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怒 牡丹芳华
许瑶用了遥丰宗的基本剑法, 用木剑把身边攻击范围内的对手打下台。
她的剑很快，三个男人还没看清动作就被凌厉的剑风划破衣服，受本能驱使往后退, 然后没注意脚下滚出了台。
久违的，连隔壁打架的人都停了下来, 错愕地望向这边。
一时安静无声，谁都没动。
这样最好, 方便观察。
太吵闹的话会影响判断，因为会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分散掉一部分的专注力。
许瑶环顾四周, 寻找遥丰宗的弟子。
然而视线里都是震惊呆滞的面孔。
她失望诧异地看向台上的参赛者, 还是没有。
莫不是遥丰宗的弟子不在这里？
不应该啊，他们不做任务了？
许瑶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碍于还在擂台赛, 她没表现出任何异样, 而是对台上剩下的人发出挑衅。
不太对劲，她得加快速度。
“你们干脆一起上吧。”她再次提起剑, “算了, 还是我来。”
众人再次见识到什么是用剑, 什么是剑术。
女孩体型纤瘦却敏捷灵活，手里的木剑仿佛她身体的一部分，随念而动。
有人不服气硬着头皮站在原地反击，瞬息就被木剑击打在脆弱部位，疼得直接昏过去。
从开始到结束, 只用了其他组不到三分之一的时间。
大家愣住, 随后爆发欢呼声。
“赵革赵革！”
许瑶拿着剑下台找主办方，神情冷淡：“琥元将军会亲自来看比赛吗？”
男人背后发凉，目光总是偷瞥她手里的武器。
把木剑使出如同镇国宝剑的威力, 这女孩属实可怕。
“这个自然。”他笑得殷勤，“琥元将军会看最后几场比赛，亲眼确定前三名的实力并给予奖励。”
“将军到的话会在哪里进行观看？”
“尚春阁的高台那儿有雅座，届时将军会在那儿洞悉全场。”
对方伸手指向二三十米外的高楼，它本是提供饭食歌舞的奢华酒楼，最顶端的布置更是令人眼花缭乱。
金子做的亭台反射日光，遥遥望去只觉得金灿灿刺眼得很。
属于是上面能看下面，下面很难看到上面。
用普通人的身躯，许瑶盯了会儿就眼睛泛酸。
她当着众人的面把手伸进袖子里，实则从戒指取出灵物，旁若无人地抹在眼睛上。
那灵物无色无味，表面看似像水。
除了主办方，其余人没看到她指腹上的灵物，也就不明白她在做什么。
主办方只当她被尚春阁的金台亭刺伤了眼，友好地询问：“女侠需要冰水吗？”
“不用。”许瑶看了眼还没比过的庞大队伍，对他说道，“我去尚春阁吃饭，半个时辰能到第二场吗？”
主办方的男人侧头数了数等待上台的人数：“女侠敞开了吃，只要别撑着就行。”
许瑶抱拳作谢，离去时把木剑收至腰间，众目睽睽之下走向尚春阁。
“她不会是饿着肚子来的吧？”
“不知道遇上定轨阁的仙人能不能打得过。”
“那不可能，凡人再神通广大也比不过仙人的。”
许瑶到了尚春阁直接拿了块最小的灵石包下店里最好的包厢。
不仅有专属的小厮领着上楼，上菜的都是貌美如花的少女。
她们分工明确，布菜服侍、弹琴唱曲、调香跳舞样样精通。而那小厮立在门口，半低着头随时等待传召。
许瑶每样都尝了点，感到不饿后便放下银筷，用花茶漱口，玫瑰水洗手。
“过会儿我想去顶楼赏景，附近办了擂台赛，从高处看应该挺不错的。”
布菜的两位少女把东西撤下去，其他人继续奏乐跳舞。
小厮语气诚恳地回答：“客人若是提前一炷香时间过来，没准我们可以为您协调。可惜今日定下顶楼的客人已经到了，此刻正在包厢用餐，那位客人不喜所有物被染指，恕我们无法为客人您解忧了。”
“他在哪个包厢？”
“也是这一层，最里面的牡丹芳华。”
“我去看看。”
许瑶悠然起身，走到门口时小厮语气不变地说道：“牡丹芳华的客人招待了很多人，可能没精力见人了。”
他微微抬头，企图通过客人的神色判断接下来要如何安排。
两边的客人都十分尊贵，得罪哪一方都不是尚春阁能妥善处理的。
视线触及到上半脸的瞬间，小厮不由自主地笑容凝滞。
他在女孩的眼中看到了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戾气。
“客人，您，您……”多少年没犯过错的小厮磕磕绊绊道，“是哪里惹您不愉快了吗？”
婉转的乐声停了，包厢内顿时陷入死寂。
许瑶冷冷望向长廊深处，内心一股火。
“牡丹芳华——是不是有很多人伺候？”
小厮摸不准她的心思，如实回道：“因为客人多，我们安排了三个小厮和十八个侍女。”
许瑶默了片刻，返回包厢。
“不去顶楼也行，我这里也要同等的待遇。”
小厮暗自松了口气。
比起强行要去顶楼以及主动招惹琥元将军，这个可太好办了。
“客人稍等，我们这就去安排。”
许瑶进屋坐在了美人榻上，想事时察觉到好几道不安的目光，挥手示意。
“你们继续。”
侍女们这才接着奏乐作舞，舞姿曼妙，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
许瑶低眸，眼底满是怒气。
原以为遥丰宗的那群家伙好歹也会先尝试打擂台赛，结果他们竟一点苦头都不愿吃，用同门的性命冒险赌宝。
如果琥元将军赶走了尚春阁服侍的小厮侍女，哪怕摧毁戒指里的所有法宝，她也要把温莜从对方手里捞出来。
那个孩子要到年底才过九岁生辰，他们怎么敢把孩子送给对她有觊觎之心的男人？
第122章 舞女 神秘玉佩
等小厮带着人进来, 女孩正跟随乐声舞剑。
他见过的剑舞不少，没几个能做到刚柔并济，剑在手上仿佛随时会脱落又从来没失误掉过的绝佳掌控感。
惊艳之际, 那木剑凌厉笔直地朝他们飞来。
众人大惊失色，未来得及逃就见木剑深深扎进他们头顶上方的金丝楠木牌匾。
“抱歉, 我有个不好的请求需要你们帮忙。”
……
牡丹芳华此刻歌舞升平，丝竹音律不绝于耳。
除了主位的圆桌, 其余的客人都是在身前摆放茶几。
茶几上的菜肴茶点精致玲珑，色香味俱全, 光是看着便让人食欲大增。
明明这里的一切都足以放松心情, 可真正愉悦的大概只有主位的琥元将军。
他穿着深色便服，长发不加修饰地披在身后, 浓眉大眼, 下颌处有一道拇指大小的疤痕。据说是五年前为了保护皇帝被暗器所伤, 差点没了性命。
在他的右手边，是全身僵硬的温莜。
她妆容素雅, 身着浅蓝色暗花锦衣。
和表演服侍的一干美人相比, 穿着打扮低调朴素, 却貌美天姿气质出尘，仍然是她们当中最显眼的那个。
“可是点心不合口味？”
听闻男人询问，温莜表情快速抽搐了下，随后惴惴不安地摇头。
“没，没有。”
这时坐客座的女人恭敬地圆场：“琥元将军, 妹妹她初次和将军近距离相处, 紧张是在所难免的，还请将军多多包涵。”
“无碍。”琥元将军嘴角上勾，“本将军知晓小染姑娘羞涩, 紧张的话喝点酒就好了。”
他拍了拍手，侍女立刻给温莜倒了杯甜口的果酒。
“这葡萄佳酿珍贵难得，小染姑娘尝尝。”
温莜先前没喝过酒，哥哥说等她十五岁以后若感兴趣便给她带点酒味轻点的，先尝试看看能不能接受。
而在此之前不能触碰，尤其还是陌生人递来的。
“我，我不想——”
“小染。”
温莜抬眸恳求地看向笑眯眯的许嫣：“姐姐，我喝不了这个的。”
“这个喝多少都不会醉，妹妹还是浅酌一口，别辜负了将军的心意。”许嫣顿了顿，意有所指道，“只有将军开怀，我们才能高兴不是？”
也不知为何，他们向琥元将军献上心上人后这任务竟然还没结束。
琥元将军的喜悦是真实的，对他们的满意也是真切的。
这都邀请他们上座了为什么赞赏的任务还没判定为完成呢？
他们百思不得其解，只得走一步看一步，稳住彷徨的温莜，再与琢磨不透的任务目标继续周旋。
温莜犹豫了好一会儿，直到许嫣莫名咳嗽几声，才不情不愿地端起酒杯拿到嘴边。
嘴唇皮沾到酒液的瞬间，她迅速放下，用帕子掩住嘴。
男人从始至终都在注视她，见状用指尖轻点桌面，脸色忽的冷了下来。
“本将军不喜欢勉强，你们把小染姑娘带回去吧。”
遥丰宗的弟子不约而同地慌了。
都到了这个时候，奖励就在眼前唾手可得，谁都不愿意放弃。
许嫣更是着急地起身：“将军误会了，我妹妹她也是仰慕将军才来的，总不能是我们硬把她拽来的不是？”
“是啊将军，您英勇骁战，常胜将军的名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大家敬仰拜服，这小染姑娘当然也是崇拜您的。”
“小染姑娘快表示一下，别让将军误会了！”
琥元将军面不改色，看着温莜却问的是许嫣。
“小染姑娘的姐姐，他们所言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许嫣听懂他的言外之意，心惊的同时赶紧向温莜施压，“莜、小染！快把将军赐的美酒喝了！你只要喝了酒，将军开心，我们也开心，皆大欢喜！”
温莜听到“皆大欢喜”眸光颤动，她吞咽口水，低头看向杯中紫红色的酒。
大家开心了，就会和她做朋友了吧。
哥哥，抱歉。
她绷着脸拿起酒杯，闭上眼一饮而尽。
辛辣的果酒呛嗓子，她浑身的血液仿佛也要灼烧起来。
她不舒服地蹙眉，拿起帕子擦掉嘴边的残液，闷声咳嗽。
然而无人在意她的难受。
许嫣肉眼可见地放松了身子，重新坐回到位子上。
遥丰宗的其余弟子互相交换眼神，向温莜投去肯定的目光。
温莜的视线被泪水模糊，她急不可耐地望向同门，却看不清他们此刻的表情，也就不知道她的妥协是否换来了同门的认可。
惊慌失措时眼前出现了一块崭新的帕子。
“客人，那块已经脏了，请用这块吧。”
温莜抬头和侍女对视，默不作声地把手里染了酒渍的帕子交给对方。
她接过新帕擦拭眼睛，等视线恢复清晰后，小声同侍女道谢。
侍女语气温和：“客人不必言谢，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有侍女体贴关怀，温莜的心情稍微好了些。
她下意识地观察同门的脸色，见他们没之前那般阴沉，小心翼翼地心想：她应该做对了吧？
琥元将军心满意足地恢复笑颜，招手使唤侍女又给温莜倒了果酒。
他举起酒杯，朗声道：“今日本将军收到了最想要的生辰礼物，感谢各位，这杯本将军干了。”
许嫣等人纷纷举杯说贺词。
他们哪里会想到任务目标今日生辰，只暗自吐槽他得了美人还吝啬夸赞。
温莜见大家都喝了，只得跟着喝了点。
她正欲放下酒杯，倏地有只手抵住酒杯往上抬，她不得不喝完了整杯。
呛得狂咳时，手的主人似笑非笑地说道：“这酒千金难换，可以多喝点。”
这下不仅是离得近的侍女，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出了男人的不怀好意。
许嫣身边的同门弯身靠近她，贴耳轻语：“琥元将军要是非得彻底得到温莜才肯赞赏，我们真的要给人吗？”
他等了半天，许师姐都没有回应。
不想引起琥元将军的注意，男弟子缓缓坐直，心绪复杂地多看了副座上的女子几眼。
连合欢宗的女弟子都不一定肯跟人界的异性发生关系，温莜她会愿意吗？
等等，她实际年龄好像连十岁都没有，她懂男女之事吗？
他们扪心自问：假如得到的奖励做不到每人都能分到点，他们是绝对不会考虑温莜的。
靠人家完成任务又不肯分出该有的份，他们不就和潮毕宗的那群家伙一样了吗？
几个弟子备受良知道德方面的折磨，开始纠结要不要放弃任务。
此时刚好一曲舞毕。
除了侍女小厮，没人发现负责跳舞的少女惊讶地被同伴喊出包厢。
她和另外一个作舞的搭档站在长廊，迷惘问道：“怎么了？啊，主侍长你怎么亲自过来了？”
主侍长管理尚春阁的所有侍女，已经位于幕后统筹工作，理当不会出现在这里才对。
主侍长拿着把系了青色发带的木剑，感慨道：“有好几年没舞剑了，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舞完一曲。”
小厮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简单说明给两个舞女听，看着她们错愕呆滞的脸，他也忧心忡忡。
“希望别出事了。”
忽然，他们听见悦耳的铃铛声从身后传来。
几人回头，看见轻纱遮面的曼妙少女。
许瑶用剑尖指了指脚环挂的小铃铛。
“这个，必须要戴吗？”
众人对她行礼，由小厮回答她的疑问。
“是的，舞女戴天铃是我们这里的规矩，不戴的话客人会被发现的。”
“行，进去吧。”许瑶站到主侍长的身后，“我跟在你后面。”
主侍长颔首表示明白，然后给小厮眼神。
小厮轻手轻脚地打开移门，许瑶随主侍长安静进包厢。直到到达舞女的指定位置前，她都没朝人多的方向瞄过一眼。
舞女跳舞前是不会乱瞄客人的，但在舞剑的过程中她便可以正大光明地观察他们。
弹琴奏乐的侍女看到主侍长都发愣了。
主侍长给了手势，她们才回过神准备下一曲的伴奏。
小厮报完曲目，琵琶乐声立刻响起。
许瑶随心而动，因为是主舞想怎么舞都行，头疼的是主侍长，她得配合作舞。
琥元将军又劝了温莜两杯酒，等女人脸颊殷红身体摇摇欲坠时伸手把人揽入怀中。
温莜受惊清醒了些，本能抬手想要推开他。
男人纹丝不动，双眸含笑地对许嫣等人道：“若小染姑娘真的心悦于我，不如你们带她回去好好装扮一番，今夜亥时送入将军府，本将军会安排人守在侧门相迎，届时送亲的人本将军都会一一还礼。”
遥丰宗的弟子闻言面面相觑：果然！他要的是彻彻底底得到女人才肯给宝物！
任是许嫣也皱起了眉：“不是正门吗？”
不是传言说琥元将军洁身自好，对外宣称妻子会是他心爱之人？
真如此怎么舍得让心上人做妾？
看来任务目标并非外界说的那般好。
温莜落入他的手上会遭遇什么还真不好说，最坏的情况，她得做好舍弃温莜的打算。
许嫣沉思考量。
温莜的价值莫过于能抵挡一道飞升雷劫的神秘玉佩，而那块玉佩她早就从温莜那儿要到了，如今正躺在她的戒指里。
再有就是她已经和人沟通好用温莜换对方的两个上古法宝，不过万一这次的任务奖励比上古法宝要稀有珍贵，那还不如把温莜留在秘境里。
更何况搏一搏说不定她既能得到秘境奖励，还能同时得到上古法宝呢？
琥元将军哈哈大笑，好似许嫣说了什么玩笑话。
“皇上已为本将军赐婚丞相府的嫡女，正门之位本将军无法做主。但姐姐还请放心，小染姑娘虽是小妾，本将军也会好好护她一生，定不叫她受任何委屈。”
正甩剑的少女忽然加快挥舞的速度，剑所指的地方，有帘子挂饰碎开掉落到地上。
主侍长脸都吓白了，可还是要维持舞姿。
小厮默默走到帘子底下，用脚踩住挂饰，嘴角莞尔地用力后蹬，把东西弄到了死角处。
第123章 舞女 救命，客人舞完一曲还没尽兴！……
遥丰宗的弟子正犹豫, 许嫣已经点头应下。
“就按将军说的，只要能做将军的人我妹妹她就很知足了。”
琥元将军若有所思地盯着她，将怀里挣扎的女人放开, 率先起身：“好，那就一言为定。你们慢慢吃, 账都算本将军的。”
他扭头吩咐小厮：“本将军回趟将军府，两个时辰后再回来。”
小厮侍女们毕恭毕敬地行礼：“恭候将军, 将军慢走。”
琥元将军走了，他们反而是骤然松口气的。
主侍长指尖发软, 堪堪拿住剑。
方才挂饰掉落她吓得头皮发麻, 生怕换人的事被琥元将军发现，然后大发雷霆当场血洗了尚春阁。
所幸琥元将军似乎并不对歌舞感兴趣, 从头到尾都没朝她们这边看过一眼。
好不容易等到曲子收尾完毕, 主侍长赶紧拉着女孩要走, 然而对方只是淡淡看向她，再次摆出了起舞姿势。
救命, 客人舞完一曲还没尽兴！
想必今日过去, 她的寿命至少要减少十年。
主侍长正忧郁着, 女孩倏地把手伸向她的脸。
她不明所以地瞪大眼睛，下一刻嘴里便被塞了颗圆滚滚的东西。
毒药，是甜甜的毒药！
丹药瞬息之间在口中化开，无需吞咽就会顺滑地流入体内。
主侍长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身体又暖又爽快。
她能想到有这般惊人功效的疑似之物唯有仙丹。
仙丹？客人竟然喂了她仙丹？
主侍长对侍女们轻点头, 曲声响起时, 她跟随女孩舞动手中的剑。
天哪天哪天哪，她吃了仙丹……
温莜趴在桌上干呕，她的这具身体酒量好, 但她心理上排斥得厉害，故而反胃却吐不出来。
侍女们连忙安排醒酒汤，又拿了金盆和擦嘴的布，帮助温莜缓解身体上的难受。
温莜几次抬头可怜巴巴地望许嫣都得不到任何回应，最终眼神暗淡地收回目光，对照顾她的侍女们轻声道歉。
侍女们连连摆手，笑着安抚她。
“这根本不麻烦，能服侍像客人您这么漂亮的美人是我们梦寐以求的福气。”
“客人先喝茶漱漱口，这酒很烈，要等醒酒汤来了您才能舒服点。”
许瑶和同门讨论得激烈，在她的有意引导下，两个男弟子明确提出想把温莜交给琥元将军的提议。
“我们拿了宝物，立刻去救温莜师妹，中间相隔的时间那么短，她不会被怎么样的。”
“要是他要求我们喝完喜酒才给奖励，那完全说不准他会不会趁机对温莜师妹做出什么混账事。温莜师妹她还小，我们这样做太不厚道了。”
“你说我不厚道？那你说说看还有什么高招！”
生出退意的弟子长舒口气，缓缓对同门说：“我们带着温莜师妹走吧，这个秘境处处透露着诡异，我进来后一直感到心里发毛。”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要放弃？”
“你们搞没搞错，凤凰秘境是有时限的，我们耽误的这会儿工夫别的宗门没准都拿到两个任务的奖励了！”
许嫣见剩下三人始终没说话，决定换个角度说服他们。
“莜莜之前再三告诉我希望能尽绵薄之力帮助宗门，她都没说放弃，我们真的要否决她的心意吗？”
三人中修为最高的弟子不赞同地表示：“她不懂落到那人手里会有什么下场，我们作为师兄师姐，还不清楚伤害会多大？”
其余两人紧跟着附和：“确实，温莜师妹毕竟也是我们宗的弟子，万一出事有了心魔，她抵不住会入魔的。”
说到入魔，原本支持的弟子都迟疑了。
宗门若出现有弟子入魔的情况，会造成非同凡响的负面影响，宗门被批评做检讨还算轻的处罚了，就怕直接从宗门排行榜上除名，再无翻身之日。
许嫣没想到他们会提入魔，心烦地绞尽脑汁思考新话术。
他们不赞成无非是怕温莜被男人侵染，给她留下无法磨灭的心理阴影。
要是有办法让他们觉得温莜可以避开男女之事的感知，没有这方面的记忆……有了。
她拿出枚带墨绿色宝石的陈旧戒指，对他们道：“我突然想起来，爹娘给了我能短暂封闭五官，甚至是大脑思想的法宝。这个法宝只能用一次，本来我是打算在渡雷劫的时候用，现在看来莜莜更需要它。”
渡雷劫的法宝？
那定是十分珍贵。
弟子们诧异地注视表情认真坚定的少女，不由得忏悔先前对她产生了偏见和误解。
许师姐连这等宝物都舍得拿出来，实在是太慷慨了。
这样无私大方的许师姐怎会对新王有敌意？
她们之间想必是有什么误会，就像他们也误会了许师姐一样。
“许师姐，这法宝能持续多久时间？”
“爹娘说只要戴上它，能保证一炷香内会丧失全部感觉。”
他们慎重思忖，动摇了。
“一炷香应当是够了。”
“我们届时找借口提前走，克师弟你是剑修，在我们当中战斗力最强，混进去给温莜师妹逃跑信号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好，我定会将温莜师妹带出来的。”
他们用密语沟通完晚上的整个行动后才去告知温莜。
“温莜师妹，我们知晓了你的心意很是感激，今晚就委屈师妹你去趟将军府，你放心，我们不会丢下任何一个同门，绝对把你带出这个地方。”
温莜欲言又止地动了动唇，拒绝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默默咽了回去。
他们承认自己是同门了，这时要是她说不想去，好不容易得到的认同会消失不见的。
许嫣也温柔地把戒指给她戴上，细心告诉使用方式。
“你有灵力，可以主动催动它起效。面对琥元将军时一旦觉得痛苦恶心立马用我教的口诀，等你再醒来时我们已经带你离开这座城了。”
温莜的手指抚上戒指的宝石，试图通过接触汲取勇气和安全感。
“我知道了。”
“我会努力的。”
帘幕后，主侍长看着一动不动静止了好几秒的女孩，暗自猜测。
难道客人坚持要来牡丹芳华不是奔着琥元将军，而是献人讨好将军的这几个平民百姓？
第124章 将军府 你想从本将军这儿得到什么？……
许瑶想直接带温莜走的。
努力打好关系的对象不对, 所做的一切都会是徒劳。
可这种事不亲身经历是不明白的。
就算强硬带走，也只会被埋怨，可能回到遥丰宗后会比现在更过分地为难自己。
许瑶不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所以她打算换个方式。
发现女孩收了剑悄无声息地往外退，主侍长疑惑地跟着迈出腿。
诶居然不上前搭话吗？所以客人来这包厢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总不能真的只是突发奇想耍个剑吧？
这一动, 脚环系的铃铛叮当作响。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被忽略的细节：客人方才跳舞的时候铃铛有响过吗？
要是从没响过，那就不是会舞个剑了, 而是刚好想舞个剑。
许瑶回包厢换衣时，主侍长给了她更方便活动的衣物。
“这件柔韧性极佳不易损坏, 且款式常见低调不会引人注目。”
许瑶动作一滞, 接过对方提供的衣裳。
“多谢。”
主侍长嘴角上扬，躬身退了出去。
许瑶换了衣服回到擂台附近, 正好赶上第二场的抽签。
除了定轨阁的修士, 其余人都盯着她默默祈祷, 不愿和她抽到同组。
许瑶从圆筒里随便抓了签子，末端写着九。
她环顾四周, 发现进到第二场的人锐减至二十, 她是倒数第二组。
排在她前面的比赛开始后, 许瑶逮住主办方打探了不少消息。
比如获胜的前三名能跟随琥元将军享受荣华富贵，不管是副将军还是进朝廷做官，只要琥元将军能插足安排的官位任由他们选。
官位妥当前，获胜的三人都要暂住将军府，和琥元将军拜把子做兄弟。
说白了就是表明态度, 明确站队。
许瑶看着把对手当老鼠溜的修士：“定轨阁最强的几个都在这了？”
主办方早已把报名的仙人名字背得滚瓜烂熟, 闻言温声回答：“定轨阁的二等仙人都在这了，头发卷的那位是他们当中最强的。”
“二等？比二等高的是一等吗？”
“没错，一等仙人平时不会出动, 定轨阁目前也就三个。”
“哦？都在哪里？”
“这个嘛，等女侠赢了就知道了。”
许瑶没再接着问，专注地观察这些个二等仙人的战斗习惯。
她不开口，主办方倒是主动和她聊。
“女侠运气不错，第二场的对手是凡人，不过不能大意，他本事一般却能在大乱斗里站到最后，说明靠的是智取。”
许瑶颔首，琢磨该怎么快速结束接下来的比赛。
抽到和许瑶一组的对手满肚子都是计策，待到上台正跃跃欲试想借嘲讽乱女孩的心，好趁机设下陷阱，结果才说了句“你个姑娘家打打杀杀简直丢人现眼”，那木剑直对他的眼睛，当场给人吓昏了过去。
许瑶下意识地做出收剑的动作，木剑空荡荡地悬在腰侧，她默了片刻，抿着唇把木剑立在胳膊后。
怎么有点想无忧了。
果然还是本命剑用得顺手些。
“下场比赛避不可免遇到仙人，女侠有几分把握？”
许瑶面色淡然：“将军府我必去无疑。”
主办方哈哈大笑，夸了声好魄力。
他挺欣赏赵革这人，年纪轻轻就实力强劲，受了指点未来终成大事。
只可惜凡人和仙人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他从未见过像他们这样的普通人能战胜手段神秘未知的仙人。
他的这想法在半个时辰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扭转。
赵革的身法剑术竟然精妙到跨越凡人身体上的极限，打破了凡人永远比仙人弱的常理。
赢了第二第三的两个仙人脸上看不出半点高兴的情绪，在主办方宣布擂台赛的结果时他们还处于走神的状态。
最后两场许瑶看见了尚春阁的琥元将军，莫名觉得站在高台的男人和牡丹芳华里见到的有所不同。
获胜者们乘着琥元将军的马车到了气派宏伟的将军府。
他们统一被安排到客房洗漱换衣，再由婢女领到主殿用膳。
许瑶换了身暗红色的劲装，头发扎成马尾，两手空空坐在了主殿的客位上。
她看向屋外的天色，差不多快到温莜进门的时候了。
“将军到！”
众人纷纷起身，朝门口行礼。
琥元将军身披盔甲，威风凛凛地走进殿内，笑眯眯地抬手示意他们免礼：“各位把将军府当家就好，都坐下吧。”
许瑶跟随他人款款落座。
琥元将军扫过三人的脸，在女孩的脸上额外停顿了几秒。
“你们拼搏的英姿本将军都看到了，将军府很荣幸能招揽到三位英雄，希望以后我们能共同谋事，一起保卫国家造福百姓。”
两仙人在琥元将军面前没了打擂台时目中无人的高傲轻蔑，抱拳附和：“将军说的是！”
男人爽朗地笑了两声，大手一挥吩咐上菜倒酒。
十几个婢女安静为他和三人布菜，歌舞表演紧跟其后。
琥元将军和每人都单聊了会儿，轮到许瑶时只问了两个问题。
“赵革女侠为何来这里？”
“你想从本将军这儿得到什么？”
许瑶答了和另外两人差不多的话，说完便大大方方地盯着琥元将军，等待他的回应。
“原是这样。”
男人捋了捋胡子，神色不变。
“有本将军助你一臂之力，赵革小友定能得偿所愿。”
许瑶笑了笑：“多谢将军。”
歌舞跳到激烈的部分，突然有侍女进殿向琥元将军汇报。
男人时不时点头，不知听到什么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本将军知道了，你把人带去偏殿。”
随后他和许瑶等人又喝了两杯，假装疲惫地和他们打招呼。
“各位还请尽兴，本将军身体不适先去歇下了。”
许瑶同二人起身相送：“将军慢走。”
她在男人走后的半炷香内，寻了理由提前离席，还假借醒酒的名义遣退陪同的侍女，待在凉亭独自吹风。
侍女们在五十米外的长廊上等待，由于光线昏暗，她们只看得清石凳上有人影，以此判断赵革是否离开。
她们不晓得许瑶其实压根就没去凉亭。
她躲避岗哨回到了主殿附近，借口找将军有事向值班的侍卫问了路。
侍卫只当不远处低头等候的侍女会看着她，便把琥元将军的寝殿位置告诉了许瑶。
许瑶大摇大摆地朝侍卫所指的方向走，利用身后压根不负责看人、只是路线刚好部分重合的打扫侍女骗过了暗哨。
到了无人盯的死角，她立马从戒指取出只有隐身效果的稀有法衣，披在身上隐没在浓浓夜色中。
第125章 绝望 我想见小温莜
给许嫣等人开门的是位五六十岁的老人, 见他们带着新娘子徒步来的，眼底满是震惊。
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把将军吩咐说的话告诉他们：“新娘子跟我走, 其余人都去偏殿喝喜酒吧。”
许嫣笑着应下：“好的，还请让我们跟新娘子再说些话。”
老人点头, 转身命丫鬟小厮该通报的通报，该准备的准备。
许嫣走近被红盖头挡住脸的温莜, 小声强调了法宝的激活口诀。
旁边同门都听了好多遍，忍不住说道：“真想反驳那些说许师姐坏话的人, 许师姐对每个同门都真心相待, 分明是他们错怪许师姐了！”
许嫣松开温莜的手对他们扯出个内疚的笑容。
“不用这样，大师兄那次确实是我太执着大义, 担心宗门会因此陷入危难优先质疑了大师兄, 他们怪我是没问题的。”
她停顿一下, 语气温柔且坚强。
“再说日久见人心，只要我做的够好, 大家会重新接受我的吧。”
几个同门立马表达支持鼓励。
“会的, 绝对会的！”
“他们迟早会后悔错怪了许师姐的。”
身负长老使命的元婴修士突然有了主意。
“你和许瑶如果是误会的话, 等这个任务结束如果在秘境里碰到他们，不如邀请一起组队，这样误会解除了，还能拉近和仙坛宗的关系。”
在同队的话，他就不缺下手的机会了。
“啊？组队？”
许嫣的笑容瞬间僵硬。
她压根不想和许瑶相处, 有对方在的地方她的存在感会降低得极弱。
况且潜意识里, 总觉得到时候会变成自己的独角戏，人家多半，不, 绝对不会顺她意上演姐妹情深的戏码给别人看。
“算了吧师兄，人家大宗怎么会同意和我们合作？”
“宝物机遇面前，我们就是累赘，不拉仇恨就很好了，拉近关系？想都别想。”
元婴修士冷哼了声，倒是没再提组队的事。
许嫣干笑：“离开秘境后，我会去找许瑶师姐说开误会的。”
除了刚开始许嫣说了口诀，温莜再没听见任何与她有关的话语。
她又回到了被同门忽视，插不上话的尴尬处境。
先前她以为自己融入了集体，此刻却忽然怀疑是不是自作多情了。
他们似乎根本不关心她进了将军府会不会出意外。
温莜垂眸，努力撑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但视线还是糊成了一片。
大家把最好的保命法宝都给了她，她不能狼心狗肺地埋怨他们。
嫣嫣姐他们已经做得够多了，不还安排克师兄接应她吗？
温莜，不要乱想了。
一滴泪水无声掉落在嫁衣上。
许嫣等人和新娘子分开后前往了偏殿喝喜酒。
接待他们的是将军府的管事，口口声声说着不好意思，眼中却没有半分抱歉的意思。
“得了心上人竟然连见一面都不肯？”有弟子啧啧称奇，连喝了两杯美酒，几乎没有声音地嘟囔，“有够敷衍的。”
他们嘻嘻笑笑地对着管家说了好多的漂亮话，酒也是一杯接一杯，很快就喝得满脸通红东倒西歪。
许嫣见时机差不多了，踉踉跄跄地站起来作势要回去休息。
管家没见过像他们这样光喝酒不吃菜的酒鬼，担心他们会吐在将军府便给了回礼将人全都打发走。
许嫣把几个没有装饰物的红盒子捧在怀里，快速出了将军府，跑到巷子里查看。
她怀疑他们被秘境敷衍，没得到什么好东西。
结果才打开第一个盒子，就差点被宝物的光泽闪瞎了眼。
金银鬼火，以金作花，以银作叶，培养九九八十一年就能结出可以灼烧灵魂的鬼火。
仙魔大战时期这宝贝就没怎么出现在公众视野了，如今更是成了传说。
没想到她竟然在凤凰秘境里遇到了！
许嫣趁同门没看见把盒子合上，故作惊喜地发出感叹：“好漂亮的摇钱树！我的闺房正缺个这样的装饰品！”
她用戒指看过了，金银鬼火是其中最稀有的那个，故而其他的也不用看，反正不会比她手里的宝物更好。
遥丰宗的其他弟子见她抱着盒子爱不释手，不由得笑道：“许师姐不再看看别的？没准能遇到更喜欢的呢？”
许嫣满不在乎地摇头，把盒子递出去：“不用不用，你们挑吧。”
“行！”
弟子们确实也期待得顾不上她了，按照身份修为依次挑选，最后留下个中等大小的盒子给温莜。
他们习以为常地分散开来，没一会儿都激动欢喜地回到许嫣身边。
“天哪，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好东西，这次能来凤凰秘境实在是太值了！”
“我也是！用下品法宝轻轻松松就换到了上品法宝，真希望这样的好事能多碰上几次！”
“啊你也给的是下品？没给中品吗？”
“又不是只做这一个任务，我当然得留几个保命啊，再说不还有你们吗，总会有人给好的吧。”
他注意到其他人心虚地移开目光，呐呐道：“我们都想到一块去了啊。”
几人找借口彼此安抚。
“我们每人给一件法宝，她至少也有六个法宝了，只是拖个时间而已，应该没事。”
“不管怎样，温莜师妹还有许师姐给的法宝呢！”
许嫣没接话。
她的戒指品阶是不低，只是……
“克师弟，莜莜就拜托你了。”
她转移话题，把温莜的盒子收进戒指。
“莜莜护不住宝物，等回到宗门我再给她吧。”
弟子们不约而同地朝她的戒指看了两眼，好奇盒子里会是什么的同时和克师弟勾肩搭背。
“快去快回，我们还要去做别的任务呢，别磨蹭！”
“我知道的，别推我。”
克师弟摔碎法宝，下一刻消失在众人面前。
他传送到洞房房顶，再三确认里面没有动静后翻下去找穿着嫁衣的温莜。
“他居然还没来，运气真好。”
克师弟溜进里屋呼唤坐在床边纹丝不动的新娘子。
“第十五条，禁止同门相残，违背者关水牢十日。第十六条，禁止……”
“温莜师妹，我来接——你了？”
他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背诵入宗手册的声音没了。
静坐许久动都不敢动的温莜紧张询问：“请问是克师兄吗？”
男弟子愣愣地颔首，意识到对方看不到他的动作后上前掀掉女人的红盖头。
“温莜师妹，方才的声音是你？”
外面烛火太亮，温莜控制不住地眯了眯眼。
待看清对方的脸，她细细柔柔地回道：“嗯，我太害怕了，就，背宗门的入宗手册壮胆。”
少年忍俊不禁地啊了声：“你怎么靠这个壮胆啊。”
温莜羞红了脸，起身催促：“克师兄我们快走吧，我好慌。”
克师兄从戒指里取出法宝，边摔边抓住她的手臂：“慌什么，用传送法宝眨眼间就出去了。”
法宝落在地面的瞬间四分五裂，两人静止了两秒，还在原地。
克师兄难以置信地盯着法宝碎片，不信邪地又摔了个。
传送仍然没生效。
他肉眼可见地惊恐起来：“怎么会走不掉？”
温莜的手臂被抓得生疼，不过她不敢吭声。
她清楚眼下不是娇气的时候。
就在克师兄拉着温莜企图翻窗先出了洞房再作打算，门外骤然响起道女声：
“将军，人已经控制住了。”
他杵在原地，顿时明白为何传送法宝没了作用。
这间屋子设了法阵，隔绝一切传送手段。
他松开温莜的手，拿出本命剑。
秘境能压制他的灵力，但本命剑和主人意念合一，没有灵力也能用剑法和有修为灵力的敌人对战。
“你们要带我的小染去哪里？”琥元将军推门而进，见到屋内只有一男一女冷笑道，“呵，只来了你一个？其他人呢？”
在他身后，奇装异服的女人递上锁链。
“将军，从小染姑娘进来到现在只有他偷偷摸摸进了屋。”
克师兄忌惮地瞥了眼锁链，重点关注门外的女人。
他进来前分明仔细探查过周围有没有人监视，怎么会没发现她的存在？
“你是修士？”
面对少年的疑惑，女人露出“你是笨蛋吗”的表情。
“将军，接下来麻烦您了。”
“你确定要那样？”
“嗯。”
女人走后，克师兄还在思索自己受到鄙夷的原因。
她又没出手，谁知道是不是修士？
不高兴回答拒绝就得了，怎么还带蔑视看不起人的？
他发散的思维莫过于对剑法的自信，直到男人冷不丁甩出锁链，他迅速回神出剑，将锁链斩断。
就这？
克师兄一言难尽地凝视地上的断链。
失算了，谁能料到敌人这么弱，实力连假想的十分之一都达不到。
他再度望向琥元将军，原以为男人会把部下喊回来对付他，却发现对方只盯着断链看。
“三段。”
克师兄突然心底发凉，全身不由自主地哆嗦跪下。
强烈的死亡预感突如其来，他本能地蜷缩，面部抽搐不停。
琥元将军缓缓靠近他，弯腰捡起其中一截断链。
温莜眼睁睁看着男人用断链固定住少年的双脚，整个过程同门都没有反抗，失尽的液体倒是多了几滩。
她怕得不行，却还是咬咬牙大声喊了句“克师兄”。
少年猛地从噩梦中惊醒，他全身的肌肉酸痛，踉跄走半步路还滑倒，铁链碰撞的动静十分清晰。
他的脸色苍白，甚至恐惧到变了形。
他终于明白女人为何那般看他。
她侍奉的主子琥元将军，才是应该注意并忌惮的强敌。
可他愚蠢地把她当做对手，还随便猜测琥元将军是个没什么花头的凡人，不值得重视。
若他没有砍断男人的锁链，或许还有求饶的余地。
毕竟那链子冲着温莜去的，是他挡在温莜身前砍断了将军的物品。
他的狂妄自大葬送了唯一逃命的机会。
当男人捡起另外两截，慢条斯理地朝他伸出手时，克师兄猛地抽打自己的脸，连连忏悔道歉：
“对不起将军！是小的有眼无珠毁坏了您的东西，小的该死！但请将军再给小的一次机会，小的愿意给您做牛做马！”
少年鼻青脸肿，嘴里的血止不住地流到地上。
他卑微如蚁地恳求着面无表情的男人，抛弃尊严，抛弃颜面。
温莜呆呆望着，震撼得说不出话。
为什么还没开打克师兄就这样了？
琥元将军抬头看向她的瞬间，温莜如芒背刺，心中警铃大作。
她想跑，却被嫁衣绊倒撞到屏风，脚踝磕碰出血。
琥元将军无言地把断链伸到少年的面前，停住。
克师兄后知后觉地止住求饶，试探着将双手摊开，掌心向上。
断链滑到他手上。
克师兄愣了愣，倏地咧起嘴：“小的知道！小的明白！”
他颤抖地握住链子，转身面向瑟瑟发抖的温莜。
少年的眼神冷漠，仿佛看的不是人，而是什么死物。
“克师兄。”
温莜狼狈地趴在地上，见状往后爬。
“克师兄，我是温莜啊，我们是同门啊……”
少年像是听不见她的话，无动于衷连滚带爬地过来抓住她受伤的脚踝。
温莜痛得泪流满面，可比起身体方面的痛苦，精神方面的折磨更令她绝望。
如同变了个人似的少年不顾女人挣扎用链子把双脚捆住。
哪怕挨了巴掌，他也只是恢复了眸光，哭着对温莜道：“对不起，我不想死，我想活着回去……对不起温莜，我对不起你……”
说着，又把女人的手也绑起来。
“将军，小的完成您的指示了！”克师兄不敢再看同门，着急爬到男人脚下邀功，”小的这算是将功赎罪了吧，还请将军放过我！小的来世给您做牛做马！”
琥元将军居高临下地凝视他，似笑非笑：“你不救她了？”
“先前是小的错了！她本就是将军的人，生生世世都得跟着将军服侍将军，小的绝不会做棒打鸳鸯的事！”
琥元将军看着拼命磕头的少年，抬脚踩在他的头上，用施舍的语气说：“滚吧。”
克师兄手忙脚乱，毫不犹豫地跑出了洞房。
琥元将军关上门，朝躺在地上的女人慢慢走去。
“他们不会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你的，你对他们无关紧要，有你没你都一样。”
他抓住女人散乱的头发，不带一点怜香惜玉地拽起。
女人双脚离地，哑着声挣扎。
忽然她念出意义不明的句子。
琥元将军轻轻松松地提着人，等她把口诀重复了三遍。
见女人难以置信地瞪大通红的眼睛，他把无情的真相说了出来。
“那个戒指已经被用过了，不可能再生效的。”
失去光芒的漂亮眼睛不断流出新的泪水。
她失去反抗的意识，卸了四肢的力气变成悬在空中的尸体。
男人没有停止对她的折磨。
他把认主的戒指强行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出来。
“这几个都是劣质的下品法宝，连筑基期的修士都挡不住。”
他以为女人会表现得再绝望些，等了等发现她毫无变化。
那个用过的戒指法宝已然摧毁了她所有的希望。
这时他注意到在桌脚边圆滚滚的丹药。
心念一动将丹药引到手中，他诧异地看了又看，轻声呢喃：“哪儿来的上品回春丹？你怎么会有这个？”
他察觉到女人的手指轻微动了下，正欲做出更过分的事时被外头的对话夺走了大半的注意力。
“上仙，请不要为难我。”
“大温莜，我想见小温莜，通融一下？”
第126章 凰 我不喝酒
将军府的岗哨是划分区域的, 许瑶借此隐匿在府中。
她根据侍卫所指的路谨慎深入，然后发现：
越靠近琥元将军的寝殿，暗哨的数量越稀松。
刚好和真实的人界截然相反。
说明里面要么有本事高强之人, 要么暗哨护卫的人无需他人保护，对外隐藏了灵根体质。
不管是哪种情况, 都对救人很不利。
遇到疯疯癫癫从侧边的路爬滚出来的狼狈少年，许瑶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她临时换路赶往少年逃出来的方向, 才迈进院子就被从天而降的女人阻拦。
对方穿着黑红相间的紧身劲装，半张脸被夜叉面具遮盖, 露在外面的脸纹了恣意妖冶的地狱花花纹, 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长相。
“你不该在这。”？
不仅看得见她，还说着怪话。
许瑶现形, 若有所思地反问：“那我该在哪儿？”
她盯着僵住的女人。
“飘香院？”
“……”
沉默是今晚的自爆凰。
许瑶抬头望了眼月亮的位置, 倏地绕过女人冲向洞房大门。
如果温莜是凰, 那么她死亡的时间差不多就在半炷香之后。
凰轻而易举地拖住她，同时面露难色。
“上仙, 请不要为难我。”
原以为秘境会约束凰的能力, 两次被拦下她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只要凰不肯让, 她几百年也进不去就五米远的洞房。
硬的不行，那来软的。
许瑶主动伸手勾住女人耳边的发丝，手指翻转从戒指取出珍藏的灵酒，莞尔讨好：“大温莜，我想见小温莜, 通融一下？”
凰面不改色地拒绝：“不好意思, 不能。”
“这可是酒中王者，我这里也就两小瓶，可遇不可求。”
“……我不喝酒。”
这凰是铁了心地要分身死啊！
许瑶打开瓶塞, 沉闷地喝了口。
“我始终觉得，分身也是独立的个体，我没资格劝你善待你的分身——但我还是想说，小温莜死了我会很伤心。”
在遥丰宗时她虽没有和温莜有过接触，不过每次匆匆路过外门的百花园，总能看见那个小姑娘耐心温柔地给花草浇水。
她和花草分享的永远是快乐的小事，所以许瑶当时误会，她内心强大到能隔绝外界的恶意坚守自我。
一般同门之间的小吵小闹是不会闹到她面前的，情节严重到损伤灵根、半死不活等的话她会接手处理。
而她处理过温莜和同门的案件，小姑娘被几个外门哄骗到关押妖兽的地方，哪怕宗门饲养的妖兽再弱也不是炼气期弟子能解决的。
幸好那次没造成死亡事故，但温莜的灵根受损，也是很恶劣的影响。许瑶按照宗门手册罚了水牢和自闭，且那几个伤害同门的弟子得参加专门的试炼才能回到外门，否则无法再享受外门弟子的待遇。
她给了温莜丹药作为安抚，相信她能靠自身回归正常的修炼状态。
可十岁都没有的孩子再坚强又能达到何种程度呢？
她就算再坚韧不拔、乐观积极，也抵不住周围人的恶意孤立和欺凌。
现在看温莜的修为，她的哥哥温芜是天生剑骨，而她是金火双灵根，天赋也算中等偏上。
怎么可能在宗门学了快一年还是和当初刚入宗时差不多的深浅？
温莜跟不上同一批外门的修炼进度，最大的可能性便是她的灵根没完全治好，那时自己给的丹药品质上乘，不会出现没治愈的情况。
唯一能解释的理由是，那颗丹药她没吃到。
这也是许瑶为何单独给她了上品回春丹，它不仅能治内伤外伤，还能治疗灵根的旧伤。
小姑娘总会用的到。
女人眸光微动，不说话也不让道。
许瑶欲饮第二口，忽闻房门打开，琥元将军双手负背地站在门内。
目光落在她身上。
“什么酒？本君尝尝。”
第127章 救 我觉得值得就行
许瑶注意到女人崩裂的表情以及发自内心恭敬的目光, 大概能猜到眼前的“琥元将军”此刻是哪位大人物。
她拿出没开封过的另外一瓶：“要喝这酒得有条件。”
凰看见屋里蜷缩的女孩，怔怔地望向“琥元将军”，满脸困惑。
“帝君, 您该不会？”
“本君不杀她。”男人略一停顿，“倒是你, 那只凤跟你说什么了？”
许瑶侧头看了眼屋内的女孩，依依不舍地献上爱酒。
“说了不死鸟的由来, 还说小温莜死了大温莜会杀了秘境里的所有人，然后闯出秘境报仇。”
凰一脚踩碎石头, 咬牙切齿道：“那家伙真是多管闲事。”
“琥元将军”浅酌小口, 满意地眯起眼睛：“你们是同胞兄妹，不想看你找死算多管闲事？”
凰背过身, 不给他们看脸。
半晌后许瑶听见闷声：“早跟他断了关系, 我做什么都跟他无关了。”
“你们俩兄妹啊……”
“帝君！”
“不说了, 本君不说了。”
许瑶进到屋里检查女孩的情况，意外发现她的灵根快要治愈, 再一细查, 体内有回春丹的痕迹。
魔帝给温莜喂了她的丹药？
她思索着想把人抱起, 结果尝试了两次没抱起来，便拉住温莜在秘境的身体往屋外带。
“二位要没事，我先走了。”
经过凰身边时，温莜的另只手被扯住。
“等等！”
许瑶回头，目光却落在温莜的脸上。
女人恍若失了灵魂, 任由她们摆弄四肢。
“我杀二十人就能出去, 许瑶上仙给我个名单，名单上的人我都不会碰。只是她不得不死，作为补偿, 等我获得了秘境的控制权可以把秘境里的所有宝物和机遇都送给你。”
女人如死水般的眼眸在听到“许瑶”二字时起了丝波澜。
“可我的名单里有温莜。”
许瑶犹豫了下，决定说出实话。
“温芜曾在我最孤独的时候给予了善意，要是妹妹温莜死了，他会很伤心。”
凰一时无言，挣扎时分身被许瑶拉近搂在怀里。
“我没想用温芜跟你打感情牌的意思，但这是事实。”
许瑶的这句话触动到大小温莜。
在旁边品酒的魔帝缓缓问道：“你居然会为了微不足道的善意，哪怕不喜利用许瑶上仙的名头也要和我们周旋，有必要做到这个程度么？”
许瑶闻言叹息。
上一世的她到底是多孤僻才会让这些个接触过许瑶上仙的大人物都得震惊地感慨下？
“我觉得值得就行。”
趁凰出神之际，她直接带着温莜离开院子。
不知魔帝做了什么，她顺顺利利无人阻拦地出了将军府。
为了更好地确认温莜的精神状态，她前往尚春阁定了房间歇脚。
担心有诈，许瑶还是想跑一趟飘香院确认那边也安然无恙了。
她给温莜喂了有安眠效果的补药，等人睡着后留下几个上品法宝便悄然离去。
同一时间，将军府的凰询问魔帝放走分身的理由。
“许瑶给了她上品回春丹，成为她命数里的贵人之一。本君能设局逼迫同门、好友放弃她，但做不到逼许瑶放弃她。而只要温莜的潜意识里还有她的位置，本君就摧毁不了她的精神海。”
凰欲言又止地握住拳头，到底是放弃了这次轮回能提供给她的魔性力量。
“没有这一世，我也能杀上神界。”
魔帝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你非要打的话，本君也去神界逛一圈。”
“也是许久没见到许瑶上仙了，刚好看看她近日过得怎样。”
第128章 狗咬狗 人都死了谁知道他是不是现编的……
许嫣等人在商定好的地方待了大半天, 都快怀疑克师弟在将军府出意外了才姗姗看到人。
“克师弟，你怎么——破破烂烂的？”
“温莜呢！”
许嫣四处张望没见到女人的身影，不由得皱眉：“你是不是没找到莜莜？”
少年羽睫颤动, 倏地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涌。
“对不起，我没能救下……温莜师妹她还是被琥元将军永远地关在了洞房, 若不是她推我出去，我也要死在那里。”
遥丰宗的弟子们纷纷表示惋惜, 有人还默默红了眼。
“我们都误会温莜师妹了，她会为同门献出生命, 其觉悟气节不输于内门的我们。”
“太愧对温芜师兄了, 他回来要是得知了死讯，要杀要剐我都悉听尊便。”
其他弟子将手放在了元婴期的师兄肩上。
“师兄你的修为被秘境压制发挥不出原本的实力, 温莜师妹的死不怪任何人。
她离世时多半也会高兴能为宗门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 等回到宗门我们禀报长老, 让长老找块风水宝地埋了温莜师妹的本命灯芯吧。”
元婴期的师兄用袖子蹭了蹭干巴巴的眼睛，冷不丁提到属于温莜的那个盒子。
“既然温莜师妹走了, 不如把她的那份带到外面卖了再平分灵石。”
几个修士面露错愕, 显然没料到他会如此着急地想着瓜分已故同门的东西。
尤其还是跟许师姐争夺。
他们默认温莜的东西归许师姐所有, 压根没想过平分。
看来这次任务给的奖励太稀有，把师兄的理智都炫走了。
许嫣本遗憾无法将温莜的价值最大化，闻言眼神更冷，以失望的口吻对他们道：“温莜的遗物我会转交给五师兄。”
任谁都找不到借口抢盒子了，只得干笑。
“这是自然, 他们是亲兄妹, 妹妹死了哥哥继承遗物再合适不过。”
此时，受忽视的克师弟突然抬眸：起刘刘五菱把把而无“温莜师妹说，为了感谢我去救她, 她出去后要亲手把盒子作为谢礼送给我。结果她没能逃出来，都怪我哎，剑术不精！”
众人意味不明地看向他。
人都死了谁知道他是不是现编的？
“啊啊啊都是我！是我无能！温莜师妹你还是带我一起走吧，我实在是对不起你啊！”
男修毫无征兆地跪在地上甩头，拼命扇自己巴掌，还口水乱喷。
疯了，克师弟疯了！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产生这个想法。
许嫣拥有两世的记忆，是最先反应过来的。
“你说莜莜要把盒子送给你，可有什么证据？比方说留影石，或者有人证也可以。”
其实再多的证据都比不过一个道心起誓，但许嫣没有把握，毕竟温莜真有可能说出这种话，要是克师弟起誓完什么都没发生，这装了宝物的盒子就只能交出去了。
克师弟的五官扭曲，鼻涕口水流了一地，他夸张地原地跺脚，义愤填膺地指责她：“许师姐我看错你了！当时我们光顾着逃命，怎会有心思去录什么狗屁的影像？你分明是想霸占温莜师妹的遗物，所以才不把她的遗愿当回事！”
“宗门里谁不知温芜师兄有什么好处都会分一半给你，没准你同人随便哭一哭盒子就给你了。”
少年见许嫣皱眉要反驳，呸的朝她吐口水，吓得人连连后退避开，错失了争辩的时机。
他上下打量许嫣，继续阴阳怪气地说：“温芜师兄给的丹药法宝也不少，不然为何那么多女修觉得温莜师妹能进遥丰宗全靠的是她哥哥，嫉妒得联合大半的修士排斥她？
可你们看看温莜师妹，她连法宝品阶都鉴定不出来，说明她平日里就没怎么见过品阶好的法宝，那她哥给的那些个好东西都去哪里了？只能是被人拿走了呗。”
同门脸色微变，经他提醒才注意到这个细节。
他们侧目，若有若无地露出异光。
“能把温莜师妹骗得团团转，一股脑儿把好东西都给出去，想必除了温芜师兄就只有她的好友了？众所周知，咱们温莜师妹的好友屈指可数，不，准确来说，似乎只有一个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许嫣装傻不能，必须直面他的讽刺。
“克幸你说什么糊涂话，我身为遥丰宗的宗主之女，下一任的宗主，会缺修炼资源？”
“你是不缺。”
男修吸溜鼻涕，满不在乎地用手抹鼻头。
“不过温莜师妹缺啊。”
“要培养个对你言听计从的傀儡，没有人缘没有本事的人最好下手不是么？”
其余人沉默无言，此时此刻，不管说什么都是错的。
几息之后，夜幕被破晓的红晕侵染。
时辰瞬息间从夜晚变成正午，火热的明日悬挂在众人头顶，夺走了他们的部分注意。
许嫣恢复了原本的样貌，澎湃的灵力也不断在体内周转。
她阴鸷的脸逐渐恢复明朗，眉眼弯弯地把盒子拿出来。
“说那么多不就是想要盒子？即便我十分怀疑你话语的可信度，但我希望莜莜能安心地走。”
她甩给少年盒子，在对方欣喜打开盒子的瞬间轻声呢喃。
“不过谁也说不准机遇一定是好的。”
随之而来的是克幸的惨叫和残留的半截脚。
许嫣冷漠地注视少年被盒子里魔物吞噬的整个过程。
“看吧，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
第129章 破阵 蓬莱仙宗的弟子也到了飘香院？……
几人惊骇地瞪大眼睛, 连滚带爬地远离装了魔物的盒子。
他们甚至没发现灵力修为已经回来了，后怕地盯着血迹斑斑的诡异盒子。
“那盒子会吃掉打开它的人，绝对是魔物！”
“我们拿到的奖励都是好的, 只有她是邪恶的……定是温莜和魔物有所牵扯，这才吸引了过来。”
元婴期的师兄毛骨悚然：“差点就着了温莜的道！”
许嫣用神女剑劈碎了盒子, 碎片之间有魔气萦绕，细看仿佛能见到克幸扭曲痛苦的脸。
在他人只顾着保自己时, 她给神女剑注入灵力，施展遥丰宗传授的宗门剑法。
“破！”
剑风凌厉, 触碰到神女剑的魔气消失不见。
众人的耳边恍惚响起埋怨的鬼叫声, 不由得对许师姐敬佩几分。
“温莜师妹和克师弟皆被秘境所害，接下来的日子里各位师弟师妹需谨慎小心, 避免丢失性命。”
“谨遵许师姐教诲。”
有了方才的插曲, 大家短暂地淡化了克幸针对许嫣的记忆, 紧绷着神经寻找下个任务地点.
许瑶赶到飘香院时，整个后院到处是巡逻的看守。他们一间间屋子的搜查, 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几乎找不到潜入的空隙。
她在墙外转了几圈, 通过看守的交流大致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花魁娘子的失踪惊动了飘香院的仙人，仙人用仙法找到了人，抓捕过程中发现花魁娘子偷拿了他的法宝，故而雷霆大怒，对花魁娘子大打出手。谁料花魁娘子利用法宝桃之夭夭, 此刻正躲藏在飘香院的某个角落。
许瑶得出重要信息。
飘香院有法阵, 女修受了伤，宗门弟子暴.露，他们一伙人正躲在某处。
耗费数个法宝还受了伤, 说明飘香院的修士修为不低——
两个混水摸鱼的看守偷偷掉队去茅房，许瑶抓紧机会翻墙进入，瞬间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筑基期在上古阵法提升到元婴期也不是不行，难怪他们逃不出去。不解决掉这阵法，里面的人是出不去的。
许瑶隐去踪迹率先去了荒废的院子，看看他们是否会躲在交换讯息的地方。
虽然她找到了问题的关键，但仅凭她现在的这具身体，要独自闯到阵眼也是很有难度的。
她需要帮手。
许瑶悄无声息地找到荒院，并没有发现那帮子弟子的身影。
不过她在树桩上见到了似曾相识的记号，依稀记得是蓬莱仙宗在特定条件下会用到的图文语言。
蓬莱仙宗的人也到这了？
她愣了一瞬。
所以到底有多少人在这个飘香院里？
根据树桩上的记号，许瑶找到了那群弟子的藏身之处。
香涵姑娘院子里的枯井。
与其他人不同，香涵姑娘这边为了洗漱，其丫鬟守在院子口不断抓人来送水，不送水就劈头盖脸地骂。
这就导致了哪怕是巡逻的看守，都会绕路而行。
尤其他们常规的地方不挑，偏偏往洞里钻，还在下面挖了地道。
许瑶跳到井底时，负责警戒的弟子迅速掏出匕首，对准她的要害出招。
她后仰同时拿出木剑撑在地面稳住身体，借助木剑支撑，她双脚离地画出半圆，利落迅疾地踢在对方肩膀上，直接给人踢飞了两三米远。
“嘶……啊。”
对方疼得不行，抬眸看见许瑶的模样，尴尬地揖手。
许瑶摇摇头，走近扶起他。
两人进了地道里面才小声交流起来。
“同门救到了吗？”
“嗯，在里面养伤，真人你那边怎么样？”
“刚脱困，把你们带出飘香院我就走。”
那男弟子乖巧颔首，往里走的期间欲言又止地回头望了几次。
许瑶没法子只得先开口：“蓬莱仙宗的弟子也到了飘香院？”
“啊？”对方整个呆滞，“真人和同门走散了？”
许瑶：“……”
想到后面带着温莜也不方便和江尚他们同行，她面露凝重。
“没错，我们分散到各个任务中行动，方才见到那些记号以为是同门，所以他们不在这吗？”
男弟子愧疚傻笑：“那是我们给真人留下的记号，抱歉让你白高兴一场了。”
“无碍。”
许瑶和他们宗的其余弟子碰面，了解飘香院请来的修士深浅后给了他们两颗中品的治疗丹药。
他们受宠若惊地连连摆手：“不用了真人，我们都用了你给的法宝，再不能接受这些恩惠了。”
“我有任务需要你们的协助，伤养好了才不会误了计划。”
许瑶丢出丹药给受重伤的两个弟子。
“我要去破坏阵眼，那边守卫太多，只有你们闹出大动静给他们调走，我的把握才多点。”
黄姐的手指抵在下巴处，她边回忆边沉思。
“原来是法阵吗？难怪招数单调生硬。真人，这任务就交给我们吧。”
许瑶说了声“多谢”，和他们商议战斗计划。
确定好各自的目标后，黄姐他们率先离开枯井。
许瑶安静在井底等了会儿，直到外面到处在喊走水，她披上法宝翻出井，朝众人拎着水桶奔往的方向相背而行。
第130章 天女散花 反正无忧喜欢找罪受，那我便……
一般阵眼都会设置在离阵法师最近的地方, 好比说住处或是闭关之地。
许瑶顺着阵法的灵力波动找到了湖中小亭，这特殊情况从某种层面上提供了太多的信息。
对方要么不是正儿八经的阵法师，要么松懈修炼, 要么湖里有什么他经常要过来亲自守着的东西。
她观察了会儿守卫巡逻的换班规律，发现他们只在外围监守, 不会踏进通往小亭的走道。
此外，越靠近湖的守卫穿着越厚重, 不到百米的距离仿佛能看见四季的打扮。
见此异象，许瑶不由得思忖：
这湖又大又深, 可能飘香院也没几个人见过湖中央具体是什么情况。
没多久, 有人过来支走了两批守卫。
几分钟过去，又有两批人被差遣了别的活。
许瑶一边暗自赞叹黄姐他们的靠谱, 一边小心谨慎地溜进小亭的走道。
彻底踏入湖的范围内, 她更加肯定湖中央有除了阵眼之外的其他异物。
若说湖的边际是冬季的温度, 里面便是幽冷得刺骨，还总有阴风阵阵。
这么浓重的阴气至少束缚了上百个怨灵。
许瑶据此判断出飘香院的上古法阵究竟是哪一个。
天女散花。
不同于名字那般美好, 这个法阵的残酷程度位于所有玄级法阵的前十。
天女并非羽化成仙的仙子, 而是饱受皮肉之苦的花娘。
散的花也不是真的花瓣, 而是用花娘的身体炼成血花，将血花养在水里，时时刻刻让鱼啃食。
此阵有两个作用，一是困人，二是养花鱼。
这花鱼能将血肉里的怨气提炼成纯粹的灵力, 食用可大大增进修为。其次, 这些花鱼养到六百岁能幻化出灵体，它们的灵智低易掌控，相当于上等的火户鼎。
如果是天女散花那事情就难办了。
此阵的阵眼极其特别, 它混在花鱼当中，只有找到它杀了才能彻底毁去。
问题是，这湖怨气冲天，想必花鱼没有一百也有五十。
她只要杀一条，阵法师就会察觉。
那要怎么确保杀的那条花鱼就是阵眼？
等到了湖中央，果见一群五光十色的花鱼正在啃食湖里的赤红花朵。
血花们卷缩花瓣，仍逃不过被咬食的命运。
它们挣扎晃动，花瓣上滴落的水珠都是红色的，落到湖里后很快晕染开来，淡得看不清颜色。
许瑶仔细观察扎堆的花鱼，并没有哪条表现得和群体格格不入。
再看不远处或游荡或静止的几条不合群的鱼，似乎也挺正常，并无哪里不对劲。
她的行动时间最多只有半个时辰，头疼了。
“柱子旁边那条紫绿色的鱼。”
许瑶的脑海里突然响起道无力的男声。
她微愣：“你确定吗无忧？”
“嗯，无忧能感觉出来。”
“它装得再像，也和无忧一样是没有生命的死物。”
许瑶拿出木剑，抬手将剑扎进水里。
目标花鱼被剑贯穿化作泡沫，紧跟着湖面冒出无数大大小小的气泡好似煮沸的水，飘香院的地面也随之颤动。
守卫们惊慌失措地望向声势浩大的湖水，尚未来得及上报便瞧见湖水里飘出一个个身体残缺的幽灵女子。
“是鬼！湖里好多女鬼！”
“鬼啊，快跑！”
他们屁滚尿流地散开，很快没了影。
许瑶抬头注视向她点头道谢的魂魄们，淡淡告诉本命剑：
“拥有自主思想的都是生命体，要是你非得说有便于行动的身体才算是生命，那么你很快就是了。”
无忧剑陷入沉默。
思索时忽然任人唤出灵府握在手里。
“再虚弱也给我忍着，反正无忧喜欢找罪受，那我便满足你。”
它自知理亏，可听到这样的话还是泛起酸涩。
“无忧——”
下一刻就察觉到杀意，迅速凝聚所剩不多的灵气抵挡对方的攻击。
旧伤未愈，主人还没法提供给他新的灵气。
无忧剑每挡下一招，其光芒就黯淡几分。十招下来，它的精神状态疲惫不堪，甚至控制不了短促无力的气音。
许瑶剑指杀过来的修士，哪怕敌人有筑基期修为她也丝毫不露怯。
“要回灵府吗，我可以换法宝抵挡。”
无忧想到她好不容易积攒了些法宝，强撑着岌岌可危的剑身回答：“哈……不用，无忧还能战斗。”
许瑶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无忧还是没懂她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也不明白牺牲式的付出反而会令她生气。
“哦，是么。”
无忧倏地发现主人的情绪变化，但没时间给它思考原因，暂时得全力以赴地挡住接下来的一击。
“咔”
清脆的断裂声后，灵剑掉落了小块的剑刃碎片。
无忧倒吸一口凉气，痛得失了声。
比身体上的疼痛更致命的是，主人拿出法宝挡了敌人的乘胜追击，同时冷淡地问他：
“既然无忧都愿意为我付出生命，那也会同意和我结束本命契约吧？比起残缺的剑，完好无损的名剑才更适合我，你说呢？”
主人是什么意思，难道它又要被丢弃了吗？
是不够尽心尽力？还是主人嫌它没有名剑的名气和能力？
这次无忧说不出顺从的话，心境大崩。
咔咔咔。
看到剑的缺口越来越大，许瑶慌了。
无忧剑甚至没给她反应的机会，直接裂到另一头。
她手忙脚乱地接住断落的半截剑，懵了又懵。
“去死吧！”
飘香院的修士趁她露了破绽祭出杀招，恶狠狠地冲过来。
忽的气候骤变，刺眼的日光取代月色照亮了整个飘香院。
修士下意识用手遮挡眼睛，等他适应亮度放下手时，震惊地发现猎物变成了实力深不可测的修士。
连样貌都进行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完全变了个人。
他生起退意，悄悄拿出有传送能力的法宝。
“你是谁！”
少女抬眸与他对视：“这里的法阵不是你绘制的，但你倒是用得挺顺手的。”
对方的手中骤然出现青色瓶子，她把里面不知名的液体倒抹在劣剑残损的地方，指尖颤抖地试图将两截剑身重新连接拼上。
“那你应该也知道湖里的花是用什么做的吧？”
他猛地回神，意识到此刻不是关注这种事的时候。
急忙伸手指向湖面：“您在开什么玩笑，湖里没花呀！”
他正要扯出僵硬的笑容，突然不受控地视线下移。
等脑袋滚到湖水里，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死了。
头身分离的尸体掉进水里瞬间被魂魄们撕咬成碎块，花娘们没有选择投胎，而是留下来做啃食血花的花鱼。
强烈的怨念再次形成新的天女散花法阵。
许瑶跪坐在湖上的长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拼接无忧剑这事上。
她只是想逼无忧拒绝，想它能自私点，优先考虑自身的想法和需求，而不是卑微地渴望着她的认可。
执念般地希望通过一次次地豁出性命来获得“契约者承认它有用，以后不会轻易舍弃它”的认知，这想法本身就太沉重、太理想化。
先不说用利益维护关系总会有利空人散的那一日，无忧就没搞明白她契约本命剑的目的。
她要的从来不是本命剑的能力。
她要的是永远的同伴。
没有苟命永生的觉悟，它要怎么陪她飞升渡过漫漫神生？
许瑶想过它可能会拒绝结束本命契约回到灵府保全自己，也想过它会固执己见地继续用摧毁自身的代价替她挡招。
就是没想过无忧会崩溃到自毁，留下无法恢复的永久伤痕。
就算她找最好的炼器师替无忧接身，也做不到无痕了。
这道口子将伴随它的剑生，直至彻底毁灭。
许瑶勉强把剑接上了，她敛眸缓慢仔细地为无忧剑注入灵力，确保它能撑到凤凰秘境结束，让她找炼器大师做进一步处理。
“无忧？无忧？”
许瑶连续呼唤十几次都没得到本命剑的回应。
她后悔地把剑抱在怀里，在黄姐等人快找过来前留下蓬莱仙宗的特殊记号，裹挟着低气压返回尚春阁。
路上她不停地呼唤无忧，那道低沉清冽的男声却再没响起。
为什么无忧对结束本命契约的反应会这么大？
它应该没有抛弃了它的前任契约者，怎么会这样呢？
这是许瑶离开遥丰宗后第一次情绪失控。
第131章 无忧 原来只有这个时候你才会抗不住反……
江尚收到许瑶的传音时很是担忧地询问她的处境, 当察觉到少女的尾音微微颤抖，他恨不得马上赶到对方身边。
“你在哪里？我这就过来。”
“我的本命剑整个断成了两截，我已经用了所有可以接剑的东西, 可还是怎么叫它都不回应……剑身目前还是能储存灵力的状态，应该没有剑身消亡吧？”
“你人怎么样？伤重不重？”
许瑶在尚春阁租下了和温莜同层的另间屋子。
她此刻的状态不适合安抚女孩, 所以问了温莜的情况后选择在隔壁临时歇脚，等无忧这边有着落了再调整好心态过去。
“我没事, 可无忧剑它出大事。”
江尚稍许安心，犹豫了会儿回道：“我想给你个提议, 但感觉你听了会不高兴。”
都这么说了, 许瑶自然能猜到他想说的是什么。
“我不打算换本命剑，你帮我想想怎么确认无忧剑是否还活着。”
江尚轻声叹息, 继而语气一转：“灵力没四溢说明它活着啊, 是不是你招惹它了它才不乐意回你？”
许瑶：？
“你怎么知道？”
“普通灵剑本来就自认低契约者一等, 经不起你逗的。你吓唬得太厉害，它会自闭也说不准, 用我们修士的话说就是道心破碎。”
许瑶手脚发凉：“这么严重？”
“我的本命武器这么告诉我的。”对面顿了顿, “假如它之前有过契约者, 但凡你表露出丁点要换剑的想法，它都会信以为真，并认为自己再度被抛弃。
而哪怕它是第一次和人类修士契约，在剑冢的几百年里也听过太多普通灵剑被遗弃的真实经历。契约者越出色，它们其实越没有安全感。”
江尚一本正经地告诉她：“和它们相处, 最好直接说出来你想要它们怎么做, 它们肯定会听你的。你婉转迂回，反而会让它们瞎想，担惊受怕。”
“所以你到底对你的本命剑做什么了？”
“……”
许瑶沉默片刻。
“我伤了它的心——不对, 无忧的身心都受到了巨大的伤害。”
“身心俱损，你想让它干什么？”
许瑶没说，转而打招呼表示自己后面几天不归队，到秘境外再碰头。
江尚吃味地嘀咕：“你是不是又有很多新的小秘密了？”
“你都说是小秘密了，说出来就不是秘密了。”
“行吧，那之后秘境口见吧。”
两人断了传音，许瑶把无忧剑从装满了灵液的容器中取出来，等待残留在剑身的灵液慢慢被吸收。
直接说吗？
无忧你要优先保全自己，因为你得活着陪我飞升，在神界我们也要如影随形？
老实说这话她说不出口。
不过什么事都不做也不行，她要如何把无忧先从自闭状态拉回来呢？
许瑶略一思索，低头对着灵剑断裂过的地方亲了下去。
本命契约本身就会加强灵剑和契约者的共鸣，她再明示自己的疼惜之情，无忧应该能感受到她的珍视了吧。
她顺着裂纹一点点挪动位置，嘴唇触碰到中间时灵剑已经上升到和她差不多的温度。
许瑶羽睫微颤，接着神情认真地动唇。
某剑终于受不住了，沙哑地开口。
“瑶瑶别，无忧知晓心意了。”
许瑶仍捧着它，对它越来越急促的求饶声置若罔闻。
“瑶瑶，瑶瑶……”
无忧几番忍耐，临近崩溃时决定违逆，飞离少女的手心停在上空。
许瑶合上唇，慢悠悠地上勾。
“总算是违抗我一次了，原来只有这个时候你才会抗不住反抗啊。”
第132章 睡吧 醒来就不会哭了
无忧出神地回到主人的灵府, 想着方才的对话发愣。
“要是无忧随时随地都能做到只顾自己的话那就更好了。”
“……为什么？您选中我不是为了得到全心全意的臣服吗？”
“本命契约是平等地位，再说我同你契约的目的并非保命，没有本命剑我也能保全自身。”
“……”
主人说的都是实话, 她的确不是很需要本命剑，不需要它。
“那无忧能为瑶瑶做什么呢？”
少女沉默几息, 低头触碰剑身。
“无所谓，你随心所欲吧, 只要不死、不解除契约就行。”
无忧失言。
它竟然得到了前世从未妄想过的拥有自我的权力。
在许瑶身边待了这么久，是不是谎言它再清楚不过。
这是真心实意的想法。
就仿佛不求回报地认定了它, 作为无可取代的个体。
有种莫名的情绪自心底升起, 无忧依偎在对它温柔以待的温暖灵府中，轻轻地、细微地晃了晃剑穗。
……
许瑶在侍女的带领下前往温莜休息的房间。
她关注着灵府里的灵剑, 淡淡道：“不过无忧, 你两次置自己于危险之中, 对此我还没消气。”
脑中男声懵懵懂懂地问她：“瑶瑶会惩罚无忧吗？”
“会。”许瑶斩钉截铁，“不过不在这里, 等出了秘境再说。”
讨论间, 她走进光线黯淡的寒梅轩。
这里的厢房各个明亮宽敞, 若非有人拉严实了层层的帘子，断不会有闭塞昏暗的感觉。
“第十五条。”
许瑶脚步一顿，微微蹙眉朝声音的来源望去。
身后侍女轻声解释：“客人变小后一直喃喃自语，谁和她说话都不搭理。”
许瑶看见了缩在角落的女孩，神情恍惚憔悴, 失魂落魄的样子如同行尸走肉。
她当即驻足抬手, 后边的侍女低头躬身，安静退下。
“禁止同门相残……”
违背者关水牢十日。
许瑶暗自接下遥丰宗的宗门条例，长久地沉默。
滴答、滴答。
冷汗微不可闻地落在地上。
神情麻木的女孩背完这条又继续背起口诀, 她的嘴唇干裂发青，双手紧紧环住膝盖，低垂的脑袋埋进空隙。
“温莜，你要保留这段记忆吗？”
女孩旁若无人地重复条例和口诀，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沙哑地回道：“不能让哥哥难做……”
她迟钝地抬起头，对着许瑶的方向簌簌流泪，笑容牵强脆弱。
“真人，请您抹除我在秘境里的全部记忆吧，只有这样。”
她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成线布满半张脸，哽咽抽泣了两声后睁开眼。
“只有伪装成受惊失忆，我才能待在宗门接着做小心翼翼、渴求友情的蠢弟子。”
许瑶缓步来到她跟前，用指腹拭去女孩羽睫上的晶莹泪珠。
“我会将你的记忆封印起来，届时你将保存了记忆的珍珠交给温芜。”
她顺势掏出法宝，告诉犹豫的温莜。
“有些事情你哥应该知道。”
想到世间唯一真心疼爱她的哥哥，温莜目光闪烁，终是点头。
“多谢真人。”
许瑶催动法宝，珍珠缓缓腾空升起，停在女孩的头顶上方。
温莜瞬间被无法抑制的困意侵扰，眼皮合上前她听见真人温柔的轻语：
“睡吧温莜，醒来就不会哭了。”
失去知觉之际，她努力伸手拉住对方的袖子一角。
第133章 秘境土著 放灯放灯！
再度睁眼, 温莜目光发直地盯着五光十色的床帘许久，一时摸不准自己为何会躺在这里。
恍惚间听到有人打开了窗，如沐的暖风立马进入屋里, 吹动床沿悬挂的华丽珠宝。
她的视线跟随轻晃的金铃来回转动，直到有道男声骤然响起, 她吓得坐起来，扭头看向窗边的俊美男子。
对方穿着月白色的锦衣, 如墨长发用玉冠束起，望过来的眼眸在阳光下泛出冰蓝色的冷光。
“你……”
“许瑶。”
男子抬起手在脸前快速划过, 待她看清真实面容后又挥手变幻回去。
温莜意识到共处一室的人是新王, 迅速下床揖手作礼：“拜见许真人，非常抱歉给您添了这么大的麻烦！我、我欠您两次恩情, 日后定会偿还！”
说完想到人家的本事, 炼气期的她给人提鞋都不配, 顿时面红耳赤想找条缝钻进去。
“两次？”
见新王走来，温莜的头低得更加厉害。
“嗯, 对……之前, 多谢您的丹药。”
她下意识地用神识扫过戒指, 发现里面空空如也竟是什么都没有了。
怎么不见了，明明在这里的啊？
温莜把戒指空间的角角落落都寻了个遍，仍没找到圆润的丹药，顿时嘴唇发颤哆哆嗦嗦地跪下。
“对不起，我将丹药弄丢了……”
“你在秘境遭遇了不少, 回春丹是治疗类的丹药, 用来疗伤算物尽其用。”男子缓缓垂眸，伸出手扶她，“再说本来就是送你的, 不必道歉。”
温莜闻言检查起自身的情况，意外发现体内的灵力比以往浓厚不少，仿佛回到了最初开灵时的状态。
因女孩发愣，许瑶没用多少力便将人从地上拉起来，并在对方回神前收手。
温莜已经注意到完好的灵根，整个人都是呆呆的。
她从课本上学过回春丹的疗效，但没有文字记载它能治疗灵根呀？
更何况新王不说她都不知道那是回春丹，既不清楚又怎会草率服用呢？
想问的问题太多，温莜却一个都不敢问。她怕自己问多了，又会被嫌恶。
“这珍珠你收着，离开秘境后亲手交给温芜。”
温莜的视线移到手掌中央的白色圆珠，眸光暗了一瞬。
也是，如果是因为哥哥那一切就说的通了。
“好的真人，我会依照您的吩咐……”
女孩的声音越来越小。
手指快触碰到珍珠时，新王握住了她的指尖。
她错愕抬头，迎上笑眯眯的眼眸。
“虽然里面的东西跟小温莜有关，但小温莜可不能偷偷看了，其他人更不行。”
新王语气温柔地说完，重新摊开手心。
“愿意帮我这个忙吗？”
温莜迅速收回出汗的手，满脑子都是新王叫她小温莜的声音，直到窗外有粉色的花瓣吹进屋内，从新王的身侧摇摇晃晃地飘到脚边，她才又伸出手，抓住纯白无暇的珍珠。
“温莜愿意。”
她把重要的珍珠放进戒指，再三确认位置。随后小心翼翼地抬眸看向新王，默默等待对方再度开口同自己说话。
不知为何，她竟不知好歹地想同那样尊贵的人亲近。
许瑶见她收好了东西，掏出个白脸弯眼的傩面具戴在脸上，慢条斯理地说：“小温莜，直到离开秘境前你都要和我为伴了。”
小姑娘被诡异的面具震慑得不敢动弹，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半张脸骤然落入阴影之下。
“从此刻起，我们就是秘境土著了。”.
凤凰秘境的时限已过去大半，各大宗门从最初手忙脚乱的伤亡惨重到莫名其妙的收获颇丰，已经有被折腾疯的修士传播人心惶惶的言论，坚称秘境终将他们全部吞噬，没人能幸免于难。
同宗的弟子这两日拼了命地做任务，他们发现秘境的整体难度大幅下降后，给的完成奖励要比其他秘境丰厚稀有。
其中变化确实值得推敲，大部分修士选择先憋足了劲做任务，等真的死到临头再考虑其他。
故而大家看似淡定坦然，实则如同行走在刀尖上，心弦紧绷得随时会断裂崩溃。
这个时候，他们见到了和周遭格格不入的大小面具人。
高个子戴着白色笑脸的款式，像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虎。
矮个子是赤脸青牙，呲牙咧嘴的凶相仿佛从地狱溜出来的恶鬼。
有人见过他们远远静立在巷尾深处，有人在林间穿梭时恍惚瞧见他们浸泡在水里，似乎在举行什么仪式。
还有人在和任务反派打斗时冷不丁瞥到他们坐在对面山顶的巨石上，无声注视他们这边的动静。
能流转于不同任务场地还不对修士出手，不少人猜测面具人的身份跟秘境主人息息相关。
不过没人敢主动招惹，一是摸不准面具人的实力，二是传闻面具人出现过的任务都能得到奇珍异宝的奖励，没必要触犯未知的事物。
话虽如此，众宗门弟子仍是不希望碰上面具人。
奖励虽香，可有它们存在的任务难度相对较大，若是再失去同门，剩下的弟子将举步难行，能不能活着离开秘境都难说。
故而当合欢宗的一行人在月色中撞见拿着糖葫芦的大小面具人时，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站最前面的红衣女子转身询问领队：“长清师姐，是否需要放弃这个任务？”
宁长清的目光在糖葫芦上，被喊了两声名字才从回忆里走出来，回应同门。
“我们已经痛失一半的同伴，不能再冒险，放弃任务。”
合欢宗弟子纷纷表示认同，当即掉头折回去。
落在后头的宁长清又看了几眼小面具人掉落的半个山楂，若有所思地朝着同门所在的方向走了两步。
可能是面具人没注意到他们这边，微乎其微的交谈声顺着风向传入她的耳中。
“对不起，我笨手笨脚弄掉了一个……”
“少吃的是你，不必道歉。”
“可是您说冰糖葫芦很珍贵。”
宁长清停下脚步，微微睁大双眼。
曾经，那人也买了冰糖葫芦，也对她说过类似的话。
内心隐约生出道不明的躁动，哪怕她清楚这很荒诞。
那可是跟秘境主人有关的危险因素，怎么可能会是她？
万籁俱寂时，高个的面具人缓缓道：“珍贵是因为这东西只能在人界买到，我也就尝个念想。”
宁长清当即转身，却没再看见大小面具人的身影。
她已经离开了。
另一边，许瑶和温莜坐在了高塔的屋檐上俯视灯火通明的迤逦风光。
这座特殊的城池仿佛架空在河流之上，几乎夜夜都在荷花灯的氤氲火光中暗自诉说它不平凡的故事。
这里是个赏景的好地方。
温莜惊叹地环顾四周，将偌大的城池一览眼底。
“好漂亮！”
她不断地发出惊呼声，举止也比之前放开不少。
身侧，坐姿恣意懒散的许瑶轻声启口。
“等我喝完酒，我们也下去放个灯。”
“真的吗？太好啦！”
温莜高兴地拍了拍手。
许瑶继续品尝美酒，不时将酒倾倒在无忧剑的剑身上。
这几日她过得挺快活。
她们在小巷里寻找萤火虫，在林子里泡温泉，偶尔还会带着温莜见识其他宗门的战斗方式，满足小姑娘对外界的好奇心。
起初她是怕小姑娘无聊，结果带人尝试新鲜事物的过程里自己也乐在其中。
“瑶瑶，魔族朝东去了。”
许瑶本抬头喝酒，闻言默默把酒瓶移开，目光往东边看去。
无忧是昨日发现的魔气，不同于任务里的魔族，这丝魔气的主人能随意离开任务场景，说明不是秘境里的幻象，而是乔装散修混进来的魔族。
“他加快了移动速度，瑶瑶不跟上吗？”
“不用，江尚他们会处理。”
若非这魔族的路线恰好和她们差不多，许瑶也不会去关注。
又有美酒滴在了剑身，无忧一滴不漏地全部吸收。
它偷偷观察契约者的神色，几番欲言又止。
许瑶倒干净酒将瓶子收了起来，起身重新戴好面具。
“想问什么？”
安静了大约有十几息，男声试探地问她：“方才有几个修士……里面有瑶瑶认识的人吗？”
许瑶轻抿嘴，没立刻回答。
合欢宗隐藏自身的本事炉火纯青，若不是领队的情绪突然有起伏被她察觉，自己会和温莜吃完东西再上高塔。
“有是有……说起来。”
许瑶生硬地转移话题。
“无忧喝的惯酒吗？”
那人竟这般特殊吗？
无忧想到契约者惊觉旧人时产生的波动，可以肯定不是仇人或者亲昵之人。
反而是一种尴尬逃避的复杂交错。
契约者不愿吐露，无忧自然而然地顺着她道：“无忧是剑，很难体会到瑶瑶喝酒时的感觉。”
所以没有喝不喝的惯这说法，毕竟它的本体只能区分灵液和其他。
“既如此，在无忧能喝醉前，我先替你保管着你的那份酒。”
许瑶朝兴致勃勃的小姑娘伸出手。
“小温莜，我们去放灯。”
温莜抓住许瑶的两根手指，乐呵呵地站起来欢呼：“放灯放灯！”
第134章 何为因果 机缘
许瑶和温莜找了个人少的地方。
她们对着荷花灯许愿, 随后将其放置于河面，用手拨动几下水让它慢慢地汇入灯群。
“请保佑我能在秘境遇到从天而降白送的流云石。”
听到身边人的低语呢喃，温莜惊慌地把手从水里抽回来：“不能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被面具遮掩五官的许瑶笑了两声, 无所谓道：“本来就没想要它成。”
有得必有失，有因必有果。
在她的认知里, 不劳而获的东西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若这么离谱的愿望都能实现，她反倒得担心后面要偿还的是什么了。
“诶？那您为何还放灯呢？”温莜困惑不已。
“没放过, 所以想体验下。”
“就跟糖葫芦一样？”
“一样，又不一样。”
“嗯？”
望着温莜呆滞的面容, 许瑶回想初次到人界做任务的记忆。
帮助宗门在荟萃争霸赛一鸣惊人后, 她终于得到了许然平明确直白的肯定，得偿所愿的她便把家人和宗门当做自己应该追寻努力的方向。
哪怕比赛受的伤还没养好, 她也不顾长老反对坚持要接任务以稳住宗门贡献第一的位置。
长老无奈之下分给她相对安全轻松的任务, 也是她初次离开修仙界去人界的契机：
给某个皇帝送续命的丹药。
这是宗门第二次给那个皇帝提供丹药, 她向上次送药的弟子打听情况，得知这药是给皇帝的爱人续命用的。
许瑶倍感意外。
以往只有皇帝耗空国库建宗庙宣扬宗门以讨得仙丹长命, 从没听说过有皇帝愿意为了心爱之人付出巨大代价的。
那弟子还神秘兮兮地同她道：“那对帝后挺特别的……师姐去看了便明白了。”
能做到十年国泰民安, 这对帝后引起了许瑶的好奇心。
她御剑飞往人界, 将丹药交给皇帝完成了此次的任务。
面对黄袍加身的男人，无论她怎么琢磨都觉得对方和书里记载的人界帝王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于是她婉拒了皇帝的游玩邀请，只要求离开前见皇后一面。
被带往后宫的路上，许瑶从皇帝和周围人的态度感觉出皇后的地位不同寻常。
虽说都是一国之母，可说到底几乎所有的皇后都得看帝王的脸色行事, 拥有的权势再大也翻不到帝王的头上去……但这个国家不一样。
她面无表情地打量宏伟奢华的殿宇, 按耐住起伏的情绪维持修士的形象，终于在皇后寝宫见到了人。
雍容华贵的女子半倚在美人榻，隔着帘幕不卑不亢地与她说话。
皇后居然比皇帝年长了至少十岁。
许瑶震惊了会儿, 暗自猜测：这大概便是皇后需要丹药的原因？
几番交流后对方突然撩起帘幕出现在她面前：“本宫想与仙人单独一叙，不知仙人是否方便？”
从家国到器皿，话题平常且跳跃。
许瑶不明白对方要求独处的原因，没走只是因为对方的语言生动有趣，她也不忍打断这份高涨的兴致。
直到女子倏地提出共赴赏花宴。
许瑶婉拒的说辞讲到一半，被温柔打断：“仙人若无急事，可以多看看外面……林城的花离了这地就见不到了。”
总觉得对方话中有话的许瑶犹豫再三，终是应下邀约。
当天，帝后习以为常地乔装成游民混入赏花人群。皇后拉着她逛了半天的小摊，上游船休息前还买了糖葫芦给她。
她瞧许瑶拿在手上不吃，兀自安静地吃完两颗，并派人把剩下的交给隔壁间的皇帝。
“入宫前我最喜糖葫芦，但进了宫它只能成为念想了。”皇后顿了顿，眼中含笑，“他每年会偷偷带我出宫，体察民情期间买给我解馋，因是难得，在我心里它变得格外珍贵。”
许瑶今日大多在聆听，闻言也是先沉思，等确定了对方整日的所言所语皆与修仙和宗门无关后，才开口询问：“所以你后悔入宫吗？”
女子侧头看了过来，许是意外她会回应。
随着鸦睫低垂，皇后声音低沉。
“我的目标是救百姓脱离苦海，对比之下进宫是最有机会的方式。”
她不动声色地让侍奉左右的心腹退下，只余她们二人了才继续道：
“若我出生在皇城，我的目标多半是随时都可以吃到喜欢的糕点美食。可我生在生灵涂炭、民不聊生的地方，我发过誓，断不会抛弃每个苦苦挣扎的人。”
许瑶正欲点头，皇后话锋一转：“但再怎么说，我也该死了。”
她起身抓住许瑶的手，满脸严肃。
“十五年前我就该离开人世了，我不想逆天改命。”
经过这两天的观察，许瑶知晓这个国家离不开皇后，也懂了皇帝为何要把续命的机缘留给爱人。
她道出事实：“子民需要你。”
“我知道。”
皇后收回手，语气中流露出点点柔情。她闭眸沉默，再睁眼时笑容苦涩：“各国自有它的命数，我延长的每一日寿命，可能都是国运和皇帝的寿命交换的。”
许瑶暗示他们的交易：“没那么夸张，你们给了回报。”
“不。”
皇后看着她，缓缓摇头。
“宗庙是丹药的回报，可被我改变的万千因果，不是那么容易偿还的。”
她抬手轻轻附在许瑶的双肩：“即便我再不甘，也反抗不了因果。”
许瑶蹙眉：“我不明白。”
皇后见她如此，眼神稍许诧异。她环顾四周，确定四下无人后，从怀中取出方正锦盒，打开盖子让许瑶看见里面的丹药。
不知为何，从丹药显露时，她的面相骤然大变。等她将丹药搁置手心，已然变得死气沉沉如同恶煞降临。
许瑶惊愕，迅速将丹药收进自己的戒指：“怎么会这样？”
皇后痛苦地倒在地上，浑身颤抖，断断续续地告诉她：“十五年前我昏迷了五日，这次，我猜不到会迎来什么结果……”
“魂飞魄散。”
许瑶说完愣在原地，这次的任务棘手了。
仅一瞬，她想到类似借尸还魂的秘法，正开口撞上女子清明的眼眸。
“若是不服用仙丹，我会如何？”
“最多半个月——”
“足够了。”
皇后艰难缓慢地爬起，休息了一会儿对许瑶道：“就说我功德圆满，服用仙丹就羽化成仙了吧。”
这说法能应对帝王子民，宗门那边大约也不会深究，确实是个两全之法。
但许瑶想不通为何她会放弃，也想不通到底何为因果了。明明课本和长老都讲过因果，在此之前她所见所闻也都符合所谓的因果。
那为何拯救万千子民的女子会被天道抛弃？
许瑶给宗门那边传信，决定留下来再等段日子。
她想弄懂。
她想明白。
第135章 后悔 在一切还来得及的时候能重新考虑……
哪怕皇后没剩多少时日, 她仍耗费五日之余协助皇帝处理朝堂之事，并偷偷留下藏了治世之道的锦囊，可谓是为了国家百姓呕心沥血, 连许瑶看了都自叹不如。
若是她大限将至，是否也会为爹爹的宗门做到这种程度？
“你先前说过, 这个国家自有它的命数，你考虑再多, 该毁灭的时候它总会毁灭。”
听闻她的话，皇后指间的笔微顿, 字也立马花了。
她放下笔, 重新拿了纸书写，苦笑出声：“人总会不断后悔, 我亦如此。”
许瑶没再说话了。
她默默将灵力萦绕指尖, 点在女人的眉心。
皇后的视线从灵力现形时便一直在她的手上, 等人收回手才惊觉墨水又染黑了纸。
她一边换纸一边感受身体的变化：“多谢仙人。”
许瑶不甚在意地摇头，随手用灵力烧化了写废的纸。
注意到皇后的神色, 她没熄灭灵力化作的火焰：“怎么了？”
“没什么。”
皇后收回目光, 低眉继续筹备留给后人的信物。
许瑶见她短时间内不会再做其他事, 寻了处地方传音询问起近日宗门的状况。
临时替她的弟子一一应下被叮嘱的事务，末了还告诉她好几个长老都打听过自己，担心她遇到麻烦事脱不了身。
“告诉长老们我一切都好。”
许瑶温声说完，恰逢皇帝派人送来点心，下意识多问了句：“还有人同你问起我吗？”
对面沉吟片刻：“应该是没了。”
“好的, 麻烦你了。”
“许师姐客气了。”
结束传音的许瑶望向摆放在几桌上的点心茶水, 心中稍许失落。
也是，爹爹要打听她的情况只需像阿娘一样单独传音于她，又怎会去问旁人？
她心不在焉地拿起一块绿豆酥, 放入嘴中的瞬间品尝到绵密清甜的味道。
“仙人，这绿豆酥味道如何？”
许瑶如实回答：“还不错。”
皇后遣走了侍奉的宫女，走到她身边捻起点心不顾仪态地整个塞进嘴，用茶水顺下去后，又拿起一块。
“仙人不再多用些？”
“不了。”
她基本不碰人界的吃食，若非方才想心事，她是不会尝的。
皇后闻言把剩余的点心都吃了，心满意足地擦拭手指上的碎屑：“好久没这样肆无忌惮了。”
她回头，视线停留在许瑶拿出的木剑上：“这剑能飞多远？”
“天涯海角。”许瑶看她好奇，思索了会儿问，“要试试吗？”
皇后顿时瞪大眼睛：“我可以吗？”
许瑶执剑走向门口：“破例带你一次。”
听说皇后要乘载仙人的剑，大半个皇宫都昂着头看天上。皇帝更是撇下手头上的事，把商议要事的大臣晾在殿里，火急火燎地赶到后宫见此壮观。
众目睽睽之下，皇后紧张且期待地踩到木剑上，左顾右盼一番后攥住了前头许瑶的袖子。
等她表示站稳了，脚下的剑立刻有了反应。
“飞起来了！真的飞起来了！”
“皇上，皇后娘娘飞起来哩！”
众人兴奋得手舞足蹈，盯着天上的两人连眨眼都舍不得。
考虑到皇后是第一次乘剑，许瑶特意采取稳妥的方式逐渐升高，未料想木剑刚平稳，身后的女人就松开了她的袖子，摊开手抓风玩。
“这是御花园，那是秋风亭……”皇后语调上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可以再高一点吗？”
许瑶诧异地微微侧过头。
当初她学习御剑也花了几天才习惯足不沾地，该说不愧是做皇后的人？
她们在皇宫上方飞了几圈，引得无数人围观议论，“皇后娘娘得仙人青眼”的言论也传得沸沸扬扬。
本以为皇后会将剩余的时间都留给皇帝和国家，不想对方上了瘾，竟连着三日都想乘木剑四处晃悠。
许瑶尽力满足她的愿望，但听到她想飞往其他国家看看时，还是冷着脸拒绝了：“修仙界不能破坏人界的秩序，先前答应你在本国已是最大的退让。”
皇后只得放弃，不过她很快找到了别的想做的事：
用灵力在同一时刻看见春夏秋冬四季变幻。
许瑶想到她只剩两日，也给实现了。
随后女人穿着夏季的服饰，在梅园翩翩起舞，往往一曲未完就团了雪球和心腹打起雪仗，不拘一格的举止和见面那会儿判若两人。
等到最后一日，皇后干脆连皇帝都不肯见了，求着许瑶飞到旁人见不到的高度。
当看见远处若隐若现的高楼岛屿，得知她们所处的位置正是修仙界与人界的边界地，女人望着修仙界的方向，眼中的光熠熠生辉。
回到皇宫，她坐在院子的秋千上久久失神。
许瑶凝视她越发明显的面相，估算还有半个时辰。
“我有点后悔了。”
“这次是什么？”
许瑶与人界的这位皇后相处不过半月，却从她的口中多次听见“后悔”二字。
“曾经有位仙人路过此处，那时我尚未服用仙丹，他看出我这一生功德圆满，能助我下一世投到修仙界的好人家去。可我看朝堂局势动荡，恐让百姓又回到水深火热之中，故而没同意这笔交易，选择了贵宗。”
皇后叹息，抬眸瞅见暮色。
“如今我了解了仙人所看到的世界，才发觉当初做选择时根本没理解其真正含义。”
“我的功德从百姓而来，亦为百姓而去。下一世，多半还是在人界吧。”
许瑶不由得陷入沉思。
若功德并非做善事就能积累，那因果岂不是也——
许瑶一直以来坚守的观念受到冲击。
“仙人，我想死在日光明媚的午时。”
随着灵力流转，昏黄的天幕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万里无云的晴日。
温暖刺眼的阳光洒到女人衰老青白的脸上。
她伸出手对着金乌，脚尖轻点地面，身体缓缓晃动。
不时传来宫人惊叹的动静，言语间尽是对皇后娘娘的敬佩崇拜。
吱吖、吱吖。
秋千终是停了下来。
许瑶想皇后应当是后悔的。
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该破例带她乘剑？
可当她注意到女人平静的睡颜，发现并不是那么回事。
许瑶用法宝将皇后的容颜定格在第一日她们相见时的模样。
她把定好的说辞告知世人，并交予皇帝锦囊和装了信件的锦盒。
离去前，她买了两串糖葫芦，一串自行吃了，一串留在了皇后的墓内。
她很庆幸，在一切还来得及的时候能重新考虑做什么选择。
“不好意思真人，温莜还是不大明白。”
许瑶收起思绪，给努力想跟上她所言为何的小姑娘擦手。
“没有你想的那样复杂，就是想吃、想玩。”
小温莜这才放松下来，欣喜认同：“确实好吃！确实好玩！”
第136章 魔物 在下愿意以身犯险，去邪归正
许瑶带着温莜慢悠悠地朝江尚他们所在的方向前进, 她不参与秘境的试炼，只需在结束前和人碰头就行。故而遇到景观奇特的地方，她也愿意绕个小路去看看。
温莜逐渐不再拘束, 高兴的时候也敞开了笑，到了人群中还喜欢拉住许瑶的袖子, 一步不离跟个小尾巴似的。
担心她被冲走，许瑶也由着去。
秘境关闭的前一天, 她们在凉亭喂鱼等雨停。
温莜将馒头掰碎，各个方向都撒点引导鱼群分散, 好让更多边缘的鱼能吃到。
她喂到一半, 正欲换个位置继续，突然瞥见许瑶摊开手指把大块的馒头都丢了下去。
她瞧着馒头扎进水里溅起巨大浪花, 再眨眼, 周遭环境已变, 竟到了棵参天大树的面前。
“那带有魔气的珠子分明是从她身上掉出来的，你们不肯交人是打算维护和魔族有染的叛徒么？”
“就凭颗珠子定罪？修真界众多法宝都有移花接木的作用, 谁知道是不是你偷摸把这东西塞人家身上的。”
“不是她的东西她干嘛要捡起来？你们就是心虚害怕, 竟还敢攀咬别人！”
“若真是见不得人的魔物, 瑶长老会轻易从戒指里拿出来给你们看到？要诬陷也动动脑子，别说些笑掉人大牙的傻话。”
“你！你们简直强词夺理！”
温莜绕过树根定睛望去，发现争吵的人都统一穿着，显然是进秘境寻宝的宗门弟子。
她认出遥丰宗的服饰，结合方才的话语, 在对质的队伍中找到和新王一模一样的人。
“那是我做的傀儡。”许瑶出声解了她的疑, “等那边事情结束，你可以先回到同门身边。不过你之前深陷危机，他们怕是会惊愕你还活着。”
温莜知道自己丢失了段记忆, 也清楚身为遥丰宗弟子的她该回到同门那边，可这几日的快乐时光着实令她不舍得回到那个被排斥漠视的压抑氛围里。
“我……我……”
见她支支吾吾做不出决定，许瑶不免改口：“算了，左右明天秘境就关闭了，也不着急这一日。”
那边受常坪长老所托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教训许瑶的元婴弟子竟当场拿出本命武器，打算强行出手了。
“和魔族有关的人都得死！”
江尚毫不犹豫地甩出法宝挡下突袭的招数，由他站在前和同门迅速组成圈，把“许瑶”保护在内。
他收了法宝，愤怒道：“平白无故地偷袭，真当我仙坛宗是好惹的？”
“魔物在她手上……宁肯错杀也不能放过！”
遥丰宗的元婴弟子正要号召同门一起进攻，忽见有人御剑而来，当即停下动作警戒起来。
“江尚！别执迷不悟了，你非要等仙坛宗全毁了才后悔吗！”
鸿合宗的青画飘飘然落到众人中间，用剑指着“许瑶”，神色凝重。
“她很有可能在利用你的宗门，私下里偷偷谋划什么阴谋诡计，否则以她今时今日的本事会甘于做个长老？”
江尚闻言面不改色：“你们根本不了解瑶长老。”
仙坛宗的众人皆是一脸坚定，表明立场。
青画恨铁不成钢：“当真是鬼迷心窍！”
都怪这个许瑶，害她在江尚眼里成了指手画脚的外人。
许瑶并不担心江尚他们，反而更关注潜藏在暗处观察的魔族。
她不确定魔珠是魔族的，还是遥丰宗弟子的。
若是后者，至少知道对方的意图。可若是前者，魔族的家伙想干什么？
鸿合宗的其他弟子跟随青画陆续到了地面，听完前因后果也不发表结论，甚至不想掺和进遥丰宗和仙坛宗的纷争当中。
他们劝说青画离开无果，只得尴尬杵在原地。
三方僵持不下之际，混在宗门队伍里的许嫣站出来：“仙坛宗的道友大约是被许瑶蛊惑了，她远没有表面看上去这么简单。各位道友，想必你们多多少少也听说过这事，潮毕宗的化神期大能因她的花言巧语自爆而亡，恐怖如斯。在下愿意以身犯险，去邪归正！”
神女剑一出，凌冽寒气瞬间四散。
温莜见状焦急地转头：“他们定是误会了您——真人？真人！”
此时，许瑶紧跟在魔族后边已经追了十几里。
第137章 中毒 有人拐走了你的傀儡人
假扮散修的魔族找到处隐秘的山崖, 环顾一圈后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提前设好的阵法里。
许瑶在外面等了会儿，没见到他的同伙。犹豫片刻，决定进去一探究竟。
秘境限制了修为, 到了外头她就没把握控制住对方，也没机会知晓这魔针对的是她还是其他人了。
然而许瑶踏进阵法发现里面除了满地的纸, 便只有呼呼大睡、毫无戒备的魔族。
她甚至走到纸张附近，捡起两张查看, 那魔族也没醒来。
许瑶怀疑是自己多虑了，就这散漫的魔族能办什么大事？
纸张上的图文也是乱七八糟, 隐约只能辨认出几个宗门的名字, 以及被划掉的标记。
她思索半天，只大致揣测出魔族在几个宗门内做筛选。这些宗门规模中等, 不似蓬莱仙宗那般声势浩大, 往常是不会被魔族放在心上的, 所以这次行动大有可能是私人恩怨。
许瑶将随手丢弃的纸张全部看了遍，大半她记得的宗门名字都划花了, 唯独仙坛宗和遥丰宗没见着, 它们应当也是符合要求的。
她抬头看向别处, 没多久便看见了魔族用来垫脑袋的石头下还压了半张纸。
随着心念一动，石头附近骤然现出薄薄冰片，无声切断了没被压住的部分。
许瑶伸手抓住残纸，上面果真写的是“仙坛宗”，以及残缺的半边字迹, 能确定是“遥丰宗”。
仙坛宗没有被划线排除, 不知遥丰宗是否也如此。
她摊开手心，轻轻吹气让纸张飞回石头底下。
这家伙究竟想干什么？
许瑶正欲改了魔族的阵法，突然听到江尚的传音：
事情闹大了, 速回。
权衡之下，她在魔族身上落下追踪印记，先赶了回去。
温莜找不到人，走了几步触碰到屏障，再进不能。她围着屏障绕了个圈，发现自己能活动的范围只有四五平米的样子。
虽然离不开这个地方，但温莜反而安心了。
真人没有丢下她。
她从戒指拿出宽大的荷叶，垫在地上乖巧坐等。
起初只遥丰宗的许嫣和元婴弟子动手，俩人也是极其收敛，谁都不想当出头鸟却希望对方动真格。
后来青画劝说许久没得到一句回应，气急败坏加入斗争，出手比他们都猛，恨不得当场把“许瑶”打出魔形，以证明她的话是正确的。
青画毕竟是鸿合宗的领队，天赋实力均不差，仙坛宗的大半弟子只得祭出武器应对。
鸿合宗的弟子看自家师姐以寡敌众，再不想趟这浑水也要出面镇场子，纷纷加入混战。
许嫣见此对同门下命令，企图趁乱重创“许瑶”。
各类法宝齐上阵，斗法的光芒耀眼逼人，仙坛宗的弟子还得判断对面何人，尽量避开被青画拉下水的鸿合宗道友，以免真正伤了和气。
纵是江尚他们再团结，也不堪人数上的压力，免不得漏掉难以发觉的阴招。
遥丰宗的元婴弟子冷不丁混进仙坛宗的队伍里，找准时机将常坪长老给他的毒药泼向“许瑶”。
“许瑶”周围的两个弟子反应迅速，但仍是让几滴毒水碰到了瑶长老的脸上，竟发出烤火的滋滋声。
许嫣望着脸上出现蜈蚣般可怖花纹的“许瑶”，愣了愣后上扬嘴角。
欢好水，合欢宗炼制出来的玩意儿。
但凡沾上点立刻破相，若两炷香内没有找人解毒，那这毁容的花纹就得终生相伴了，哪怕改变容颜体型，这丑陋的东西都不会消失。
严格意义上欢好水算不上是毒药，不在意长相的话简直无痛无痒。不过在满是美人的修真界，顶着花纹绝对会成笑柄，故而被合欢宗拿来充当威胁人与他们双修的手段之一。
这点时间许瑶只能在他们这伙人里挑一个双修了，要是她再拖上一拖，说不定会做出当众出丑的事来。
许嫣兴奋得手指发颤。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这小贱人迟迟不动无非是认准他们的实力，犯不上她亲自出马。
她既这样高傲，过会儿双修的时候岂不是要了她的命？
许嫣在心底连连拍手叫好。
打他们的确打不过，这泼欢好水的招实在太妙了！
“瑶长老中毒了，快拿解毒丹！”
听到仙坛宗的弟子大喊，其余人一时都停了动作。
青画看了眼就别过头，毫不遮掩地讥笑：“真丑。”
鸿合宗的弟子收了武器，都懵了：“这什么毒？竟然毁人面貌。”
江尚给“许瑶”喂了解毒丹，哪知没起效果，呆了下愤怒道：“谁泼的？”
同门立马指认遥丰宗的元婴弟子：“江尚，是他干的！”
完成任务的元婴弟子猖狂承认：“你们不是非要支持你们的瑶长老么？那就挑选个人和她双修吧，我好心提醒下，再有一炷香这疤痕就去不了了。”
解决办法我说了，信不信由你们。
他心里暗想。
仙坛宗的弟子不约而同寻求江尚的指示，和傀儡人双修这这这……
“你以道心起誓——”江尚话说到一半忽然视线被白烟占据。
“他说的是真的，人我带走了。”
他的耳边倏地传来清冷的女声。
等白烟被法术打散，“许瑶”也消失在他面前。
江尚和同门对视，各自干事。
同门：“你们不仅歹毒地毁人面容，还设法带走了人，我看你们才是堪比魔族的邪恶之人！”
江尚：“瑶长老抱歉，有人拐走了你的傀儡人。”
第138章 手串 他于她，真的不可取代吗？……
合欢宗的弟子见领队真把仙坛宗的宝贝长老偷来, 各个吓得瞪眼后退。
“长、长清师姐，你真抢来了？”
“这欢好水必须得是同人……额自然修士可以改头换面，但这, 你来解她的毒？”
宁长清低头望向凝视自己的女子，那可怖的花纹颜色诡异变幻, 可她清楚，再过会儿花纹会固定成黑色。
闭上眼, 睁开时已是男子模样。
她朝着脚下撒出能迅速长出万花的种子，娇艳欲滴的正红花丛挡住视线。
“你们守着, 别让人靠近。”
合欢宗弟子面面相觑, 彼此传音直呼离谱。
她们合欢宗和哪个宗门都套过近乎，不过很少有人愿意做到这个程度来结交朋友, 尤其对方还是个女子。
“就怕容貌恢复了, 人家不领情反而恼了。”
“欢好水说到底还是我们宗门流出去的, 不记恨我们就算好的了。”
“说起来外面的人哪里听闻过欢好水，要是那个许瑶误会我们乘人之危骗她双修咋办？”
“你们想远了, 长清师姐向来不近男色, 她知道怎么双修吗？”
“……”
宁长清轻轻把“许瑶”放下, 声音沉着冷静：“我会蒙上眼，等毒解了之后清除这段记忆。”
她抬手间褪去外衫，解下发带绕着眼睛缠了好几圈。
“或许你会觉得恶心，如今也无别的办法。”
身下的人没有回应，但她能感觉到目光。
没制止, 那便是默认。
也是, 她们最清楚欢好水的效果。
当初要不是许瑶，她的身上早布满错乱交杂的疤痕。
这几年欢好水不断改良，那时用的法子也无用了, 只剩下这一种法子。
宁长清故作淡定地伸手要去脱“许瑶”的外衫，然而没了视野，又主动断了修士的感知力，尝试几次都没抽开结，相反地，还被她弄成了死结。
也不知是生疏，还是时间紧张，她的心跳声砰砰砰地仿佛要跳出来。
“抱歉，我还是第一次。”
宁长清骤然息声。
她似乎感觉到了梦中多次出现的久违气息。
那时夜色朦胧，空气里弥漫暴雨过后土壤腥湿的味道。
她躺在泥潭，内心平静地遥望柔柔的月亮。
就这样沉下去好了。
先是手臂，再是耳朵、嘴。
泥流进眼睛前的一刻，她记住今晚明月的样子，合上了眼。
“你在做什么？”
困惑的男声伴随雪松香闯进她的世界。
宁长清扯下发带，转头和站立在侧的白脸弯眼面具对上眼。
男人见她不语，轻念一句将傀儡变回符纸烧化。
宁长清的视线落在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手背的筋还是那么明显，她顺着往手腕挪动目光。
“我要先去找下毒的人算账，等出去了再好好谢你。”
“你的菩提手串呢？”
“啊？”许瑶愣了愣，举起手扫了眼空荡荡的手腕，“收着了，戴着影响我挥剑。”
宁长清起身整理起仪容：“你把手串送我当谢礼吧，别的不必了。”
许瑶把菩提手串从戒指里取出，迟疑道：“它不是法宝。”
“本来我也只是还人情。”宁长清从许瑶手里接过手串，客套揖手，“告辞。”
许瑶跟着作礼。
和江尚他们碰头的途中，无忧没忍住询问处于尴尬状态的许瑶。
“瑶瑶救过她？”
“……算是吧。”
“那你们这是两清了？”
许瑶答不出了。
那时她男相路过，发现了被同门设计中毒急需找人双修的合欢宗新弟子。那会儿的欢好水还能通过砍去伤口的方式愈合，她就带人去了山洞治疗。
那新弟子被泼到好多地方，难免要褪衣处理。好不容易剜去了全部的疤痕，少女已然奄奄一息。
许瑶还没有掌握重塑丹的炼制方法，只得陪伴在旁，用法术一点点地治。
期间她们从沉默无言到会简单交流，许瑶对于少女的处境还发表了她的观念。
事实证明，女孩听进去了，在合欢宗站稳脚跟后带起了靠自身努力修炼赢得身份地位的风潮。这次合欢宗能进秘境，也是凭借她带的这支小队，披荆斩棘地踏进众人眼中。
如果不是后来面貌恢复被人误会是男修表露心意，她们相遇时也不会这般拘谨。
无忧见状没进一步追问。
他的契约者和好多人都有深深浅浅的羁绊，缺了他也不孤独。
他于她，真的不可取代吗？
第139章 杀意 结果真是你
青画在“许瑶”消失后就主动收了武器, 为了撇清自己的嫌疑，帮助仙坛宗找带走他们长老的心怀不轨之人。
遥丰宗自然也不认，不敢得罪鸿合宗就阴阳“许瑶”不想丢脸去找其他修士双修解毒了。
仙坛宗的弟子哪能任由他们为非作歹还全身而退, 冷笑地对遥丰宗的元婴弟子道：“要我说魔珠和那毒药同等恶毒，恐怕出于同一人之手。”
遥丰宗的元婴弟子仗着他修为高, 竟起了杀意，恶狠狠地瞪着：“你竟敢口出狂言, 真当我不敢杀你？”
他仔细想过，左右已得罪了“许瑶”, 仙坛宗势必不会和他们善罢甘休, 不如怂恿鸿合宗灭了仙坛宗的弟子，留下个江尚洗了脑送给青画。
他是看出来了, 鸿合宗的这个天之骄女很是爱慕江尚, 能说动她的把握至少有五成。
只要仙坛宗的人没了, 他们遥丰宗也就无事了。
就算那“许瑶”运气好找到了人解毒，也不敢回来被他们笑话, 等到秘境结束, 纵使她有心报复回去, 也要先头疼怎么给仙坛宗交代失踪的弟子去了哪里。
而他回了遥丰宗，有护宗大阵保着，不怕“许瑶”杀上门。
有时候看似自毁的法子胜算却极大，就看他敢不敢搏了。
元婴弟子下定决心后，暗自给青画传音沟通合作。
青画听了他的计划只觉得这人疯了, 可当她听到对方说“仙坛宗的小少爷如今已把你当做敌人”又迟疑起来。
要是她把受伤失忆的江尚带给江真人, 再添油加醋地说许瑶临阵脱逃，不顾同门死活，江真人定会把她当做江尚的救命恩人, 拉近关系不说那许瑶也会被赶出仙坛宗，再也入不了江真人燕真人的眼。
青画犹豫再三，终是同意了配合。
不过她跟遥丰宗的弟子说好，他们鸿合宗不会插手虐杀仙坛宗弟子的事，会找借口先行离开。
遥丰宗的元婴弟子不满她袖手旁观，但也只能应下。
“距离秘境关闭仅剩半日，我们还要去做任务，就不掺和你们两宗的纷争了。”
见自家师姐总算肯走，鸿合宗众人纷纷附和。
“多有叨扰，抱歉抱歉。”
“今日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还请各位见谅。”
他们一行人匆匆转身，不料有人闪到了面前。
青画千算万算没算到江尚会派人拦住她。
她不甘地看向男子，他不苟言笑的样子冷漠异常。
“江尚！”
江尚却不看她，语气冰冷：“魔珠和拐人的事尚未有定夺，所有人都不能走。”
鸿合宗的弟子们瞥了眼难过到摇摇欲坠的青画，赶紧赔笑。
“江道友，这两件事跟我们真不相关，我们鸿合宗与仙坛宗平日里也算交好，怎么会做出伤害两宗友谊的事呢？”
“那你们方才动手是为何？”
“这，这……”
遥丰宗的元婴弟子巴不得他们留下能提供点帮助，他虽然修为比江尚他们高，但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杀死团结的整编小队。
有青画就不一样了，这女人能帮他应付下江尚，只要能拖一会儿，仙坛宗的其他弟子就能死绝。
没了同门扶持，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少爷还敢叫嚣？
有了主意，元婴弟子当场掐手诀凝聚火焰：“青画道友，江尚就交给你了。”
青画感受到同门炽热的视线，下意识反驳：“你在胡说什么！”
然而她很快改变了想法，祭出本命武器攥紧手心。
“是啊，我青画想要的还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他们同时对准仙坛宗发动攻击，阵势如同对待死敌。
许嫣虽不知晓他们的计划，看见两人对许瑶珍惜的人下死手，倍感痛快。
对，这才对，小贱人所珍视的父爱母爱、知己朋友全留不住！
这就是她多次抢走自己机缘、阻碍自己飞升的惩罚！
元婴弟子采取一击必杀打仙坛宗措手不及的策略，把有攻击效果的法宝通通使上，杀意滔天浩大，令不少弟子都心悸后退。
仙坛宗众人快速组成防御之势，无人露出惧色。
全力打过来的男人哼哧声“天真”，迅敏掐完法术的手诀，一招飞龙在天席卷周围的气流，灼热火焰凝聚金眸赤龙直冲天幕，稍作盘旋便气势汹汹地俯冲向仙坛宗的防御屏障。
江尚见状在传音时声音骤然变大。
赤龙即将碰到屏障时，从后方闪来戴着傩面具的神秘男子。龙头直直撞上他的手掌，竟诡异地没入其中，几息吞噬干净，连一丝火焰都见不着。
他嘴唇紧抿，翻身落到地面，踩住青画的本命武器。
欲捂耳的手抬到半空，意识到什么又缓缓放下。
热浪散去，空气凝滞。
变故来得太快，元婴弟子和青画都没了后续的举动。
也不知谁先喊了声面具人，遥丰宗和鸿合宗的弟子皆是面色青白，如临大敌。
许瑶及时到场挡下攻击，正传音告知江尚注意声音大小。
江尚不以为然，注视着男装的她。
“得知有对面具人穿梭在不同任务场景的时候我就有猜过会是你，结果真是你。”
许瑶的目光慢慢扫过那些惊恐的脸。
“看来我这形象震慑四方，若是现在变回去——”
“等等！那个矮个面具人是谁？”
第140章 起誓 她是妖女！
许瑶用“现在你跟我聊这个？”的匪夷所思眼神暼了他一眼：“之后再说。”
她沉默地靠近站在最前头的青画, 凝视对方闪躲惊惧的眼睛，倏地抬起手。
“啊别杀我！”
“我，许瑶……向天道起誓, 魔珠并非我的所有物，与我毫不相关。如若不然, 灵根尽毁，修为尽散。”
青画眼眶湿红, 呆滞地听着男子慢悠悠，口齿清楚地说完, 末了还对她点头示意：
“该你了。”
青画涣散的视线有了短暂的凝聚, 她旁若无人地瘫倒在地，喃喃自语：“青画向天道起誓, 魔珠并非我所有。”
她早该意识到了, 拥有翻天覆地本事的修士怎么可能会闷不吭声任由他们攀咬？
仙坛宗没选择上来就天道发誓, 无非是给许瑶拖延时间，好让她过来亲自算账。
“下一个, 你来。”
面具摘下, 男子的身形变幻成女子模样。
青画见到那张洁白无瑕的脸, 控制不住地全身发抖。
能凭借一己之力唬住所有宗门弟子，想要灭两个宗门的口又有何难？
被指中的元婴弟子同样恐惧，颤颤巍巍地举手起誓：“我以道心起誓，魔物与我无关。”
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江尚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许瑶淡淡问道：“欢好水哪来的？”
“这我为何要说？”元婴弟子咬牙切齿, “这和魔物无关！”
“你毁了我的傀儡, 我问问都不行？那好。”许瑶唤出无忧剑，“都是元婴，切磋交流一下。”
元婴弟子气得青筋暴起：“向合欢宗买的！”
顿时有数道嫌弃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元婴弟子何时受过这种屈辱, 可为了活下去，他只得忍着。
欢好水的事交代完了，许瑶收剑：“在你们因个人恩怨纠缠时，可知有魔族在暗处洞察？”
有魔族？！
众人当即大惊失色，拿出武器严阵以待。
江尚汗颜出声：“已经走了，他要是有杀心，我们早死了。”
鸿合宗的弟子认识到错误，惭愧地低头道歉：“是我们没有做到约束，才酿下此错。魔珠恐怕是魔族故意丢出来的，好让我们内部分化。”
许瑶假装无意地扫过两宗弟子，实则观察。
“没起誓的道友烦请自证下，若我们当中出了魔族的内应，那让他离开秘境后果不堪设想。”
宗门弟子们纷纷附和。
“许真人说得对，魔族不可能什么都不做，保险起见还是证明了清白，这样大家才能安心。”
“我以道心……”
众人陆续起誓和魔珠无关，江尚等人也跟着一道完成。
很快，只剩下遥丰宗的许嫣还没有表示。
鸿合宗的弟子诧异问道：“道友，你为何不起誓？”
众目睽睽之下，神情难辨的许嫣缓慢举起手：“我，我向天道发誓，魔珠不是我——”
说时迟那时快，有道东西快速劈在了许嫣的脚边。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万里无云的天空逐渐聚拢乌云。
这下许嫣是半个字都不敢吐了，脸色灰白地举头望天。
为什么天道这般无情，可以给许瑶无限放行，轮到她便百般阻拦！
“魔珠竟然是她的，我们冤枉错人了。”
“这遥丰宗真是好无耻，自己的同门勾结魔族，还好意思诬陷他人。”
“我们把叛徒抓起来，先废了她的灵根，再带出去给长老们定夺。”
“我认为应该对她搜魂，免得夜长梦多。”
青画如同抓住救命稻草，笑得讨好：“许真人，只要您点头，我愿意代劳。”
许瑶尚未表态，遥丰宗的元婴弟子却自顾自的把手掌附在了许嫣头顶，大义凛然的模样：“不用麻烦二位，遥丰宗自清门户！”
“就凭你？”
许嫣自暴自弃地大笑，身上跑出来魔气构成的长条触手。
“魔物又如何，只要能成为我的助力，何尝不是个宝贝？”
“是她！定是她杀害了克师弟！”
遥丰宗的人惊醒，顿觉毛骨悚然。
有修士不解，小声询问他们：“你们说的是什么？”
“她。”男人指着被魔气包裹的许嫣，“为了占据同门的任务奖励，用魔物杀了人！”
这话一出，离许嫣近的修士都害怕地往后大退几步。
“她是妖女！快杀了她！”
“遥丰宗怎么会出这么个败类，我们联手将她正法！”
面对刀剑相向的围攻，许嫣惋惜脖子上的玉佩已对修士没有效果。
她深深望向后方没有表情的许瑶，等待她的决定。
可终是畏惧的人先袭来。
上前的修士们见到诡异的触手朝他们这爬动，纷纷拿武器防御。未想触手会喷黑汁，逼得他们不敢靠近。
喷了汁，触手们缩到许嫣身边，将人包裹得严严实实。
“这是在做什么？”
“莫不是那妖女无法掌控魔物，反过来被吞噬了吧？”
许瑶向前走了走，江尚拦住她。
“别靠近，小心有诈。”
她点头，用脚踹起颗石子踢了过去。
石子碰到的瞬间，魔物们碎成珠状往下坠落。
众人仔细一看，哪里还有许嫣的身影。
“妖女被吃掉了！”
“她死的太快，我们还没逼供出有用的消息！”
“没死。”许瑶打断他们的议论，“她只是逃走了，用了类似于传送阵的方式。”
宗门弟子们大多连魔族都没见过，更别谈知道魔族逃跑的手段。
他们乱成一片，没人能给出主意。
“你有追查她的办法吗？”
收到江尚的传音，许瑶如实回答：“不确定。”
她用灵力在土地上勾画出秘境里的任务地点，随后抬眸数了数在场的人数，从戒指里取出同等数量的灵石。
“这个灵石能检测到魔气，如果对它注入灵力后发生颤动，说明附近百里有魔气。每个宗门负责六个点，进到场景后找个安全的地方操作，必须在秘境关闭前完成。”
仙坛宗的弟子率先收好灵石，鸿合宗紧跟其后。
轮到遥丰宗了。
修为较低的弟子红脸启齿：“许真人，我们只剩这么几个人了……再说秘境很快就关了，我们也来不及赶过去啊。”
仙坛宗的弟子恨得牙痒痒，正想怼他不料有人答了。
“是你们先冒犯纠缠，我还没找你们算账，别得寸进尺了。”
许瑶的眼神毫无波澜，却依旧威慑力十足，连鸿合宗的弟子都下意识低下头。
江尚也冷冷开口：“仙坛宗本没有义务帮你们抓人，我们出力只是不想让魔族的计谋成功。”
遥丰宗和鸿合宗没再提出问题，许瑶将灵石丢到遥丰宗的弟子怀里，即刻启动法阵。
法阵光一灭，仙坛宗的弟子在原地发愣。
诶？什么情况？他们不是应该在任务场景里吗？
江尚见到他们傻乎乎的样子，人手一个脑壳崩：“瑶长老哪舍得让你们冒险，笨。”
众人回神后感激涕零：瑶长老对他们好好！
江尚把灵石收进戒指，低头看仙坛宗负责的几个点。
“说起来你真就这么放过他们了？”
“几个精力旺盛的，我分了棘手的任务点给他们。”许瑶顿了顿，“灵石。”
江尚一边把灵石又拿出来一边嘀咕：“干嘛偏偏要用我的。”
仙坛宗传送到了最近的任务场景。
他们来不及探查周围的情况，注意力通通在队伍里多出来的小面具人身上。
温莜被盯得紧张不安，身体往许瑶那边挪了又挪，最后躲在了身后。
“啊是矮个子的面具人。”
“瑶长老这段时间都和他待一块吗？”
“是谁羡慕嫉妒了我不说。”
江尚眉头微微蹙了下，好整以暇地问许瑶：“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