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舞台上, 新的表演开始了。
这次的演唱者不再是黄鹂鸟，而是一位鸟稀人男性。
他在重新布置过的舞台中央展开了自己色彩艳丽的翅膀，高傲的仰起头, 从喉咙间发出了雄厚低沉的歌声。
意外的是, 如此具有压迫感的声音，唱的内容依然还是有些俗套的爱情故事。
“哇，今天的歌怎么都是些赞颂爱情或者自由的？”
艾黎托着腮，有些无聊的打了个哈欠。
歌好听是好听，但是其中的内容她也是真的无法共情。
“卡纳瑞是流浪者聚集而成的部落，其中占比最大的成员来历，都是为爱私奔的各种人士。”乌洛解释道：“比起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部族，它更像是一个流浪的艺术团体。这儿随时会有人因为各种缘由加入,又随时会有人以各种理由离开。”
“但不可否认的是,在这种制度之下，这个相对自由的团体创造出了不少脍炙人口的艺术作品,勾起了人们对这种生活的向往，也让一些年轻人们趋之若鹜。”
“原来如此。”艾黎点点头，然后非常自然的接话道：
“对了,你不好奇我拿到了什么礼物吗？”
她问了个废话,因为在舞台上,那位主持人就将项链的来历说得一清二楚。
但乌洛十分配合的问道：“当然好奇。所以,你拿到了什么礼物？”
艾黎对他的配合十分享受。她笑眯眯地从手镯中拿出了一个极具卡纳瑞部族那种绚丽色彩的礼盒,将它推到了乌洛的面前。
“你看看就知道啦。”
乌洛没有多想，接过那个礼盒就打了开来。
然后，他就愣在了原地。
礼盒之中躺着的，是一整套以彩色羽毛为主要材质，衔尾蛇为主题精心打造的银质饰品。
作为法神,他一眼就看得出，那看似平凡的彩色羽毛之上萦绕着数量可观的空间元素。关是这一点，就足以证明这套饰品的价值不同寻常。
更重要的是，它的每一个元素、色彩和弧度，都能和自己的喜好完美对应上。
毫无疑问，这只能是出自艾黎之手。
“乌洛大宝贝，十周年快乐。”
艾黎笑眯眯地问道：“礼物，喜欢吗？”
乌洛沉默了会儿，忽然打了个响指，艾黎就感觉周围的空间在瞬间仿佛被一层薄膜隔开。
艾黎还没来得及观察自己男朋友是怎么使用魔法的，就感觉身体一轻，紧接着整个人就从座位上飘了起来，最终落进了乌洛的怀中。
面色肃穆的法神冕下一手揽着恋人的腰，另一手拨开了自己的长发，露出漂亮的脖颈，以及带着银色耳钉的耳垂。
“帮我戴上。”他的声音轻飘飘地回荡在艾黎的耳边。
没有什么答案，比身体力行的使用它们更能体现出他的喜欢了。
艾黎笑着应了一声，手指顺着乌洛的脖颈向上滑到了他的耳垂，将耳钉取下之后，挂上了自己设计的那对耳环。
衔尾蛇下悬挂着的彩色羽毛带着满溢而出的空间元素，贴着他漆黑的长发和苍白的肌肤，将本就俊美的法神冕下那张脸衬托的更加迷惑人心。
艾黎舔了舔下唇，没忍住在他嘴角亲了一口。
乌洛颤了一下，手掌捏紧艾黎的腰，眼神变得有几分危险。
“这也是礼物的一部分吗？”
他的鸳鸯眼溢满了晦涩地光芒，只是不等艾黎回答，穿透了空间屏障的哄闹声就打断了这有几分暧昧的氛围。
意识到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干了什么的艾黎脸刷的一下红了，哪怕知道周围人肯定是看不到他两的暧昧举止，但她还是迅速的从乌洛身上挣脱，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咳咳咳，那什么，看表演呢，别想太多哦。”
“你知道自己这行为叫什么吗？”
面对她再一次的恶人先告状，乌洛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又菜又爱玩。”
艾黎已经冷静下来，她立刻理直气壮地点点头，毫不犹豫的承认了男友的指责。
“没错，但是我的礼物呢？”说着，她笑眯眯伸出了手。
“可别告诉我你忘记了。”
哪怕知道艾黎在转移话题，乌洛还是有些得意的抬起头。
只是，他并没有回答恋人的问题，而是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
艾黎眨了眨眼，默契的保持着这份期待，将注意力重新投入到了现场的表演上。
演出没多久就结束了。
散场之后，黄鹂鸟主动找到了艾黎，对于今天场上帮着解围的事情表达了感谢。
艾黎倒觉得没什么，寒暄两句之后就和乌洛离开了卡纳瑞营地。
今夜月色正美。
艾黎和乌洛手牵着手，一边聊着魔法上的一些常识和问题，一边慢慢走在回家那条林间小路上。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黑夜的森林里行走。哪怕是再熟悉的环境，也因为光线的原因与白天呈现出完全不一样的氛围。
清冷、幽寂，伴随着一路上的虫鸣鸟叫，让人有种茫然和孤独的错觉。
即便是自己男朋友那向来冰冷的手心，如今也显得温暖无比。
“艾黎知道怎么在打开冥想状态视觉的情况下前行吗？”
倏然，乌洛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她。
这个话题刚刚正好聊过，艾黎下意识地回答道：“首先，要进入冥想状态，然后让精神力覆盖在眼睛里……”
她一边说着，也一边按照脑海里的记忆去验证这个答案的正确性。
当元素们带着欣喜的欢笑传递到她的耳中时，艾黎睁开了眼睛。
世界在这一瞬间，仿佛活了过来。
彩色的萤火虫和元素们漂浮在周围，点亮了原本仅有黑白二色的森林。深色的、浅色的、明亮的、暗淡的，一切的色彩覆盖在原本枯燥的视野中，让人如若闯进了一副精心编排过得游戏场景。
就连风吹着树叶带来的悉索声，与虫鸣鸟叫相伴也仿若最自然的乐章。
“这是什么？”
艾黎松开乌洛的手，下意识的超前走了两步。
她的裙摆撞到了地上的灌木叶丛，紧紧收拢的花苞颤抖了一下，在元素们的欢呼之中缓缓绽放。
一朵、两朵、三朵，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正片森林的花草树木都苏醒了过来。
艾黎闻到了混杂在一起却有着同样清新地花香，还有在她面前振翅飞翔地鸟儿。
它们悬停在她的眼前，发出可爱的啾啾声，引导着她跟上它们的步伐。
“走吧。”
乌洛再次牵起艾黎的手，与她重新走上了这焕然一新的世界。
当他们迈出第一步时，头顶的树枝上，便有如灯笼一般的果子散发出盈润的光芒。
艾黎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场景。
穿过大变模样的森林，世界仿佛掀开了一层帘幕，她看到了一片蓝色的花海，在月色下悄然绽放。
在花海的最中间，由萤火铺就的光点之路的尽头，秘银和黄金准备好了烛光晚餐，安静的等待着主人的入席。
艾黎松开了乌洛的手，超前走了几步，站在了花丛之中。
她弯下腰，伸手触碰了那散发着月光一般的蓝色花朵。
和想象中的柔嫩触感不一样，那花朵虽然有着植物的外形，可质感却更像是坚硬冰冷的矿石。
可夜风吹拂而过，它们又会娇嫩地随风摇摆。
“喜欢吗？”乌洛走到了她的身边，与她一起看向这片如湖泊一般铺满了视野的花海。
“你是怎么做到的？”
“一点小小的炼金知识，在配上些许的木系魔法。”乌洛笑道：“怎么样？有还原你当初梦到的那片想要和我一起看的月光花海吗？”
“你还记得那件事？”
“因为它是你的愿望。”乌洛垂着眼，眸色里是遮掩不住的温柔：“我说过，会实现你所有的愿望。”
“谢谢。”艾黎眼睛有些酸胀，她匆匆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没想到，十周年的礼物会是这个。我真的很开心，靠……怎么有点想哭了。”
听到她这么说，乌洛轻轻吸了口气。
“艾黎。”
“啊？”她抬起头，有些疑惑。
“其实，礼物是这个。”
乌洛举起艾黎的左手，低头将一枚衔尾蛇造型的戒指，戴在了她的中指上。
蛇的眼眸与他的颜色如出一辙，是漂亮澄澈的左金右篮。
艾黎看了看手上尺寸恰好的戒指，又看了看自己的男朋友。
乌洛微笑着抬起自己的左手。月光和萤火的照耀之下，骨节分明的中指上点缀了彩色鸟羽的银色戒指正闪耀着温润的光芒。正是艾黎刚刚送他的十周年礼物。
艾黎有时候想，自己和乌洛之间的感情，到底应该用什么词汇描述才合适。
他们相识相知相爱的过程，与其余人并无太大的区别。
顶多就是幸运的在小时候就遇到了对的人，又在关键时刻确认了彼此的想法，然后等时机到了，就决定携手一生走下去。
既是青梅竹马，也是老夫老妻，不会把情爱、喜欢、我爱你挂在嘴边，但生活里处处都是对方的影子。
虽然交往过程中也有过争吵到差点分手的严重矛盾，但最后两人很默契地选择各退一步，结束那段回头看起来毫无意义的冷战。
是的，默契……
就像这次十周年的礼物，都选择了戒指作为主题。
夜色之下，月光洒在幽兰色的花海上，晚风吹得它们如波浪一般起伏，露出了如黄金般璀璨的茎叶。彩色的萤火虫在半空中随风飞翔，就像是星星的碎屑那般。
她与乌洛站在花海里，手牵着手相顾无言。
一切都像是十年前那个转危为安的夜晚，她隔着手机和他描绘的那个梦境一样。
艾黎和乌洛彼此对视着，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十周年快乐，乌洛洛。”
“十周年快乐，艾黎。”
天空之上，一只漆黑的乌鸦略过不起眼的死角，最终落在了不被元素们青睐的某根树枝上。
它鲜红色的眼眸一动不动地盯着那篇华丽的花海，将说看到的信息全部传输到了郊外的某个秘密营地之中。
带着兜帽的魔法师沉默的操控者手里的魔法，将乌鸦说看到的景象，投射在了自己前方。
“这就是情报里说的，那个拿走了那条项链的女人？”帐篷边上，打扮的密不透风的男人双手抱胸，语气里有藏匿不住的轻蔑。
“看起来就是个普通人嘛，用得着这么谨慎吗？直接杀过去把东西拿回来不就好了。”
“不要急躁，她身边可是有个魔法师未婚夫。”他的同伴说道。
“魔法师？哦，你说的是她身边那个打扮的花里胡哨的乡巴佬吧？呵呵呵，就这小破地方惟一的魔法师有什么用？听说还是个大魔法师，啧，也就这种犄角旮旯会把这种级别的魔法师当作什么大人物。”
“丹恩，放尊重点。”他对面站着的另一个同样装扮的男人不悦的提醒道：“听说这位乌诺恩大魔法师出生自佩拉诺亚，是十分正统的学院派魔法师。不要小瞧他。”
“就算是佩拉出来的又怎么样？他们的确每年培养出很多魔法师，但那有什么了不起的。真的到了战场上，一个个的还不是像待宰的羔羊一样任由我们拿捏。”
一直沉默不语的魔法师发出了一声冷笑。
“是没有什么了不起。只不过单论战斗力，你们老大不出手的前提下，你们就算一起上也打不过这个乌诺恩就是了。”
空气寂静了一瞬，丹恩很快就开口反驳。
“怎么可能？他只是一个大魔法师而已，杀伤力撑死十二级顶天了。就算你们魔法师战斗力普遍高我们一级，但在场的弟兄们也没有低于十三级的，各个都堪比魔导师了。”
“都说了，不要将佩拉诺亚的魔法师实力和帝国那愚蠢的分级制度划等号。”那位魔法师嗤笑一声。
“要真是让佩拉诺亚参照帝国的考核体系给那群学院派魔法师考核，恐怕分分钟就能碾碎你们现有的等级认知。”
“更何况，能在佩拉诺亚的考核体系拿到大魔法师这个称号，足以说明他完全掌握了大魔法师该掌握的所有知识。可不是像你们帝国那样，掌握几条大魔法师等级的魔法就能被人尊称一声阁下。”
“你这家伙……”丹恩听得怒火中烧：“口口声声的吹嘘佩拉诺亚的魔法师多么多么厉害，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现在是哪边的人？”
“我一直都只隶属于预言之子。”那魔法师冷冷笑道：“说到底我们两家如今也只是合作关系，所以我并不想为你们愚蠢的自大付出宝贵的生命。”
一直藏匿在阴影中的领头人悄无神器的出现在火光中。
“波卡诺，你说的是真的吗？那个大魔法师真的有这么棘手。”
“骗你们对我又没有什么好处。”波卡诺耸了耸肩，将视线重新放回到了手中凝聚的魔法上。
“如果你们打算直接莽上去，那少说也要折损两个人才能得手。不如耐心等待一段时间，等这位大魔法师先生沉溺在他那位未婚妻的身体上不可自拔时，再出手打他个措手不及不好吗？”
头领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就按你说的办。”
“老大，那只是一个大魔法师而已。”丹恩有些不满。
作为黄金帝国精英代表的猎犬，他们猎杀的魔法师不计其数，就连魔导师也不是没有殒命在他们手里过。这次任务目标这么年轻，实力肯定没有他们曾经那些对手强，又何必这么谨小慎微呢。
“谨慎点总是好的。”丹恩的同伴扯了扯他的袖子。
“……行吧。”丹恩咂了下嘴，眼里还有这浓浓的不服气，以及一丝遮掩得极好的野心。
只要这次能让乌鸦记录好他的优秀表现，等回去之后，他的猎犬等级就可以再升一级了。
反正晚上行动的时候，他会让所有人都知道，那些魔法师在自己的手里，和嗷嗷待哺的小羊羔没有任何区别。
第52章
第52章
黎明到来前的那一刻, 天色是最为暗沉的，正式人类最松懈的时候。
很显然，猎犬们也是如此认为。
所以, 在这一刻他们出现在了那栋红色房子的外围。
天空盘旋着的乌鸦将周围的一切无声的通过魔法传递给了这支来自帝国的猎犬小队成员的脑海,让他们能够在黑夜之中，躲避周围那密密麻麻的陷阱魔法。
这支猎犬小队对付魔法师的经验十分丰富，很快就在乌鸦的引导下，突破了层层防御，进入了庄园之中。
“你们两个去一楼，你们去二楼，剩下的和我去三楼。”
队长观察了一下房子的构造，很快就将任务安排下去。
队员们应了声是,立刻隐没在影子之中,分散开来。
乌鸦在天空徘徊了一圈，最终选择将落脚点放在二楼一个敞开的阳台上。
只是, 当它的利爪触碰到那平平无奇的栏杆时，一股可怕的电流就瞬间席卷了乌鸦的身躯。
本就漆黑的乌鸦在刹那间成了一团焦黑的木炭，无力的从二楼落在了一楼的花坛边沿,化作了齑粉。
与此同时, 房屋之中。
猎犬的队员们在进入这栋房子的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屋子里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家具和摆设。反而是墙壁和地板,仿佛挂着一层内脏般凹凸不平还有规律的蠕动着。
经验丰富的队长瞳孔一缩, 立刻意识到了自己中了陷阱魔法。
他毫不犹豫的朝着来时的道路冲去，试图逃离这个诡异的空间。
魔法师们的陷阱魔法的确厉害，但他们也不是普通人，再说外面还有一个预言之子的魔法师在接应，哪怕完成不了任务,逃跑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这样想着的队长才走了几步，就发现周围的空间再次发生了转变。
原本漆黑可怖的房间，刹那就成了布满了厚重灰尘的天空。他的身体失去了地板的依托，正在急速下降着。更可怕的是，身下的炙热和明亮则告诉他，自己此刻正在一个火山口。
而汹涌的熔岩喷薄而出的刹那，队长还看到了自己其余同伴的身影。
他们和他一样，毫无反抗之力，甚至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被岩浆吞没。
猎犬小队和自己的乌鸦在同一时间全军覆没，预言之子的魔法师手里维持着的魔法瞬间溃散。
波卡诺呆呆地站在原地，不敢置信地试图重新构造那个魔法，可执行任务的小队成员和乌鸦再也没有了回应。
“怎么可能？”他瘦削的身体摇晃了两下：“不应该啊，大魔法师而已，就算不好对付，也而不应该这么快就……”
“没想到佩拉诺亚的优秀毕业生也会加入预言之子。哦，原来是星象学专业的……啧，难怪。”
清冷又带着些讥讽的声音，打断了波卡诺的自言自语。
“谁？”波卡诺一惊，警惕的朝声音来源之处看去。
营地外的阴影里，披着洁白法师长袍的男人双手抱胸，俊美的脸庞上带着让人恼怒的似笑非笑。
“波卡诺，佩拉诺亚星象学分院第一百七十三届优秀毕业生代表。出生塞塔的一个普通家庭，觉醒了天赋之后就被送到了佩拉诺亚。学校期间友爱同学，帮助校友，敬爱老师……老东西对你的印象不错，甚至还推荐你成为了星象学分院的年级长。”
“可惜，你毕业后的这两年就销声匿迹不知所踪。原来是加入了预言之子吗？”
波卡诺听着乌洛的言语，原本有些紧张的思绪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对自己在佩拉诺亚的情况这么熟悉，这个大魔法师乌诺恩很可能是和他同时期待在学校里的校友。这样的话，就好办了。
佩拉诺亚出生的魔法师要如何交流，波卡诺可谓是了如指掌。
“你叫乌诺恩对吧？虽然我不曾听过你的名字，但是今天你的陷阱魔法实在太完美了，即便是魔导师的我，也看不出任何破绽。”
“你现在来见我，是在好奇我们找你是要做什么吧？”
“确实有些好奇。”乌洛顺着他的话点点头：“据我所知，预言之子针对的目标向来都是圣灵碎片。但现在你们却在找我的麻烦，难道说我无意间得到了什么圣灵碎片相关的物品吗？”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方便。”波卡诺面色平静的回答道：“帝国的猎犬收到消息，卡纳瑞的黄鹂鸟和黄金皇朝失踪的第二公主有关。你应该也知道那个皇室传闻，不难猜我们出现的理由。”
“光之圣灵陨落之后，黄金皇族将它的碎片收敛在了一条项链之中？”乌洛垂着眼捷，似笑非笑地轻哼了一声：“你们相信了？”
“从理论上来说，这个消息的可信度高达百分之三十。”波卡诺回答。
“是卡纳瑞和前二公主有关系，还是项链和圣灵碎片的关系？谁给你们算的概率？那位被神殿收缴了的时间圣灵碎片艾瑟瑞拉吗？”
听得出乌诺恩语气里的不敬，但波卡诺只是皱了皱眉。
预言之子的行事作风这些年确实有些极端，但他们都是想要拯救世界的好人，绝不会因对方的无知而怪罪。
“卑劣的狂信徒们的确依靠下三滥地手段带走了我们的母亲，自以为这样就可以屏蔽我们的双目，使我们不得再看见未来的灯火指引。”
“但预言之子的脚步从不停止，哪怕是一点捕风捉影的希望，我们也不会放弃。”
“为此，我们甚至放下了过去的仇恨，和帝国那位大公联手。”
波卡诺说完，又看向乌洛。他漆黑的眼眸中夹杂着深切的炙热，带着期待问道：“乌诺恩，你的强大超出了我的预计，虽然我从来没有在学校听过你的事迹。但这样有实力的你却宁愿留在这座偏僻的城镇，说明你没有什么野心。”
“我已经知道你之前主动帮忙处理那位圣女的后事，我想……你肯定也是一个心地善良想要守护他人的魔法师。”
心地善良，守护他人，谁？他吗？呵呵，真是好新奇的形容词。
“你想说什么？”
“放心，我不是奉承你。只是觉得同样作为佩拉诺亚出生的魔法师，实在不忍心看着你这样有帮扶他人的强大魔法师，对世界毁灭的真相一无所知而已。”
听到世界毁灭四个字，乌洛终于认真看向了面前这个预言之子。
“你知道些什么？”
果然，没有一个魔法师会对此不好奇。波卡诺笑了一下，看向乌洛的表情写满了真诚：“乌诺恩，你难道就没有发现，深渊侵蚀的步伐这些年来一直在加快吗？”
“曾经，它们用了百年的时光才吞没魔族的夜国，可如今呢？看看这满目疮痍不停沦陷的世界，圣灵们接二连三的陨落，我们的领地不停地被侵蚀吞没。”
“这些年消失了多少稀人种族和国家、文明，这一切不都和母亲的预言对上了吗？”
“预言是未来正在发生的事实，是不可扭转的时间里正在进行的记录。”波卡诺说道：
“正如母亲所说，世界是在时间的长河中漂泊的小船，深渊是寄生啃食船体的藤壶。小船不堪重负无法前行之时，会有人敲响灭世的钟声，引来将世界吞没的大蛇。”
“所以，你想表达什么？”乌洛微微蹙眉，有了些许的不耐烦。
“因为敲钟人的身份，预言之子已然知晓。”
“是谁？”波卡诺的这句话成功让乌洛的表情有了微妙的变化，敏锐抓住这一点的波卡诺更加认定了自己的理念。
不可能有魔法师对这事不感兴趣。
他肩膀不再那么紧绷，连带着表情也松懈了一些，将自己知晓的真相娓娓道来。
“所有人都知道，艾瑟瑞拉为我们带来了世界毁灭的预言。但是没有人知道，引起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谁。”
“经过我们所有人的努力，最终真相付出了水面。能和预言之中毁灭世界的大蛇牵扯上关系的，放眼整个世界，也只有那个以蛇为章纹，随着深渊爆发而崛起，年纪轻轻就成为了法神，还一举便完成了其余法神几百年都做不到的将深渊力量结晶化的那个人了吧。”
他说得异常坚定，乌洛沉默了两秒。
“你们将目标定为了翡翠高塔的乌洛波洛斯。”
“你果然是个聪明人。”
乌洛已经很久这么无语了。他叹了口气，伸手在自己的太阳穴按了按，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念了一句。
“老家伙，这就是你选中的人吗？”
波卡诺并没有听清楚乌洛说的话，他只以为是真相太过震撼，所以这位乌诺恩大魔法师陷入了混乱。
他完全能理解这种情况，因为当年他知晓这个事实之时，也是这样无法接受。
“或许你作为北境人，对那位法神冕下带有特殊的感情，认为是他庇护了你们。但是，预言之子没有说谎的必要。预言最终指引的方向，确确实实是他建立的翡翠高塔。”
“就因为这？”
波卡诺听得出乌洛的质疑，只觉得事情果然如他所料。
“你还可以仔细回忆一下翡翠高塔的纹章，它不就是明摆着将大蛇吞没世界的画面，明目张胆的宣之于众了吗？”
“……还有吗？”
“这些还不够吗？除了他，你再也找不到另外有类似元素的存在了吧？”
乌洛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无语的感觉了，他再次沉默了两秒，最终发出了一声冷笑。
“所以预言之子收集圣灵碎片，是想要用它们的力量，杀死可能敲钟的乌洛波洛斯？”
“当然不止如此。”波卡诺听得出乌洛笑声里的讥讽，生气地皱紧了眉头。
“我们预言之子遵从母亲的指引，最终的目标从来都是拯救这个即将毁灭的世界。为此我们可以摒弃前嫌，和曾经的敌人合作，就是因为帝国改进了结晶阵法。”
听到帝国两个字，乌洛的表情有些微妙了起来。
“看你的表情，呵，也是。一直窝在这个犄角旮旯里的你肯定不知道吧？帝国的实验室已经研发出了可以和深渊环境共存的炼金装置了。虽然驱动它们需要圣灵的力量来支持，但这可是比结晶魔法阵更加有效的存在！”
“和深渊共存？”乌洛反复咀嚼着这五个字，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我必须承认，你这个笑话足以被评选加入《魔法师笑话合集》，至少是前十名的级别。”
“被深渊淹没，和被大蛇吞下，这两者有什么区别？”他双手抱臂，冷笑着说道：“不都是世界毁灭作为结局吗？”
“不一样的！”波卡诺有些激动地反驳道：“只要圣灵碎片够多，帝国这门技术就能在即将被深渊中撑起一片绝对隔绝一切的新世界。”
“预言之子可是亲眼见到过那个实验的结果，这就是我们一直寻找的真正救世之法！”
他看向乌洛，举起了手里的法杖。
“乌诺恩，你如果真的想要拯救自己的家乡，那就应该把那条项链交出来。我可以当做今天的事情只是一场意外，那支猎犬小队的下落我不会告诉帝国人……”
“果然还是这套吗？真是一如既往的愚蠢又无趣。”乌洛打断了波卡诺的絮叨。
“不管经历多少次，总是有天真的傻叉坚定的相信深渊是可以利用的资源，周而复始，一次又一次地试图寻找能够与之和平相处的方式。”
他的喉间发出一声轻轻的，充满怜悯的嗤笑，看向波卡诺的那眼神毫无情绪。
“是我的错。就不该想着给老家伙个面子帮他找回失踪的学生。浪费这么多时间逼着自己在这儿听你说这些毫无意义的废话，简直就是一种精神折磨。”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小孩别听几句世界真相就真以为自己看清楚了一切。”
“你……”
“你从佩拉诺亚毕业至今也不过两年，这两年你见过多少圣阶？又对灭世大蛇说了解多少？知道这个预言最初来源是哪儿吗？搞清楚过艾瑟瑞拉和预言之子的真实关系吗？翡翠高塔的事情是你自己推断的还是预言之子上层给你的答案，得到这个信息后你亲自验证过相关论点靠不靠谱吗？帝国实验室你亲自进去过吗？有没有核查过实验数据的真实情况？”
这一连串的问题，直接让波卡诺额头冷汗直冒。他握紧拳头后退一步，但口中还是反驳道：
“这些事情都有其他预言之子来处理，我们分工不同，花时间去调查这些也是浪费时间。他们不可能骗我……”
“艾瑟瑞拉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黄金大公说什么，你还是信什么。你甚至连深渊是从哪儿来，又是如何吞噬这个世界上的物质相关信息屁都不清楚，就会逮着一个预言想尽办法先射箭后画靶，扯七扯八中总归就一句话，至少你说服了自己。呵……”
乌洛笑容充斥着讽刺：“我真好奇，你这种家伙到底是怎么被老家伙看上，还想让你成为星象学分院的接班人。”
“你，你这家伙在说什么啊？”波卡诺被话语中的信息给怼得有些头脑发闷，他瘦削的身子摇晃了几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连脑子都不好使了吗？啧，难怪现在分院招不到学生。就你这样的玩意还能当优秀毕业生，星象学分院这辈子算是有了。”
“不，应该说幸好你走得早。要是分院真的按照老东西的意愿最后交到了你的手里，我都不敢想象未来的佩拉诺亚会出现多少愚昧、短视、蠢笨于一体还自以为窥探到了世界真相，嚷嚷着拯救世界的傻子。”
“够了！不准侮辱预言之子的路！”
“我们，从未做错！”
波卡诺再也无法忍耐，怒意冲垮了他的理智，让他挥动起了法杖。
漆黑如潮水一般的深渊撕开了他身侧的空间，汹涌地朝着乌洛扑了过去。
乌洛抬起手，面对铺天盖地的漆黑潮水，在身前展开了一个魔法阵。
阵符转动的刹那，地面猛地涌出刺目的白光。
结晶魔法的光芒逐渐闪烁，化为牢笼将黑潮包裹，触碰所有光线的深渊迅速化为漆黑的结晶石，自空中坠落。
在这无光的石雨中，乌洛闲庭信步，走到了波卡诺的身边。
“这就是你们最后的手段了？”
他的声音犹如毒蛇的嘶声，钻进了波卡诺的耳中。
“果然愚蠢。”
波卡诺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杀手锏眨眼的功夫就失去了作用，压根就反应不过来，就感觉自己脚下一空。
空间传送魔法！
波卡诺迅速的反应过来，立刻碾碎了自己法杖的魔晶。同样的传送魔法光辉闪烁在他的周身，硬是让他逃离了乌洛的传送范围。
可不等波卡诺松一口气，他再次感受到了身周传来扭曲的痕迹。一道裂隙凭空出现，带着某种可怕的牵引力，硬是将他的身体拉扯着朝它所在的方向前行。
波卡诺目眦欲裂，试图再捏碎法杖上的预留法术，可这一次对方没有给他机会。
乌洛抬起手，再次展开一个魔法阵。
波卡诺就感觉那可怕的牵引力刹那间增大，他再也顾不得预言之子和魔法师的自尊心，绝望地呼救。
“剑神冕下，救我！”
在他声音落下的瞬间，黑暗之中传来一阵破空声，紧接着一道刺目的金色光芒从波卡诺的身后亮起。
它的光辉只有短短的一瞬，但月色重新照耀这片森林之时，场面却发生了逆转。
乌洛低下头，看着自己被金属尖刺贯穿的胸口，眉头微微皱起。
而他的面前，波卡诺更是已经只剩下半个身子，倒在血泊之中抽搐了两下，就没有了气息。
“帝国的手段还是一如既往的卑劣。”乌洛嗤笑一声。
“谁让我是刺客，对付的人还是这世界上公认最强大的法神，乌洛波洛斯冕下呢？”
分辨不清男女老少的声音随着晚风和血腥气息，以充满了讥讽和冰冷的笑声，在空气中飘荡着。
第53章
乌洛胸口的衣襟已经被鲜血浸湿, 他本就苍白的面色看起来又多了几分脆弱。
但幕后之人却依然不敢现身，只是用那飘忽不定的声音，一点点试探着他。
“本以为我这点小把戏对法神冕下而言是上不得台面的玩意, 没想到真的能击中你, 确实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了。”
乌洛看了眼胸口那闪烁着特殊金属光辉的尖刺又瞄了眼地上尸体开始溶解的波卡诺，缓缓呼出一口气。
“所以，这傻子是你们特地找来试探我的工具？”
“说试探就有些太过分了，预言之子们只是为了拯救世界而献出自己的生命而已。”
那声音有几分感慨。
“不过，到底是佩拉诺亚的优秀毕业生，的确比我们帝国的那些胆小怕事的废物要好用得多。有事他是真的上啊。”
乌洛依旧闭着眼睛，并不言语。对方也不在意，只是笑声里多了几分隐晦的讥讽。
“还在定位我的坐标吗？乌洛波洛斯,看来那个传闻是真的,如今的你孱弱得想要抓住一个刺客的坐标，都只能用过去你最看不上的拖延时间,呵呵呵……”
剑神讥讽的笑声带着毫不遮掩的恶意，在风中来回晃荡着。时而大时而小，时而近时而远,让人摸不透它的具体所在。
“真是难以想象,从来都将人类视为低劣生物而不屑与之交流的法神乌洛波洛斯,竟然会为了人类未婚妻,将魔法师最重要的法杖作为阵眼封印在了古战场。”
“真不知道该说你自私自利, 还是天真愚蠢？”
“的确，你的法杖和那座高塔堵住了深渊侵入的源头，拖延了这个世界被吞没的时间。但……你也同样被强行限制在了北境吧？”
“让我猜猜看，离开北境的你能有多少力量可以调用？千分之一，还是万分之一？”
仿若千人混在于一体的声音就像是在刻意引动他人的负面情绪一般,让人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乌洛神色依然淡然，情绪并没有受到剑神的挑动，反而平静地问道：“所以，当初影响艾黎降落坐标的人是你们？”
剑神轻轻咂了下嘴，似乎对乌洛的不为所动感到遗憾。
“这点可和我们帝国没有关系，完全是预言之子动的手。为了引导那枚星星落下的轨迹，他们为此牺牲了三分之一的成员。可惜，最终捕获计划还是失败了，没想到失去那么多力量的你竟然能在塞塔境内就把人拦截了下来。唉，预言之子死了这么多人，对我们来说也是个不小的损失呢。”
乌洛冷笑一声。
“那头蠢龙也是你们引来阻拦我的？”
“这个……呵呵，我承认，的确是我们帝国的手笔。毕竟传言是传言，在证实之前，碍于你曾经表现出的实力，我们谨慎一些也无可厚非不是吗？”
“也就是说，古岩城的那场深渊侵蚀也是你们有意为之？”
“……这个锅我可不背。诚然，那场深渊侵蚀确实是帝国早就制定好的计划，可我们帝国的目标是借此摧毁塞塔的重要交通枢纽，可不是针对你的未婚妻。”
“毕竟，只有活着的人质才有牵制你的价值。要我说，只要你表达出一丝丝愿意加入我们的意愿。那这个世界上除了你，恐怕就只有帝国会在意那位未婚妻小姐的生命安全了。”
那声音略带遗憾地叹了口气，重重叠叠加在一起的各种声线，让那声叹息听起来异常刺耳。
“不过，我是真没想到现在的你会变成这副模样。真是不可思议，当初我连靠近你周身一百米都做不到。”
“能不能看在我们同样是神阶的奉上，满足一下我小小的好奇心。乌洛波洛斯，如今不完整的你，实力有过去的十分之一吗？”
乌洛咂了下嘴，不耐烦地嗤笑了一声。
“就算我的实力只有过去的百分之一，你敢用真身和我动手吗？”
剑神的声音停滞了一瞬，随后又像是若无其事地笑道：“的确，就算你的实力远远不及当初，我也没有胆子和你正面交手。但是，我想你还误会了一点。”
“乌洛波洛斯，帝国并不想要你的命。黄金大公所追求的，一直都是一个和你平等交流的机会。奈何你一直不配合，所以才出此下策。”
“我们都是为了拯救这个即将毁灭的世界而行动，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看一看帝国的成果呢？”
“佩拉诺亚那一套早已过时，你花了这么多年的时间，除了研究出一个饮鸩止渴的结晶魔法外，又得到了什么呢？”
“不如加入帝国，大公保证，愿意将我们对深渊的研制的所有资料都向你无偿开放。”
“深渊资料是什么很高贵的玩意吗？”乌洛冷笑道：“光是佩拉诺亚就有两位数的研究团队，其余独立研究的魔法师更不计其数，图书馆里每年都叠代的信息现在都塞满了一整个库存……呵，可别告诉我，你们那位大公不知道。”
“啧，如此大费周章，就是为了和我说这句废话？”
他的耐心已然告罄，抬起因为失血过多而有些发颤的手，朝着自己胸口的金属尖刺伸去。
“我劝你别动它。”剑神笑着制止道：“那可是帝国研究所的家伙们废了十几年的功夫，才研制出来的专门针对你的武器。”
“它的外壁可是很薄弱的，一旦感应到周围元素超过材料设定的阈值，那……嘭的一声，里头特别储存着的最纯粹的深渊，就会一口气流经你的全身哦。”
“哪怕是最鼎盛时期的法神冕下，也没有办法将自己体内的深渊力量全部转移吧？”
“所以，你们到处找圣灵，就是为了这种可以阻隔深渊的材料？”乌洛嗤笑一声，并没有继续碰触那根金属刺。
他对炼金术也颇有研究，自然能明白隐匿在黑暗中虎视眈眈的剑神并未说谎。
这枚金属刺，的确有着这种功效，是完全朝着克制他的方向研制的。也唯有实力同样为神阶，且擅长隐匿气息和身形的刺客，才能在别人提供的干扰之下，将它送进自己的身躯之中。
“不愧是发明了结晶魔法的人，面对帝国的这项技术成果，竟然丝毫不意外。”剑神的声音有些失望：“我还以为你们这些疯子会欣喜若狂地将它视若珍宝，然后毫不犹豫的加入我们呢。”
“不过是拾人牙慧的小玩意而已。”乌洛冷笑：“圣光神殿的从圣灵哪儿学来的手段，兜兜转转倒是成了你们帝国的研究成果。”
“……”剑神沉默了两秒，最终发出了一声轻叹。
“所以我才讨厌佩拉的家伙，为什么你们总是要这么较真呢？心照不宣的装糊涂，给我们一个面子不好吗？”
“圣灵陨落的如今，再告知大众真相，说我们现在对付深渊的方式都是毫无作用，也只会让他们陷入慌乱之中，让深渊侵入速度加快吧？”
乌洛没有反驳，剑神又笑了起来。
“乌洛波洛斯，我再次向你发出邀请。来加入帝国吧，只有利用深渊的我们，才是拯救世界惟一的道路。”
“呵呵，无论过了多少次，为什么总是会有蠢货觉得打不过就加入是正确的道路，这和餐桌上的菜嚷嚷着要和吃它的食客和平共处有什么区别？总是深渊深渊的叫个不停，是得艾黎家乡的斯德哥尔摩症候群吗？”
“为什么总是要让我和这种玩意打交道，我也是会累得咳咳咳……”
乌洛口中溢出鲜血，他一边咳嗽，一边伸手握住了胸口的金属尖刺。
“烦死了，你们这群蠢货，滚出我的地盘吧。”
**
另一边，艾黎忽然从梦中惊醒。
她捂着自己的胸口，只觉得心脏跳动的节奏紊乱无比，连呼吸也十分费力，似乎有某种蠢蠢欲动的念头在脑海中盘旋着。
“秘银？”艾黎喊了一声，但平日睡在她枕边的小猫咪也不见踪影。
“……黄金？”
“乌洛？”
任由她怎么呼唤三人的名字，也得不到任何的回应。某种不太好的感觉萦绕在艾黎的脑海中，后背已经濡湿一片，就连很少出汗多的额头，此刻也是细汗密布。
必须要做些什么……
艾黎咬紧下唇，拿起外套走出了房门。
本该点着暖黄色壁灯的走廊，此刻漆黑一片。
艾黎一手捂着胸口，试图安抚跳动得毫无章法的心脏。
“秘银、黄金，你们在吗？”
呼唤依然得不到回应，艾黎扶着墙，朝着乌洛的房门走去。
可走了两步，她就猛地抬起头，看向了走廊尽头的楼梯口。
惨白的月色带来的微弱光线下，艾黎看到了一个瘦小的身影。他包裹在赤着脚，身上只批了一块残破的麻布，黑色长发乱糟糟的披在身上，左金右篮的眼眸凝望她，一言不发。
而他的脚面地面上，黄金和秘银安静地躺着，只有微弱的呼吸起伏。
艾黎下意识的握紧了手镯，可它却并没有察觉到任何恶意。既没有发动防护罩，也没有改编她的视觉。
“醒了？”小小的乌洛开了口，声音和外表不一样，带着一种难言的沙哑。
“你是谁？”艾黎停下脚步，警惕地看着对方。
“他有危险。”小乌洛抬起手，指向了屋外。
艾黎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说的是乌洛？他有什么危险？”
“深渊。”小乌洛只说了两个字，便转身朝着黑暗深处跑了过去。
艾黎没有第一时间追上去，而是跑到了两只猫咪的身边。
黄金和秘银的眼睛都是挣开的，但像是被打了麻醉一般，无论艾黎怎么呼唤都没有反应。如果不是呼吸平稳，艾黎甚至以为它们已经死了。
乌洛联系不上，黄金和秘银明显出了问题，这个有着和小乌洛一样外貌的东西出现得不明不白，虽然没有恶意，但理智告诉自己，不应该跟上去。
深渊、乌洛、危险……三个词联系在一起，艾黎现在的感觉实在说不上好。
小乌洛察觉到她没有跟上，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了艾黎。
“要放弃他吗？”漆黑的楼道只看得清他模糊的身影，但是稚嫩的声线依然能将他此刻的疑惑彰显无遗。
“……稍等一下。”艾黎一手一个，捞起秘银和黄金。
小乌洛猜到了她要做什么，没有催促，只是安静的等待着。
艾黎将两只猫咪送回她的房间，用被子小心包裹着它们。
“我要走了。”她俯下身子，在秘银和黄金的耳边轻声说道：“我知道你们还有意识。等下如果我没有回来，或者乌洛提前回来，就把有个和乌洛小时候一模一样孩子出现的事情告诉他。”
秘银和黄金依然一动不动，艾黎起身换上了方便行动的衣服，又做了些准备，就再次推开了房门。
那个孩子依然站在原地等待着，一蓝一金的眼眸，在月色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走吧。”艾黎朝他点了点头。
小乌洛嗯了一声，转身带着艾黎朝着未知的黑暗走了过去。
第54章
黄金帝国, 首都，黄金宫。
皇后寝室内，传来了一阵痛苦的哀鸣。
门外站立着的女仆长听罢,急忙敲门询问。
“卡洛儿殿下, 您还好吗？”
屋内，女人的喘息声停滞了几秒，随后带着些虚弱和颤抖的声音，平静的传来。
“缪莎，去请公爵过来。”
“是。”
女仆长匆匆离去，不多久，就带着还穿着大麾的黄金大公赶了回来。
推开房门，屋内就迎面而来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床榻上穿着简陋的美貌女子苍白着一张我见犹怜的脸庞,眼神却充满了猩红的杀意。
“怎么回事？”黄金大公扫了她一样,开口的声音十分冷漠。
“失败了。”卡洛儿咳嗽了两声，鲜血从嘴角溢出。
她松开捂住胸口的手, 露出了一个可怕的血洞。
“乌洛波洛斯那家伙宁愿和我鱼死网破，也不想加入咱们。”
黄金大公的眉头紧皱：“你伤得很重？”
“我差点就真死了。”卡洛儿并不意外黄金大公的冷漠，她靠在了女仆长缪莎的怀里,一双微微下垂的碧蓝色眼眸带着几分可怜地看向黄金大公。
但黄金大公眼神却一直盯着她胸口那个可怕的伤痕,丝毫没有在意她现在的心情。
“也就是说, 那个传闻并不真实。乌洛波洛斯的实力并没有被削弱？”
“如果他没有被削弱,现在的我就没有办法活着和你说话了。”卡洛儿轻轻哼了一声,又被胸口的疼痛扯着倒吸了一口冷气。
“该死的，下手真狠……”
“你要多久可以复原？来得及参加接下来的事情吗？”黄金大公见她虚弱的模样，语气稍微缓和了些。
“心脏被他捏爆了，想长出来就得花个一两月的时间。”卡洛儿冷汗淋漓，勉强地露出一个笑容。
“不过乌洛波洛斯也不好过,他那具身躯肯定是没有办法继续用了。在新的身体制作出来之前别提给我们接着添乱了，就连那位未婚妻小姐的身边，防卫力量也必定薄弱得不像话。”
“嗯，辛苦你了。”黄金大公认同的点点头，接着问道：“那条项链的真实性确定了吗？”
“这你就应该去问问猎犬的人。反正至少在我的记忆里，我的那位好妹妹可不长黄鹂鸟那模样。”
“但乌鸦说过，爱丽丝正是因为接收到了玛莉菈公主的邀请，才选择了枫叶镇落脚。”
“大公何时如此笃信乌鸦的话了？不过是些躲在阴暗角落做些窥探勾当的老鼠而已……咳咳咳，爱丽丝为什么要去枫叶镇，还不是因为神殿那边想试探一下乌洛波洛斯的实力吗？”
“……你说的也没错。”黄金大公伸手，宠爱地在卡洛儿的额头摸了摸。
卡洛儿眯了眯眼睛，看起来有些享受黄金大公的抚摸，带着眷恋笑道：“不过，这次我们送过去的人都死干净了，连预言之子的波卡诺也没能带回来，倒是有个宫廷法师团淘汰的废物留在了那边……他一直躲在暗处，想必是打算捡漏。”
黄金大公的手顿了顿，似是若无其事般的问道：“那你和他联系过了吗？”
“别说我，就连猎犬和乌鸦的到来，都让那家伙不敢露出半点痕迹。”卡洛儿嗤笑一声，语气里竟是毫不遮掩的嘲讽：“躲在阴暗的地下室，就像只瑟瑟发抖的老鼠……”
“这样啊。”大公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收回了自己的手。
“你这次伤得很重，接下来的时间就好好养伤的。乌洛波洛斯那边，我会安排人继续跟进的。”
卡洛儿听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就非要和那个该死的家伙合作吗？预言之子和宫廷魔法团的那些魔法师还不够你用？”
“乌洛波洛斯冕下毕竟是整个历史上唯一使用非圣灵力量来对付深渊还成功的存在，我们的目标始终是让人类在被深渊吞没的世界获得一线生机。所以，那位冕下是不可缺少的。”
黄金大公耐心地解释道：“卡洛儿，我知道你和他之间有些龃龉，但为了大义，你要多体谅一下。”
“哼，我就知道。”卡洛儿别过头，有些不悦。
“明明我都是剑神的实力了，可在你的心里，还是比不上佩拉诺亚那些魔法师……”
黄金大公眼神闪过一丝暗光，面色肉眼可见的不悦起来。
“卡洛儿，别想太多。”
“为了一个乌洛波洛斯，我们折了多少人进去了，就连预言之子现在也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人手了。如果我是你，早就放弃这家伙。佩拉诺亚别的不多，就是一门心思搞研究的魔法师多，直接抓几个过来不也一样吗？”
“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卡洛儿声音尖锐了起来，看起来就把无理取闹四个大字写在了面上。
而对待骄纵的女人，哪怕她刚刚为了自己付出了一整个心脏，黄金大公的面色依然阴沉了许多。
“别无理取闹，你知道为什么他不可替代。”
卡洛儿冷哼一声，直接翻了个白眼。
黄金大公额头青筋有些暴起，他强制让自己的目光从卡洛儿开始蠕动的胸口血洞扫过，终于平复下了内心躁动和不悦，然后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
“好了，我还有点事要办，就先不打扰你休养了。”
说吧，他直接起身对着缪莎点了点头，便不顾卡洛儿有些失望的眼神，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
大门缓缓闭上，整个房间只余下虚弱的卡洛儿和她的女仆长，以及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咳嗽声逐渐在屋内蔓延，缪莎满脸担忧的看着怀里柔弱的殿下，有些不知所措。
忽然，她琥珀色的眼眸闪过一丝茫然，随后整个人就像被摄取魂魄了一般，瞳孔失去了焦距。
卡洛儿捂住胸口，有些费力地坐起身来。
她面上没有一丝半点的小女儿作态，仿佛刚刚那种拈酸吃醋的模样完全是伪装一般……似是也正是如此。
“缪莎，退下吧。”
“是，殿下……”缪莎僵硬的站起身，朝着大门走去。
“因为大公丢下重伤的我，所以我委屈地哭了一下午。”卡洛儿面无表情地说道。
“好的，殿下。”缪莎呆呆地应了声是，起身对着卡洛儿行了一礼，便离开了房间。
等人都走完之后，卡洛儿张口出一滩漆黑恶臭的粘液。苍白的皮肤下青筋暴起，引得本来我见犹怜的一张脸扭曲无比，模样看起来可怖极了。
她咬紧牙关，眼球变得猩红一片。
自己到底是大意了，那些该死的乌鸦，情报到底是怎么收集的。那家伙的实力真的只有十分之一了吗？该不会是那家伙刻意设计的一个局吧？
也不是没有可能，他们这些喜欢搞阵法的心思都弯弯绕绕得不像话。
“狗娘养的，竟然把我好不容易拿到的身体搞成这模样。等我养好伤，一定要宰了你的小心肝咳咳咳……”
粗鄙的话语未能说完，卡洛儿殿下再次因为伤势陷入剧烈的咳血之中。
**
艾黎在漆黑的森林里奔跑着，如果不是手镯在持续不断的替她提供防御，恐怕此刻身上多了一堆大大小小的划痕。
这片森林不知道怎么回事，压根就没有办法使用魔法。即便是她这种堪称恐怖的对元素吸引力，竟然也无法在这儿看到一点元素存在的痕迹。
仿佛自己面前的那个方向，所有的元素都被禁止前行一般。
忽然，一直在前面带路的小乌洛停下了脚步。
“到了。”他回过头，看向跟着停下脚步的艾黎，抬手指向了更深的树林。
“里面，我进不去了。”
说完，他缓缓闭上了那双和乌洛一模一样的眼眸，整个人消融在了黑夜之中。
艾黎捂住自己的胸口，一步步的靠近无光之地。
她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花香，和当初爱丽丝身上那股味道很相似，却又夹杂着一股独属于乌洛的冷冽。
两者混杂在一起，几乎是瞬间就让她的理智有些失控。
她加快了步伐，很快就穿过了无光的森林，找到了那吸引她的地方。
脚底的所有材质都变成了一簇簇或大或小的黑色结晶，而被结晶包裹着的，是一片由漆黑粘稠的材质塑造出的花海，层层叠叠堆起在一起，远远看去就想一池深不见底的幽潭。
在最正中间的位置，艾黎看到了乌洛和漆黑的花融为一体的身影。
一瞬间，她的头脑那被深渊蛊惑的感觉消失不见，只余下无法抑制的恐惧……和愤怒。
“乌洛！”
艾黎毫不犹豫的踏入了那由深渊构成的池塘，手镯的防护在闪烁了一下之后，就黯淡了下去。
冰冷还带着刺痛的感觉从腿上的肌肤传来，但艾黎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艰难的踩着如胶水一般黏稠的深渊，终于来到了乌洛的身边，颤抖的伸出手，摸上了他的脖颈。
指尖触碰到乌洛冰冷的肌肤时，艾黎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可下一秒，指腹下微弱的鼓动让她松了口气。虽然知道以乌洛的实力不可能会真的死去，但看到他这模样，艾黎还是忍不住后怕。
还活着就好。接下来，就是处理这些该死的深渊了。
艾黎面色一肃，完全不想管深渊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后果，毫不犹豫伸手去拉扯乌洛身上那些可怕的黑色花朵。
她的手指捏紧那些漆黑的花茎，冰冷黏腻的触感只维持了短短一瞬，就变成了烟雾一般消散开来。与此同时，艾黎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心脏跳动变得剧烈起来，脑海中也时不时闪过某些杂乱的思绪碎片。
和爱丽丝时不一样，圣女大人的花儿撤掉就不会再长出来，但乌洛身上这些，却有着极其可怕的自愈力。不管艾黎怎么拉扯，他身上还是会蔓延出可怕的黑色花茎。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眼看着男朋依旧没有回应自己，艾黎咬紧下唇索性扯开自己的披风丢到了一边，然后整个人扑到了乌洛的怀中。
肌肤和虚无的大面积接触的瞬间，一股清晰无比的奇异感觉瞬间冲击了她的脑海。
艾黎只觉得一瞬间，自己就像是沉入海底，波浪推动着无依无靠的自己上下起伏着，耳边是被隔绝了的声音，眼前也是被蒙上了一层滤镜的光线。
世界空无一物，仅有自己……
“你不该来的。”
倏然，一双冰冷的大手捏住了她的脖颈。这让她打了个激灵，瞬间从那种孤独又安详的飘荡之中回过神来。
艾黎睁开眼，世界还是被深渊塞满的黑色花海，只是此刻她被人紧紧地搂住，耳边有男朋友带着无奈和虚弱的苦笑声。
“抱歉，看来还是我低估了深渊对你会产生的影响。”
“别担心，很快就会结束……”
第55章
随着乌洛话语的落下,艾黎就感受到周身传来一阵微风。
白色固定不变的空间元素光点如萤火虫般缓缓从空气中浮现，它们口中唱着艾黎听不懂的歌谣，一点点的扑向代表着深渊的黑色花朵。
就像是扑向火焰的飞蛾那般, 一点一点的用自身, 抵消掉了深渊的存在。
没一点元素消失，深渊就变成黑色的结晶体。它们落在地面上，不多时就堆满了艾黎和乌洛的周身。
直到最后一点深渊的消失，艾黎那种一直潜藏在心底深处的渴望，也随之消散。
她只觉得头脑反复被浇了一盆冰水，眼前也像是被掀开一层帷幕，世界瞬间清明一片。
也是此刻，艾黎才感受到怀里恋人的身躯, 早已被微凉的鲜血染得鲜红一片。
“乌洛, 你受伤了！”艾黎的声音有些颤抖。
“嗯，被算计了。”
“谁干的？”
“一群无关紧要的人……”乌洛虚弱的靠在艾黎的怀中, 颇为无奈地笑了笑。
“吓到你了吗？”
“有点。”艾黎轻嗯了一声。
“抱歉。”乌洛再次道歉，他看起来很疲惫，只能依靠在艾黎的怀里。
“本来不想让你看到我现在这副狼狈的模样……没想到, 你还是被吸引来了。”
听得出他语气里的自责, 艾黎眼神暗了暗。
“没办法,我这破体质你也不是不知道,深渊对我简直就是特攻,就算你想瞒着我也没用。这不，大晚上我直接就从睡梦里被弄醒了。”
她的语气尽可能的轻松，又话里话外的摘掉了乌洛的责任……事实上，这破事和她男朋友有个屁的关系。他受了这么重的伤，自己心疼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因为区区深渊的事情就认为是他的错。
听到艾黎的回答，乌洛虚弱的笑笑，转移了话题。
“黄金和秘银怎么没有陪着你？”
“它们好像死机了。”艾黎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那两个的状态，她只能将小乌洛出现的事情简单的描述了一遍。
“是这样啊。”乌洛看起来并不意外，甚至连出现一个小版的他，也没有让乌洛的神情有多余的变化。
艾黎原本满腔疑惑，也自己将它掐灭。
她看得出来，乌洛现在的状态非常不好，如果那个小号乌洛真的有问题，那他肯定会和自己解释清楚。
“黄金和秘银不会有事吧？”
“不会，休息一下就能重启。”乌洛疲倦的呼出一口气，再睁开眼睛时，艾黎看到他的双眸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辉。
蓝天蒙上了雾霾，黄金被灰尘覆盖……
艾黎觉得胸口一阵刺痛，有一股无名的火焰正在逐渐的升腾而起。
“抱歉。”打断她情绪的，是男朋友的再次道歉。
“我本来不想让你看到我这副狼狈样子的。”
乌洛的声音非常轻，仿佛呢喃那般，艾黎需要凑的很近才能听到他在说什么。
“很丑……你会不会不喜欢？”
“别瞎说，我家大宝贝就算是泥坑里打滚那也是全天下最漂亮的大宝贝，我超爱！”艾黎露出一个自豪的笑容，可笑着笑着，她就将头埋进乌洛的脖颈，仔细感受着他还有些虚弱的脉动。
冰冷的手附上她的脸颊，轻轻擦拭她眼角滑下的泪痕。
“别哭，我没事的。”乌洛的眉头微微蹙起，眼神之中也夹着一丝无奈：“吓到你了吗？”
“哈哈，怎么会被吓到，我可是大心脏……”艾黎嘴角的弧度愈发深，双目也明亮的惊人，仿佛此刻还在流泪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这副身躯已经坏掉了，我需要一些时间重新制作一具身体。”乌洛没有点破她，只是语气如平常那般温和地解释道：“别担心，我和你说过的，我不会有事。”
“只是，我可能要有一段时间不能用人类的模样陪你了。”
“你要去哪儿？”艾黎一惊，死死地抓住乌洛冰冷的手。
“回翡翠高塔，这具身体没法用了，我需要花些时间疗伤。”乌洛的声音虽然虚弱，可预期却很平静。他知道艾黎会担心什么，所以解释得很清楚。
“别担心。还记得我说过魔法师到了法神这个境界，很多常识对我们就不适用了吗？其中，生死就是最特殊的一项。”
“在我们的世界，神阶可以吸收元素为自己再造新的身躯。冰蝴……还记得那个家伙吗？她就是用这个特性，给自己造了很多备用身躯咳咳咳……”
他咳嗽了几声，又缓慢地说道：“所以，我只是需要离开一小段时间，并不会真的有事。”
“一小段时间是多久？”艾黎吸了吸鼻子，将眼泪憋了回去。
乌洛太了解她了，知道怎么说可以快速打消她的顾虑。可是，刚刚她和男朋友还在为十周年庆祝，可转眼，男朋友连身体都没有了。
这个十周年，未免也太刺激了。
“可能要三四个月吧。抱歉，我应该提前做好准备的。还有……很快我这具身躯就会被空间元素分解。画面可能有些让人不适，你最好现在就离开……”
“我知道，但我现在有点害怕。”艾黎委屈的看向乌洛无神的双眸，颤抖着声线，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想看着你走。”
乌洛见状，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我让黄金和秘银守着你，是想等明天你睡好了之后，再告诉你这件事的。”
艾黎小声说道：“按照你的脾气，肯定会让黄金转告我，说你出差去了对吧？”
然后让自己等个三五月，他又一脸没事人的跑回来，就像当年失联的那段时间一样。
乌洛蹭了蹭艾黎的脖子：“或许我该感谢那个小号的我，能让你直接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也好。虽然这个方式有些太过刺激，但是艾黎能接受的，对吗？”
“当然。”艾黎感受到乌洛逐渐虚弱的声音，下意识的将他抱紧：“你不会离开的，对吗？”
“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乌洛笑了笑，缓缓闭上了双眼。
艾黎感觉一阵刺目的白光就从四面八方扑了过来，紧接着手心里的重量倏地一空，乌洛就这样消失在了她的视线范围，连带着地面上曾经存在过得那些代表着深渊的黑色结晶。
世界空荡荡的一片，只余下她一个人独自呆坐在原地。
**
艾黎从没有想过，自己的生活其实如此的枯燥无味。
明明和乌洛奔现也不过两三个月而已，在此之前的十几年，她其实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按理来说，不过是恢复了过去的那种单独相处的日子……甚至比之前要好很多，因为她有了两只猫。
可当看到空荡荡的餐桌时，艾黎整个人还是茫然了好一会儿。
直到秘银和黄金推着食物来到了她的面前，一如既往的询问是否开始吃早饭。艾黎这才回过神，道了声谢后默默拖出椅子。
只是吃了几口她就放下筷子，没忍住叹了口气。
食物的味道和过去没有什么不同，可不知为何，艾黎就是觉得索然无味，连咽下都觉得累得慌。
难道是自己吸收了过多地深渊之力，所以身体有些吃不消？
那也不对啊。深渊这东西对神明来说，其实起到的会是类似某种增幅药剂或者储备能源的效果。这也是深渊对她来说最可怕的地方。正因为没有明显的副作用，甚至更倾向好的一面，所以才会出现不知节制让自己撑死的可能性。
但不是深渊的话，那就只能是因为乌洛不在说产生的心理作用了吗？
艾黎下意识的看向空荡荡的对面，那边本来应该坐着她那漂亮精致的男朋友。两人会一起吃早饭，有时候聊天，有时候一言不发。
她低下头，假装乌洛还在。拿起汤勺搅和了一下加了糖的白粥，勉强吃了一口，还是味同嚼蜡。
秘银察觉到她的异样，小心地问道：“艾黎小姐，是今天的早餐不和您的胃口吗？”
“没有，很美味。”艾黎回过神，对着满脸担忧的小猫咪笑了笑：“只是有些不习惯而已。”
黄金轻轻叹了口气，走到了她的旁边。
“艾黎小姐是在想主人的事情吗？”
“嗯。黄金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不知道哦。”黄金摇摇头：“这次主人的伤势太严重了，必须回到翡翠高塔重新制作一幅合适的身躯。”
“说起来……翡翠高塔在哪儿？”艾黎摸索着杯子边沿，试探着问道：“我真的不能去翡翠高塔陪着他吗？”
“我明白艾黎小姐想要和主人待在一起的心情。事实上，我也很希望您可以陪在他的身边，有您在的话，主人一定会很开心。”黄金用脸颊蹭了蹭艾黎的手背，睿智的眼眸透露着无奈地叹息。
“但是，翡翠高塔之下封印着深渊入侵这个世界的原初通道之一，现在的您过去的话，恐怕会有危险。”
这也是主人将他们前往翡翠高塔的行程一拖再拖的缘由。
“又是深渊……怎么哪儿都有这玩意啊。”
艾黎沮丧的叹了口气。她能猜到乌洛不把她带到身边一定是有他的理由，只是没有想到这个理由竟然和深渊有关系。
其余的困难她都有自信处理，唯独深渊……她是真没有办法。
“艾黎小姐不用担心。主人很强大，肯定很快就能恢复意识。”黄金安慰道：“您要做的，就是在他归来前，好好地照顾自己。”
“嗯，我知道的。”艾黎点点头。
吃完早饭，她默默地来到了花房，开始例行的魔法练习。
一次又一次，艾黎按照乌洛精心编撰的训练手册，一项项的完成了自己的练习任务。
或许是因为吸收了足够多的深渊关系，往常这么一套流程下来，艾黎早就身心都疲惫不堪，可今日她只觉得浑身的精力消耗不到一半。
稍作歇息之后，她深吸一口气，接着继续按照训练手册的项目，加倍加量的练习了起来。
时间过得很快，夜幕降临之后，艾黎匆匆洗漱，就躺在床上摸出了没剩多少电量的手机。
乌洛的对话框还停留着上一次艾瑟瑞拉的相关内容，艾黎手指动了动，发送了三个字。
【想你了。 】
对面久久没有回复，艾黎轻叹了口气，关了手机，闭上眼睛陷入沉睡。
第二天，艾黎怀着忐忑的心情下了楼，依然看到了空荡荡的餐桌。
她沉默了两秒，轻轻叹了口气。然后照常吃完早饭，再次进入了花房。
比之昨天，她今日的训练量再次翻倍，才让自己有所疲惫。
第三天、第四天亦是如此。
在如此巨大的训练量下，艾黎已经可以熟练地掌握法杖和核心材料的使用和分离，正如她曾经在冰原杀狼时那般，完全形成了肌肉记忆。
这应该是一件好事，因为艾黎能明显感受到，自己每天都用某种可怕的速度在进步着。
这算不算因祸得福？
艾黎躺在床上，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乌洛。
看着对方空荡荡的对话框，她原本的好心情倏然退散。
关上手机，艾黎将视线转向了自己手腕上那只银镯子。
“……还要多久。”
“我真的好想你啊。”
第56章
第56章
第五天。
乌洛还是没有回来, 甚至一点消息都没有。
艾黎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每天睁开眼就匆匆下楼，看看餐桌上是不是有他的身影了。
她一如既往, 吃完早饭就开始了每天的必修课。
但不知为何,和之前相比，今天的她状态实完全是天差地别。
训练套餐只做了四次，艾黎忽然就觉得一股莫名烦躁的情绪涌上心头。她收回雨伞，沉默的站在花丛之中。
世界仿佛在她眼前福盖上了一层灰色的滤镜，颜色绚丽的花儿失去了往日夺目的光彩，天空也不像过去那样湛蓝。
一切都变得没劲了起来，艾黎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发起了呆。
黄金和秘银面面相觑,最终秘银走上前来,小心地问道：“艾黎小姐是不是累了？”
“没有……”艾黎回过神，却不像往常那般有活力,而是没精打采地哼唧了两声：“我现在集中不了注意力，冥想状态也不能长时间的保持。”
“那，要不咱们今天就休息一下？”秘银提议道：“您之前练习太久了, 可能是疲惫感累积太多了。”
“……也行。”艾黎知道自己状态不对,也没有勉强。
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其实这么情绪化呢？
虽然说是休息, 但实际上艾黎就是单纯的坐在花房里看了一下午的书。
等到天色渐暗,在秘银和黄金满脸担忧之下，她将手里的《魔法基础知识一百问》放到了一边，囫囵吃完晚饭，又心不在焉的洗漱，就直接躺下睡觉去了。
看着女主人房屋内未熄灭的灯光,门外的两只猫咪彼此相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竖瞳之中看到了担忧的神色。
“……艾黎小姐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她今天吃的比昨天还要少，只有是正常情况下的五分之一。”秘银急的绕着门口转来转去：“主人说了，她现在需要好好休息，这样下去可怎么行？”
“黄金，主人还没有恢复意识吗？”
“快了快了。”黄金叹了口气。
“快了是多久？”秘银不满地问道：“艾黎小姐的状态明显不对劲，你就不能给个确定的时间吗？”
“就这几天，我发誓。”黄金说完，也甩了甩自己的大尾巴：“既然艾黎小姐现在神思不属，或许我们应该找点事情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
“但是，艾黎小姐除了主人之外，也没有聊得来的朋友都没有啊，而且也没有什么感兴趣的事物。”秘银沮丧的垂下了耳朵。
“没关系的。”黄金舔了舔爪子：“多尼尔神父很擅长和人聊天，实在不行去找莱弥尔也可以。”
“总之，找些人陪艾黎小姐说会儿话，时间很快就可以过去啦。”
“莱弥尔还是算了，我怕主人回来会杀人……”秘银回想起自家女主人被亲的场面，尾巴毛瞬间就炸了开来。
“那明天你就带……咦？”黄金的话还没说完，就扭头看向了大门的位置。
“秘银，做好准备。”它表情一肃，金色的眼眸闪过一丝锐利。
“有客人上门了。”
**
漆黑的乌鸦展翅掠过枫叶镇，最终落在了郊外某一处住宅的窗台上，发出了刺耳的叫声。
瘦弱地少年推开窗户，小心翼翼的将它放进了屋中。
乌鸦轻车熟路地走进了空荡荡的房间，随后如液体一般融入了阴影之中。
“奥德罗在哪儿？”嘶哑地男声回荡在房中。
梅森低着头，小声说道：“老师在地下室等候多时了。”
“带路。”阴影中，一个被黑色斗篷包裹着的人形生物逐渐浮现。
梅森不多言，低头将人带进了宅邸的地下室。
和之前那个相比，这次老师选的地下室要小得多。整个墙面覆盖了密密麻麻的魔法阵，全部都是隐匿行踪用的。
当紧闭的木门被推开的瞬间，梅森就闻到了一股腐烂的味道。
乌鸦挤开瘦小的学徒走入了那座被各种仪器占据了绝大部分空间的地下室。
“奥德罗，你要的消息我打听到了。”
烛火摇曳之中，一道苍老的腐朽身躯缓缓转过身，松弛的皮肤下，鲜红的眼珠死死地盯着那只乌鸦。
“猎犬小队已经全军覆没，但那位大魔法师也没有什么好下场，五天了，我没有观察到任何他行动的痕迹，就连他那位未婚妻也行为异常。”
“我认为你的猜测很正确，那座庄园如今应该没有主人了。”
“不，你错了。”奥德罗苍老阴鸷的笑声从喉咙里钻出，嘶哑堪比乌鸦。
“那座庄园很快就有主人了，那就是我！”
“梅森。”奥德罗对着门口的瘦小身影喊了一声：“去把车准备好，我们该去接收乌诺恩魔法师的遗产了。”
“喂，答应我的报酬别忘记了。”乌鸦有些不满地说道：“这次为了隐藏你的行踪，上面可是都有些怀疑我了。”
“放心吧，好兄弟。”奥德罗眯了眯眼睛，将杀意藏匿：“等我接收了那座庄园，一定会将那条项链给你弄来。”
“哼，那就好。”乌鸦高傲的点点头。
而屋外的梅森，脑子还有些转不过来。
自从卡纳瑞部族在枫叶镇驻扎之后，老师就不再允许他出门。甚至连之前极为紧迫的送请帖一事，也默认推迟了。
不仅如此，这中间他们甚至还搬了三次家，行踪一次比一次隐匿，防卫也一次比一次加重。
明明老师的身体根本就经不起这么折腾，每一次的搬家都让他更加苍老，可某一天开始，老师忽然就冷静了下来。
然后，梅森就等来了这只乌鸦。
他一直关注着乌诺恩大魔法师的事情，自然能听出老师和乌鸦的言外之意。因此，他此刻只觉得整个人的脑子有些晕乎乎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等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将一切都准备好，和老师踏上了前往那座庄园的马车上了。
奥德罗很开心，他甚至特地披上了那件已经不合身的帝国宫廷法师长袍，也为自己稀疏的头顶配上了一顶上好的假发。
“赞美命运吧，梅森。”他的手指不停扣弄着自己的拐杖，仿佛自言自语一般笑道：“还好你之前没有将那张请帖送到庄园中，不然今日我可没法这般捡漏了。”
“谁能想到，一个偏僻乡下的大魔法师，竟然能招惹上帝国的猎犬，最终还两败俱伤呢？”
“这就是不自量力的下场啊，梅森。”
“是，老师。”
梅森觉得自己头皮有些发麻，他只能低着头，不敢多嘴询问。
马车有魔法加持，不多时就到了目的地。
奥德罗精神很好，他拒绝了梅森的搀扶，自己下了马车。
最初来到这儿时，他满脑子想着的，都是如何让那个年纪轻轻就成为大魔法师的男人加入自己的计划之中，成为又一个实验体。谁知道竟然会被那般羞辱。
不过没关系，就算失去了一个绝佳的实验体，错过了一次跨越阶级成为大魔导师的机会也没事。
这座庄园里藏匿的那些珍宝，足够他拿去交换到更多的大魔法师的合作了。
“梅森，去开门。”他意气风发地看着庄园：“通知里面的人，魔导师奥德罗来接收自己的财产了。”
梅森应是，走上前按响了门铃。
如果去那般，黄金猫咪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它那双锐利的竖瞳扫过梅森和他身后的魔导师奥德罗，喉咙里发出了礼貌地笑声。
“两位深夜到访，不知有何贵干。”
梅森正要开口，就被他的老师推开。
“我是魔导师奥德罗。”奥德罗高昂头颅，不屑地看着代表着这座庄园管家职位的橘猫：“听闻乌诺恩大魔法师身体抱恙，特地前来探望。小家伙，给我开门吧。”
“原来如此。”黄金点了点头，礼貌的笑道：“感谢你的关心，但是真不巧，我家主人现在已经休息了。”
“没事。”奥德罗冷笑道：“我可以自己去看他。”
说完，他忽然抬起手里的拐杖，对着黄金所在的位置挥了过去。
**
艾黎躺在床上将今天的消息发完，却并没有如前几次那般直接关机塞空间里。而是上拉窗口，开始看着过去和乌洛两人之间的消息发呆。
说起来，以前的他们聊得可真多啊，天南海北，连路上堵个车都能聊个八毛钱的。
穿越到这边来之后，自己好像绝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魔法之上……可学习魔法，也只是因为想要摆脱深渊对寿命的桎梏，和乌洛能更加长久地生活在一起而已。
可现在，男朋友人说没就没，她就自然而然的产生摆烂心态，这样肯定是不好的。
“唉……”艾黎将手机关机，翻了个身，这次看着壁纸折射的花纹发起呆来。
明天要做什么？明天要吃什么？明天还能干点什么？
灵魂三问飘荡在她的脑海中，答案翻涌而上，又接二连三的被否决压下。
无言的烦躁感逐渐侵染了她的意识，艾黎根本睡不着，又翻来覆去好几次后，索性爬了起来。
睡不着很可能是因为今天运动量不够，等下多练习几次，说不定就困了。
想到此，艾黎利落的换好了衣服，随便扎了一下头发，就推开了房门。
然后，她就听到了一声极其剧烈的炸响。
第57章
艾黎下楼的时候, 庄园的大门已经被奥德罗用魔法轰开了。
黄金和秘银看到她下来，一左一右地护在了她的身边。
“怎么回事？”艾黎皱紧了眉，看向门外那行将朽木的老者,以及老者边上不停对着她使眼色的梅森少年。
“小姑娘,乌诺恩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奥德罗看起来没有打算和艾黎虚与委蛇地想法，他拄着拐杖，步伐蹒跚却坚定地一步步走进了庄园之中。
“那个口口声声说着你比晋升更重要的大魔法师就这样死了，你是不是很害怕？”
“呵呵呵呵，别担心，作为魔导师，我会好好地接手他的一切财产。”
那双阴鸷的眼眸，此刻布满了毫不遮掩的贪婪和得意。
艾黎只觉得左手传来了炙热的刺疼,眼前的视线也再一次浮现了代表着恶意的漆黑烟雾。
她下意识地捂住了手镯,再看向步步逼近的奥德罗，忽然笑了起来。
真是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如此不遗余力的杀意扑面而来，让她原本觉得枯燥无味的世界，忽然多了一丝活力。
“艾黎小姐,请回到您的房间。”秘银皱眉看着奥德罗,一蓝一金的眼眸里,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区区一个寿命将近的魔导师而已,交给我和黄金即可。”
艾黎却上前一步, 她拧了拧右手腕，自然无比的从空间里取出了她那把雨伞一样的法杖，目光平静地看向奥德罗。
“艾黎小姐？”秘银不解地看向她。
“我来吧。”艾黎回头，对小猫咪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老实说，这几天我憋了一肚子的火没处撒,所以……我现在不关心这家伙是怎么知道乌洛的事情，也不关心他哪儿来的底气上门霸占乌洛的财产。”
“我现在，只想干死他！”
“呵呵呵，狂妄！”奥德罗听到艾黎的话，只觉得可笑至极。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未婚夫是什么样，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听说你接触魔法还没几个月，甚至才刚刚拿到自己的法杖，连个初级魔法使的证书都没有拿到手……呵，哪儿来的自信，在我这个魔导师面前大放厥词？”
艾黎也挺想知道自己哪儿来的自信，有胆子和一个魔导师叫嚣。但比起自我怀疑，此刻的她更是被无名的怒火侵占了大部分理智。
发泄这份怒火，是她现在惟一的目的。
于是，她先动手了。
撞击引起的震响刹那回荡在庄园的前院里，夹杂着元素们喜悦的欢呼声，以及奥德罗吃痛的闷哼。
作为魔导师，奥德罗压根就没有想过，区区一个魔法学徒有胆量和自己正面叫嚣，甚至真的动手。好在魔法师的传统陷阱魔法是他的拿手好戏，否则堂堂魔导师竟然被一个魔法学徒殴打，这说出去自己还要不要脸了？
艾黎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火焰墙壁，默不作声的抽回了自己的雨伞。她在乌洛那边听过不少魔法师们的战斗习惯，自然能分辨得出，奥德罗手里肯定藏了不少陷阱魔法自保。
这可不是海涅维尔空间里的禁魔领域，她要直面的，是一个真正的魔导师。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初次交手，两人心里都有了试探对方的想法，即便没有使出全力，却也滴水不露的寻找着对手的破绽。
奥德罗一直以为，在这个偏僻的小镇子里，唯一能阻拦自己的人就只有那个出生佩拉诺亚的年轻大魔法师。为此，他在被乌诺恩拒绝之后，就一直暗中筹备着从别的方向下手，来迫使对方加入自己的实验。
但帝国的猎犬对这次行动造成的后果实在超乎了他的预料，自己准备的后手甚至都没有使用的机会，就大获全胜。
这种喜悦冲昏了他的头脑，以至于那个他压根就没有放在眼里的未婚妻和自己交上手的刹那，他才产生某种名为后怕的情绪。
自己谨慎了大半辈子，竟然在最后的关头，犯了小瞧他人的毛病。
艾黎的伤害不高，但她的攻击频率极快，自身躲闪率也比奥德罗的攻击频率要高，两人交手不过十几秒，奥德罗就被她逼得后退了好几步，连假发都有些歪了。
奥德罗到底是魔导师，哪怕寿命将近不敢使用太过强大的魔法，现有的魔法也足够他在艾黎的攻势下自保。当然，也只是自保而已，按照如今的情况持续下去，他被对方推出这座庄园，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这和直接打他魔导师的脸有什么区别？对奥德罗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能让他难受的了。
“找死！”
眼看着艾黎步步逼近，毫无退让的打算。奥德罗再也无法忍耐，怒喝一声，终于不再藏着掖着，拿出了自己的法杖。
那是一根看起来非常普通的白色法杖，笔直的洁白杖身顶端镶嵌着一颗鲜红色的宝石，闪烁着让火元素们欣喜的光芒。
奥德罗冷眼看着艾黎的位置，口中念了一句含糊不清的咒语。
几乎是同一时间，艾黎感觉手镯传来了一阵前所未有的炙热感。紧接着，炙热的熔岩毫无征兆的从她的头顶灌下，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吞没。
艾黎听到自己的心脏剧烈跳动了一下，时间仿佛暂缓了一瞬。
而她看着那倾倒而下的熔岩，借着这短暂的一瞬时间撑开了自己的雨伞，随后奋力超前奔跑，才将将躲过这一招。
熔岩坠落她原本所战立的地面后立刻将地面灼烧出一个漆黑的小坑，并且迅速冷却形成了一层灰质岩石。
如果她刚刚没有来得及躲避，很可能就会被封存在这坨岩浆里了吧。
看来，这个魔法不仅杀伤力大，还具备一定的控制能力，自己要小心谨慎……
艾黎还来不及重新站稳身体，就感到从左侧传来凛冽的风声。
是奥德罗。他早已布置好的魔法火球预判了艾黎的落点，毫不犹豫的冲着她的脑袋射了过去。
艾黎试图再躲，却在脑袋转了一半的时候，强制停下了自己的动作，硬吃了这一招。
随着炸裂的轰响，她捂着脸借助那火焰飞弹的作用力后退了好几步。而在她刚刚的位置，地面和天空同时张开了一个魔法杖，岩浆如泉涌一般灌出。
如果刚刚没有躲过的话，她整个人就会被岩浆包裹住。虽然她的防护罩可以保证自己不出事，但肯定是会被困住手脚，然后短时间内任由对方宰割。
“呵，看来我还是小看你了。”奥德罗狞笑着再次举起了法杖，同时，口中开始吟唱起了冗长的咒语。
如星罗密布的火球一点点在他的四周开始浮现，灼烧得连空气都变得燥热无比。庭院中栽培的花草逐渐因为缺水枯黄，靠得近的更是变成了焦炭。
火元素们蜂拥而至，瞬间就将奥德罗周围的其他元素挤压了出去，只留下自己的同伴。
艾黎心脏噗通地跳动着，某种不妙的预感正逐步的弥漫她的脑海……
快逃，必须赶紧逃！
这个念头响起的刹那，艾黎就看到无数的火球朝着自己追了过来。她立刻收起伞，一边快速奔跑，一边尽可能的挡下追上来的火球，同时尽可能朝着奥德罗靠近。
但奥德罗怎么可能任由她自由行动？他丰富的经验足以判断出所有艾黎前进的方向，并且在抢险布置好陷阱魔法。
艾黎只要行差踏错一步，就会触发熔岩喷射。虽然它们的威力不足以禁锢她的身躯，可形成的冲击力一定会让她失去平衡。
而在这场对峙之中，自己一旦被迫失去平衡，那接下来面对的就是对方那持续不断的攻击。甚至自己可能再也无法操控自己的身体落点，找到反击的机会。
艾黎赌不起。
和她相比，奥德罗的状态非常不错。他的周身源源不断的补充着那些带着追踪和爆炸功能的火球，几乎毁掉一个就立刻补充一个。
看得出来，这个魔法对他来说就像是呼吸一般自然。
逐渐的，艾黎的行动开始狼狈起来。
秘银看着艾黎不慎踩中一个熔岩陷阱，然后被冲上天的瞬间，强行扭转自己的身躯，改变落地的方向后，忍不住上前一步。
黄金却挡在了它的面前，对它摇摇头。
“别去。”
“可是，艾黎小姐她……”
“这是艾黎小姐的战场。”黄金平静地说道：“她能解决。”
艾黎一边狼狈躲避，一边抽空看了几眼奥德罗的面色。这位看起来随时要嗝屁的老人家，此刻在元素的环绕之下，显得精神多了。
她必须承认，如果没有乌洛给的金手指，那自己对上奥德罗可以说是一点优势都没有。其实即便有金手指护着，自己想要近身也十分艰难。
萦绕在他身边的火元素们喜悦得不停转着圈圈，尖笑声让艾黎的耳朵有些刺痛。
它们看起来很喜欢奥德罗，一刻也不想离开他的身边。以至于从艾黎的视角看过去，奥德罗就像是一团正在燃烧的冒着浓烟的木炭。
急促的火雨倏然出现在她的面前，艾黎匆匆闪避，额头不由自主冒出一层细汗。
好家伙，自己不过是走了会儿神，差点又被打到了。看来和对方相比，自己的战斗经验还是差上不少。
只是，自己也拥有一个奥德罗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拥有的优势。
艾黎调整好呼吸，不再变动下一个落脚点。
陷阱魔法如约而至，她感受着被熔岩掀起时的惯性，迅速的合适的位置凝聚出一团冰块。借着它调整好自己的身体方向后，艾黎抓住一瞬间的空隙，利落无比的落到了奥德罗的一个视线死角。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手中早就凝聚好的数根冰针便借着升腾起的熔岩作为视线阻挡，直接朝着奥德罗弹射过去。
“哼，雕虫小技。”
奥德罗立刻就发现了她的小动作，他手中法杖微微滑动，便有一枚火球直接撞向了那些冰针，一部分冰针直接气化，而另一部分则变成了为不可查的水滴，落在了奥德罗脚边干枯的地面上。
其余的火弹重新捕捉到了艾黎的行动轨迹，再次朝着她飞扑了过来，情况好像又重新回到了之前的模样。
艾黎拼命地逃，时不时被击中或者击飞，但绝大多数还是狼狈不堪。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久久不能拿下对方的奥德罗，眉头逐渐的皱了起来。
艾黎是在太能躲了，按照他以前的经验，魔法学徒的精神力压根就不可能支撑这么久。哪怕对方是佩拉诺亚的魔法学徒，可毕竟没有成为正式的魔法师，理应精神力枯竭了才对。
即便是自己，现在可也有几分疲惫了。
难道说，这家伙身上除了那个古怪的保护罩之外，还有别的东西？
奥德罗阴鸷的眼眸盯在艾黎身上，越看越觉得有几分古怪。
他是一个谨慎的人，立刻抽出一部分精力打算仔细观察艾黎的行动轨迹，好推断出那古怪感觉的来源。
可他这边才微微分出一点注意力，对面的艾黎就即刻抓住了这一线破绽，再一次朝他所在的位置射出了那种古怪的冰针。
奥德罗可没有艾黎身上的防护魔法。一旦被近身，他肯定是讨不到好处的。所以他只能放弃这个微妙的念头，再次将全部心神都投入在艾黎的身上，重新计算出了她的行动轨迹，将她的攻击逼退。
节奏似乎重新回归了之前，奥德罗看似处于压制状态，却被榨干了所有的注意力。
所以，他并没有发现，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周身的火元素含量正在逐步的降低，凝聚的火焰弹数量也在减少，弹道速度更是缓慢地下降着。
第58章
时间毫不留情地流逝着,在奥德罗持续不断的攻击，以及艾黎频繁的躲闪之下，庭院内早就已经狼藉一片。
原本精心栽培和修建的灌木和草坪已然变成了坑坑洼洼的泥堆, 在火球的光线照耀下, 黑曜石的碎屑折射出了闪烁的光辉。
就像是黄金残余的碎屑。
艾黎能明显的感受到，自己躲避起来越来越轻松了。在接连十次成功闪过奥德罗的陷阱和火焰飞弹之后，她就知道这场戏到了尾声。
果然，奥德罗也在这一刻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几乎是瞬间，他感受到自己的心脏传来一阵可怕的刺痛，一直维持着的魔法，也被强制打断。
火焰弹凭空消失，艾黎落脚的瞬间, 也没有引发熔岩的喷射, 院落中似乎瞬间回归了平静。
只有一个老者一手握着他的法杖，另一手揪着心口的衣襟,颤颤巍巍的跪在了地上。
“你……是故意的？”
他的声音干涩沙哑，有气无力，瞪大了眼睛看着同样停下来了却连气都不喘一声的艾黎。
“原来……如此, 你一直……在消耗我的精神力咳咳咳……”
“呵呵呵……没想到……佩拉诺亚的魔法师……也,这么……卑劣……”
“战斗经验我差你不少, 但是年轻也有年轻的好处, 至少寿命我比你更多。”艾黎微微一笑, 伸手拍去自己袖口上沾染的灰尘。
以她和奥德罗之间实力的差距而言，她很难有机会正面击溃对方，这是不争的事实。
好在，这个世界的魔法需要用寿命去换。比起尚且年轻的自己，奥德罗这模样明显就没多少日子可以活了。既然如此, 那她何不引导对方多用些魔法，消耗干净那些所剩无几的寿命了。
奥德罗捂住胸口，不甘心地看向朝他一步步走来的艾黎。
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是以这种方式输给了一个魔法学徒，这无论如何都和他的认知相差甚远。
不该如此的，乌诺恩已经死了，那枫叶镇就只有自己这个魔导师最强大才是……他怎么会因为释放了几个魔法，就耗尽了寿命？这和他预想中的未来，完全不一样啊。
奥德罗死死咬紧下唇，奋力想要站起来。可他的双腿已经无力支撑他腐朽的身躯，尝试了几次之后，甚至连跪着的姿势都无法保持，浑身僵硬的向前扑倒在了泥泞的地面上。
艾黎保持着警惕走上前，第一件事就是抽走了奥德罗的法杖。
“等等，你要做什么？”奥德罗瞪大眼睛，艰难的伸出手。
艾黎打量着手里的法杖，和乌洛教给她的那些知识不同，这根法杖十分符合她认知中魔法师们改所使用的魔法杖。
不管是笔直的木质杖身，还是一端镶嵌着价值不菲的巨大宝石，以及嵌合处那刻满了元素文字的银色装饰环，甚至整件法杖上还残留着魔法师在各个时间段留下的痕迹……
看得出来，奥德罗很宝贝他的这根法杖。
忽然，耳边的声音暂缓了一瞬，艾黎心脏微微抽动了一下。
那种奇怪的时间停滞感，又来了。
艾黎轻轻吸了口气，仔细地捕捉着脑海里的声音。
“法杖就是魔法师的第二生命，从今日起，它将会陪伴你们直到死亡那一刻。所以你们要爱护它，就像爱护你们效忠的帝国那般，知道了吗？”
“可是老师，佩拉诺亚那边的魔法师，好像总是更换他们的法杖……”
“那是他们无知！法杖就是魔法师的武器，你们见过哪个剑士隔三差五的更换自己的武器还能打出好成绩的？还是说，你们觉得自己是佩拉诺亚那些只知道研究理论知识的废物。”
“我们是荣耀的帝国魔法师，我们为了战场而生。战场局势瞬息万变，随意更换法杖，只会要了你们的小命！”
“是，老师！”
残存的记忆碎片悄然而逝，艾黎低头看向手里的法杖，轻轻吸了口气。
艾黎深吸一口气，从手掌位置开始，冰冷的霜气逐步的覆盖在了整个法杖之上。随后，她将法杖的一端呈四十五度放在地面一块碎砖石上，然后在奥德罗的尖叫声中，抬起脚就是用力一踩。
咔嚓，一声脆响回荡在狼藉之中。
那根法杖的材质在被冻住的情况下，压根经不起艾黎的一脚，直接裂开了一大半。然而艾黎还不打算放过它，她又蹲在奥德罗的面前，将法杖的宝石那端放在他的面前，右手拿起另一块石头，一下又一下的砸着那枚宝石。
“不，快住手，你这个疯子！”
奥德罗眼睁睁地看着艾黎当着他的面，将他最宝贵的魔法杖用如此粗暴的方式，毁得七七八八。
他只能愤怒的喊叫着，扭动着身躯，却无法阻止对方半分。
一下、一下又一下……
奥德罗的心脏随着那敲击声，逐渐的加速。他咬紧牙关，死死地看着艾黎。
“你到底要做什么？”
艾黎只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然后继续砸宝石。
咚咚咚……
奥德罗胸口闷痛无比，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随着眼前一阵发黑，鲜血从他喉咙里涌出，喷洒在了艾黎的手上，最后直直的晕厥了过去。
艾黎再次看了他一眼，确定了对方是真的失去了意识，这才停下手里的动作。
“梅森。”她喊了一声。
远处藏匿着的少年，颤颤巍巍地从暗处探出了半个身子。
艾黎将手里半残不残的法杖丢给了他，有些疲惫的摆摆手：“你老师的东西，收好吧。”
“艾黎小姐……”梅森手忙脚乱的接住了法杖，呆愣愣地看着艾黎。
“你……你还好吗？”
“一般般。”艾黎扯了扯嘴角，实在是笑不出来。
“你老师肯定回不去了，还有什么要说的现在说了吧。”
梅森有些蒙圈，他看着躺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奥德罗，又看向周围被毁得七七八八的前院，实在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忽然，他看到地面上的奥德罗身躯动了一下。
梅森打了个激灵，尖叫声从喉咙中呼出。
“艾黎小姐小心！”
他的提醒迟了一步，话音甚至都还未落，以奥德罗为中心的位置，就掀起了一阵可怕的飓风。
艾黎被那风吹得后退了好几步，勉强站稳身形之后，就看到奥德罗苍老的身躯缓缓地从风眼中心浮起，最终以一种诡异的姿态面对着自己。
夜幕漆黑，微弱的火光不足以将奥德罗的面色照耀清楚，但风中传来的血腥气息，却让本就狼藉的庭院看起来更添了几分可怖的色彩。
“……所有人，都给我死！”
断断续续如呓语般的声音，从奥德罗的口中钻出。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盛满了黑色液体的水晶瓶，毫不犹豫的一口吞了下去。手臂滑落的瞬间，一张信纸般的东西飘在了地上的泥泞之中。
梅森距离不远，立刻就认出来那是老师之前让他无论如何也要送到乌诺恩大魔法师手里的请帖。
他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即刻对距离那张请帖不远的艾黎喊道：“艾黎小姐，那个请帖有问题……啊！”
火焰制作的鞭子凭空出现在了梅森的身后，直接将他的脖颈勒紧，卷着他瘦小的身躯在空中转了好几个圈，然后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少年本就孱弱，这一下直接没有了动静。
艾黎呼吸一窒，正想上去看看情况，就感觉面前那张请帖上浮现出了一个巨大的魔法阵。
硝烟和硫磺的气味顷刻间填满了她的鼻息，同时对危险的感知让艾黎一阵发麻。她立刻展开了自己的雨伞，同时调动自己能调动的所有土系元素，在自己面前迅速的构筑墙壁。
但一切还是太迟了。
比之前任何一次强烈的冲击波，随着震天的巨响朝着艾黎迎面而来，直接将她整个人吹得砸进了身后的房屋上。
哪怕有防护罩保护，这种猛烈地冲击之下，艾黎还是觉得内脏如同翻江倒海了一般钻心的疼了起来。
她如落叶一般，从屋顶滑落到了地面之上。
“艾黎小姐！”
秘银和黄金担忧的声音回荡在艾黎的耳边，她吃痛地捂住胸口，艰难的站了起来。
可还没站稳，一股浓郁到发臭的花香，就混着血腥气一同钻进了她的鼻子里。
艾黎的心脏再次抽搐了一下，感官之中的世界，仿佛在此刻按下了暂停键。
月光不知何时爬上了天空，将所有星辰的光芒压制了下去。
霜白色的光线挥洒下，艾黎看到了自己的面前铺开了一片蓝紫色的耧斗菜花海。像喇叭又像猫爪形状的花朵垂着头，漆黑的液体从正中心的花蕊之中留下，让本来美丽的花看起来多了几分可怖的色彩。
而在层层耧斗菜的缠绕之中，艾黎看到了一切的源头——奥德罗。
很显然，他在那场爆炸之中也承受了不小的伤害，至少在艾黎的眼里，抛去那些美丽的耧斗菜，他残存的躯体，就只剩下一个脑袋和半截身子了。
心脏噗通噗通的跳动着，无时无刻不再叫嚣着让她冲过去，直接吸收了那团诱人无比的深渊之力。
这种冲动逼得艾黎有些头昏脑涨，她张了张嘴，下意识的朝着奥德罗所在的位置走了几步。
可她的动作就像是开启了某个开关似的，刹那间，原本停滞的时间重新流转，耳边建筑物坍塌的声音也变得清晰无比。
艾黎硬生生的被那巨大的动静给抽回了神志，她扭过头，就看到自己的那栋小楼房屋脚，此刻已经爬满了耧斗菜的花朵。
即便是能近距离抗住那种程度爆炸也毫发无损的防护法阵，在深渊的侵蚀之下，毫无悬念的败下阵来。
于是，建筑轰然倒塌，激起了一片巨大的灰尘。
等艾黎缓和过神来抬起头后，她就看到自己所处的位置，只余下一堆断壁残垣。
“艾黎小姐，您没事吧？”黄金和秘银从废墟里探出头来，两只猫咪身上都覆盖了一阵白色的灰尘，看起来狼狈不已。
艾黎没回声，只是呆愣愣地看着周围残破的景象，一时半会没能回过神来。
发生什么事了？她的三层别墅，她的玻璃花房，她和乌洛的家，就这样被毁了？
“为什么……你……还活着……”
夹杂着愤怒和不敢置信地咆哮声，从废墟的另一边传来。
艾黎终于回过神，她僵硬的扭过脖子，找到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即便连一只眼睛也长出来了几朵耧斗菜，奥德罗的甚至也并未完全被深渊侵蚀。他余下的一只眼睛死死地盯着艾黎，似乎察觉到这个女人除了外表看起来有些狼狈，其实并未真实受到什么伤害之后，一行孕育着愤怒和杀意的血泪，就从充血的眼球中缓缓滑落。
“为什么？为什么！”
“你为什么没有死！”
艾黎低下头，默默地捡起了自己的雨伞。她摇摇晃晃地从废墟里站起身来，一步步的靠近了奥德罗。
整个过程，她的嘴里一直嘟嘟囔囔着重复几个字。
“我的房子，我的房子，我的房子……”
奥德罗看着她不知死活的靠近，笑容扭曲无比。像是害怕她察觉到深渊的存在而逃跑，奥德罗用仅剩的力气大声吼道：
“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别想得到。呵呵呵，小贱人，你的男人已经死了，你连他最后的遗产都护不住哈哈哈，活该！”
艾黎仿佛没有听到奥德罗的声音，依然双目无神地念叨着我的房子，步伐没有任何停滞地走到了奥德罗的面前，缓缓抬起了手里的雨伞。
奥德罗本来还有些得意的笑容，僵硬在了原地。
他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自己此刻应该被深渊药剂侵蚀，拥有感染所有靠近人群的能力才是。
可为什么，眼前的女人……一个区区的魔法学徒，竟然毫无反应？
“……等等，你，你为什么不受深渊的……”
“去死吧！”
艾黎冷冷地抛出三个字，手里的雨伞直接刺入了奥德罗的眼眶之中。
冰刺，在刹那间就在奥德罗的脑袋里开满了花。
叫嚣和怒骂声，也在此刻停滞了下来，空气重归了宁静。
第59章
如果要问艾黎这辈子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那她会毫不犹豫的告诉你，她想要一个永恒不变的家。
不管是房子也好，还是家人也罢。
她追求的, 从来都是一成不变的稳固关系。
奔现, 是她和乌洛关系的一次大冒险。
她赌了，赌赢了。
明明一切都很顺利，自己虽然有个神明身份带来的后遗症，但它又不是那么紧迫，而且也有办法解决。学习魔法的过程虽然艰难，但有乌洛量身打造的教学方案，有免去学习元素文字的艰难门槛，虽然进步缓慢,但搞定深渊是迟早的事情。
明明一切都这么顺利,不应该出问题的啊？
可是，一个十周年, 她的男朋友没了，家也没了。
艾黎抱膝坐在房屋的废墟之中，沉默的发着呆。
在她的身边, 秘银和黄金费力的把还残留了一口气的梅森给拖了过来, 又是喂药又是打耳光,终于把晕厥过去了的少年唤回了神志。
“艾黎小姐, 快跑, 老师他……”梅森清醒的第一时间，便尖叫了一声。
“冷静点，小家伙。”秘银一尾巴甩在了他的嘴巴上，迫使对方停下了那刺耳的尖叫。
“都结束了。”
“结束？”梅森捂着脸颊，下意识的扫过周围。
原本漂亮的庄园, 此刻早已狼藉得看不见往日的美丽模样。庭院寸草不生，充满了烧焦痕迹的坑洞到处都是。房屋斜斜的倒在了大地之上，压垮了那个载满了珍贵植物的玻璃花房。就连庄园外那些作为天然屏障的树木，此刻也倒下了一大片。
梅森嘴皮子抖了抖，有些不安地看向了坐在废墟之中的艾黎。
秘银轻轻叹了口气，尾巴在他的头顶拍了拍。
“你老师已经没了，之后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梅森听到这话，只觉得有些茫然。
他艰难地站起身，踉跄着在周围走了几步，看着没有留下老师任何痕迹的废墟，小小的脸上没有开心和解脱，唯有一片空洞。
“我……我不知道。”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抬头看着已经落下的月亮轮廓，心里空荡荡的每个找落点。
今天来之时，他其实是充满了期待的。期待奥德罗能如乌诺恩大魔法师说的那般，被艾黎小姐解决掉。甚至这段时间忍受老师无休止的折磨，也仅仅是抱着这么一个希望。
可这一切真的实现之后，他却发现自己其实压根就不知道，离开老师后要如何生活。
夜风冷冷地吹过，在艾黎和梅森两个沉默的人身边转了一圈，带走了一些灰尘。
“对了，艾黎小姐她……怎么了？”
秘银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还在自闭的女主人，轻轻叹了口气。
“近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艾黎小姐可能有些难过吧。”
它在主人的提前安排下，早就和艾黎小姐通过跨位面通讯手段有所接触，两位聊天的时候并未避过它，所以秘银非常清楚，家对艾黎小姐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
主人对这座庄园设置了无数的防护法阵，确保它可以面对任何圣阶一下的攻击还伫立不倒。
可千防万防，偏偏没有防过深渊。
但凡主人这个时候还在，一切就好办了。
梅森抿了抿还残留着药汁的下唇，艰难的朝着艾黎所在的位置走去。
等到了她的面前，少年这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艾黎小姐，谢谢你。”
艾黎没精打采的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梅森啊，你身体没啥事吧？”
“这点小伤不算什么，而且您家里的猫还给我喂了治愈药剂，只要再休养一下就可以完全恢复了。”梅森说完，有些担忧地看向艾黎：“艾黎小姐，您……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啊……”艾黎拖长了尾音，最后化为一声浓重的叹息。
“不知道呢。”她双手托着腮，茫然地看着周围的废墟，神思不属。
“我的家没了，我男朋友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理论上……我现在算是无家可归的状态了吧。”
她说着，又叹了口气。
“艾黎小姐，老师他……他可能还有些财产，可能无法赔偿您这次的损失，但多少也……”梅森的面色有些发白，他低着头，扭扭捏捏地说道：“如果……您真的没有地方可以去的话，不如……不如和我一起去佩拉诺亚吧。”
“啊？”艾黎愣了一下。
“我看到您和老师的战斗了。”梅森鼓足了勇气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对艾黎的崇敬：“我相信，以您的能力，完全可以在佩拉诺亚学院找到属于您的位置。”
“和帝国不一样，我听说佩拉诺亚对魔法师十分友好。只要可以考进学院，魔法议会不仅会提供免费的衣食住行，而且每个月都会发布一些性价比极高的任务，我们完全可以一边学习一边……”
“喂，小子，你什么意思！”秘银越听越不对劲，直接跳起来一巴掌糊在了梅森的嘴巴上，强制让他闭上了嘴。
“我家主人还没死呢，你竟然敢挖墙角！”
“我……我没有。”梅森瑟缩了一下，小声说道：“我只是觉得，艾黎小姐既然没有目标，不如和我一起去佩拉诺亚，这是最合适的……”
“什么佩拉诺亚，我家主人可比佩拉诺亚那些老师厉害多了。”秘银不服气地说道：“比起关心我家女主人，你还是多考虑一下自己要怎么去佩拉诺亚吧。”
“北境距离那边可有不短的距离，近期深渊灾害频发，一路上肯定危险重重，你一个小小的学徒想要过去难如天阙。”
梅森挠了挠头：“但是，只要能找个顺路的商队，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吧。”
秘银小眼睛一眯，立刻说道：“既然你已经有了计划，那就趁早出门吧。”
“啊？”梅森没有反应过来。
“啊什么啊？”秘银甩着自己大大的尾巴，眯眼说道：“你该不会还想着要把我家女主人带走吧？我可考诉你，不计较你是奥德罗的弟子这件事，已经是我们最大的仁慈了。”
说到奥德罗，梅森的表情黯淡了下去。
“好了，秘银。”艾黎叹了口气，伸手抱起了炸毛的秘银，伸手给它顺其了毛来。
“梅森，你已经决定去佩拉诺亚了吗？”
“是的，艾黎小姐。”梅森见她终于有所回应，也坐直了身子，认真的回答道：“不管奥德罗怎么对我，但从身份上来说，他终究是我的老师。”
“当初，家中把我送到老师的手里，是希望我成为魔法师后可以回去帮助兄长们。为此他们花费了家中绝大部分的钱财。但……奥德罗老师并没有教我什么魔法，我……我是在没脸回家。”
梅森无法想象，自己一事无成的灰溜溜跑回去之后，要如何面对父母和兄长们的责问。
至少，在他成为对家族有用的魔法师之前，他不敢回去。
“嗯，既然你有了目标，那就前行吧。”艾黎欣慰地点点头，对他说道：“正好我也有个想去的地方，我们可以一起出发。”
“艾黎小姐？”秘银有些着急的看着她：“您要去哪儿？”
“……佣兵协会。”艾黎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无奈地看着周围的废墟，喃喃道：“重要把重建房子的钱给赚回来吧。”
“但是，主人他……”
“小秘银。”艾黎点了点秘银粉嫩嫩的小鼻子，露出了一个轻得不能再轻的笑容：“有空的话，帮我收拾一下东西吧。”
“深渊只来得及腐蚀房子的地基，它现在虽然倒塌了，但里面的大部分东西应该还是完好的……我相信乌洛不会没有给它们上二层防护。”
“的确如此，但……”
“我总是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的，不是吗？”艾黎说着，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成为伟大的魔法师或者耐心等待乌洛的回来什么的，对我来说，这种目标是在太过虚无缥缈了。还是赚钱重建房子这种明确又现实的目标让我更有动力。”
“诶……是这样吗？”梅森张了张嘴，有些不知该如何评价。
“好了，别摆出这副样子。奥德罗被深渊侵蚀了个干净，连根头发都没有留下。你既然决定要走，那就先回去收拾一下他遗留的物品……等等，那家伙不会还藏着什么和深渊有关的东西吧？”
“没有没有。”梅森连忙摆手说道：“那瓶深渊药剂是老师从乌鸦哪儿抢来的，就只有那么一小瓶。”
“深渊药剂？”艾黎眉头皱紧：“乌鸦是什么？”
梅森没有了顾虑，即刻解释道：“是帝国的情报组织成员，搜集情报的是乌鸦，负责动手的是猎犬。”
“你知道的还听清楚的嘛。”艾黎笑道：“看来奥德罗平常没有瞒着你。”
“不是的。”梅森摇摇头：“我家是帝国的贵族，所以对这些稍微有些接触，但也仅限于此。”
他小声说道：“老师没有教过我这些，他……只是把我当做好用的仆从。”
“额，抱歉。”
“不，和您没有关系。”梅森说道：“您愿意不计前嫌的对我这个老师的弟子，我真的十分感谢。”
“好了好了，客套话就不要再说了。”
黄金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艾黎的身侧，笑眯眯地看着重新振作起来的女主人。
“奥德罗和艾黎小姐的大战引起了镇子上人们的关注，我通知了多尼尔，他正在朝这边赶来。”它看向艾黎，笑道：“艾黎小姐，家中现在的情况不太适合久留，在收拾好之前，您可以暂时在教会休息一段时间。”
“上次在冰原露营的装备还留在我这儿呢，在外面搭帐篷睡一觉也没事。”艾黎说道。
“不能这样对自己哦，艾黎小姐。”黄金甩了甩尾巴，说道：“您今天与那位奥德罗战斗时消耗了很多精神力，后来又接触了深渊，我认为您需要一张柔软的床榻，以及一个绝对安静不会被人打扰的环境好好休息。”
“请不用担心收尾的事情，我的职责就是为您和主人处理那些繁杂的人情世故。”
“而且……”黄金的目光投向了惴惴不安的梅森：“这个小家伙，也需要一些来自教会的帮助，才能安然无恙的前往佩拉诺亚呢。”
“嗯？怎么回事？”
“和外交方向有些关系。”黄金点到为止，并未再深入说下去。
艾黎也不是啥都不懂的人，只要仔细想想，就能明白这事背后牵扯的关系。
帝国的前宫廷魔法师在北境的地盘试图刺杀来自佩拉诺亚的大魔法师，却失手死在了枫叶镇，偏偏还留下了一个弟子活着，而这个弟子作为帝国的贵族不仅没有给老师报仇的打算，还准备前往佩拉诺亚。
梅森的事情的确会有些难办。
“能处理吗？”艾黎看向黄金。
“多尼尔神父是个滥好人，他肯定会很愿意站在神殿的立场上，帮一帮这个可怜的小孩。”黄金胸有成竹地笑道：“艾黎小姐安心休息就好，后续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处理吧。”
第60章
黄金说的没错, 艾黎的确很疲惫。
不仅仅是身体上过度消耗，更多的是精神上带来的重重打击。
所以，她选择了默认黄金的安排, 完全没有管后面的事情该如何处理, 安心地在枫叶镇的教会睡了一个大觉。
多尼尔给她安排的住所，恰巧还是当初爱丽丝住过的那间独栋房屋，相比其余的宿舍楼要安静得多，对艾黎来说再好不过了。
或许是故地重游的关系，艾黎做了一晚上的梦。
说梦大概有些不准确，应该说，她用了一晚上的时间，看了一出充满了背叛、血腥、逃亡和阴谋交织而成的故事。
说来也巧, 这段记忆的主角, 还是她的两个熟人。
其一，圣女爱丽丝。其二,卡纳瑞的黄鹂鸟。
只不过是在那场不知道是谁的记忆构造的故事里，她们一个是黄金帝国皇室年纪最小所以受尽宠爱的三公主，一个是叛逆大胆为爱私奔的二公主。
剧情很简单, 幸福和谐的皇帝一家有三个视若珍宝的公主。可某一日, 虎视眈眈的逆贼血洗了皇室, 杀死了国王和皇后。
温柔端庄的大公主竟然主动选择委身叛徒,让他借由自己这个傀儡顺理成章接管了黄金帝国的事物。古灵精怪的二公主则闯入国库,带着皇室的重宝消失不见。而一无所知的三公主遭受拷问之后，被网开一面送到了神殿，成为了造福贵族的圣女。
如果说，这个故事的前半段主人公是三位公主各自精彩的人生。那么后半段，则是那位窃走国宝逃离皇宫的二公主,在外颠沛流离的人生轨迹。
她在奔逃的路上，失去了所有。守护她的骑士，忠诚的侍女，高贵的身份以及所有的钱财……
可怜的二公主被猎犬和乌鸦追得毫无喘息的机会，直到她进入了黯月城。
仿佛低劣电影因为素材不够只能使用的不成熟剪辑方式来跳过重要剧情。这段记忆倏然变得非常模糊，时间线甚至直接跳跃到了很多年后的某一天，那位满心复仇的二公主摇身一变，成了卡纳瑞最新推出的歌者黄鹂鸟。
在夜幕的烛火下，改头换面的公主殿下为自己的复仇制定了一个绝妙的计划。
如果圣女爱丽丝被帝国逼得死在了枫叶镇，并且爆发出了深渊侵蚀毁灭了这座小小的城镇，那么隐藏在其中的那位传说中最神秘的法神冕下，会不会因此恼羞成怒去找帝国要个说法？
更进一步来说，就算枫叶镇被那位冕下保住，可神殿的圣女死在了他的地盘，神殿之人必定会抓住机会纠缠不休。那么，这位冕下会不会由此恼怒引起一切的罪魁祸首呢？
再比如，那位神秘的法神冕下实在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于是两件事都选择忍气吞声。偏偏这个时候，又有一个不知死活的帝国宫廷魔法师主动来找死？
如果这些都不够，那么……黄鹂鸟，或者说玛莉菈，她还有最后一个杀手锏。
那条，引起大公叛乱，姐妹反目，她被追杀至一无所有的项链。假如，所有人都知道，那条项链落入了法神冕下的手里呢？
黄金大公，到底会不会为了它，主动挑衅翡翠高塔。
作为从上帝视角窥探到了这段记忆的艾黎，就像是用了一整晚的梦，看完了一出由黄鹂鸟的内心独白构筑的精彩表演。
于是，她醒来后，第一时间掏出了那个从黄鹂鸟手里接过来的项链。
原本平平无奇甚至有些做工粗糙的项链，此刻正静静的散发着一股柔和的光芒，给人一种非常安宁的感觉。
但艾黎倒吸了一口冷气，因为这玩意散发出来的气息实在是太熟悉了。
“哎呀，果然察觉到了吗？”
一声如羽毛版轻盈的叹息声，飘荡在这间朴素简陋的房间里。
与此同时，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屋中的桌子上，驱散了椅子边的黑暗。一位有着俊美外貌的金发少年姿态闲散地坐在桌边的阳光之下，笑眯眯地和艾黎挥了挥手。
“早上好呀，乌洛波洛斯的未婚妻女士。我叫尼尔忒亚，当然，你也可以和这个世界的其余人一样，叫我光之圣灵。”
和艾瑟瑞拉及海涅维尔不一样，尼尔忒亚不仅有着完整的人类形态，周身散发着的气息也不带任何侵略感。
艾黎看了看手中的项链，又看了看那位如阳光一般温暖的少年，默默地起了身。
“找我什么事？”
“哇，你好冷淡。”尼尔忒亚托着腮，笑道：“明明大家都说你很温柔来着。”
“大家是谁？”
“你知道的，我的母亲和妹妹，还有那些无处不在的小家伙们。”尼尔忒亚面上笑容不变，只是夸张的耸了耸肩。
“大家对你赞不绝口，一直和我说乌洛波洛斯是个幸运的家伙，竟然能找到愿意和他携手一生的温柔存在。”
艾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乌洛说过，这个世界的元素本身就是圣灵的一部分，尼尔忒亚能同步元素的情绪也很正常。
“好吧，那你找我有事吗？”
尼尔忒亚有些无奈。
“其实我也不是主动苏醒的，未婚妻小姐。事实上，仅仅是因为我栖身的棺椁因为玛莉菈那孩子让人迷惑的操作，所以落到了在你的手中，而你恰恰能够吸收深渊的力量……哦，抱歉，说到这点我必须承认，我的确是因为你而苏醒的。”
“本来，我是不打算在你的面前现身来着。毕竟我和母亲、妹妹不一样，她们只留下了一些破碎的残片，但如你所见，我还是完整的。圣灵和人类到底是两个物种，和我们太过接近不是什么好事。”
“那你为什么改变了态度？”
艾黎平静地看着眼前的少年，没有表情的面容是在让人看不出她的态度为何。
“因为你看到了呀。”尼尔忒亚笑容灿烂极了，那双金色的眼眸，透着一层璀璨的光辉。
“人们会将它称之为记忆，但我们更喜欢说它是一段残留在过去的时间。你看到了不是吗？那个被我庇佑的皇朝，最终因为我而落得的那个下场。”
“以下犯上，母女相残，姐妹阋墙……唉，明明曾经的他们，是那么相信着彼此，就连思维和心灵都紧紧联系在一起，对抗了一次又一次的深渊入侵。”
祂有些浮夸地说着台词，看起来就像在一场舞台剧上尽情地表演。
“但最后，他们还是败在了深渊的手里，就如同作为圣灵的我们一般。”
艾黎表情没什么变化，看着尼尔忒亚的眼神，就像是看着桌子上的茶杯那般平静。
于是，光之圣灵再次叹了口气。
“好吧，看得出来，您对哪些过去发生的故事丝毫不感兴趣。”
“的确没兴趣。”艾黎终于开口了。
“所以，你只是单纯的好奇那两位圣灵碎片选择融入我的原因吗？”
“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
尼尔忒亚摇摇头，“原因我当然知道啊。所有的圣灵只要和你接触一下，就都知道你的存在代表着什么，不那么做的家伙肯定脑子都有问题！”
“来自珍珠之外，不被轮回牵引，能真正意义上吸收深渊的存在，已知的数千次轮回之中，再也没有比你的存在更加接近我们一直追求的答案了。”
“要不是我还完整，我肯定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成为你的一部分，那一定是非常幸福的事情！”
尼尔忒亚说到最后，金色的眼眸露出了炙热无比的神采。
“停，请别说这种可怕的话。”艾黎打了个激灵，立刻做了个停止的动作。
“圣灵大人，我刚刚失去了最重要的男朋友和房子，现在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可怜。不仅如此，我还被迫吸收了一堆压根就不知道要如何消化的深渊，随时可能送掉小命……”
“所以，你如果找我有什么要紧的事，就请直接说吧。”
她现在可还憋着一口气没处发泄呢。
尼尔忒亚眼中的神采不仅没有以为艾黎的冷淡反应而黯淡，反而愈发明亮。
“我们来做个交易吧，艾黎小姐。”
这是祂第一次称呼艾黎的名字，语气也没有了那种吊儿郎当的味道。
“我的父亲、母亲、姐姐、妹妹、弟弟、恋人、老师、朋友……它们在深渊的侵蚀下已然崩解陨落，我希望您能如同对待艾瑟瑞拉和海涅维尔那般，将其余人也一起吸收掉。”
俊美的少年圣灵露出了温柔的微笑，双手捧在胸口的位置，缓缓取出了一颗光彩绚丽温润的珍珠。
“我承诺，若您能将大家全部收纳，那我也愿意成为您的一部分，为您构建名为神国的中转站。”
艾黎眼神倏然一冷，警惕万分地看着尼尔忒亚。
“别这样看着我啊，你和乌洛波洛斯交流的时候，又不像你和那位不存在的异界来客一样，是仅在记忆层面有所交流。作为唯一还完整的圣灵，我知道这些事情也不算奇怪，对吧？”
尼尔忒亚嘻嘻笑着，手中的珍珠递到了艾黎的面前。
“来吧，接受它。我还未陨落，分出的碎片就是最纯粹的本源。掌握了它之后，你再面对深渊时，至少不会完全被它吸引。”
艾黎看着那枚珍珠，心脏抽动了一下。直觉告诉她，尼尔忒亚没有说谎。只要拥有了这枚珍珠，她最苦恼的问题可以解决一大半。
但她依然选择了沉默。
“怎么了，艾黎小姐？”尼尔忒亚笑眯眯地将珍珠又往她眼前递了递：“相比母亲给予你的真实和海涅维尔为你提供的那微不足道的警示，我的这份清醒应该更加适合现在的您吧？”
“只要吞下它，您就不必再度经受被深渊操控神志而不自知的困境了。哪怕深渊对您的吸引力再大，您也有一定的机会，靠着自己的意志力强行撑过来哦。”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艾黎看着那枚闪烁着温柔光彩的珍珠，依然保持着最冷静的态度看向阳光下的圣灵。
“就算你不和我做交易，以乌洛的脾气，肯定也会找到其余的圣灵碎片让我吸收它们。这件事情，你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尼尔忒亚说的代价毫无可信度。至少在艾黎看来，是十分不合理的。
这哪儿是交易，简直就是慈善！
她不认为一个具有完整人格的神，会做这种毫无价值的交换。
所以，一定还有某个让她不能接受……至少，是不那么好接受的代价，在背后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