去。

    织田作绕着别墅走了半圈,很快就找到了一个能够潜入进去的窗户。这一次,天衣无缝没有给出任何的预警,织田作得以顺利的进入自己家的别墅里——这细说起来又何尝不是一件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情。

    但织田作只会觉得……家里的防备,果然还是有些太不安全了。完全是有心人轻轻松松就能够侵入的级别。

    孩子们……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织田作像是一只猫咪那样,爬过窗户,无声无息的进入到了别墅的内部。

    整栋别墅里面都没有亮灯,只有从窗外照进来的极为熹微的光线还能够勉强的提供一点亮度,不至于让眼前彻底的沦为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黑暗。

    织田作在黑暗中无声无息的行走,只是越走,他的内心就越是沉重。

    如果不是因为顾忌到先前天衣无缝观察到的、那或许还仍旧留在别墅当中的攻击的主人,织田作现在一定已经打开了灯,并且满到处寻找孩子们的踪迹了。

    他忽而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甚至是连呼吸都屏住了——因为以织田作的敏锐的五感,能够听到从并不是太远处传来的呼吸声,显然是有人在那里,并且不止一个。

    而也恰好就在这个时候,那边原本蹲守的人像是也已经忍耐度大到达了极限,开口压低了声音,小声的询问:“姐姐,我们还要这样等多久啊?”

    是……克巳的声音。

    随后响起的是少女略带了些清冷的嗓音,很明显属于歌呗:“再等等,到织田回来就可以。”

    歌呗到底是所有孩子们当中最大的,以前见过和经历过的也要多出不少——虽然说在来到了这个世界之后,很多事情的发生仍旧是挑战了她原本的世界观和认知就是了——总之,从两位Mimic成员的态度,她判断出他们并非是为了自己而来的【圣堂】。

    那么,遍观平日里的生活,他们家能够和这种人沾上边的关系,果然只有织田作的工作了吧?

    所以歌呗当机立断决定把这些人扣下来。

    她没有贸然的去给织田作打电话联系,害怕对方正处于什么不方便联系的危险当中,给太宰治打电话又总是打不通,于是只能先带着孩子们在别墅里藏匿起来,同时准备好应对未知的、仍有可能到来的敌人。

    这个做法是有意义的,只看地面上被绑起来的特制Mimic馅儿粽子已经由最开始的那两个增加到了七个,而在歌呗的腰上挂着的那几个之前还没有的、大抵是具现化的异能力收藏品,似乎都在无声的昭示着先前这里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

    这些人前仆后继的向着这里赶来,颇有一种不把他们活捉到手就不肯罢休的坚决在其中——不过,虽然不知道他们的目的,但也幸好他们所抱有的是活捉的心态,否则的话带着几个孩子,歌呗要对付起来难度会大大增加。

    织田作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很难形容当他听到孩子们这样轻快的、几乎不曾有阴霾掩盖在其上的声音的时候,内心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他的心头酸胀,是应该笑的,但是无论尝试着抽动了多少次唇角都难以达成一个上扬的弧度,反倒是眼底有隐约浮上来的热意。

    “歌呗,幸,克巳,优,真嗣,咲乐。”他一个一个的念出孩子们的名字,像是在小心翼翼的确认原本应该被收敛在自己的匣子当中的那些珍贵罕有的宝石是否有遗失或是损坏。

    空气像是在一瞬间寂静了下来,方才还能够听到的一些小小的、衣物在动作的时候会发出的摩擦声都没有了,但是在片刻之后,便从黑暗当中爆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

    “织田作!你回来了!”

    “呜呜哇——!你终于回来了……”

    “织田织田!你知道吗!我们今天做了超——级有趣的事情哦!”

    灯被“啪”的一下打开,先前所有的黑暗都被驱逐了。在灿烈的灯光下,织田作清清楚楚的看见了每一个孩子的脸,当然也有地面上那些被捆的严严实实还给堵住了嘴的“粽子”。

    似乎已经微妙的都不需要解释今天白天在家里发生过什么了,仅仅只是凭借地上的这些粽子,当时的景象都可见一斑。

    年龄更小的孩子们一窝蜂的朝着织田作扑了过来,他整个人顿时就像是一个被毛茸茸幼崽给挂满了的猫爬架一样,背上背的、胸前挂的、手臂上抱的,全部都是家里的幼崽,也亏得织田作能够稳稳的把他们都给托住。

    而歌呗自诩当然不可能和他们一样幼稚,很巧,站在歌呗身边的、拥有着以后要加入Mafia这样的志向的长男幸也觉得那样冲过去找织田作要安慰要抱抱实在是有些太丢脸了,不符合未来要成为Mafia的他的气场,因此也站在歌呗的身边没有动。

    ——并且向自己的弟弟妹妹们投去了鄙夷的目光。

    我愚蠢的欧豆豆们和一某豆啊!你们这样也表现的太不矜持了!

    “辛苦了,幸,歌呗。”织田作的目光越过其他的孩子们,朝着这边望过来,“是我回来晚了。”

    幸一秒抛掉了自己之前的矜持,朝着织田作扑过去:“你看你看!我们是不是做的很棒!果然我还有加入Mafia的潜力吧!”

    他指的是地上的粽子们。

    “非常厉害,幸。”织田作如同他所希望的那般回应了,“但关于加入Mafia这件事情,我依旧还是不建议。”

    幸的嘴角顿时撇了下来:“哼——哼——你等着看好了,我肯定可以成为一个很了不起的Mafia的!”

    织田作于是深觉头疼的叹了一口气。

    在费劲心力的安抚好了孩子们之后,织田作才终于有机会来了解都发生了什么。

    “他们……想要把你们绑架走?”织田作问。

    “是吧?毕竟是想要活捉我们、暂时没有下死手的意思。”歌呗这样说着,伸出手来去碰了碰自己腰间挂着的几枚异能力——在织田作回来后,她就取消了变身,只是依旧还维持着形象改造的状态,方便在有敌人出现的时候可以随时抽走他们的异能力以及心神。

    对于歌呗来说,这是早已驾轻就熟的事情。

    在安抚好了孩子们之后,织田作终于能够腾出手来看这些粽子。

    “Mimic。”甚至都无需询问,只是注视着他们,织田作就已经能够从他们身上的那种和自己先前见过的Mimic成员身上散发出来的、如出一辙的冰冷与实际。

    他们的□□仍旧存活在这里,但是他们的灵魂与精神早就已经被战争的火焰焚烧殆为余烬,不过是靠着最后的一点残留的温度,勉强支撑着这一具躯体还在这个世界上存在与前进。

    但除此之外,便再没有更多的东西了。

    正是因为这种特质,所以要辨认出来也就格外的明显。

    这些Mimic成员们的眼皮动了动,望向了织田作——那实在是一种过于奇异的目光,就像是在冰冷的荒原上唯一亮起的幽火,也像是将某种莫名的重责托聚到了对方的身上,于是带来了几乎要喘不过气的沉重压力。

    只是有一点,却让织田作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想明白——

    “为什么?”他向着这些Mimic的成员们疑惑的发问,“我们以往从未见过,也没有任何的交集。”

    所以织田作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理解,为什么纪德也好,还是其他的Mimic成员也好,会对他拥有这种奇怪而毫无来由的执着。

    为首的Mimic成员因为织田作的问话而抬起眼——但是,他的目光所看着的方向却并非是织田作,而是站在他旁边的歌呗。

    男人的眼神复杂难辨,但是那种眼神着实会令人感到不愉。织田作于是上前了一步,将歌呗完完全全的遮挡在自己的身后,并不让她暴露在这些恶徒的注视当中。

    男人这才收回目光,垂下眼睫。

    但不知道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理,他居然愿意开口和他们进行交流了。

    “我们是战场上的幽魂。”男人说,“从欧洲的战场上不远万里的跋涉至远东,是因为有人同我们说,在这里能够得到我们所期望的、神圣的死亡。”

    他们都已经丧失了继续活下去的希望与动力,如今唯独所祈求的,不过是一场不那么潦草的……让他们还能够拥有着军人的尊严的死亡。

    他们所得到的消息并没有偏差,虽然只是远东的弹丸之地,但是在这里的确出现了被首领纪德认可、足够价值赋予他们死亡的人选;只可惜在这最后关头的临门一脚,却是偏生意外频出。

    先是织田作抱有着一种在Mimic看来有些过于可笑的不杀原则,再是原本想要当着对方的面,杀掉他所收养并且重视的几个孩子,以此来激发对方的杀意,没想到却会在几个未成年的少年少女手中惨遭滑铁卢……

    很难形容当意识到自己变成了只能够在地上蛄蛹的粽子的时候,他们的内心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只是……

    这名Mimic的成员心想,队长,您或许找错了对象。

    真正能够为我们带来永久的安宁与救赎的,或许并不是那拥有着锈红色发的青年,而是这个先前从未进入过任何势力视线当中的金发的少女。

    即便是现在想起来对方的歌声,这位Mimic的成员都觉得自己的大脑中仿佛过电了一般的在不断战栗,是有人在轻描淡写的用手拨弄他的灵魂。

    而由此所残留下来的激荡的回想,唯有他自己知晓。

    男人的目光有些急切的想要绕过织田作,看见被他严实的挡在身后的少女,却总是不得成功,反而只能够引起织田作更多的警惕。

    最后,男人不得不直接吐露了自己的索求。

    “我可以……再听一下你唱歌吗。”

    “哈?”歌呗觉得这委实是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请求,她几乎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脑子被打傻了。

    “……”被拒绝了。

    男人安静的垂下眼来,像是自己也知道自己做出的是非常无礼、绝不可能被达成的请求。

    在少许的沉默之后,男人开口:“队长在【幽灵墓地】等你——我身上携带着地图。”

    “你应该和队长有一个了断,否则的话,并不是每一次,他们都能够像是今天这样幸运的躲过去的。”男人这样说着,目光扫过了在场的几个孩子,“我们是战场上的灰色幽灵……如果放弃了活捉,只是以【杀死】作为目的的话,我们有太多的机会和可能。”

    织田作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我会处理好的。”他这样说。

    家里已经不再是安全的地方,这几个原属Mimic的成员也需要特殊的监管和处理。

    织田作打通了太宰治的电话,在向他简单的描述之后,请求太宰治帮忙提供一处能够让孩子们暂时躲避的庇护所。

    “……等一等,织田作。”

    电话的另一头,少年人的声音听上去像是数九隆冬的时候倒悬在屋檐下的冰棱。

    “他们自述是被人刻意引来横滨的?”

    “是吗。”在港口Mafia的大楼当中,黑发的少年握紧了手机,看窗外这座城市在夜晚的时候闪亮的霓虹灯火,攥紧了自己手中的手机。

    “……原来,是这样啊。”

    在他的眼底,凝聚起了巨大的悲哀,与翻滚不休的黏稠黑暗。

    他仰起头,看向了事务所大楼的最顶层——在那里,正是港口Mafia的首领森鸥外的所在之地。

    “森先生,你可真是给我送了一份大礼。”

    第23章

    十四岁(二十三)

    太宰治赶来的很快。

    先前港口Mafia其实是有机会去捕获Mimic的成员的, 但是很遗憾的一点是,那一次负责去追击的游击队是由芥川率领的……意思就是,最后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 已经完全能够想象到了吧。

    总之, 并没有能够得到任何有用的俘虏,更何谈从他们的身上得到线索。

    先前太宰治并没有对此多想,但是现在, 当把原本遮蔽在眼前的那一片叶子给去掉之后,能够看到的东西显然就比原本要超出太多。

    他完全有理由怀疑森鸥外是故意的。

    因为知道芥川素来的秉性, 所以才会特意派出芥川去处理吗?是完全合乎情理的安排, 而他也完全不会对此产生任何的怀疑。

    真是……他的好老师啊。

    太宰治的眸色随着窗外的霓虹灯光影的变幻也在跟着不断的闪动, 在某些时刻,那一双鸢色的眸子看上去, 近乎要透露出纯黑的色泽来。

    被刻意引至横滨的Mimic。“身兼数职”的政府卧底坂口安吾。在他的面前被用了极为精妙的心思隐藏起来的重要信息。

    ……还有, 原本根本不应该入了任何人的眼、也与这一切的事情都无关,马上就能够从Mafia的事务当中脱离, 和孩子们过着一种完全不一样的生活的织田作。

    异能开业许可证。

    不愿意为Mafia提供自己的能力, 只甘愿在最底层做着一些鸡毛蒜皮的琐事的前.王牌杀手。

    以及他这个总是如同埋藏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炸响的哑弹。

    一石三鸟,当真是好具有效率的手段。一切为了最优解而行动,牵一发而动全身, 环环相扣, 轻易不可窥清全貌。

    他这个“弟子”需要从“老师”那里学习的东西, 显然还有很多。

    太宰治看见从窗户玻璃当中倒映出来的那个自己唇角越勾越大, 直到最后成为了一个在这张脸上露出来的过大的笑容,唯独单边的鸢色眸深处毫无笑意。

    “我马上过来, 织田作。”

    ***

    当太宰治赶到了织田家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却是让太宰治感到了些微的迷茫——因为一家七口人正围坐在一起吃火锅, 如果不看被随意的弃置在地面上的那些Mimic成员的话,那么这当真是足够温馨的场面。

    但不管怎么说,在这样一个很是寒冷的冬日的夜晚,被迎进了充满热气与明亮的灯光的房屋当中,实在是一件很能够给人带来幸福感的事情。

    虽然刚刚被织田作带到了餐桌边坐下的时候,太宰治还有些微的迷茫,但是他很快就从善如流的接受了这一切的发生,并且极为自然的融入到了织田家的氛围当中。

    “哦哦!织田作,我想要吃蟹肉!”太宰治眼睛放光。

    织田作:“啊,家里没有这个……下次我会记得备上的,太宰。”

    太宰治原本有些失望,但是当织田作这样说之后,他的那点不愉快便飞快的消弭,心情重新变的欢快了起来。

    但是对孩子们来说,这位陌生的大哥哥加入自己家迟来的晚饭,可就不是什么会让他们感到愉快的事情——无他,因为太宰治这个人,丝毫没有尊老爱幼这种良好品德。

    尽管整张桌子上除了织田作之外,所有人的年龄都要比他小,但是他甚至能够做出和年龄最小的咲乐抢菜的事情。

    于是被歌呗毫不留情的一筷子敲在了手腕上,似乎也完全是一件自作自受的事情。

    但太宰治绝对不是那种出现了问题之后会在自己的身上反省和找原因的人,并且擅长张嘴就来张口就骗。他望着歌呗,露出了泫然欲泣的眼神,简直像是那种影视剧里面被全家欺压了的灰姑娘、小可怜。

    “歌呗是嫌我吃的太多了吗?”太宰治故作伤心的擦了擦自己的眼角,“我就知道,我注定被嫌弃的一生……”

    歌呗都要无语了:“你倒是不要和咲乐抢菜啊?”

    而且那么多的戏都是从哪里来的啦!这种演技不进娱乐圈当真是可惜了哦!

    吃完了这一顿有些过于“热闹” 的饭之后,太宰治才终于带了些不情不愿的态度来审讯这些Mimic的成员——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像是因此而阴郁了,周身散发出来的那种阴暗的气势已经到了歌呗火速将弟弟妹妹们全部打包丢回他们自己的房间的程度。

    “嗯?歌呗你不回去房间吗?”太宰治看到她从楼上去而复返,微微挑了挑眉。

    “他们的目的是奔着织田来的吧。”歌呗在沙发上坐下,翘起腿,双手抱臂,“我可绝不会轻易的就放过想要针对织田的幕后黑手的。”

    “但是,这是Mafia之间的事情哦?”太宰治望着她,很难说清他如今的语气和态度,究竟是在劝诫还是在诱导,“如果参与进来的话,那么歌呗就没办法回去普通的日常生活了~”

    他朝着歌呗露出了一个带了些恐吓的意味在其中的眼神。

    但这样一点的小伎俩,显然还根本不至于会被歌呗看到严重。

    “太宰,织田对我来说就像是哥哥一样,而幸他们也都是我承认的家人。”少女的眸中像是闪烁着冷光,“而现在,有人要算计伤害我的哥哥,并且破坏掉我的家庭。”

    她冷笑了一声。

    “我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放过对方。”

    “哥哥”的存在对于歌呗来说,拥有着极为不同寻常的意义。

    曾经更为年幼一些的歌呗就可以为了自己的兄长月咏几斗而加入复活社,不惜将自己最心爱的、同时也是作为梦想的歌声拿来成为利用在手中的武器,无情的碾碎不知道多少孩子的理想与未来,成为一个冷酷的反派;而现在,为了被自己视为兄长的织田作,歌呗同样也不可能袖手旁观的只是看着一切的发生。

    少女低下头来,注视着自己的双手。

    这双手看起来柔软,细嫩,似乎连稍重一些的东西都无法提起,但是唯有歌呗自己知道,能够做到什么样的程度。

    难道在这种时候反而要“感谢”一下复活社了吗,他们曾经尝试过她的能力的各种可能,并且将其发挥到了极致,打造了一整套的行之有效的流程与方法。这让歌呗现在无需再自己去探索,而只要直接照搬就可以。

    即便是其实并不知晓歌呗过往的经历,也不理解她对于“家人”的存在究竟抱有着怎样的看重和期待,但这不妨碍素来都善于察言观色、并且对人心拥有着近乎恐怖的把握的太宰治意识到,面前的少女正处于一种绝对的暴怒之中。

    一只手搭在了她的手上——更准确一些来说,是按住了歌呗的手,像是也要借此去按下她所有的心思与想法一样。

    “你不需要插手,歌呗。”太宰治说,“我会让他们为此付出代价的。”

    正好,太宰治认为自己这个人,虽然一事无成,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天赋,但唯有在杀人诛心这方面还称得上是擅长。倒很是能够让参与和算计了这件事情的人与组织都狠狠的肉疼上一回,长长教训。

    至于歌呗……

    镁光灯下、本应在舞台上闪闪发亮的钻石怎么可以沾染上这些东西,去玷污她的光芒。在太宰治看来,歌呗只需要像是她自己所希望的那样,尽情的唱歌就可以。

    至于其他的事情,他都会处理好的。

    这也是作为一个粉丝应尽的义务吧?

    但这个提议歌呗显然并不能够接受。

    “我能做到很多,太宰。”

    “不光是抽取异能力——”

    将其他人的异能力抽取出来,具象化之后为自己所掌控,不过只是歌呗能力的其中一部分的表现形式。

    依琉赋予她“恶”的一面。抽取能力、操纵精神,以歌声将人心迷失,并为他们带来毫无希望与未来的深渊,这是她。

    绘琉赋予她“善”的一面。抚慰人心、缓和情绪,以歌声颂唱未来与希望,突破世间一切的阴霾,这也是她。

    这个世界与歌呗原本的世界不同,歌呗想,她的能力应该算是精神类的异能。

    而即便是在所有的异能力当中,精神系也是被公认为更加危险和不可捉摸的类型。

    空口无凭,歌呗现场给太宰治展示了一下属于依琉的那一部分能力。当看到伴随着歌声响起而目光与意识都逐渐空茫、直到最后彻底的成为了能够被操纵的人偶的Mimic成员们的时候,就算是太宰治,眼底也难免划过惊异。

    “歌呗酱。”太宰治问,“你的异能力所能够覆盖到的范围是多少?”

    “只要是我的歌声能够传达到的地方。”歌呗回答。

    “音响、扩音器之类的也算吗?”

    “算的。”那是来自于朋友的馈赠。黑方块是不该存在的守护甜心,但是在消失之前,这一份力量得以保留,并且当歌呗来到了异世界之后,成为了她能够使用的力量。

    就像是……那个粉发的、如同小太阳一般的少女,即便是间隔着世界,也在遥遥的祝福和守护她一样。

    太宰治开始在心底估算,这样的话,如果安排布置得当,歌呗的异能力能够圈定的范围面积最大可以是多少。

    但是还不等太宰治考虑完这个问题,他就听到面前的少女又着重和他强调了一遍:“太宰,我说的是,所有我的歌声能够传达到地方。”

    太宰治抬起眼,两双同样都是紫色的眸相互对视,片刻后,太宰治的瞳孔微微收缩,明悟了歌呗特意和他强调这句话的意思。

    “啊……这可真是让我有些没想到。”太宰治感叹着,“我记得你的CD销量之前都创造了新的记录,国民度高到吓人呢?”

    不,那其实都已经不能单纯的只用“国民度高”来形容了。不如说,在刚刚过去的那五六个月的时间当中,如果有谁说自己没有听过《迷宫中的蝴蝶》的话,那么这个人都会被认为是不合群的、不顺应潮流的、社交场合当中的异类来处理。

    在这样的前提背景下,根本没有办法想象,在这个国家当中究竟有多少人曾经主动或者是被动的听过她的歌。

    凡是歌声所及之处,皆为歌呗所能够掌控的领土。这是将绘琉和黑方块的能力混合在一起之后所产生的全新的效果,至少在歌呗原本的那个属于守护甜心的世界里面,还做不到可以同时与复数位的守护甜心变身,并使用他们的全部能力。

    歌呗对自己的能力习以为常,同时,由于她并没有很深入的接触过这个世界的另一面、同时也缺乏必要的消息了解,所以歌呗并不知道自己的能力如此广阔的应用范围以及作用代表着什么。

    但是她不清楚,太宰治却是清楚的——更何况他曾经直接的面对过两个天灾一般的存在,并且与他们为敌。

    “呜哇,真是没想到……如果被上面的那些家伙们知道了歌呗的存在的话,他们说不定会欣喜若狂的当场晕过去吧……”太宰治吐槽,“就算是脑溢血当场去世都不是没有可能性哦?”

    这样的能力,这样的应用范围,毫无疑问,绝对可以跻身超越者之列。

    这个国家一直以来都被认为是没有超越者的,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在面对那些拥有——乃至于是大量的拥有超越者的国家的时候,总是不自觉的就弱了一头。

    包括横滨特殊的、作为“租界”而存在的政治地位,也是因为本国缺少超越者、进而缺少话语权的缘故。

    为什么涩泽龙彦不管干了什么事情,都有政府捏着鼻子给他擦屁股?不就是因为涩泽龙彦拥有着最接近超越者的力量、并且被视为了救星吗?

    其存在本身所能够代表的意义,远非常人可以想象。

    而现在,货真价实的超越者,出现了。

    太宰治的眸色渐深。

    当你的优秀只比常人超出了一点的时候,会引来妒忌、畏惧与戒备;但是,当你的优秀已经超出了太多,有如在山脚下仰望自己根本无法看见、更无法触碰的山巅的时候,心头会生出的,便只有如同对待神明一般的膜拜和尊敬了。

    这个道理无论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都是适用的。

    如果说以前,太宰治尚且会担心倘若歌呗的异能被他人知晓的话,是否会给少女带来威胁与惦记;那么现在,他的那些担忧全部都可以被一扫而空,真正需要被担心的人显然并不是年轻的超越者。

    “歌呗酱~”他的声音又重新恢复了往日那种过分的甜腻,像是黏稠的糖浆。

    “我这里有一个好主意,你想不想听一听?”

    ——吃【哔——】去吧,森先生!

    第24章

    十四岁(二十四)

    从早上的时候开始, 森鸥外就觉得自己眼皮直跳。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但是作为一名曾经的医生——并且是从东大医学系毕业的、真真正正的高材生,森鸥外清楚的知道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情况, 是因为眼部周围的神经兴奋性增加进而引起的。

    换句话来说, 这不过只是一种非常普通的生理现象,然而人们想当然的为其赋予了一些不知所谓的玄学色彩与期望。

    对此,完全是唯物主义的森鸥外当然不可能相信一点。

    他伸出手来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认为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情况,大抵是因为近些日子的事务繁多所造成的。

    或许等到诸事都尘埃落定了, 他也应该休息一下。给爱丽丝买回来但只是堆积在衣柜里、根本没有来得及换上的小裙子都已经快要塞满一整个衣柜, 是时候拿出来发挥它们原本的价值……

    啊, 不过太宰很快就会离开了吧,失去了如此好用并且具有非凡的才能的部下, 一定时间内的忙乱是肯定的, 他所期望的那个可以用来休息的时间大抵还要再推迟一些……

    当想到这里,这位港口Mafia的首领、如今整个横滨里世界的掌控者轻轻叹了一口气。

    不过他很快就将这些琐事都暂时抛之脑后, 开始重新在心底将自己的计划, 以及最主要的、今天要做的事情,全部都过了一遍。

    等到下午,他大概就可以接到来自异能特务科的邀请, 并且将那一张觊觎了许久的异能开业许可证收入囊中。

    尽管此先所有的动作与布局都是为了能够完成这一点, 并且自认绝对不可能出现任何的错误, 但是当时间越来越接近的时候, 森鸥外依旧还是会感到一些紧张与兴奋。

    不过说起来……倒是有一件事情,让森鸥外觉得有些在意。

    原本在他的设想当中, 当事情已经推进到这一步的时候,就算是被他封锁了信息的太宰治, 也已经应该意识到了什么并且展开行动。

    无论是来到他的面前与他对峙也好,还是太宰治要凭借着自己在港口Mafia当中的权位和影响力,调动下属前往Mimic如今所聚集的地点帮助织田作也好……太宰治都理应有所动作。

    森鸥外不怕太宰治不动,对方能够做出的所有可能的行为,森鸥外都已经早有预案。

    但偏偏就是太宰治这种表现的过于平静和安分的模样,反倒是让森鸥外的心头莫名涌上了一股不妙的预感。

    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这一点,无论是在什么时候都是成立的。

    普通的熊孩子作起妖来尚且让人觉得头疼欲裂,而当这个熊孩子被换成太宰治的事后,所能够带来的灾难性的后果显然就已经翻了数百倍不止。

    或许只是自己想多了,但是森鸥外莫名的就觉得他的额角开始“突突”的跳。

    不妙,很不妙啊。

    在这样的莫名预感的驱使下,森鸥外想了想抬手召来了负责帮他打理事务的秘书。

    “太宰君现在在事务所里吗?”森鸥外问。

    秘书在紧急的联络询问之后,向自己的上司汇报:“首领,太宰先生今天一天都没有在事务所里出现过。”

    其实这种事情放在太宰治的身上似乎也算不得太奇怪的事情,他的缺勤和中原中也的全勤能够形成无比鲜明的对比。

    然而这样的回答对于森鸥外来说,却像是将他的某种本就不妙的预感更加坐实了一样;男人坐直了身体,紫红色有如醇厚的葡萄酒一样的眼眸深处,像是有什么正在其中酝酿。

    “没有出现过吗……”森鸥外沉吟,“那么,太宰君是否有在Mafia内部调动武装力量的行为呢?”

    “……也没有。”秘书小心翼翼的回答,“实际上,从前天开始据说就已经再也没有办法联系上太宰先生了。”

    “但是因为这样的事情以前也时有发生,所以并没有将其重视,也没有向您汇报。”

    如果说先前还只是不妙的来自直觉的牵引,那么现在,森鸥外敢肯定,太宰治必然是准备了个大的在等着他。

    倘若现在是别的什么时候的话,那么森鸥外应该第一时间就弄清楚太宰治的去向、打算以及目的,并且做出相应的对策;然而眼下,相比起太宰治,森鸥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亟待去处理和解决,只能将和太宰治相关的这一部分事务先暂时搁置。

    “先安排下去,寻找一下太宰君的下落吧。”森鸥外叹了一口气,“真是让人不省心的孩子啊,太宰君。”

    ——而他现在也是时候动身,去奔赴和异能特务科之间的见面了。

    ***

    但是,有些不对。

    当已经坐在了远离陆地、正漂浮在横滨海域上的小型观光船的甲板上的时候,森鸥外想。

    分明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有条不紊的推进着,可是森鸥外却仍旧有一种古怪感。

    他本该是这一场棋局的发起者与掌控者,可是偏偏现在,森鸥外却觉得在这棋盘上伸出了另外一只手,并且蛮不讲理的将整张旗面都搅的一团糟。

    除此之外,作为异能特务科的最高长官的种田山头火,以及本次负责如同桥梁一般将异能特务科和港口Mafia联结起来的坂口安吾,面上那种奇妙的、即便是已经在极力的压制,但是仍旧能够被隐约的窥见到一点的微妙神情。

    森鸥外的面上依旧维持着那种符合社交礼仪的笑容,如同一张另类的扑克脸,但是在他的心底已经缓缓的敲出了一个问号来。

    难道是有什么他并不知晓的意外事故发生了吗?森鸥外在心头这样暗自思忖着。

    不过,应该并不影响本次的交谈。

    异能特务科本身更侧重的是管理而并非对敌,在真正需要大型的武力援助的时候,都是由军警出面。而Mimic这样曾经隶属于异能大国的战争军队,显然并不是异能特务科的武装力量所能够应对的。

    然而就算同属政府,不同的部门之间依然存在竞争与防备。要让异能特务科为此而向军警低头,他们也实在是做不到。

    在这种时候,作为如今整个横滨最强大的、同时拥有着超规格的武装力量的港口Mafia无疑就成为了最合适的选择。

    尤其是——相较而言,异能特务科需要为此所付出的东西并不算太多,只是一张异能开业许可证,一份来自官方的默许而已。

    森鸥外曾经在军队当中效力数年,并且亲临过常暗岛战场。对于这当中的诸多弯弯绕绕,他心头门清。

    在算计政府这件事情上,没有谁能够比曾经的体制内人士来的更驾轻就熟。

    就是说,怎么不算一种错时空的背刺呢。

    “种田长官。”森鸥外双手交叠,优雅的搭在自己的腿上,身体微微后仰靠住了椅背,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过于的闲适来——像是周围的、那些隶属于Mafia的下属与异能特务科的干员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根本不存在一样,“能够这样与您见面,真是一件荣幸的事情。”

    “我也没想到会这样与森阁下坐在一桌啊。”种田山头火感叹,“内务省的官员们还在等着我回去作报告呢,如果将阁下的脑袋作为土特产带回去给他们的话,想来一定会是一份令人喜笑颜开的礼物吧。”

    “哦呀……看起来真是辛苦呢,种田长官,即便是出来处理公务也还要考虑如何讨好内务省的上级吗?”森鸥外虚情假意的为种田山头火长吁短叹。

    接下来大抵是来自种田长官的言语上的回击了吧。森鸥外漫不经心的想。但是没关系,这种言辞激烈的交锋原本也在预料之内。

    毕竟一方是政府,另一方则是Mafia。如果双方之间能够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谈论的话,那才真的是一件恐怖的事。

    然而下一秒,森鸥外脸上的表情就变的有些扭曲了起来——因为有一道有些过于耳熟了的、但理应是不应该在这里出现的声音响了起来,并且代替种田长官,接上了森鸥外的话。

    “哎呀,但明显每天都像是老鼠一样只能阴暗的躲在水沟里面,在拿到许可证之前,总是提心吊胆的生怕自己哪一天就被政府给清算捏死的森先生来说,这其实根本都算不得什么吧?”

    一道穿着沙色的长风衣,虽然身姿欣长,但面容尚且还带着几分未完全脱去的稚气,完全能够以“少年”来相称的身影就从坂口安吾和种田长官的身后走了过来。

    他拉开了椅子,施施然的在森鸥外的对面坐下,一双鸢色的眼似笑非笑,却无端的让人觉得胆寒。

    “有一点错了哦,森先生。”太宰治的尾音微微的上翘,听起来会让人联想到抹茶奶油冰淇淋,“异能特务科只是负责提供一个场地,真正要和你进行商谈的并不是异能特务科,而是我哦。”

    他伸出手指来,朝着自己指了指,唇角的弧度越发的扩大。

    “太宰君?”森鸥外因为他的意外出现而感到讶异,连瞳孔都有片刻的收缩。

    “哦呀,这可真是完全没有想过的事情……原来,太宰君早就已经背叛了港口Mafia,并且加入到了异能特务科当中吗?”

    当森鸥外这样说的时候,他注意到坂口安吾的表情扭曲了一下,露出了仿佛是胃疼一般的神情;而坐在旁边的种田长官则是“呵呵呵”的笑了几声,显然并不打算背这一口锅。

    “我虽然的确对着太宰君发出了邀请,不过被毫不留情的拒绝了呢。”种田长官感叹着,“有些可惜,不是吗?”

    “我不太适应那种规矩太多的地方啦。”太宰治笑眯眯的说,“而且我也已经从大小姐那里拿到了offer,再去考虑别家的工作机会的话,以后说不定会被大小姐直接闭门不见吧?那可不行啊。”

    “好啦,森先生,现在让我们来聊一聊吧。为了能够得到异能开业许可证,你都能够付出什么呢?”

    “不给出一个合适的价格,我可不会松口的。”

    他脸上的笑容在一瞬间沉寂了下去,露出了属于曾经的港口Maifa最可怕的干部、里世界赫赫有名的“操心师”所专属的,那种无比阴郁可怕的表情。

    森鸥外将目光投向了种田长官:“种田长官,您难道就任由太宰君来主导这一场谈话吗?”

    种田长官非常圆滑的打起了太极:“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太宰君年少有为,我这样的老头子在某些时候,也是该把更多的舞台和机会让给年轻人,不是吗。”

    这是并不否认太宰治能够全权做主的意思。

    森鸥外的眸色渐深,而站在他身后的、属于港口Mafia的护卫队也都伺机而动,随时都将会因为首领的命令发动攻击。

    太宰治的声音轻飘飘的响了起来:“无论森先生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我都不建议哦。”

    面对着森鸥外望过来的、冰冷锋锐有如手术刀一般的目光,太宰治却是重新挂上了笑容。

    “因为——”

    “我是作为这个国家目前为止唯一的超越者的【代理人】的身份而出现在这里的,这就是被森先生遗漏的部分。”

    在森鸥外逐渐冰冷的神色中,太宰治的笑却是愈发的真心实意起来。

    “【超越者】代表着什么……森先生理应比我更清楚。”

    “所以,您也是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的。”

    他的笑容看上去无比的可恶。

    “——对吧?”

    第25章

    十四岁(二十五)

    森鸥外以一种格外阴冷的目光注视着太宰治, 这位他曾经的弟子与怀刀,像是第一天认识他。

    的确,在场想来不会有人比森鸥外这位曾经异能大战的亲身参与者要更为清楚, “超越者”的存在究竟代表着怎样的、压倒性的威力。

    而也真是因为如此, 所以森鸥外当然就更清楚,对于这个在上一次的战争当中落败的国家来说,一位真正的超越者究竟代表着什么。

    只要想一想那位白麒麟曾经得到过什么样的待遇就是了。

    即便是一个毋庸置疑的危险分子, 并且还行事随心所欲、手中沾染的鲜血颇多,甚至一度因为自身肆无忌惮的杀害异能者的罪行而引起了其他某些国家的缉捕, 但仍旧被政府给保全了下来。

    而涩泽龙彦都还没有真正的问鼎超越者之位。

    可以这么说。

    当这个国家里终于出现了一位超越者的现在, 若是有谁要和那位超越者为敌、要触怒和引得对方的不快, 那么就会被认为是要和整个庞大的国家机器为敌。

    当想通了这一点之后,森鸥外再抬眼看向面前的太宰治, 便只觉得那笑容怎么看怎么碍眼了。

    “这可真是想不到的际遇啊, 太宰君。”森鸥外感叹着,情绪三分真七分假, “居然是货真价实的超越者吗……”

    这不会是骗局。森鸥外清楚。

    一来, 这样的晃眼毫无意义,只需要稍加求证便能够得出结果。而到了那个时候,即便是太宰治也将会迎来港口Mafia的雷霆怒火, 以太宰的机敏, 倒也不至于让自己沦落到那样的境地当中去。

    二来么, 如果不是真正的超越者出现了、并且还提出要求的话, 异能特务科绝不可能如此配合太宰治这位前.港口Mafia干部的行动。

    别说是像现在这样隐隐的作为支撑他的后盾存在在这里——怕不是在见到太宰治的第一眼就会发出尖锐的爆鸣并且立刻将他扭送到异能特务科的监狱去。

    在将这一切在心头飞快的过了一遍之后,森鸥外不得不承认, 一切都滑向了一个他最不想面对,但是偏偏又不得不面对的局面。

    即, 这一切并非是来自太宰治的杜撰,他的确结识了一位超越者,并且得到了来自对方的信任,将自己对外的一切都交予太宰治来打理和维护。

    可不要觉得这是太宰治在给那位超越者打白工——正好相反,这几乎便意味着,太宰治在外便可以完全的借用并且享有那位超越者所能够得到的待遇与威权。

    诚如他本人所说的那样,在这位神秘的新晋超越者亲自出面并且表露自己的态度与需求之前,太宰治都将有资格可以代表Ta的一切。

    当想到了这一点之后,就算是森鸥外,也真情实感的为之感到了嫉妒。

    啊啊,这样的好事,为什么就没有轮到他的头上呢?不管怎么看,太宰君明显都比自己要来的危险和不可相信的多吧。

    某位中年大叔在心里这样哀叹着、并且为自己的脸上贴金,而没有一丝一毫的羞赧。

    这样无需打磨就已经闪闪发亮的、毫无瑕疵的钻石,他却甚至根本连见都没有见到就已经被别人给直接收入囊中,这简直是森鸥外半夜睡着了都会因为想起这件事情而活生生的给气醒的程度。

    “不过,真的是超越者吗?”森鸥外注视着太宰治的眼睛,眸色渐沉,“毕竟我们国家一直以来都没有出现过超越者,所以我会对此感到好奇,太宰君应该也是能够理解的吧。”

    这显然是一种试探,同时也是一种不动声色的、在太宰治与异能特务科之间的挑拨——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位超越者的存在的话,那么森鸥外只能认栽吃了这个无声的闷亏;但是,如果并没有这样超然卓绝的战斗力存在的话,那么港口Mafia也绝非可以被白白挑衅之辈。

    太宰治对于森鸥外都在考量和算计着什么门清,但是……

    真可惜啊森先生,他的手中,的确就是握有着这样一张王牌。

    “嘛~嘛~森先生要不扭头看看呢?”太宰治笑了一声,“是不是年龄上来了所以敏锐力也大不如从前了,这样可不行啊,森先生。”

    他的手轻描淡写的从坐在旁边的坂口安吾的后腰处掠过,随后谁也没有能够看清楚他的手腕是怎么翻转的,但是原本被坂口安吾别在后腰处、又用西装外套所遮掩住的手枪就已经落在了太宰治的手中。

    伴随着清脆的一声子弹上膛,太宰治平举起手臂,枪口正对着森鸥外的眉心。

    他的面上依旧挂着笑容,口中发出了“砰”一声的、这样的拟声词。

    “——简直让人担心,是不是哪一天被人暗杀了,森先生都迟钝的反应不过来呢。”

    这已经完全是有如在钢丝的悬绳上起舞的、随时都可能引发极大极恶争端的突发事件了。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森鸥外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随同他一并前来的护卫队已经很久没有发出声音了?

    森鸥外猛的回头望去,看到的却是站在自己身后的护卫队员们一个个都神情呆滞,眼神空洞,活像是被抽取了灵魂、只徒留下来了空壳的傀儡。

    甚至都无需去尝试,森鸥外都已经能够想到,即便是他现在下达了指令,想来也根本不可能得到执行。

    而且……应该并不只是身边的这些护卫队。

    森鸥外的目光若有所思的越过了海面,看向了远处的岸边。在那里,隶属于港口Mafia以及异能特务科的武装力量都或明或暗的驻扎着,并且时刻关注着这一艘船上的情况。

    一旦谈判破裂,出现了什么意外情况的话,那么双方应该会立刻就开启火力,尽自己所能的将对方的部署歼灭。

    只不过……森鸥外叹了一口气。

    他刚刚有尝试过,但是岸上的属于Mafia的下属们并没有对来自首领的命令有任何的回应——显然,他们也成为了那位超越者阁下异能力的俘虏,被无形的丝线所连接并操控。

    事已至此,森鸥外向来都是一个识时务的俊杰,他果断的选择了眼下的最优解。

    面对着太宰治依然指向自己眉心的枪口,森鸥外举起双手来,是投降的手势,面上则是挂着那种看到了自己家的孩子又不听话并且开始拆家的时候的无奈笑容。

    “嗨~嗨~太宰君,我投降就是了。”森鸥外眯了眯眼睛,“那么,太宰君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呢?”

    “森先生就是太能屈能伸了,我明明自从得知了事情的全貌之后,就一直很想把子弹射入到森先生的脑子里面呢。”太宰治可惜的叹了一口气,像是在真情实感的为了不能够将森鸥外杀死而感到惋惜。

    不过他还是收起了自己手中的枪,将它随手抛还给了安吾,随后重新坐了下来。

    “那么接下来,森先生,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们来好、好、谈、谈。”

    森鸥外:……我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说真的,他其实只是想要一张异能开业许可证罢了,怎么就这么难呢?

    ***

    太宰治从森鸥外,或者说,是从港口Mafia的身上,狠狠的撕下来了一大块儿肉。

    作为曾经港口Mafia的干部,经管并且建立起来了这个庞大的组织数条经营链的操盘手,没有谁比太宰治更清楚应该怎样咬下去,才能既让森鸥外肉疼,但又不至于越过他的接受底线。

    期间的力度的把控,可以说是非常的巧妙了。

    至于将太宰治和织田作从港口Mafia当中直接解放出来,只不过是在他们谈成的诸多条件当中最不起眼的一项顺带附加值而已。

    当然,尽管太宰治本人未必见得有多么的乐意、以及待见坂口安吾——他还因为坂口安吾“背叛”的行为耿耿于怀——但最后还是在条件当中也附加了一笔,要求坂口安吾以往在港口Mafia中档卧底这件事情就这样被一笔勾销,之后港口Mafia不可以再继续抓着追究。

    坂口安吾在听到了太宰治轻描淡写的附加上去的这个要求后,下意识的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心情很是复杂:“太宰……”

    但是被喊的那个人却是根本连一个眼神都欠奉于分给他。

    坂口安吾苦笑了一声,知道太宰治这是根本没有原谅自己的意思。

    不过他至少还应该感到庆幸,太宰治还愿意和他闹脾气,说明一切都尚还有足够挽回的余地。

    这件事情原本就是他的错误,太宰会生气,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横竖这一场特殊的单独会面也已经到了尾声,坂口安吾甚至已经开始神游天外,思考自己之后要怎么做才能够从太宰治那里得到谅解。

    啊……希望织田作不要像是太宰一样生气和难以讨好才是……

    坂口安吾在心头默默的抱有着这样的期望。

    “对了,太宰君。”森鸥外朝着太宰治露出一抹苦笑,“是不是该把我的部下们都还给我了?”

    他现在还能够看到这些Mafia成员们空洞的眼神,看的久了甚至会生出一种恐怖谷效应来。

    他们这个时候已经离开了那一艘小型观光船,来到了岸上——应该说是早有预料,还是不出意外呢,原本候在这里的Mafia们也都是一副任人操纵的傀儡模样。

    “哈哈,如果可能的话,其实根本不想还给森先生呢。”太宰治用一种若无其事的语气说出了非常不得了的话,随后才在森鸥外投过来的恐怖注视当中仿佛没事人一样的吐了吐舌头,“开个玩笑,森先生不要表现的那么可怕嘛。”

    森鸥外呵呵。

    实在是因为他太了解太宰治此人的秉性。森鸥外有理由相信,这个兔崽子是真的能够做的出那样的事情来。

    “好嘛,这一次还给森先生就是了。”这个本该是他熟悉的、但因为换了装扮以至于显露出某种疏离的陌生来的少年笑了一声。

    “只不过下一次,森先生或许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哦?”

    无需多言,他们心里都清楚,下一次若是双方又处在了对立面上的话,那么想要再达成这样的“和平收场”,森鸥外需要付出的代价可远比现在要多出许多。

    三方分道扬镳,各走各的路。今日的这一场会面,至此便算是告一段落。

    太宰治双手插在自己的风衣外兜里,口中哼着除了他自己之外大抵没有人能够听懂的小调,沿着海岸线行走,步履之间有一种说不出的轻快。

    他走过了足足三个路口之后,面上的表情忽而像是乍然绽放的椿花那样变的灿烂了起来,鸳紫色的眼眸当中也跟着落入了一些细碎的闪光。

    “歌~呗~酱~!”太宰治的声音都变的甜腻腻黏糊糊了起来,就像是一团柔软蓬松的棉花糖,任是谁听到了都能够立刻从中判断出他的好心情,“事情已经能够全部都解决了哦!”

    他的视线的落点,是一个漂亮到只是从街上走过,都能够吸引到一大片目光的女孩子。少女有着日光一样璀璨的金色发丝,三色堇海一般的浅紫色眼眸,面容俏丽,就算不笑也依旧醉人。

    “这次可是好好的宰了森先生一大笔呢,我来请歌呗吃饭吧!A5级和牛烧烤怎么样?”太宰治快走了几步,来到歌呗的面前,面上的笑容看着像是一只在讨赏的狐狸。

    “我都可以。”歌呗并不挑剔。

    “那就这样定啦!”太宰治在心底飞快的筛选和盘算着要去哪一家店。

    “对了对了,歌呗酱~”太宰治忽而喊了一声,声音听上去简直极尽谄媚和讨好之色。

    歌呗哪里见过他这样,忍不住缓缓的敲出了一个问号来:“?”

    “你看啊,我现在已经从港口Mafia离职了。”太宰治扳着手指和她算,“但是我一直都在给森先生打工,根本就没有怎么去上学,想找工作也很困难——”

    他是绝口不提来自异能特务科的邀请,只是冲着歌呗露出了讨好卖乖的笑容:“不过,在洽谈业务啦,处理合同啦这方面,我自认还是有几分能力的。”

    歌呗就眼看着太宰治双手用力一拍,在胸前合十,眼神湿漉漉的,真是可怜又可爱。

    “歌呗酱,我来给你当实习经纪人吧!”

    ……被这样的眼神看着的话,感觉,有点难拒绝啊。

    第26章

    十四岁(二十六)

    先是【圣堂】强势出现干扰, 打断了歌呗原本要去东京的录音棚录唱的计划;好不容易【圣堂】的事情告一段落了,Mimic又登陆了横滨,织田作的事情困扰着歌呗, 让她也没有情绪和精力去进行录制。

    可以说, 新单曲的录制简直是一波三折,就算有句话叫做好事多磨,这未免也磨的太过分了些!

    好在这原本就是以她的时间和意愿为主进行制作的, 所以才能够这样耽搁的起。

    不过歌呗自己对此仍觉得非常过意不去,无论是她的职业素养也好, 还是她本人好强的性格也好, 都因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而觉得浑身上下仿佛有蚂蚁在爬。

    如果不能够尽快将被耽误的部分的工作完成的话, 那么歌呗觉得,她的一切美好的素养都将在这一种耽搁当中消磨殆尽。

    因此在织田作的事情全部都结束之后, 就加班加点的将《梦想中的花蕾》的录制部分完成了。

    “好——”在宣布录制结束之后, 录音师看着歌呗的眼神都近乎是狂热的,“非常完美的作品, 歌呗小姐!是不输《迷宫中的蝴蝶》的大作!”

    而且明显是与迷宫中的蝴蝶完全不同风格的乐曲, 却拥有着同样的极高完成度,可以说是向外界展示了歌呗在区分驾驭上所拥有的多种可能性。

    同时,因为两首歌之间拥有的鲜明对比度, 所以也更会给人带来惊喜与震撼——如果说迷宫中的蝴蝶是月光下的妖精女王, 在引领着听众跟着一并没入某个奇幻的秘境当中, 连身心都全部的献上, 成为妖精女王的俘虏,会在其中彻底的丧失自己的个人意志的话, 那么梦想中的花蕾毫无疑问就站在另一端。

    就像是这首歌的名字一样,那是在灿烂的金色日光下, 用五光十色的梦想所培育灌溉的花蕾,拥有着纯白的色泽,花苞柔软的像是一个一触即碎的美梦。

    甚至都无需亲手去触碰和接近,仅仅只是这样远远的看上一眼,都仿佛能够从那一朵花上获得宽慰和治愈。

    那是来自神国的颂歌,也像是天使在用柔软的羽毛尖轻轻的触碰你的耳阔,带来的是仿佛直接触及到了灵魂的某种触感,与之一并而生的是根本没有办法自控的、由灵魂深处所传递出来的战栗。

    像是被暖洋洋的静静地日光构成的温泉所包裹,而但凡是身陷其中的人,根本不愿从中逃离。即便是溺死在这一片海洋当中也都是心甘情愿的。

    “谢谢。”歌呗向着录音师礼貌的颔首以作回应。

    一直都在录音师里面坐着的另一道身影也朝着歌呗这边凑了过来。

    穿着沙色风衣的、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男人有着颇为俊美的脸,是即便在娱乐圈这样的地方待久了、见惯了俊男美女的录音师也会为之短暂的失神和恍惚的那一种。

    只不过对方显然并没有要好好用脸的认知和自觉,眼下正像是一块儿黏答答的狗皮膏药一样,凑在歌呗的身边,语气也好诉说的内容也好,都带着十二分的夸张,简直要让人觉得他是不是正在扮演什么舞台剧。

    “我已经被歌呗酱的歌击沉了——”太宰治的身体疯狂蠕动扭曲,在一旁的沙发上滚来滚去。

    说实话,也就是他的脸足够能打,才没有让这一幕变成什么需要立刻打电话报警的局面——虽然依旧很糟糕就是了。

    歌呗抬起一只手来捂住了自己的脸,只觉得这个场面有些难以直视。但不管怎么说,人是她带来的,因此歌呗只能一边朝着录音师露出了有些歉疚的笑,一边伸出手去,狠狠的揪住了太宰治的耳朵。

    “太宰!不要这样!”歌呗压低了声音斥责。

    太丢人了!

    她忍不住开始回想,事情究竟是怎么沦为如今这个模样的,并且最后确定,一切都要追溯到一个多月之前。

    从歌呗鬼使神差的答应了太宰治的请求,认同了他如果有能力的话,即便是想要担任她的经纪人也没有关系之后——就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一样,之后发生的事情,就已经不是歌呗能够预见和控制的了。

    如果太宰治这个人真的卯定了主意,一门心思的想要做成一些什么的话,那么少有做不到的。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

    都不需要太宰治怎么威逼利诱,只是站在七海凉介的面前,笑眯眯的表示自己也想要入职STORM,跟在歌呗的身边处理事务,看看她的星光路,就已经足够经纪人先生愁眉苦脸的同意了这位活爹的要求。

    跟着吧跟着吧,他难道还有拒绝的权利吗?好在太宰治颇有自知之明,他也并不是真的要参与到七海凉介给歌呗规划的发展路线当中,而似乎只是想要站在一个最近的距离看着少女走这一条熠熠的星光路就可以。

    不得不说,在确认了这一点之后,经纪人先生委实是松了一大口气。

    但他不知道是,自己的这口气还是松的有些太早了,太宰治之所以现在还什么动作都没有,只是因为他有很多地方不甚清楚,尚且还处于学习的阶段当中。

    而等到太宰治全部都学会了的时候……呵呵。

    总之,当经纪人先生终于发现此子“图谋不轨”、“所图盛大”、“气候已成”的时候,也已经来不及了呢。

    允悲。

    “不要太欺负经纪人先生啊,太宰。”作为见证了究竟都发生了一些什么的织田作欲言又止。

    “哎呀,哪有的事。”太宰治吐了吐舌头,表情看上去像是猫一样的无辜。

    于是,织田作又一次的(自愿)被太宰治的话给糊弄了过去,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的深究。

    最后一个能够拯救经纪人先生的可能也就这样被悄然抹去了,日后他也只能够看着名义上是挂在自己这里、但实际上完全被太宰.声名鹊起.新.专属一人的经纪人.治给全权接手、拥有了个人独立工作室的歌呗,流下被架空的泪水。

    如果上天能够再给他一次机会的话,那么七海凉介……好像对此也没有什么办法。

    都说了那可是活爹。面对活爹,除了让自己跪的更标准一些之外,难道还有什么别的方法吗?

    太宰治虽然喜欢胡闹,但是也不是那种看不懂眼色之辈——不如说,他可太看得懂眼色也能够明辨他人的内心与想法了,区别只在于太宰治想不想把这放在心上,当做是一回事。

    因此,在歌呗真正感到生气和不耐烦之前,太宰治已经一秒改变了自己的态度,“骨碌”一下就爬了起来。动作之快,仿佛刚刚还在沙发上滚来滚去的那个身影只不过是其他人的错觉。

    “是因为歌呗酱的新歌实在是太好听乐,所以我一时半会儿没有能够控制好自己。”太宰治睁着一双好看的鸢色眼眸,注视着歌呗的目光无比的真诚,想来根本没有人能够从他这样深情的目光下逃脱,“感觉像是被从深海之下打捞了上来,随后又直接带去了天国一样。”

    歌呗:“……你说的有点太夸张了。”

    太宰治当即不满的叫嚷了起来:“人家明明有在很认真的诉说听完后的感受哦?歌呗酱这样实在是太伤我心啦!”

    如果是在他们刚刚认识的那个时候,歌呗还可能被他这样的表现给骗到;但是现在么,她已经能够做到冷酷无情的无视掉太宰治许多时候的言行。

    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太宰居然有这么不着调的一面……不,应该说怎么没有发现,太宰治原来是这么不着调的一个人!

    歌呗隐隐有一种预感,这其实才是太宰治的真面目。

    而当她这样思忖的时候,旁边的太宰治却像是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双手举起来,在胸前比了一个大大的叉,先声夺人:“不可以哦,歌呗酱!”

    “禁止退货!”

    歌呗的想法被看穿了。少女轻轻的“啧”了一声,平静的挪开了自己的视线:“我们该走了,太宰。”

    太宰治鼓了鼓脸颊:“是在敷衍我吧——绝对是吧——歌呗酱完全学坏了!我要回去和织田作告状!”

    少年少女吵吵闹闹的从录音棚离开往外走。

    “这应该就是今年的最后一份工作了吧?”太宰治和歌呗核对着行程。

    “嗯。”歌呗点头,“到这里我的部分就都完成了,之后是专辑的制作、宣发、上线……大概要等到新年之后才会陆续进行。”

    不过这些就不是需要歌呗来操心处理的事情了,可以安安心心、一身轻松的过上一个好年。

    “啊啊,但是我的繁忙工作才刚刚开始呢……”太宰治发出了极为痛苦的呻吟,不过却并没有说出诸如不想工作这一类的话。

    这一幕倘若给那些曾经在港口Mafia当中与太宰治共事过的人看到了,一定会震惊的瞪大眼睛,恨不得上来抓着手问一句您谁……毕竟这可是那个太宰干部啊,他会老老实实的好好工作,这难道不是比太阳从西边升起东边落下还要来的更为不可思议的事情吗?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太宰先生!您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然而港口Mafia的下属那充满血泪与痛心的哭嚎声显然是不可能传达到太宰治的耳边了。他拿着自己的手机翻了翻之后,猛的抬起头来,像是发现了什么完全无法接受的事情一样。

    “欸——歌呗酱今年被邀请去参加红白歌会了吗?”

    “是的,七海先生之前和我说过,已经同意了。”

    “那不是就不能和歌呗酱一起跨年了?”太宰治开始嘟嘟囔囔,看起来就差没有扑上来抱着歌呗疯狂撒娇不松手了。

    “等到我的登台部分结束之后就会回去了,肯定要和织田一起跨年的啊。”歌呗一边拉开保姆车的车门坐了进去,一边回答太宰治的话。

    只在意织田作吗!太宰治的嘴撇的都像是能够在上面挂一个油壶,但是也知道很多事情急不得,需要被徐徐图之,因此勉强接受了歌呗的这个解释。

    哦对了,顺便一提,太宰治现在是住在织田家的,几乎已经成为了这个家的编外一员。

    按理来说这一件事情简直是从哪哪都透露出一股子的奇怪来,然而织田作粗神经,歌呗不在意,孩子们本身就是散装拼凑出来的,这让太宰治的登堂入室顺利的有些不可思议。

    太宰治:……你们这个危机意识真的是很有问题啊。

    众所周知,家务永远都属于先看不惯的那个人,而放在这些事情上也是一样的道理。就当是太宰治为自己的借住付出的房租好了——总之,这个家的安全隐患方面的问题,全部都由太宰治给一手包办了。

    现在如果有谁再打织田家的主意的话,需要感到慌张的,反正不会是织田家的这一大六小。

    太宰治跟在歌呗的身后坐进了车里。当这一辆低调的保姆车开始行驶后,太宰治突然冷不丁的开口:“对了,歌呗酱,如果你最近遇到了一个狂热的黑漆漆小矮人粉丝的话,请务必用嘴冷酷无情的态度去对待他,不必过多理会哦!”

    这个描述不管怎么看都非常奇怪吧……歌呗心里想着,但还是答应了下来:“我知道了。”

    当她答应之后,在太宰治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种可以称之为“得逞了”的愉悦笑容。

    这个时候的歌呗,对于太宰治其人的存在实在是还不甚了解,因此当然也就不清楚,当他这样说的时候,那就绝对不是在无的放矢,而是某些事情即将发生的预兆。

    时间倒退回三天前。

    当中原中也从最顶层的首领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脑子都是木的,就连脚下走起路来也是深一脚浅一脚,轻飘飘的如同踩在云端一样。

    “中也?”正好路过的尾崎红叶看他一副魂不守舍、浑浑噩噩的模样,忍不住有些担忧的开口喊了一声,“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啊……红叶姐。”中原中也飞出去的游魂像是终于被尾崎红叶的这一声给唤了回来。

    他看着面前这位自从自己加入了港口Mafia之后,就一直都对他照顾有加、如同真正的长姐一样的值得尊敬的女性,终于还是忍不住倾吐了自己内心的懵逼。

    “红叶姐,你知道追星……应该怎么追吗?”

    第27章

    十四岁(二十七)

    “哦呀?”这个问题可实在是出乎尾崎红叶的预料, 她抬起一只手来掩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那一双红色的眼上下打量了中原中也几眼,随后露出了一个带了些挪揄意味在其中的笑容。

    “中也也到了这个年龄啊……”尾崎红叶拖长了语调, 这样说。

    这下中原中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当即就闹了个大红脸:“红叶姐……!只是追个星而已!”

    实际上,如果说到这个的话,那么中原中也是真的觉得自己心里苦。

    他刚刚被森鸥外叫去了首领办公室, 然后从对方那里接到了一个会让中原中也本人觉得极为匪夷所思的命令——他被要求去追星。

    “中也君之前和这位星名小姐,应该是见过的吧。”虽然是疑问的话语, 但完全是用无比肯定的语气来诉说的, 根本容不得中原中也在这件事情上多说哪怕一个“不”字。

    “是……之前去抓太宰回来干活的时候, 在音乐节上曾经见过一面。”中原中也不知道森鸥外为什么会突然提及到这件事情,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森鸥外的问题。

    他的心下隐约的产生了一些不太好的预感来。

    首领怎么会突然想起来询问星名歌呗的事情?是……因为太宰的缘故吗?

    这是中原中也绞尽脑汁能够想到的, 那个少女的身上为数不多的能够和Mafia联系到一起、进而让森鸥外另眼相看的理由。

    ……不。

    突然想到了什么, 中原中也整个人都猛的一愣。

    除了和太宰治之间的关系之外,那个少女身上还还有别的、更加能够引起人的关注的东西。

    她的异能力。

    中原中也并不像是太宰治那样总管着整个港口Mafia所有的情报, 对于诸多本该是隐秘的事情都知之甚详;但不管怎么说, 他也是龙头战争的亲身参与者。

    甚至可以说,龙头战争就是在中原中也和太宰治的手中被终结的。再不会有人比他更清楚涩泽龙彦的异能力是什么,以及这能力可以做到什么样的程度。

    或许正是因为比任何人都要更加清楚这件事情, 所以中原中也当初才会那么轻易的就同意了太宰治的要求, 不会主动向任何人提及歌呗的异能力。

    尽管中原中也所知晓的, 不过只是歌呗异能力所能够做到的程度的冰山一角罢了。

    然而就算只是这一角, 也已经足够令人为之而感到惊异。

    如果站在这里的人是太宰治的话,那么想要隐瞒自己的一些小心思不被森鸥外发现, 并不算什么困难的事情,不如说这一对师徒原本就处于一种长期的相互拉扯的关系当中, 对对方既信任又防备。

    但是如今站在这里的并非是都快要小狐狸成精的太宰治,而是真.老实人,港口Mafia唯一的良心中原中也,那么想要在森鸥外这里隐藏自我,实在是一件难于上青天的事情。

    所以中原中也很轻易的就被森鸥外给看穿了:“嗯?看来,关于这位小小姐,中也君似乎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呢?”

    中原中也觉得自己现在简直是坐立难安,但是他又不可能真的对森鸥外撒谎和隐瞒——之前知而不报已经是极限,可以推说是因为森鸥外没有主动询问;但是眼下首领都已经杀到了自己的面前,除非中原中也想要和太宰治一样叛出组织,否则的话,来自首领的命令就是绝对的。

    中原中也只能够将自己知晓的部分和盘托出。

    “……首领?您还好吗?”中原中也颇有些担忧的看着自己对面的森鸥外。

    不是他对自己的首领有什么意外,实在是因为森鸥外的样子看上去实在是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尽管后者面上笑容的弧度都没有产生丝毫的变化,但无端的,中原中也就是能够感知到,森鸥外如今正处于一种安静的情绪崩溃当中。

    要不然怎么说中原中也是整个港口Mafia唯一的良心呢,就像是眼下这种情况,唯一会去关心森鸥外的精神状态的人或许也就只有他了。

    “啊,没什么,中也君。”森鸥外如梦初醒,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只是有些惋惜罢了。”

    在中原中也的面前,森鸥外还是给自己留了点脸。

    实际上,那哪里是单纯的“惋惜”就可以形容的,不如说哦根本就是肉疼的程度了!

    如果说最开始,森鸥外只是在排查了太宰治最近一段时间的交际圈之后有些许的怀疑的话,那么现在经由了从中原中也这里获取到的信息,森鸥外的心头只有一种想法。

    肉疼,疼的像是有人正在用小刀一刀一刀的将他身上的肉都给片下来,而甚至是连给他打一针麻药都欠奉的程度。

    这下还有什么好怀疑和不解的呢?关于那让异能特务科改变了态度、让太宰治的行为彻底的超出了他的预料,朝着另外一个森鸥外根本没有预料过的方向开始拔足狂奔的原因,如今就已经这样清晰的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一个年幼的、有如白纸一样可以在上面随意的涂画的少女。并且拥有着plus加强版的白麒麟的异能力。

    这下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某种意义上,这简直是从各个方面都对森鸥外特攻。

    如果不是因为中原中也还在这里,森鸥外多少也需要顾及一些自己的形象的话,那么他现在说不定已经抱着爱丽丝开始一边咬手绢一边哭了。

    性格坚强,像是钻石一样闪闪发光的年龄不大的幼女,偏偏又拥有着非比寻常的强大异能力……这样的好事为什么就不能给他遇到呢!森鸥外发誓,他会像是爱护自己的眼珠子一样的去珍惜和疼爱少女的!

    然而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森鸥外只能够一边在内心无比的惋惜,一边不得不接受了这样的情况的发生。

    “……总之,我们显然已经错失了在最开始的时候,和对方接触并且交好的可能了。”森鸥外的声音听上去无比痛心,活像是白白的损失了一整箱的金子一样,"那么,我们断然不可以在后续的接触当中也依旧落于后方。"

    身为首领,森鸥外显然非常清楚应该如何去调动自己的下属们的主观积极能动性。

    “因为中也君和星名小姐之前是有过接触的吧,所以这个任务才只有你来完成最好哦。”

    “不需要中也君和星名小姐建立起来多么深刻的关系,但是至少,也不能够让太宰君在星名小姐的面前随意的抹黑我们港口Mafia,并且在双方之间树敌吧?”

    他要是这样说,那么中原中也的面色几乎是瞬间就变的凝重了起来。

    “啧,太宰那家伙……”显然,中原中也从来都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太宰治的存在,因此当森鸥外这样一说,这个接口几乎是立刻的就被中原中也给接受了。

    他的面色都跟着变的凝重了起来,摘下自己头顶的礼帽,单膝在森鸥外的面前跪了下来。

    “我明白了。”中原中也沉声道,“请您放心,BOSS,我定然会竭尽全力,绝对不让太宰的阴谋得逞。”

    “如果您有需要的话,我也随时都做好了去杀死太宰的准备,只需您一声令下。”

    森鸥外:……你究竟明白了什么,中也君?

    他怎么觉得他们明白的不像是同一件事情呢。

    但是作为一个合格的首领,有些话当然是不能这样大大咧咧的说出来的。因此,森鸥外只能将错就错的顺水推舟的承认了下来。

    “……嗯,没错。”森鸥外说,“和那位星名小姐打好关系,至少不能让她因为太宰君的缘故而和港口Mafiia交恶——这件事情就全部都拜托你了哦,中也君。”

    以上。

    就是中原中也一个拥有着大好年华和前程,年少有为的Mafia干部,一朝突然(被迫)沦为追星族的全过程。

    毕竟是首领交代下来的任务,中原中也不可能真的事无巨细的全部都讲述给尾崎红叶听,只能够绞尽脑汁的从中挑挑拣拣一些能分享的部分告知给尾崎红叶。

    但即便只是这样一部分,也已经足够作为专掌审讯与情报的尾崎红叶从中窥见到许多。

    她叹了一口气,只觉得内心心情复杂,最后只能伸出手来,轻轻的拍了拍中原中也的肩膀。

    “BOSS的命令,你也可以斟酌的听取的……”尾崎红叶调整着自己的措词。

    她视中原中也如同自己的弟弟一样,总不可能真的看着这个老实孩子被首领因为自己的私心给忽悠瘸了。

    超越者的出现事关重大,至少现在森鸥外还没有就这件事情和自己的干部们通过气——毕竟他也是需要时间来确认消息的真伪以及思考对策,那么因为不说人话所以被误会并且隐隐的针对了,似乎也是一件完全能够被理解的,无可厚非的事情。

    中原中也好说歹说才让尾崎红叶把这件事情轻轻放下,没有在其上继续耗费更多的时间与精力。

    中原中也:说实话,这可比出去和一整个敌对组织打架都还要累。

    尾崎红叶这里显然是得不到什么有价值的参考了。在和尾崎红叶分开、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面之后,中原中也才终于迟疑的打开了电脑,点击了Google搜索。

    【新人入坑,应该怎样追星?】

    此刻,中原中也还不知道,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即将在他的面前被缓缓打开。

    ***

    赶在圣诞节之前,所有的工作终于都落下了帷幕,被暂时封存。从现在开始,先后经历过圣诞节和新年,在这个长达一个月的假期结束之前,太宰治发誓他都绝对不会再踏入工作的漩涡当中一步。

    当然,他也会以同样的要求来对待歌呗的——怎么会有人这么真情实感的喜欢自己的工作啦!不行不行,大家还是一起来当咸鱼吧!

    太宰治想不通。

    织田作对此无所谓,但是家里面的孩子们则是恨不得举双手双脚来赞成歌呗能够在家多留上一段时间的行为,甚至因此连带着看太宰治的存在都顺眼了不少。

    不过即便如此,红白歌会却是早就已经被定下来的行程。再加上红白歌会本身所居于的非同寻常的地位和影响力,就算是太宰治也说不出“歌呗酱我们还是拒绝了在家待着吧”这样的话来。

    织田家早早的就已经打开了电视机,全家一个不缺的在客厅里坐着等候。

    “歌呗姐姐怎么还没有出来啊?”咲乐年纪最小,很快就等到不耐烦了,抓着织田作的衣袖晃来晃去。

    “啊……歌呗应该出场还是蛮晚的吧……”织田作紧急搜索了一番,“如果咲乐你困了的话可以先睡,等到歌呗出场的时候我会喊你的。”

    “不行……”咲乐一边抬起手揉自己的眼睛,一边努力的同织田作说,“我要等歌呗姐姐一起跨年……!”

    孩子的意志都这么坚定了,织田作便也只能顺着她的意思来。

    这样迷迷瞪瞪了好一会儿,从窗外甚至隐约的传来了跨年的钟声。咲乐猛的精神了起来,而其他孩子们也在大呼小叫:“姐姐出来了!”

    作为在今年的下半年声名鹊起的天赐歌姬,歌呗并不意外的成为了今年红白歌会的最后一棒,将会和观众一起倒数跨年,迎接新一年的到来。

    她穿着平日里很少尝试的红色系服装,但居然也意外的合适,在舞台的灯光下就像是一只振翅欲飞的凤凰鸟,没有人能不被她的魅力所捕获。

    而且……是错觉吗?

    无论是身在现场也好,还是隔着电视屏幕收看节目也好,当听到那歌声的时候,会无端的生出一种感觉——仿佛自己的身心都在这歌声当中被涤净,过去一年当中所有遭受的苦难也好,曾落于身上的疲倦与不堪也好,全部都被温和的安抚了。

    甚至有人望着电视机,手中原本拿着要吃荞麦面的筷子都掉到了桌面上。然而就算是这样的声响也没有能够将其唤醒,他们只是愣愣的注视着屏幕里面的少女,像是在注视着一个遥不可及、却又过于美好的幻梦。

    跨年的倒数计时已经开始响了起来,远处港口上方的天空已经开始放起了盛大而又绚烂的烟花。

    “5、4、3、2、1——”

    镜头前清丽的少女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会让人联想到被敲碎的晶莹透明的糖壳,从里面流淌出来的是没有人能够拒绝的蜜金色的糖浆。

    万千的灯光都汇聚在她的身上,但是灯光下的少女比什么都要来的更为闪亮。

    “——新年快乐!”

    ***

    希望新的一年,你我都足以与太阳相称。

    第28章

    十四岁(二十八)

    新年的第二天是全家一起去寺庙参拜。

    这个时候就会讶异的发现, 全家最有这些“生活方面的常识”的人,居然是歌呗和太宰治。

    孩子们年龄太小,再加上龙头战争时期受到过不小的惊吓, 对于自己被织田作收养之前的记忆虽然不能说是全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但也遗落了七七八八。

    再加上他们那个时候远比现在还要来的更为稚嫩和年幼,这么小的孩子,就算是新年参拜也不会带上他们的——为了安全起见。

    至于织田作……他显然是距离“普通平凡的日常”距离更远的那一个, 对于从幼年的时候开始就已经接单、并且还是在道上赫赫有名的杀手来说,有工作了他就去工作, 没有工作了他就会安安静静的留在自己的家里——新年参拜?那是什么玩意儿。

    总之, 是一种和以往的织田作完全无关的、甚至都能够被归类到“另一个世界”当中去的生活。

    于是, 尽管歌呗和太宰治一个在很小的时候就只能够同没大上几岁的兄长相依为命,父母有了还不如没有;一个生在规矩森严人情淡漠的大家族当中, 利益和算计凌驾于一切之上, 只有表露出了足够的“价值”,才能够在这样的家族当中比较好的活下去, 但他们两个居然是对于“普通人的生活”最有常识的那两个了。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地狱笑话。

    御节料理是提前就已经准备好的……当然, 不可能是家里自己手作啦,织田家没有人点亮这个技能,所以是去外面的超市买回来的料理;虽然太宰治兴致勃勃的举起手来, 试图自告奋勇的来担当起准备的职责, 但是在织田作欲言又止的神情和歌呗的强势镇压下, 这个想法终归还是被宣告了破灭。

    新年第一天!就, 还是稳稳当当的来,不需要那么多的意外与惊吓了。

    不然的话, 总觉的这一整年可能都要与一些并不如何期待的各式各样的突发事件为伍了。

    当想到这一点,歌呗的面上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同时坚定了要在今天把太宰治和厨房彻底隔离的心。

    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出门之后无论去哪里都有非常多的人,这显然给歌呗增加了一些出行的风险。

    ——毕竟她本身的长相就非常的艳丽和具有辨识度,即便不是作为实力派的歌手出道,仅仅只是作为少女偶像出现在观众面前,也能够攫取到足够多的喜爱。

    而经过昨晚的红白歌会之后,歌呗的脸现在可谓是在人们心中印象正深。如果一点伪装都不做的话,可能在抵达寺庙之前就已经先会被粉丝里三层外三层的给围起来。

    但是墨镜、帽子、口罩这些东西,原本搭配着日常的衣饰的时候都已经会显露出奇怪了,如今若是再跟和服搭配在一起的话,那回头率已经飙升至100%,根本就是本末倒置了吧!

    太宰治实在是笑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终于顶着歌呗冰冷的像是像是下一秒就能够把他给片成生鱼片的视线走过来。

    “我来吧。……噗嗤。”太宰治拿过了歌呗的化妆品,示意少女在自己的面前坐下来。

    能够在一个响指的时间里就轻松的将锁给解开的灵巧手指,在做妆发的时候也是极为适合的。虽然只是第一次接触这些,但是太宰治的学习能力和动手实操能力向来都是一流,有心之下,倒是也弄的像模像样。

    更换了标志性的双马尾,金色的发丝全部都盘起来,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只是一点小小的改动,眼角下垂、眉峰微压,却让少女原本极为飞扬外显的气质都跟着摇身一变,看起来虽不至于说是爆改小白花,但也如同早春枝头的一株含苞待放的白玉兰一般清丽而惹人怜爱。

    再加上歌呗平日里偏好的是黑色系的哥特裙装,和服和她本人似乎完全是两个不同端口的存在。在更换完服装之后,虽然不能够说是和先前判若两人,仍旧是相同的眉眼,却神奇的不会在第一眼的时候就联想到当下正炙手可热的少女歌手。

    “好啦。”太宰治将手放在歌呗的脸侧,示意她看向镜子里倒映出来的人影,“怎么样?”

    “你还有这样的技术啊,太宰。”歌呗对着镜子认真的看了看,发现毫无违和,就算是已经在娱乐圈当中两个世界加起来也混了好几年、有着无数次登台妆造的经验的女明星,都忍不住有些惊讶了,“要不要来应聘我的专属化妆师?”

    “我可是在以歌呗酱的经纪人的身份而努力耶!私人化妆师和这个根本就不能比吧!”太宰治嘟嘟囔囔,显然对于自己将要被歌呗边缘化(并没有)这件事情颇有微词,“歌呗酱不会在想着要怎么甩掉我吧?那种事情不会的吧?”

    他现在的样子看上去真的非常有互联网上那种会阴湿的缠着人并且一直不断追问的女鬼既视感,大抵是夜半能止小儿啼哭的那一种。

    但歌呗对此的回应是不为所动,并且伸出手来,推着太宰治的脸把他往后压:“我没有说过那样的话,不要总是自己给自己脑补加戏——该走了,已经不早了,再迟一些的话寺庙那边人就太多了。”

    解锁了新造型的歌呗毫不意外的受到了孩子们的夹道相迎,就算是平日里最调皮的、以加入Mafia作为自己未来的人生目标以及梦想的幸介,也会在姐姐的面前拥有一副另外的面庞。

    好在歌呗的车考虑到了家里的情况买的足够大,才能够把这八口人全部都装下……不然的话,光是出行都是一个不小的问题。

    他们并没有选择那些需要一定的奔波和跋涉、更有名望的神社,而是就近在横滨的森户神社进行参拜。

    虽然家里并没有谁从事与海上相关的职业,但是森户神社在保佑商业兴隆、家庭安全和交通平安方面同样拥有福祉,因此也算是一间非常合适的神社。

    “大吉。”歌呗展开自己手中的神签,虽然她本身并没有信仰,对于这些也是可有可无的态度,不过在新年这样的时候能够得到“大吉”的祝福,不管怎么说都是足够令人感到心情愉悦的。

    “哎呀……我只有末吉呢。”太宰治探过头来,看了一眼歌呗手中的签,露出了非常夸张的表情,“哎呀哎呀,神明大人难道也追星吗?不然怎么这样厚此薄彼呢!”

    歌呗:……你要不要看看自己都在说什么胡话。

    然而太宰治实在是开了一个很不好的头,因为其他的一二三四五个小萝卜头也跟着冒了出来,互相交换并且大声的讨论着自己抽到的签文。

    “我是中吉!”

    “咲乐和姐姐一样是大吉!好耶!”

    “噫,小吉……”

    “啊啊啊我怎么是凶!”

    好像有谁没有说话。

    攥紧了自己手中签文的是名为“优”的男孩,平日在一众孩子们当中也是性格最安静的那一个。他的年龄不高不低,正好排在中间,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么,这个孩子是可以被归类为“存在感低”的。

    不过或许正是因为这样安静的性格,他也更能够专注一些这个年龄的孩子本可能有所抵触的事情——比如学习。优在学校的成绩是几个孩子当中最好的。

    不过在织田家,并不存在“安静省事的孩子天然就应该被忽略”的这样的说法。恰好相反,当发现只有优没有参与到这一场谈话当中之后,他瞬间就成为了视线的焦点。

    “优?怎么了吗?”织田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优的身边,伸出手来放在他的头顶上。

    “唔……织田作……”自从太宰治加入了这个家之后,除了歌呗还在坚持之外,其他孩子对织田作的称呼已经不知不觉的被太宰治给同化了——只能说在洗脑这方面,太宰治此人的魔性程度是专业的,“我抽到的签不太好……”

    他的面上带了些失落的意思在其中,张开手心来,那一张被攥的有些皱巴的神签上,赫然写着“大凶”。

    也难怪他会那么失落了。就算是成年人在新年第一天求到了“大凶”的签文都会有些郁郁寡欢,更何况只是一个还在上国小的孩子呢。

    “嗯?就因为这种事情吗。”不同于织田作的、被粉丝誉为人鱼姬一般的天籁之音在优的耳边响起,随后甚至都还不等优反应过来,已经有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拿走了他手中“大凶”的签文,并且将另一张神签放在了优的手中。

    “诶?歌呗姐?”优有些愣愣的抬起头,正好同歌呗对视上。后者因为今天的发型的缘故将额前的碎发全部都捞了上去,露出了一双漂亮的、紫水晶一样的眼瞳,优几乎能够从那里面看到自己的倒影。

    “好了。”和他交换了签文的少女看起来对于自己的行为丝毫不以为意,“这样的话,接下来的一整年,优你得到的都将会是【大吉】的好运了。”

    “哎?哎——?!”优慢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刚刚都发生了一些,“等一下,歌呗姐!”

    且不说能不能这样操作,但是让歌呗帮自己承担可能会落在他身上的灾厄,优也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事情!

    然而在这个家实际上管事的、站在食物链最顶层的人当然是歌呗,即便是作为名义上的监护人的织田作,当迎上歌呗不赞同的视线的时候也会莫名的在气势上矮上一头。

    “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歌呗已经将目光挪开,但是她的声音依旧还残留在优的耳边。

    “优,新年快乐。”

    优攥紧了自己手中【大吉】的签文,只觉得眼眶都有些热热的。

    “嗯……新年快乐,姐姐!”

    这个时候,无论是歌呗也好,还是优也好,亦或者是围观了这一幕发生的其他人也好,全部都没有将这当做是一回事——除了太宰治这家伙居然没脸没皮的就差原地躺下来在地上打滚,大声控诉歌呗偏心不和他进行交换……只能说会和小孩子计较也只有他的就是了。

    除此之外,这不过只是新年参拜的时候发生的一个无伤大雅的小插曲。

    而现在比那更重要的事情应该是——

    歌呗新的单曲《梦想中的花蕾》,将于2月初发售。

    第29章

    十四岁(二十九)

    新年刚刚才结束的2月, 并不是传统意义上适合打歌打榜的时间。不过,歌呗本人并不在意这些虚名,她只是想要按照自己的意愿、自己的喜好去创作和演出歌曲, 而公司方面则是对歌呗拥有着充足的信心。

    总而言之, 虽然双方之间的基层理由并不相合,但表现出来的部分倒是一样的——对于这一次的单曲发售,他们既重视又不重视。

    这样算下来, 似乎反倒是外界对歌呗的这一次单曲发售表现出了更加强烈的关注与兴趣。

    似乎也可以被理解。

    毕竟一次的CD销售数量突破并创下新的记录,不代表永久的成功。多的是昙花一现的艺人, 此后都泯然众人矣——不过能够有这样一份拿得出手的代表作, 也已经足够作为底气。

    不过STORM公司之前发了不少通稿给歌呗, 俨然一副要将少女捧成新一代的歌姬与天后的架势。

    这对于其他的经纪公司来说,当然不可能只是眼睁睁的看着……只是STORM公司最近也像是被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 在发现埋藏的陷阱以及反制这方面突然非常的有一手。

    用一个颇有些可怕但十分贴切的形容来说的话, 就像是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只是被提前写好的剧本,而对面有人手持剧本, 操纵他们的行动与情绪, 就像是操纵舞台上的木偶剧一样简单轻松。

    这种事情就不能细想,不然的话就会无端生出一种可怕而又诡异的、背后发凉的感觉,就像是自己一直都被一双看不见的眼睛给盯着一样, 并且对方随时都能够随意的对你做下任何事情——而在那一切真正的降临在自己的头上之前, 你甚至对此都不会有丝毫的察觉。

    在吃了几次闷亏之后, 其他的经纪公司也隐隐的从中咂摸出几分的味儿来。

    虽然不知道幕后之人究竟是谁, 又为什么能够对于他们的想法和行动全都这样了如指掌,但显然已经没有人敢再去挑战对方了。

    于是在这件事情上, 居然保持了一种诡异的风平浪静……是有人刻意的为那个少女营造了一个“公平”的环境,不会特意的要为歌呗争取到什么, 但是也绝对不允许原本应该由她所获得的荣光因为其他的任何原因而被遗落,亦或者是蒙上阴霾。

    当然也不是没有不信邪的人想要去挑战一二的……只不过很快,他们就会被现实教做人。

    ***

    在接二连三的受到了打压、甚至已经不仅仅只是局限在工作上,而是连日常的生活都已经被侵入,倒霉到了喝凉水都会塞牙的程度之后,这些人才终于在现实的毒打下明白了什么事自己能碰的,什么又是自己不该碰的。

    所以现在,他们唯一能够祈祷的就只有歌呗的新歌拉胯,一场轰轰烈烈的“造神”失败——曾经STORM公司那位红极一时的、足以同十几年前的国际巨星藤峰有希子相媲美的门面鹿野院风见将同时期所有的行走在“演艺”道路上的艺人都压制的黯淡无光,而显然没有哪个经纪公司愿意看到同样的事情再发生第二次。

    只可惜,他们分明已经为星名歌呗准备好了不止一套的、能够让少女身败名裂的代价,然而却都没有来得及拿出手就已经能够被剁掉了爪子,很难形容他们如今究竟是一种怎样复杂的心情。

    对发生的这种种,作为歌呗新晋的实习经纪人的太宰治深藏功与名。

    和他玩这些阴谋算计?

    真有趣,在这方面,太宰治自诩他还是有一二的心得的。

    如果没有亲自的接触和体验过的话,大概很难想象到这个世界上居然还会有这种人。

    ——这世间发生的绝大多数事情看在他的眼中都几乎是透明的,也几乎没有什么真的够资格被称之为阻碍,简单明了的就像是在一张白纸上,用笔直接画一条线那样容易。

    总之,就是在这样看似波澜不惊、实则在平静的海面下根本就是隐藏着足以将一切都给掀翻和摧毁的紧张氛围下,终于到了原本预定发售的那一天。

    ***

    铃木园子今天回家的时候,发现平日里经常都见不到人影、总是在全世界到处跑的伯父今天居然在家。

    “伯父,你回来啦?”铃木园子有些惊讶——毕竟她的这位伯父大人一年到头可能都见不到几次,现在不年不节的,却能够在家看到他,怎么不让园子感到惊讶。

    “哟,是园子啊。”铃木次郎吉转过头来,看到是这个和自己性格上多有合拍的小侄女回来了,当即面上都挂上了笑容。

    园子走到他的身边坐了下来:“伯父您怎么突然回来了呀?前几天不是看您还在瑞士那边滑雪吗?”

    “哦哦!”铃木次郎吉大笑起来,“是啊,那边滑雪可真是一个好地方!别看你伯父我现在上了年纪,但还是可以挑战黑色雪道的哦!”

    在滑雪场,会根据雪道的驾驭难易程度以颜色做出区分,其中黑色雪道是难度最高的一条,通常只有专业级的滑雪者才能够去挑战。

    显然,次郎吉老爷子人老心不老,一把年纪也能够在黑雪道上玩的风生水起,倒也不错。

    “不过啊,滑雪虽然好玩,想什么时候去都来得及;有的东西错过了,下一次可就不一样了。”铃木次郎吉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朝着铃木园子故作神秘的眨了眨眼睛。

    这下铃木园子也被吊起了兴趣:“嗯?是什么是什么?”

    铃木次郎吉的声音里面带着一种与有荣焉的骄傲:“我推就要举办她的第一次演唱会了,作为忠实歌迷,我当然不能够错过这个具有重要纪念性意义的时刻!”

    “啊……哈?”园子一瞬间都变成了豆豆眼,脸上的表情也很是睿智,只能够鹦鹉学舌一般的重复着铃木次郎吉的字句,“您……推?”

    等等等等,作为一个追星女孩,铃木园子当然是能够理解“我推”是什么意思的;只是这个词语和她伯父联系在一起的话,就觉得怎么想怎么奇怪了啊!

    而铃木次郎吉见园子这幅呆呆愣愣的模样,还以为她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伸出手来用力的拍了拍园子的肩膀:“怎么样,园子,你到时候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啊!”

    虽然还没有到开始发售门票的时候,但是显然,无论是铃木家的财力也好,还是铃木家的人脉也好,都不可能发生看演唱会的时候抢不到票的事情。

    “啊哈哈……”铃木园子露出有些尴尬的笑容。

    她的伯父素来都是一个极为潮流的人,能够做出这种为了看一场演唱会所以专门赶回来早早准备的事情,园子并不意外——甚至园子怀疑,次郎吉伯父说不定都在暗搓搓的准备,想要将对方的演唱会一手包办,现在可能都已经在跟对方的公司接触了。

    这没什么,园子主要忧心的是,次郎吉伯父喜欢的歌手以及风格,大概她根本欣赏不来吧……哈哈、哈哈。

    铃木园子不知道自己面上露出的笑容是否尴尬过了头,以至于都被次郎吉伯父给注意到了——他怎么说也是看着园子长大的,当下就明白过来园子都在纠结什么。

    “哼,园子啊。”铃木次郎吉吹胡子瞪眼,“你这不是根本不相信我吗!”

    园子眼神飘忽:“我没有那个意思,次郎吉伯父。”

    但是铃木次郎吉今天似乎是铁了心的要让铃木园子认可自己,当即就不由分说的拉着园子来到了唱片机旁边。

    “来听一听!”铃木次郎吉激情安利,“这可是就连我这样的年纪的人听了,都会打从心底感到不可思议的歌声啊!”

    园子被迫在唱片机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愁眉苦脸。

    次郎吉伯父,您这样说的话更让人感到不安了好吗!

    不是铃木园子对自己的伯父有意见,但她实在是觉得,自己作为年轻人,大抵是和上了年纪的伯父之间拥有代沟的。

    如果是次郎吉伯父非常喜欢的歌手与歌曲的话,她应该是欣赏不来的……吧……

    她的思维在一瞬间停滞了。

    最开始响起来的并非是前奏,而是一小段的清唱。轻柔的像是娇嫩的花瓣落下在轻触脸颊,又像是清晨的第一滴露珠落在心尖,一颤一颤的,让人不自觉的就心头变的柔软了下来。

    原本要说的话都在一瞬间被堵了回去。

    在清唱之后响起来的是小提琴的清鸣,少女的歌声合着着独奏娓娓道来。是春日的晴空,夏日的萤火,秋日的晚风与冬日的暖阳,是如此温柔的——溪水叮咚,玉叶璁珑,仿佛心底所有的原本不好的情绪都被轻易的抚平,会在这样的歌声的笼罩当中不自觉的就露出会心的微笑。

    梦之国度的花蕾在轻柔的绽放,恍惚能够听见一声轻微的、“叭”的声响,然后是一双柔软的手伸到你的面前来,恍若天使一般的少女在邀请你进入她的花园和她一起奔跑,去看花园当中青蓝耀眼的天空,去追寻那一直都若有若无的隐埋在歌曲的底调当中的小提琴的声响。

    温柔。美妙。轻缓。

    分明并不是具有强烈的打击感与节奏的歌曲,但不知道为什么却越听越上头,并且每一次重复听取的时候,都会产生一些新的感动。

    “好……温柔的歌。”铃木园子喃喃道。

    她知道这样的评价称得上简陋和薄弱,但这就是她听完之后心里第一个冒出来的词语。

    只需要用这样一个简单的词语就已经可以概括所有,其他任何华丽的辞藻堆砌出的夸奖,似乎都不如这要来的更为直击本质。

    铃木次郎吉的面上露出了与有荣焉的得意表情:“歌呗就是当下最具价值的歌手,没有人能够拒绝这来自天国的声音!”

    “次郎吉伯父!演唱会请务必带我一同前去!”园子双手在胸前交握,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铃木次郎吉,面上透露出热切来。

    啊啊啊!她宣布!从今天开始歌呗大人也成为她推的歌手了!

    “这是歌呗大人新出的单曲吗?好!我也买很多份回来珍藏!”

    毕竟黑胶是会随着播放的次数而产生磨损的,对于财大气粗的铃木家来说,当然是入手个几百份美美收藏啦!

    园子还在心中盘算,之后要给小兰也送一张CD,还要带着自己这位最好的朋友一起去听歌呗大人的演唱会。

    全世界都应该认识到歌呗大人的魅力!歌呗大人伟大,无需多言!

    “好好好!”自己的安利成功卖了出去,铃木次郎吉也很开心,大笑着同园子定下了之后同去演唱会的约定。

    等一下,STORM公司有这个实力吗?不会给他推拿不到最好的待遇吧?

    不行不行!铃木次郎吉当下就决定要密切关注这件事情!

    如果没有合适的场馆的话,他们铃木家名下也是有一些地方可以低价出借的!或者能够让他赞助一番也行啊!

    铃木家发生的事情,只是在单曲《梦想的花蕾》发售后众生百态当中的一个剪影。但无可争议的一点是,这首单曲同样取得了不菲的成就。

    发行首周登上公信单曲榜第一似乎已经是喝水一样轻松的事情,最终合计销量虽然不如《迷宫中的蝴蝶》一样迅猛,但也仍令扔望尘莫及。

    可以说,连续两首单曲的大获成功,已经让人们记住了“星名歌呗”这个名字,同样也让歌呗坐稳了新时代第一歌姬的宝座。

    “已经不能够简单的用[天才]去相称了。”有业内人士在被采访的时候苦笑着表示,“那根本就是——”

    “为了歌曲而生的【怪物】啊。”

    艺术这一行是最吃天赋、同时也是最明显能够感受到差距的地方。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虽然很残酷,但是在这个行业当中,往往天赋比努力来的更为重要——而且是远超许多。

    普通的听众可能只是觉得歌呗的歌都很好听,他们不会理解同样从事这个行业的人在听到的时候的绝望。

    但现在有人比他们更绝望。

    “还没有找到歌呗吗?”经纪人先生急的在办公室里面来回踱步转圈。

    今天是2月27日,距离歌呗的首次演唱会举办,已经进入了最后的倒计时。

    ——但是,同样也是歌呗失踪的第27个小时。

    事发时的监控录像已经被反复的查看了不知道多少遍,但都只能够发现金发的少女是非常突然的从监控画面当中消失的,毫无征兆可言。

    而也尚且还没有人注意到,伴随着少女一并消失的,是自燃成为了一小撮灰烬的、新年第一天抽取到的那张写着【大凶】的神签。

    第30章

    十四岁(三十)

    “嘶……好疼……”

    当歌呗的意识逐渐回笼之后, 比起观察周围的环境,最先被感应到的是从四肢传来的疼痛——大概是因为粗暴的搬运过程,尽管作为名贵的“货品”, 但其实少女也并没有得到多么精心的对待, 因此就算裹在冬日厚厚的衣物里面,依旧有些部分因为被以不小的力道撞击了而感到疼痛。

    如果现在拉开衣服查看的话,说不定能够看到在少女白皙如玉的肌肤上出现的、撞击后留下的青紫色淤痕。

    手臂没有办法自由的动作, 是被绑起来了吗……歌呗判断了眼下的局势,随后才开始尝试着打探和判断周围的环境。

    起初的时候, 因为一片黑暗的缘故, 眼睛一时半会儿还没有适应, 所以什么都看不到,最多只能够辨认出一些深深浅浅的轮廓;但是伴随着时间的流逝, 歌呗也逐渐可以看清楚一部分了。

    她现在在一个空旷的房间当中, 双手被反剪在身后,又用什么东西给绑了起来。

    绑架?这样的词立刻就出现在了歌呗的脑中。

    这个词实在是让歌呗觉得有些过于的遥远——星名财团虽然也是资产不菲的财团, 但是因为极为复杂的种种缘故, 与其绑架歌呗和她的兄长几斗,可能还不如绑架复活社专务的孙子要来的更有效果一些。

    她又看了看——至少在歌呗的目之所及当中,并没有见到除了自己之外的其他人。

    少女背在身后的手轻轻的摩挲了片刻, 顿时就有暗红色的能量构筑的小蝴蝶从她的手心当中如同蝶群一样飞散开来, 轻而易举的就将原本束缚着歌呗的绳索给腐蚀掉了。

    歌呗站起身, 稍微的活动了一下因为被捆绑的太久而有些供血不足的手腕, 随后开始探索。

    这个房间里面空荡荡的,除了墙壁之外, 甚至是连家具都没有一个,墙壁上也没有窗户。与其说是“房间”, 不如说是一间“仓库”要来的更为精准。

    歌呗走到门口,试探性的推了一下,结果却发现门居然并没有锁,“吱呀”一声在这过于寂静的环境当中显得有些刺耳了,已经到了会让歌呗担心会不会引来其他人的程度。

    好在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在稍稍屏气凝神、发现这种动静并没有引发任何变动之后,歌呗侧过身体,从那一条小缝当中走了出去。

    房间门外是一条悠长的走廊,走廊的两侧全部都是同款的、紧闭的房间门。空气当中洋溢着灰尘的味道,歌呗抬起手来掩住自己的口鼻,但仍旧难以抑制的感到了从鼻腔当中传来的痒意。

    她很是花费了一番功夫自我抑制,才好悬没有真的打喷嚏出来。

    在走廊的两侧、房间与房间中间的空置处,则是有着一联排的椅子,没有上漆,表面泛着独属于金属的冷光。

    怎么说呢……

    这个装修的风格,这个布局,看起来真的很像是医院。

    歌呗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推开了自己手边的一扇门——然后和里面的人面面相觑。

    更准确些来形容,应该是歌呗和被绑在房间里唯一的病床上的人面面相觑,后者在见到了她的出现之后,更是“唔唔”的发出了一些含混不清的音节来。

    至于为什么只是音节……是因为这个生着一张娃娃脸的青年的待遇显然比歌呗要来的“隆重”的多。他不但双手双脚都被绑在了床上与床平行,就连嘴也被用胶布给扎扎实实的缠住了。

    也不知道他之前保持着这样别扭的姿势在床上被绑了多久,总之,当歌呗出现后,那一双翠绿色的眼瞳都睁大了,从里面像是透露出了非常多的情绪。

    “唔唔唔!”大概是因为好不容易才等到了歌呗的出现,青年开始在有限的范围当中疯狂的挣扎了起来,像是生怕歌呗就这么转身离开了……那就算是名侦探也没有办法判断,自己究竟还要在这里待上多久的时间。

    那可不行!名侦探怎么受得了这样的委屈!

    如果换成别人的话,面对如此诡异的事态和场景,说不定已经有多远跑多远了,并不想给自己多招惹事端;但歌呗算得上是艺高人胆大,并不担心在解救了青年于困境当中之后自己反过来被制衡,上前去帮青年松了绑,又摘掉了他嘴上的胶带。

    “太过分了!居然这样对待名侦探!”青年——江户川乱步一得到了言语和行动上的双重自由,顿时“呸呸呸”了好几下,显见得是被憋的狠了。

    "不就是揭穿了他感情上的失败吗?怎么就把名侦探的嘴给封上了!根本不敢面对现实,胆小鬼!"

    江户川乱步嘟嘟囔囔,骂骂咧咧,小嘴叭叭了半天甚至是词句都不带重样的,显然对于那幕后对着他下了黑手、将他给绑架到这里来的人意见很大。

    歌呗捕捉到了他的话语当中的重点:“你是个侦探?”

    “那么,你知道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又是怎么被带到这里来的吗?”

    "要叫乱步大人!"江户川乱步不满的撇了撇嘴,不过当目光落在了歌呗身上的时候,他轻轻的“咦”了一声。

    青年的表情看上去很是奇妙,就像是在一串的曲目当中发现了一个极为突兀的、不和谐的音符,亦或者是一整块儿的拼图当中那唯一格格不入的一片。

    “不对,不对。”青年睁大了眼睛,像是发现了什么在原本计划之外的、值得在意的事情,“你不是原本名单上的人……你的误入不在幕后黑手的计划之内。”

    他又多看了歌呗几眼,那双翠色的眼彻底睁开了,其中像是能够流淌下来青翠的绿意:“没有预料到你会出现,这才是真正无法防备的措手不及吧!”

    当和那双眼睛对视的时候,恍惚会生出一种仿佛自己整个人都置身于剔透的冰层当中,自身的一切全部都被一览无余错觉。

    即便是被埋藏的再深的隐秘都会被发掘出,整个世界在名为“江户川乱步”的青年眼中都是透明的,非黑即白,容不下亦不会有任何模糊不清的暧昧颜色存在。

    对于歌呗的出现,江户川乱步大抵是满意的——只见他伸出手来,借着微妙的一丁点身高优势拍了拍歌呗的肩膀:“名侦探就允许你暂时充当我的助手啦!”

    然而歌呗并不是侦探社的成员,也不是那些早就对乱步的能力心悦诚服、愿意听从他的一些看似无厘头的安排与要求的警察们。

    因此,面对乱步的话,少女根本没有露出对方所期许的——那种仿佛得到了莫大的荣幸、十分激动的表情。

    正好相反,少女挑高了精致的眉眼,看着乱步的时候虽然暂且没有说什么,但无论是从她的动作还是从她的态度都能够判断出,她显然并没有要乖乖的配合乱步的安排的意思。

    歌呗并没有要隐瞒自己的态度,乱步当然能够一眼就看穿她对此抱有着什么样的想法。名侦探气的鼓起了脸颊,看上去活像是一只被塞满了颊囊的花栗鼠,简直让人疑心如果伸出手来戳上去的话,他是会漏气,还是会反过来朝着戳自己的手指咬上一口。

    不过某种情况上,乱步其实也已经习惯了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都是需要自己去特别的关照的、鱼缸里面的金鱼。

    而作为金鱼们的保护者,乱步大人应该容忍他们某些时候展露出来的无知与不配合的行径——这是乱步大人应该做的事情。

    江户川乱步熟门熟路的哄好了自己,然后才开始去争取来自歌呗的承认与帮助。毕竟乱步对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定位非常的具有自我认知——不管是异能还是战斗,都不是乱步大人擅长的部分啦!难道不应该由其他人来代劳吗?

    而现在在这个地方,能够提供给江户川乱步的选择极其有限……当然,对于几乎可以将整个世界都当做透明的一般看待的乱步来说,他相信也不可能找到比歌呗更加合适的助手就是了。

    毕竟可是为数不多的超越者,在这个国家里面,甚至可以说是独一份。

    不会有比这更合适的助手了。

    至于如何说服面前少女?江户川乱步从来都没有担心过这样的事情。

    不会有人在见识过名侦探的能力之后还不对名侦探予取予求的!江户川乱步有这个自信!

    那么就让他来看看,这位年轻的超越者小姐、鼎鼎大名的当红偶像都有什么在意的东西……

    于是,歌呗就看到这个自从相遇之后就一直都在奇奇怪怪自说自话的青年将手伸到自己衣服的口袋里面掏了掏,摸出一架平光的黑框眼镜来。

    “异能力——超推理!”

    也不知道在那一瞬间,他究竟都看到了一些什么,但是当青年摘下自己的眼镜的时候,他的脸上已经挂起了游刃有余的从容微笑。

    “原本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不是你哦,而是那张【大凶】签文真正的主人——你和他交换了神签,也交换了命运。”

    数天之前、新年的第一天在神寺当中发生的事情立刻就被回想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没有和优交换签文,现在出现在这里的人就会是他吗?”

    “这不是一眼就能够看穿的事情么。”江户川乱步不满的撇了撇嘴,“不过出现在这里的人是你比较好吧,乱步大人才不要照顾十岁都没有的小鬼呢!”

    在少女逐渐冰冷下来的视线当中,乱步却像是根本读不懂空气一样的笑了起来。

    “怎么样?现在你应该愿意成为乱步大人的助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