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艾黎十分配合芮玲, 硬是在吃完了晚饭之后，才和莱弥尔以及两只猫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熟练地隔绝了周围的空间之后，两人两猫开始了今天的复盘活动。
“小艾黎今天的举动可是太出乎我的意料了。”莱弥尔第一个发表自己的感慨：“说说看,你有什么发现？”
“显而易见, 东西就在大使手里，而且他们已经知道了木蔷薇和我合作的事情了。”艾黎说道。
“有大长老在，你和那位小公主的结盟很难不被发现。”莱弥尔单手撑着下颚，笑道：“不过，对方宁愿忍受你这般直白的羞辱，也不愿意现身，倒是出乎我的预料了。”
“看来冠冕的确是他们的目标……”艾黎虽然这般说着，可表情却愈发凝重起来。
“怎么？你是在为如何取回冠冕而苦恼吗？”
“这倒不是。”艾黎摇摇头, 说道：“我就是觉得事情有些古怪。”
“哦？哪儿古怪？”莱弥尔懒洋洋的抬起眼皮,饶有兴趣的问道。
“有点太顺利？好吧，也不是很顺利,但是怎么说呢……”艾黎仔细的回忆了一下今天艾瑞克的对话，眉头皱得愈发紧：“艾瑞克大长老的态度太奇怪了。”
“有吗？”莱弥尔听到这话来了点精神：“具体是哪儿不对劲？”
“他很怕我见到大使和冠冕。”艾黎说道。
“额……这不是理所当然吗？”莱弥尔眨了眨眼睛：“东西毕竟是他给出去的，如果被你发现了冠冕在大使手里, 这不就坐实了他是精灵的叛徒一事吗？”
“但他的害怕并不是心虚的那种,而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总之非要和他正面交流时,才能从他的微表情里看到的那种抗拒。比起害怕被人知道他是叛徒,更像是害怕被人知道冠冕在帝国人的手里那样……”艾黎挠挠头，随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而且，大多数心虚的人遇到这种情况，更加容易扩大化自身的情绪来达到虚张声势的效果。
自己那种无理取闹的程度，艾瑞克大长老完全可以借题发挥直接动用武力来捂嘴, 而不是好声好气的劝阻……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对方估计自己背后的乌洛洛，但问题不是乌洛洛没来嘛？
“那小艾黎打算怎么办？”莱弥尔好奇地问道：“是帮助木蔷薇拿回冠冕，还是暂时观望一番呢？”
艾黎也有些纠结。
木蔷薇找到她的时机有些太过巧妙，但冠冕遗失导致月光泉枯竭也的确是事实，于情于理，自己都应该想方设法帮助木蔷薇拿回冠冕才对。
过了许久，她终于思索完毕，抬头看向莱弥尔和两只猫咪。
“先等等吧，我觉得艾瑞克那边应该也会来找我聊一聊这件事。”
莱弥尔只是点点头，并没有追问原因。
毕竟，不管是精灵族内乱，还是继任仪式失败，她纯粹都把这些当做打发闲暇时间的乐子而已。最重要的是保证艾黎的安全，除此之外都无关紧要。
艾黎非常有耐心的等待着，大长老也没有让她失望。
等到后半夜的时候，芮玲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艾黎的窗外。
当看到屋内的艾黎正坐在藤椅上看书，那只白色的猫咪则给她端茶倒水的时候，芮玲就知道自己爷爷说的没错。
“晚上好，艾黎小姐。”她笑嘻嘻的伸手打起了招呼：“你怎么还没休息啊？”
“晚上好啊，芮玲。”艾黎合上书页，笑着说道：“是艾瑞克大长老让你来找我的吗？”
“是啊，爷爷在等你。”芮玲利落的从窗户翻了进来，“劳烦艾黎小姐这么晚还要跑一趟，真不好意思啊。不过爷爷看起来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说，还得你辛苦一下啦。”
“我也等候多时了。”艾黎从椅子上起了身，顺手接过了黄金递过来的斗篷，就朝着芮玲走去。
而芮玲这时候才发现屋里少了一个人，不由好奇的问道：“莱弥尔小姐不一起去吗？”
“她已经去休息了。既然艾瑞克大长老要见得只有我，那就不用特地叫她起来了。”艾黎回答道。
芮玲也没多想，只是点点头，利落的从自己的空间戒指中掏出了一块护符，将它挂在了艾黎的手腕上。
“这是我爷爷专门做来隐匿行踪的护符，我们要去的地方现在不太方便让外人进入，先委屈你一下啦。”
“没事，我知道情况。”
“谢谢你的理解。”芮玲看着面前温温柔柔好说话的艾黎，怎么也很难将她和白天那个忽然变脸然后大闹一番的艾黎小姐混为一谈。她甚至怀疑对方是不是因为诅咒所以性格大变……
艾黎非常有耐心地等她系好护符，这才和黄金以及秘银告了别，跟着芮玲的脚步离开了大使馆。
深夜的纽沃翠恩十分安静，花卉收拢花苞，飞鸟也在树梢沉睡，偶尔有些漂亮的虫子追随着光源飞舞，却又被布置好陷阱的食肉植物一口吞下。
芮玲一路上十分谨慎，带着艾黎避开了所有人，又带着她钻进了偏僻的小道七绕八拐了好长一段时间，这才在一颗巨大的树根面前停下了脚步。
“艾黎小姐，我们到了。”
“这是哪儿？”艾黎问道。
“对精灵来说，非常重要的地方。”
芮玲伸手按在比手臂还要粗，把自己拧成麻花一般的树根上，闭眼使用了木系的魔法，艾黎就看到那些树根缓缓蠕动了几下，便构造出了一个类似门的形状。
“请进吧，艾黎小姐。”芮玲松开了手，面色在月色下显得异常苍白。她对着艾黎虚弱的笑了笑，道：“爷爷在里面等着你。”
艾黎看着黑黝黝的洞口，叹息一声，跨进了门中。
她以为自己会要单独走很长一段路，可才跨入门扉几步，艾黎就发现自己面前倏然亮起了刺目的白光。
一个巨大又空旷的，由无数洁白的树根交织而成的巨大洞穴，就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
洞穴的正中间，是一个已经干枯了的池子，洁白的土壤干裂后爬满了漆黑的裂纹。看到它的顺面，艾黎有些明白了这是哪儿。
月光泉，那个本该充盈着纽沃翠恩可以净化一切泉水的地方。
“你来了。”艾瑞克双手背在身后，安静的注视着眼前枯竭的场景，语气听不出情绪。
“大长老找我什么事。”艾黎走到了池子边上，朝下望去。
“冠冕的事情，我不知道木蔷薇和你说了什么，但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不要插手。”艾瑞克没有废话，直接将自己的要求说了出来。
“你知道我来纽沃翠恩是为了什么。”艾黎没有明摆着拒绝，而是笑道：“我需要月光泉。”
“月光泉不是唯一解决你诅咒的办法。”艾瑞克摇摇头，看向了艾黎。他有一双苍老但是充满了睿智光芒的眼睛，此刻盯着艾黎，无形中给她带来了些许的压力。
“你是乌洛波洛斯的未婚妻，法神的办法比我们这些凡人要多得多。”
“不巧，我家乌洛洛对诅咒不够了解，所以他才决定把我送来纽沃翠恩。”艾黎浅浅一笑，抬头看向了洁白树根交织而成地穹顶。
“我以为大长老找我过来，是为了向我解释情况，没想到你只是为了劝阻我吗？”
艾瑞克叹息了一声，目光重新放到了那干枯了的月光泉上。
“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的事情无非就是那一个，为什么要把冠冕送到帝国人手里？”艾黎平静地问道： “黄金帝国向来看不起稀人……不，准确来说，除了人类之外，他们平等的看不起任何智慧生物。”
“在他们那可笑的鄙视链上，精灵并没有豁免权。”
“所以，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和帝国合作？在我看来这并不是一个对纽沃翠恩的未来会有好结果的选择。”
“艾黎小姐只有这一个问题吗？”艾瑞克看起来有些疲惫。
“暂时是的。”艾黎点点头，安静的等待答案。
“我何尝不知道你说的是实话，但帝国的确是我眼下能找到的最好选择。”艾瑞克沉默了一小会儿后，重重叹息了一声。
“艾黎小姐之所以会有这个疑问，是因为木蔷薇没有告诉你，精灵冠冕对纽沃翠恩的真正作用是什么吧？”
艾黎耳朵微微一动，不动声色地保持着沉默。
大长老的视线并未放在艾黎身上，或者说，他的话只是解惑，而不是说服，因此他看起来更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
“我猜，她只告诉你拿到冠冕后她才能重新让月光泉恢复原样。但是一定没有告诉你，月光泉恢复原样后，纽沃翠恩会被深渊污染吧？”
卧槽！艾黎紧握手指，硬是将这个消息带来的震惊给压了下去。
“她的确没有告诉我这些。”
艾瑞克转头看向艾黎，她的表情很平静，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想到对方的身份以及她背后的那一位，大长老苦笑一声，再次叹了口气。
“我以为你会很意外这个真相的。”
“是有些意外，但月光泉的主要作用就是净化。除非纽沃翠恩的深渊是近期才出现的，不然我有理由相信，净化深渊也是月光泉的能力之一。”艾黎笑了笑，说道：“木蔷薇公主不说这些，或许是没有必要？”
“呵，我就知道……”艾瑞克冷笑了一声：“如果月光泉真的有净化能力的话，我们精灵族又怎么可能沦落到如今的境地？”
“……什么意思？”艾黎皱着眉，不解的看着艾瑞克。
“木蔷薇一定没有告诉你，月光泉的功能并不是净化，而是吸收。”艾瑞克说道：“而那顶所谓的冠冕最大的作用，就是用来储存月光泉从整个纽沃翠恩土地中吸收的深渊力量。”
“你是翡翠高塔的人，没有谁比翡翠高塔更加了解深渊。那是绝无可能被消灭的可怕力量，这个世界现有的所有方式，都只是造一个囚牢将它们全部封存起来罢了。”
“神殿搜罗的那些圣光体质是如此，乌洛波洛斯冕下创造的结晶魔法也是如此……”
“艾黎小姐，精灵族已经十多年没有新生儿诞生了。”艾瑞克抬起手指向了空白一片的穹顶，“那里，曾经挂满了青涩的果实。精灵族的幼儿们会从那些果子中诞生，将我们的血脉和文化延续下去。”
“但是现在所有一切都枯竭了，不仅仅是月光泉……假如那顶冠冕还继续留在纽沃翠恩，恐怕连世界树也迟早会被深渊侵蚀殆尽。”
他说完后平静地看向了艾黎。
“艾黎小姐，这就是我背叛的真相。也是为什么，我希望你不要插手这件事的理由。”
艾黎明白了。
好家伙，原来大长老这是打算祸水东引啊。
第92章
艾瑞克大长老的想法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至少出发点是好的，也只有出发点算好的。
如果按照他嘴里的真相，那冠冕无疑就是一个污染物的储存器,这种东西放在纽沃翠恩的确会是一个很大的隐患。
可冠冕不仅仅是一个储存器,它还兼具了维持纽沃翠恩地形，保证精灵族居住环境以及某些重要精神象征的功能，绝对不是自己做不到就能随便丢给他人去苦恼的烫手洋芋。
“帝国人是看不起我们，但我又何尝将他们当做一回事？”艾瑞克继续说道：“如果不是为了能安然无恙的将冠冕顺理成章送走，我也不会和拜勒士那种人虚与委蛇……”
艾黎能说什么呢？她听完艾瑞克大长老的剖析，只觉得特别难评。
“你做这件事的理由，木蔷薇知道吗？”
“我虽不曾正式告知公主殿下，但她不会不知道这些的。”艾瑞克摇摇头, 目光重新回到了白色的树根上。
“这么重要的事,你完全没想过和她进行沟通吗？”艾黎问道。
“她终究还是太过年轻，不懂得对于一个种族的领导人来说,善良不是底线，而是囚禁她发展族群的桎梏。”艾瑞克无奈地笑道：“艾黎小姐能明白的吧？那孩子尚且稚嫩，对于这个世界的规则只触及到了浅薄的表层。她将自己的底线当做世界的底线,将优秀的品德作为自己的标准……可真实地世界里,谁会讲究底线呢？”
“如果不把冠冕送离纽沃翠恩, 那受到它伤害的就是我们精灵。”
实话说, 听完了艾瑞克大长老的自我剖析, 艾黎现在特别头疼。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似乎昨天才醒来吧？也就是说，无论如何纽沃翠恩和精灵族内部的矛盾都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才对？
如果不是月光泉……哦，说道这玩意，她现在总算明白乌洛为什么不赞成自己参合进来了。要早知道这背后是一个种族的两种政治理念斗争,她也不想参合进来。
“虽然我很讨厌帝国，出于私人恩怨的原因，看到他们倒霉的话估计也会挺爽。但我不认为你将自己国家的灾难转嫁给其他国家的民众是正确的行为。”
“正确？呵……这是毫无意义的说法。所谓的正确归根到底不过是强者给弱者定下的规矩罢了。精灵族都要走向灭亡了，这个时候还在意什么正确不正确对我们的未来毫无帮助！”
艾瑞克似乎非常厌恶艾黎的说法，表情有一瞬间变得狰狞起来。
但他又很快冷静了下去，重新露出了那副苦涩的表情。
“艾黎小姐会有这样的想法，一定是因为你从来没有为种族的未来担忧过吧？假如有一天，你发现自己的国家，自己的同类都将面临绝望的未来，我相信你一定能理解我的做法。”
“再说，帝国不是认为自己已经真服了深渊吗？既然如此，我将冠冕和纽沃翠恩这几千年来累积的深渊全部交给他们，不是最恰当不过的选择了吗？”
好吧，这家伙的逻辑完全自恰，艾黎有些明白为什么木蔷薇会试图从自己这个外人入手，来结束这一场闹剧了。
按照艾瑞克大长老的理论，木蔷薇不管派哪个精灵族来，估计都能被三言两语说服然后倒戈支持。
但自己是个外人，哪怕说得再有道理，人家大长老只要一句你不是精灵你不懂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怎么着他都是赢，这场内部斗争木蔷薇基本已经输了。
“从艾黎小姐的表情来看，似乎并不认同我的说法？”艾瑞克见自己还是没能说服艾黎，不免有些意外。
“能告诉我你如此固执的理由吗？”
“怎么说呢……大概是因为，艾瑞克大长老的行为有点刀子不割自己身上所以肆无忌惮的狂妄和自私，让我想起了曾经遇到过的某件事吧。”艾黎叹了口气。
“曾经嘛，有这么一个岛国，它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觉得将应该由自己妥善处理的核污染排入海中。额，核污染就是类深渊的污染。他们这么做被发现后给出的理由很多很多，然后不过他人反对继续这么做……艾瑞克大长老，你觉得作为邻国，我们应该原谅这个国家的行为吗？”
“……”艾瑞克没有回答，他自然明白艾黎在暗指什么。
“你看，这就是我不赞成你做法的原因。”艾黎看向干枯的月光泉，无奈地笑道：“刀子只有砍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痛，没有人可以一直强盛下去。你将冠冕送到其他国家，不仅仅是转移了纽沃翠恩现有的深渊污染，更是葬送了纽沃翠恩处理污染的最后手段。”
“没有冠冕，没有月光泉，精灵要如何抵抗深渊？”
艾黎的语气并不尖锐，甚至无比温和。她看着艾瑞克，不像是在反驳，反倒是向他阐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
“只要能活下来，总会有办法的。”艾瑞克回答道。
“但精灵并未抵达生死关头，大长老。”
清澈地女生回荡在这片空旷的洞穴中，艾黎和艾瑞克一起转头，就看到纠结在一起的白色树枝扭动成了一个门的形状，而木蔷薇则一脸平静的从内部走了出来。
“纽沃翠恩也好，精灵族也罢，距离我们灭亡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它不是明天，甚至不是一个月、一年、十年内的某一天。”
“你的所作所为，我无法理解，也无法尊重。”
看到木蔷薇出现，艾黎下意识的瞅了眼自己手心的那朵蔷薇花。
“抱歉，艾黎小姐，将你卷入这种事情之中。”木蔷薇转向艾黎，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关于契约的事，因为我单方面有所隐瞒，如果你不愿意继续下去的话，我可以现在就解除。”
“这个待会儿再聊，现在还是你们自己先处理一下内部事物吧。”艾黎摆摆手。
双方如果今天拿不出一个合适的答案，那她就得考虑解除契约，重新找个别的路子来解决自己体内的诅咒了。
“谢谢。”木蔷薇松了口气，再次面向艾瑞克大长老。
“大长老，我很感谢你一直以来为精灵和纽沃翠恩所做的一切努力。我知道，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你希望能够延续精灵的未来。”
“但你决定将我们反抗的权利和未来一同交出去的时候，可有想过没有了月光泉和冠冕的自循环吸收功能，未来的纽沃翠恩要用什么样的手段，抵抗来自这片大地深处的深渊污染呢？”
“清理深渊而已，结晶魔法不一样能够做到吗？”艾瑞克眉头紧皱，看着木蔷薇的眼神充满了警惕和不满。
“我们完全可以和翡翠高塔合作，请那位冕下出手，为我们构建与翡翠高塔同等的结晶魔法阵。”
“他能堵住深渊裂隙的扩张，纽沃翠恩这点小小的污染源，肯定也不在话下。”
嗯？怎么扯到自家乌洛洛的身上了？艾黎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尽可能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如果乌洛波洛斯冕下不愿意呢？”木蔷薇反问道：“如果他要求的代价我们支付不起呢？”
“再严重一点，如果结晶魔法阵只能短暂的解决我们的危机呢？”
“我们和翡翠高塔的关系一向十分友好，那位冕下不可能不答应我们的要求。”艾瑞克的反驳听起来有些干巴巴，可他死死地盯着木蔷薇，不肯后退一步。
“我们和翡翠高塔的关系友好是因为对双方都有利可图，和乌洛波洛斯冕下构建了合作关系的母亲已经要回归母树的怀抱了，而如今唯一摆在我们面前，能让我们和翡翠高塔加强关系的人，只有艾黎小姐。”木蔷薇摇摇头，对艾瑞克的理由嗤之以鼻。
“没有月光泉，我们无法帮助艾黎小姐，那乌洛波洛斯冕下又为何要答应我们的请求？”
哇，你们说这个话题的时候，完全没有考虑我这个正主就在旁边呢。
艾黎扯了扯嘴角，手指在银蛇手镯上来回滑动了起来。
要不是气氛不对，她现在真的很想从空间里掏一包瓜子出来，边磕边看。
不远处的两位精灵完全没有察觉到艾黎飘忽的心思，继续为自己的理念辩驳着。
“翡翠高塔是重视研究的地方，当年女皇陛下也没有帮助过艾黎小姐，不同样和乌洛波洛斯冕下达成了友善的关系吗？”
“那是因为母亲也是法神，神阶之间的关系友善是理所当然的，可母亲已经要走了，现在的纽沃翠恩还有谁能维持这从实力角度出发结成的脆弱关系？”
艾瑞克无法反驳这一点，但他并不认为自己错了。
“你还年轻，迟早有一日你可以……”
“那你呢？你为什么不可以？”木蔷薇不给艾瑞克说完的机会，话语连珠炮似的打了过去。
“大长老已经在圣阶待了多久了？没有人比你更清楚凭借自身踏入神阶是一件多么困难的奇迹。过去的我们有着母树的庇佑，它恩赐了我们精灵冠冕，使得女皇在纽沃翠恩中能够保持神阶的实力。但我们终究不是神阶！”
“今日我们纽沃翠恩能因为深渊污染到了自己就将深渊转移到其他国度，那么来日，其他人是否也能以此为理由，将深渊重新转入纽沃翠恩呢？”
“如果这种情况真的发生了，谁都不会同情精灵，也不会帮助我们，甚至那些同样被深渊困扰的家伙还会以此为借口，将深渊全部转移到纽沃翠恩。”
“底线一旦打破，你能保证，到时候的纽沃翠恩能抵抗得住他人的恶意吗？”
“公主殿下说的都是猜测罢了！”艾瑞克握紧拳头，愤怒地驳斥道：“不会有人知道，是纽沃翠恩主动将深渊引入其他国家。哪怕真相揭晓，他们也只会猜测是我这个不中用的长老为了流落在外的精灵奴隶而做出了一个失败的交易……”
“大家都不蠢，就算一时半会真相能被也掩盖，但事实就是事实。帝国研究深渊多年，他们又岂会看不出你的真实目的？”木蔷薇有些失望地看着艾瑞克长老的脸，这位曾经担任了她近十年老师的老人，如今表现出来的理念却让她既无奈又叹息。
不该是这样的，艾瑞克大长老不该是这样短视的人才对。
艾黎眨了眨眼，从现在两人的气势来看，艾瑞克长老已经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了，可艾黎没有看到他低头，不仅如此，他的腰杆挺直，瞅着就是还有什么底牌没放。
看来，两人之间还能有一场掰头。
可恶，真想要一包瓜子，再来一杯橙汁就更好了……或者给自己安排一个凳子也不错？
艾黎脑子里刚刚响起一些胡乱的念头，就感觉自己的肩膀传来一阵亲亲的敲击感。
她扭过头，就看到一根手指粗细的苍白树根卷着一朵向日葵，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摇摆着。
艾黎：？ ？ ？
她沉默地看了看那朵向日葵，又看向了重新开始辩论的两位精灵。他们完全没有发现自己这边的奇怪场面，话题已经重新回到了冠冕的作用上了。
那根树枝再次敲了敲艾黎的肩膀，将向日葵往她手边送了送。
艾黎沉默了两秒，果断放弃思考，结果向日葵开始嗑起了瓜子。
还真别说，这向日葵也不知道是怎么培养出来的，结出来的瓜子竟然是香甜口感的奶香瓜子，各个颗粒饱满，磕起来那叫一个唇齿留香。
而且，树枝还十分贴心的给艾黎准备了一片卷成漏斗状的树叶，明显就是给她当垃圾桶用的。
这般贴心的服务，艾黎还真挺感动的。
“那什么，有饮料吗？”她吐出瓜子皮，像是随口一问。
“你要喝什么？”温柔得如同春风般，却难以辨别性别的年轻声音问道。
“给我来点解腻的果汁，谢谢。”艾黎十分自然地回道。
“请稍等。”那声音发出了隐隐的笑声，过了几秒后，洁白的树枝就奉上了一个插着芦苇做吸管的椰子。
“还有什么需要的吗？”它问道。
“没了没了，谢谢嗷，你们这服务太棒了。”艾黎笑眯眯的接过椰子嘬了一口，微微酸涩的汁水充盈在整个口腔，将奶香瓜子的甜腻压下去了些许。
见她一脸餍足，那声音再次说出了似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得到的话语。
“你现在有精力和我聊一聊纽沃翠恩的事吗？来自世界之外，拥有净化深渊力量的神明冕下。”
第93章
艾黎嘬着吸管,咽下了椰子里仿佛无穷尽地汁水，这才懒洋洋地抬起眼皮，朝着身侧看了过去。
她看到了一头白鹿,半透明的身躯苍白优雅,枯白树枝构成的巨大的鹿角上挂着装饰物一般的青苔和花果。
它转过头，洁白的眼睫如小扇子一般煽动者，衬得漆黑的眼眸幽静而充满了智慧。
“在聊天之前，你应该先做个自我介绍才行。”艾黎再次嘬了一口椰子汁，表情淡定得很。
“这……的确是我的失误。”白鹿微微垂下头颅，喉咙间发出了轻盈地笑声：“许久未曾和他人沟通，我似乎遗忘了许多礼仪，还请不要介意。”
“你好啊, 来自陌生世界的神明冕下。”
“人们对我的称呼有很多, 纽沃翠恩的根基，精灵诞生的母树, 以世界为名的伟大之木……但，我最初的名字，是这个世界木之圣灵——沃尼。”
这个名字倒是和其余碎片很是不一样, 艾黎放下椰子, 也点头回礼。
“你好沃尼, 我叫艾黎。”
白鹿抬起头,温和的看着艾黎：“我知道你。尼尔忒亚离开前,来找过我。”
“祂说啥了？”艾黎有点好奇地问道。
“哥哥希望我能够主动成为你的一部分，为了彻底挽救这个世界。”白鹿沃尼浅浅笑道：“但是我拒绝了祂的要求，因为我有一个无论如何都想要证明的事情。”
它说完，缓缓转向了还在激烈争吵着的木蔷薇和艾瑞克。
两人仿佛陷入了一种奇怪的空间，完全无视了自己和突兀出现的圣灵, 陷入了忘我的状况。
不用想，这百分之百是圣灵碎片做了些什么？
“所以，你让别人引我过来，就是为了聊一聊你的证明？”
白鹿回过头，巨大的鹿角几乎形成了一个如荆棘般的囚牢，将艾黎困在了自己和墙壁之间。
莫名的，艾黎脑子里冒出了个壁咚词，不合时宜，但很贴合实际。
“是的，我需要时间。”沃尼的声音依然温柔无比，仿佛冬日的暖阳，犹如春日的微风。
“尼尔忒亚的到来，昭示着无论结局如何，我终将成为你的一部分。但我希望能将这个时间点延后一些，不用太多……至少，请让我见证实验的结果。”
艾黎还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来纽沃翠恩泡个澡压制一下诅咒，结果竟然还有意外的收获……不对，真的是意外吗？
她男朋友很早之前就和纽沃翠恩有过联手研究，她不信他没有发现沃尼的事情。也就是说，自己之所以会被送到这儿，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的几率是那家伙刻意顺水推舟。
目标不出意外，就是沃尼了。
话说，她难道是什么圣灵杀手吗？但凡是她遇到的圣灵碎片就没一个逃出生天，就连路过的完整圣灵都能被扒了一层本源交出来……
不知为何，艾黎莫名有点心虚了起来。
她立刻抓了几枚瓜子塞到嘴里，一边嚼一边若无其事地问道：“先说说看，你在做什么实验？”
沃尼不知道艾黎复杂的心理状态，它只是继续用自己的鹿角壁咚，然后用最温柔的语气说道：“圣灵是这个世界为了对抗深渊而诞生的存在，我虽然只是一块碎片，但目的从未曾改变过。”
“母亲在时间的长河守望，妹妹想要构建牢不可破的壁垒，哥哥用自身化为短暂的围墙，老师意图用知识剖析深渊。”
“但它们的道路无一例外都失败了。因为深渊无可抵抗，不被解析，不被时间影响。而牢笼是双刃剑，无需外部突破，自身内部就会出现裂隙……”
“我有一个和它们完全不同的计划，若是能成功的话，或许就找到了拯救世界的方式。”
沃尼垂下头，长长的鹿角在墙壁上剐蹭出了青苔的颜色。
“因而，我需要时间。我已然将种子埋入了泥土中，为它施肥浇水，等待它破土发芽。现在，它终于开始开花。我……只需要一些时间，等待着它结出果实。”
艾黎吐出了瓜子皮，又嘬了一口椰子汁。
“你的办法，该不会就是将纽沃翠恩的冠冕丢给黄金帝国吧？”
“……这样不好吗？”沃尼问道。
“我和艾瑞克之间的聊天，你应该听了全场吧？”艾黎又拔了几粒瓜子，边磕边问道：“还有木蔷薇，她的立场和发言你考虑过吗？”
沃尼深深地看着还有闲心逸致嗑瓜子的神明，沉默了许久，才说道：“我也给过木蔷薇那孩子同样的指令，但很遗憾，她拒绝了我的实验方案。”
“哦？我还以为精灵公主会是你意志的代言人呢。”艾黎随口说道。
“是啊，至少在木蔷薇之前，她们每一任都是完美遵循我意志的执行者。”沃尼的语气听起来充满了无奈和遗憾：“但这孩子不一样，她吸收了太多不应该获取的知识，因而相信纽沃翠恩可以维持住那脆弱的平衡。但她并不知道，这需要付出什么？”
这话说的艾黎都好奇起来了。
“你为什么会觉得她不知道？”
“神明冕下觉得她知道吗？”沃尼反问道。
“当然。”艾黎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像是唠家常一样说道：
“就连我这个刚来没多久的外人都清楚，精灵都是长寿种族，而使用魔法氪命这套理论并不适用神阶，所以按理来说，女皇不可能死得这么早，甚至都不应该换代。”
“但我看了资料，你们精灵族的女皇轮换概率有些不符合客观规律。虽然几百年换一届对短生种来说也算是不可思议，可对于真正接触过神阶的人来说，精灵女皇的实力真相其实显而易见。”
“再加上只有戴上冠冕的精灵女皇才会晋级。这种明显无比的限制条件，让人不想歪都难吧。”
她说的轻松，但沃尼却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是啊，对艾黎小姐这样身边有一位神阶的人来说，这个世界就像是毫无秘密存在。但是对你来说全是答案的图书馆，里面却储存着他人求解半生可望而不可知的答案。”
“人们不会认为依靠外力在有限的时间内成为神阶的精灵女皇，不是真的神阶。因为他们的评判标准从来都是实力，而非触及本源的其他东西。”
“所以，你才这么肯定，帝国一定会带走冠冕吗？”艾黎问道。
“是啊。”沃尼鹿角上盛开的鲜花颤抖了几下，仿佛是它为不可查的在点头。
“正如艾瑞克所言，再也没有比黄金帝国这种充满了野性的国度更加适合流放冠冕和深渊力量的存在了。他们及贪婪又短视，相比会非常乐意帮我完成这一步实验。”
“唉……”艾黎看向它那双漆黑的眼眸，觉得自己有点心累。
“我还是同样的问题，假如你们将深渊丢给别的国家的事情曝光，那么未来你们打算用什么方式抵抗他人将深渊排入纽沃翠恩？”
听到这个问题，沃尼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微微垂下头颅，漆黑的眼眸和艾黎对视着。
“我很意外，艾黎小姐。”
“世界之外的神明，也会关心我们世界的未来吗？”
不知为何，艾黎在这头鹿的脸上，看到了某种复杂而隐秘的嘲讽。
“如果你是说纽沃翠恩，实话来说，我不是很在意。但是你如果上升到整个世界……那我只能说，因为乌洛洛的关系，我很在乎。”艾黎挪开视线，继续嗑着瓜子，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沃尼的真实情绪。
“不过，纽沃翠恩是你和精灵的世界，我的意见不重要，精灵们的才是最重要的。”
“但神明冕下也应该清楚，精灵不过是我为了试验培育出来的实验体而已。你如果问我它们的未来会如何……其实，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你的这个问题。”
“对我来说，这实在有些……可笑。”
沃尼抬起了自己地脑袋，巨大的鹿角再次划过白枝交汇的墙壁。它转过身，放开了对艾黎的桎梏，而是看向了依然在为纽沃翠恩争吵的未来女皇和大长老。
“我只需要证明，将深渊切割出去纽沃翠恩，就可以保证纽沃翠恩的安全这一点，实验目的就达成了。”
艾黎嗑瓜子的嘴顿了顿，默默地吐出了瓜子皮。
她想起了当初乌洛和自己说的那些话。
所有的圣灵碎片，不管最初的想法如何，到了最后都会进入偏执状态对外部产生极大的伤害。或许，沃尼也步入了理智崩坏的那条线了吧。
真是让人头疼，难道说，乌洛把自己送过来，其实也有给这群圣灵碎片收拾烂摊子的意思？
这样想着，艾黎重新拿起椰子嘬了一口。
“沃尼，你真的觉得把深渊带离纽沃翠恩，你的实验就算成功了吗？”
“当然。”白鹿轻声回答道：“一旦冠冕离开纽沃翠恩，那么我会催生出更多的冠冕……”
它温柔的看着眼前的精灵们，语气中甚至夹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幸福。
“所有的精灵，都可以成为冠冕。而有了冠冕，我们就能将深渊彻底提炼储存。最终找到一个全新的世界，将它们流放过去……”
“这就是我的实验，艾黎小姐。”
“不意外。”艾黎点点头，她想也差不多是这个流程。
“那之后呢？你就一辈子不停地催生精灵，然后把它们做成冠冕。利用月光泉吸收这个世界的深渊，再储存进冠冕里，最后找个陌生的世界去祸害？”
“你看起来很不满这个计划？”沃尼也听出来艾黎语气里有些不对劲。
它皱紧了眉，不解地看着艾黎。
“我不明白你为何会如此不悦？这毕竟是一个能够解决我们困境的办法，不是吗？”
“难道说，你还在忧愁不知道何时才会到来的未来？那就大可不必提前为此困扰，毕竟帝国一直都想要冠冕，我也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即便最后事情败露，他人也只会嘲讽帝国人贪心不足而自食恶果罢了。”
“你这话让我想起了一件事。”艾黎笑道：“我们那边有个封建糟粕级别的民俗，谁家有人重病，那家人就会把他吃剩的药渣子倒在路边。哪个路人不小心踩过去，病气就会过渡到对方的身上。”
“后来以此为由，出现了更多的进阶版本。”
“比如，为了确保有人能接触到药渣子，他们开始在附近放些金钱贵物。也开始有人逐渐的将转移病气变成了借命。自己命不好，就找一个看起来运气不错的人，用诱骗的手段借取寿命。”
“当然，在我们那边没有超凡力量的介入，所以这种事情基本不能成立。只是没伤害到别人，却也能把人膈应的要死。”艾黎看向沃尼：“和你这件事情相比，我说的这个例子简直不值一提，对不对？”
“你想说什么呢？”沃尼问道。
“我想说，我遇到过这事。”艾黎笑了笑，再次嗑起了瓜子：“我记得那年我才高二，下课回宿舍的路上，就被个大老爷们拿十块钱强行借十年寿命。”
“这老爷子在那块挺有名的，家里有点小钱小势，这招用过不少次，谁都管不了。”
“只是学校附近有块荒地，最近地里多了好几条不知道从哪儿流浪过来的野狗。那老爷子也是倒霉，明明其余人走那条路就没事，偏偏他一路过，那些野狗愣是给他咬成了残废，这辈子只能躺在床上度过。”
“可能是一想到自己借了这么多年命却只能受苦，再加上家人的不理解，这位老爷子某一天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真是个悲伤的故事啊，对吗？”
“是乌洛波洛斯为你做的？”沃尼问道。
“怎么可能？那时候的我和乌洛可还没有重逢呢。”艾黎摇了摇手指，替自己男朋友拒绝了来自圣灵碎片的污蔑。
“我说这个故事，只是想要告诉你。我这个人很不喜欢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仅此而已。对了，我们那边还有一句古话。多行不义必自毙，干坏事要小心报应。”
至于这个报应是来自于天意弄巧，还是有心人刻意为之，那就不好说了。
“你的劝解很有趣，神明冕下。可是你似乎对事实有了一些微妙的误会。”沃尼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浅浅笑了起来。
“你对我的不悦，来源于在你认知中，这个计划是我提出并实施的，对吗？”
艾黎点点头，承认了这一点。
“果然如此。看来你和木蔷薇一样，是有着某些毫无必要的道德作为底线的那种人。可惜，这次是你完全误会我了哦，神明冕下。”
“我的确从知晓这个计划开始，就全身心的投入其中，但最初它的构建和落成，却并非是由我发起。”
苍白的鹿搞搞傲气自己的头颅，低垂的漆黑眼眸倒映出的艾黎身影，仿佛被隐藏的晦暗讥讽彻底淹没。
“事实上，这个计划最初是来自于你的伴侣，那位一直陪伴在你身边的法神，乌洛波洛斯冕下。”
“他，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哟。”
第94章
艾黎从没有想过, 自家男朋友的名字，有一天会以这样的形式进入自己的耳中。
她着实愣了好一会儿，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岔了。
“你看起来很震惊？”沃尼看着艾黎诧异的表情,漆黑的眼珠泛着晶莹的光芒。
“是因为你的伴侣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般纯洁无辜吗？”
听到纯洁无辜四个字, 艾黎的面色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她狠狠地嘬了一口椰子汁，将有些混乱的思绪和巨大信息带来的诧异彻底咽下后，这才开口。
“首先，我家乌洛洛从来就和纯洁无辜四个字搭不上边。如果你是想从这方面影响我对这件事的看法和立场，那肯定是白费功夫。”
“其次，我的态度很明确。你们纽沃翠恩的内部政见关我屁事，我是就过来泡月光泉压制诅咒的。如果你们做不到，那我大可以换一个地方。现在不走,纯粹是因为继任仪式没有结束,纽沃翠恩是封闭状态，仅此而已。”
“最后, 你说的话没有任何真凭实据，所以我不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词。”
“你还有什么话说吗？没有的话，就把我送回去吧。”
“都这么晚了,我已经困得不行了。”
她的语速太快,沃尼几次想要插嘴,却完全照不到机会,漆黑的眼珠透露着一丝急躁的光芒。
“以你的能力, 还需要像凡人一样休息吗？”
“我中了诅咒，想依靠休息养生有什么错。”艾黎翻了个不太礼貌的白眼，懒得再继续和这头脑子有毛病的白鹿争执。
沃尼的前脚有些焦躁的刨了几下地面，巨大的头颅再次看向依然争执的木蔷薇和艾瑞克。
“如果你现在离开，那有了我支持的艾瑞克,必定能够将冠冕送离纽沃翠恩。即便如此，你也不打算继续插手吗？”
艾黎没忍住发出了一声冷笑。
她就知道，这鹿特地把自己找过来，肯定不只是想让自己不插手这么简单。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这个孕育了精灵的母树都不在意，我这个外人又为什么非要插手你的实验结果呢？”
艾黎松开手，向日葵和椰子失去依托直直坠向地面，可又在接触到泥土的刹那，消散为了一团浅绿色的光芒。
看着那如萤火虫般明亮的木系元素们，她轻轻叹了口气。
“尼尔忒亚难道给你灌输了我是什么慈悲圣母的错误知识吗？”
“若你不插手，整个纽沃翠恩和精灵，最终都会被深渊吞噬。即便这样……”白鹿焦躁地低吼着，可它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艾黎毫不留情地打断了。
她双手抱胸，面上挂着明晃晃的讥讽笑意：“还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能理解？除了你们自己，没有人需要对你的国家、你的子民负责。”
“你把我找来，又让我看着木蔷薇和艾瑞克的争执，接着明里暗里的说自己的计划流程，最终目的不就是想让我答应替你给这次实验兜个底吗？”
“我不知道你从什么地方得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信息，但我这个人向来秉持着要尊重每个人的选择，不擅自插手他人人生……对我不利的除外。”
“本来嘛，月光泉对我来说的确是不可替代的有利存在，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帮一帮木蔷薇。但是偏偏月光泉又是吸收整个纽沃翠恩的深渊循环系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那它对我的作用就不是那么重要了，明白吗？”
沃尼看向艾黎，鹿脸似乎有些呆呆的。
“看来我说的有些复杂，你没有明白啊。”艾黎叹了口气，她抬起头，重新露出一个温和的、无害的、充满了善解人意的微笑。
“总的来说，四个字。”
“关我屁事。”
话音落下的瞬间，艾黎看到了眼前的白鹿身上犹如浪潮般激起的木系元素。它们惊声尖叫着，在这片隔绝的空间中拼命维持着自己的身形，却还是被吹得四下乱飞。
沃尼生气了。
第三次？或者是第四次……这位来自外界的神明一直都在强调对纽沃翠恩的毫不在意，可这对沃尼而言并不是自己想要的好消息。
比起她只是偶然路过，对纽沃翠恩的事态发展完全不插手。沃尼更希望这位能够真正解决深渊力量的神明，能够成为自己这场实验的兜底。
于是，它用了自己所有的耐心小心翼翼地引导着，希望这位神明最终可以坚定地站在木蔷薇的那边，为纽沃翠恩的未来出手，哪怕就那么一次也好。
但是，它似乎全部都搞砸了。
为什么？沃尼想不明白，它死死地盯着艾黎，希望从这位神明的脸上看到些什么。
但是没有，它只能感受到无穷无尽的厌烦和困意。她是真的不关心精灵和纽沃翠恩，甚至对自己这个圣灵碎片也毫无感想，仿佛它的融入与否，对她来说毫无意义。
一刹那间，沃尼忽然发现，自己手里没有一点可以吸引艾黎的砝码了。
白鹿焦躁的甩了甩脑袋，鹿角上的青苔和花卉水果随之洒落一地，却如同之前给艾黎奉上的椰子以及向日葵那般，完全的变成了纯粹木系元素，消散开来。
“你不能这么做！”沃尼焦躁的开始绕着艾黎走来走去，原本漆黑的眼眸逐渐泛起鲜红的光芒。
“你不应该是这个反应！”
“你必须站在木蔷薇的那一边，你要在艾瑞克将冠冕送出去之后，主动帮助纽沃翠恩将冠冕带回来！”
“这也是实验的一部分！”
艾黎听着它几乎是癫狂的话语，连冷笑都扯不出来了。
她必须承认，以她的性格而言，假如事态真的按照沃尼的安排发展下去，最终她可能真的会想方设法将冠冕从拜勒士手里拿回来。
如果，沃尼没有提出这个所谓的实验计划是乌洛开头的话。
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感逐渐从心底升起，艾黎感到自己脑袋有些胀痛，此刻她完全不像再面对这匹发疯的白鹿，只想赶紧回到自己的小窝，然后抓住黄金或者秘银抖几下，最好把乌洛现在就给她抖出来。
“行了，我又不是你妈，你想怎么整纽沃翠恩就怎么整吧。”
艾黎不耐烦地看着来回走动嘴里碎碎念个不停的白鹿，目光看向了依然没有任何察觉的木蔷薇和艾瑞克。
他们的话题依然在最初的方向徘徊，甚至有几个论点都已经说过四五次了，可两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还是在不停地说着车轱辘话，谁也没有办法说服对方。
这就是圣灵碎片造成的影响，艾黎甚至从这两人身上，窥见了其他圣灵碎片疯癫时，是如何将自己构建的势力一步步代入崩溃的。
一瞬间，她有了些茫然。
虽然自己和纽沃翠恩以及精灵的未来没有任何关系，但……真的要任由沃尼发癫不管不顾吗？
艾黎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左手。
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只要自己触碰到白鹿，脑怕只有短短的一瞬间，自己也能结束这场荒谬的实验。然后，木蔷薇和艾瑞克会恢复理智，他们的争吵也不再是实验和剧本，而是出自本心和深思熟虑的考虑。
这个念头在艾黎的脑海里闪过一瞬，下一秒，她就感觉到了周围空气变得安静了下来。
沃尼停下了脚步，扭头看向了艾黎。漆黑中夹杂着丝丝血色的眼眸犹如混沌一般浑浊不堪，又藏匿着无法遮掩的恐惧之色。
它忽然仰头，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鹿鸣。而那对巨大的鹿角中，也凝聚出了一团浅绿色的光球。
“谁也不能阻止我的实验，你会后悔的！”
鹿鸣停止，光球炸开。
艾黎只觉得迎面吹来了一阵浓郁的花果香味，等刺目的白光散去之后，她的耳边传来了清脆的鸟鸣、泉水的流动和数量繁多的惊呼声。
“你是什么人？怎么出现在圣泉？”
“天哪！是个人类！”
“快叫卫兵过来，人类竟然在纽沃翠恩使用了传送魔法，一定在觊觎圣泉！”
“快看，她身上那个印记是什么？”
“诅咒！那是诅咒，快离开！”
“啊啊啊，那是什么？”
“深……”
一片混乱不堪的尖叫声中，艾黎晃了晃自己有些晕眩的脑袋，重新睁开眼。
和煦的阳光下，或深或浅的绿叶与星罗密布的花卉在她周围铺开，而她站立着的位置，是一个铺满了各色鹅卵石的清澈水池。
水池的两边，身材窈窕肤白貌美的金发精灵们惊恐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艾黎强忍着胃部的翻涌，垂下头，就看到布满了涟漪的倒影里，自己那被扭曲得含糊不清的脸上，有着正在发出鲜红光芒的诡异纹路。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又捋起袖子看向了自己的手臂。
如月光泉干枯的池底那般龟裂的纹路爬满了自己的皮肤，只是从那裂缝之中却并没有流出鲜红的血液，而是闪烁着如熔岩般明亮炙热的光芒。
愤怒、焦躁、绝望、悲伤……种种负面情绪逐步的从内心攀爬而上，连带着传入脑海中的所有动静，都像是激起情绪漩涡的海啸一般。
艾黎忽然想要掏出自己的雨伞，然后把眼前所见到的一切事物，全部焚烧殆尽。
这种感觉刚刚冒出，她就闭上眼睛，然后给了自己一巴掌。
脸上的皮肤传来撕裂的痛感，艾黎看到了自己同样龟裂的掌心沾上了不少鲜红的血液。
“……妈的。”她没忍住，骂了一句脏话。
可就在话音落下的刹那，她胃部就翻涌出了酸涩的苦水，将整个食道和气管灼烧得疼痛难忍。
艾黎哇的一声吐了一大摊黑色浓稠的诡异液体，它们落入了水中，并没有散开，反而是随着波纹逐渐的变成了一条条细长且布满鳞片的类蛇形。
她僵硬在了原地，就连呼吸也在瞬间停止了下来。
看到这一幕带来的精神冲击，远远比身上的疼痛更加要命。
“原来神明也有恐惧的事物啊……”
沃尼的鹿鸣再次回荡在艾黎的耳边，带着冷漠和讥讽：“与我合作将实验进行下去吧，神明冕下。”
“否则……”
鹿鸣震得空气都在颤抖，池子两侧的绿色灌木从中，缓缓钻出来了无数长的、短的、粗的、细的、黯淡的、鲜艳的蛇。
它们有着和白鹿一样的浑浊眼眸，死死地盯着池子中间呼吸急速的艾黎，吐着绿汪汪的蛇信子。
这些不是真实的生物，而更像是深渊具象化的玩意。
艾黎从没有这般恐惧过。那些蛇让她起了一身鸡婆疙瘩，可更让她还害怕不已地，是内心深处逐渐涌起的贪婪。
她想要将这些蛇全部吃掉，就像是之前吸收过的其余深渊力量一般。
但这是蛇！
艾黎一口咬破了自己的舌头，剧烈的疼痛让她从那恶心又渴望的混沌欲望中脱离开来。她第一反应是想要离开，可还没来得及付之行动，那只和木蔷薇签订契约留下了烙印的手心，就瞬间窜出了一条可怕的巨大白蛇。
几乎是瞬间，艾黎就被它缠绕得死死地，无法在动弹半分。
身后传来了水池晃动地声音，艾黎的余光看到了天空中，白鹿那巨大的鹿角投下的阴影。
不同之前那挂满硕果和鲜花的美丽，此刻留在白鹿大角上的，是数量让人绝望的蛇。它的每一步，都在染黑周围的泥土和池水，艾黎甚至看到了来不及逃离的精灵，被吞噬得只剩下残躯的凄凉模样。
沃尼竟然动用了深渊！
这王八蛋是真的不把精灵和纽沃翠恩放在心上啊。
沃尼垂下脑袋，蛇如垂柳一般，在艾黎的脸上攀爬着。
“神明，现在……你愿意协助我的实验了吗？”
冰冷中带着一丝僵硬的触感传来，艾黎死死地睁着眼睛。
时间仿佛在刹那间就回到了那个可怕的下午，耳边的所有嘈杂声都变成了带着纯粹恶意和愉快的欢笑声。那些看不清面庞的同学抓住了她的四肢，固定住了她的脑袋，将那条蛇塞进了她的口中……
她清晰地感知到，名为理智的弦在崩断的刹那间，原本深埋在自己身躯之中，那漆黑无比的大海瞬间翻涌起了无数的浪潮。
“……累了，毁灭吧。”
神明，闭上了眼睛。
第95章
世界为何还不毁灭？
年幼时,每当被欺负的时候，艾黎就会不停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年幼的孩子视线狭隘，当无力改变外界,自己也难以随波逐流的时候,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将一切彻底毁灭。
但世界是那般的坚固。纵然日升月落，讨厌的人和事物丝毫不会改变，时间周而复始，只会默默希望地球原地爆炸的自己就像是在做白日梦一般。
渐渐地，艾黎知道自己必须做出些让步。
世界不肯毁灭，那她走不就得了？
她怕疼，还希望死后能和爸妈住在一起。所以,她选择了电视上学到的方法……那些姐姐都漂漂亮亮的走了,就像睡着了一样。
只是，小小的艾黎遇到了第一个困难。
那个卖药的阿姨说, 安眠药很贵很贵，要很多很多钱。
于是，艾黎开始存钱。
只是命运或许最喜欢开玩笑。在八岁那年的某个大雨夜, 堆满了废弃建筑垃圾和收破烂都不要的杂物的巷子里, 终于靠捡瓶子和代写作业、替人值日攒够了二十三块八的艾黎, 捡到了一个浑身是伤饿得半死还脑子有问题的乌洛, 花光了自己所有的预算。
后来, 艾黎在他那儿学到了很多东西。
被欺负了知道如何还手，可以最大限度的保全自己也惩罚坏人。明白该如何伪装成无害且弱势的群体，才能尽可能的得到他人的怜悯和帮助。恭维奉承拍马屁谄媚并不可笑，那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
虽然现在想想都是些乱七八糟损人不利己甚至杀敌一千止损八百的招式, 但不得不说，她的日子的确也因此好过了起来。
每个人的世界都像是一个蛋壳，所有人都被包裹在自己能接受到的信息形成的小世界里。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能一步步的敲碎那一层厚重狭隘的蛋壳，进入到更加广阔的世界……
艾黎打碎了蛋壳，一次又一次。
幸福，似乎就在她的面前，只要在努力解决自己体质的问题，它就触手可及。
但是，这有事最困难的一道坎。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毫无头绪，甚至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焦躁，害怕让乌洛担心和内疚……
“对……就这样，沉溺于过去的记忆之中，不停怀疑自我吧。”
沃尼从神明溢出的过去里抽回了意识，浑浊的眼眸中显露出了一丝无法遮掩的兴奋。它喘了口气，垂下鹿角，扭曲的蛇沿着艾黎的脸攀爬着，逐渐覆盖住了她全部的身躯。
“我会仔细地保存好现在的你，如最贴心的朋友，最友善的邻居。”
“在实验完成之前，你只需要耐心等……等等，怎么是你，伽忒耶，你不是已经……”
白鹿的话未能说完。
因为它的鹿角，不知何时被一只戴着银蛇镯子的手紧紧地握住了。
几乎是刹那间，白鹿那对漂亮的鹿角开始出现了融化现象。不仅是角，它身上干净的皮毛，悬挂的蛇……一切种种，都如点燃的蜡烛一般，逐渐的化为了一趟液体。
沃尼甚至来不及发表出任何一句感言，便连同周围那开始朝外侵蚀的深渊一同，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
黑漆漆的浪潮之中，艾黎放任自己的意识随波逐流上下起伏着。代表着诅咒的标记时隐时现，依然被圣灵碎片化作的锁链牢牢捆住，挣脱不开。
而她的周围，鲜红得如同被血浸染过的元素文字，一个一个的浮现又消散。
而它们的每一次出现和消失，都悄然无声的在滴落在诅咒之上，溶解掉了标记上为不可查的一小部分。
效果如聚沙成塔，逐渐的，最中心位置的某一个小点，被漆黑的浪潮淹没了。
仿佛电路板被腐蚀那般，代表着诅咒的标记那原本明亮的回路短暂的闪动几下后，悄然的黯淡了下去。
艾黎猛地睁开眼，随后双脚拨动，让自己浮出了海面。
海潮不知为何已经平息，漆黑的大海如平静的湖面，只有涟漪在来回的跃动。
一条颜色浅淡的绿色垂入海面，配合着其余四条锁链，缓缓地将那巨大的诅咒标记从海水中拉扯了出来。然后层层包裹，最终融为一体。
于是，艾黎看到了自己那除了大海就空无一物的小世界里，升起了一轮黯淡的月亮。
光芒照耀在海面上，却并没有折射出苍白的倒影。仿佛那只是一个只存在艾黎视线中的幻觉，而非现实真实之物。
但艾黎知道不是，月亮就在那里。
她有些出神地看着月亮所在的方向，朝着它伸出手。
于是，月亮真的落了下来，浮在了她的面前。
“真没想到，我们的第一次正式见面，竟然是这样的情况……”沙哑且混沌地声音，犹如黑夜响起的虫鸣，从月亮之中涌了出来。
“尼尔忒亚、艾瑟瑞拉、海涅维尔、西弥丝还有沃尼，呵呵呵呵……明明来到这个世界不过眨眼的时光，你竟然能聚集这么多的圣灵，真不愧是被冠以神明之名的存在。”
“你知道我？不对，你都在我身体里了……所以，你也是圣灵？”艾黎问道。
月亮逐渐缩小身躯，最终变成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圆润珠子。
“你好呀，尚不完整的神明。我是所有黑暗元素的源头，一切事物的长姐。曾经，人们称我为暗之圣灵。但我更希望你能呼唤我的名字——伽忒耶。”
艾黎有点怀疑自己或许有一段时间的记忆被消除掉了，不然怎么她一个昏睡的功夫，怎么就又冒出来一个圣灵了？
沃尼她还能理解，毕竟她失去意识之前就抓住了它的鹿角，所以吸收掉的概率很大。
但面前的这轮月亮……它甚至是从那个克罗利克下到自己身体里的诅咒融化而来的。
“你看起来有很多疑惑？呵呵呵……不必担心，在这片最纯净的空间里，我还有不少时间，能够为你解答疑惑。”
艾黎听到了伽忒耶的笑声，那虫鸣一般的声音并不好听，甚至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惊惧感。
但她并不讨厌。
“好吧，你能回答一下，为什么你会在这儿出现吗？”
她环顾四周一圈，再次确认这的确是自己那个专门用来储存吸收过的深渊力量的特殊之地，就连乌洛也无法窥探的神秘之所。
“我是夜，是阴影，是一切梦境。”伽忒耶笑道：“和尼尔忒亚不一样，我只能存在所有不可知、不可窥探的领地。”
“哪怕，那是外来的神明还未成熟的国土……”
艾黎本来还想问一问诅咒的事情，可这位圣灵的话却让她完全顾不上那些微末小事。
“你的意思是说，这儿是我的神国？”
神国是什么？神国就是能够一劳永逸解决她现在碰不得深渊却又会轻易被深渊吸引最终说不定还会被深渊撑死这个该死debuff的最优解法！
伽忒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那你认为，这儿应该是什么地方呢？”
艾黎答不出来。
“我知道你在困惑什么。”
“在你看来，我是第六个。但其实，我是第一个。”伽忒耶发出了一声轻笑，如同虫子振翅时的动静。
“我和你的相遇，远比艾瑟瑞拉更加早。”
“所以，你其实比艾瑟瑞拉更早融入我的身体？”艾黎死死地看着月亮，这个叫做伽忒耶的圣灵，祂的话比祂的声音还要让她毛骨悚然。
就连乌洛也不曾发现自己身体里还有一个圣灵存在，其他的圣灵们也……
艾黎脑中快速闪过和圣灵们的对话，终于抓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蛛丝马迹。
几乎所有圣灵都是在接触到自己之后，才像是明悟了什么，最终选择成为自己的一部分。难道说，这其实是因为这个叫做伽忒耶的圣灵在和它们对话？
虽然疑惑得到了解释，可艾黎感到一股冷意从自己的脚后跟直接窜到了后脑勺。
她没忍住抖了一下。
“你不用恐惧，也不必后怕。”
“从乌洛波洛斯执意撕开裂隙，将你带来这个世界开始，我就在你的梦里。”伽忒耶散发出柔和的月光，照耀在艾黎的身上，却并未带来一丝一毫的温度，仿佛那是最虚妄的假象。
“借着你的眼睛，我看到了神明的信息。那实在是超出我认知的存在，可却又偏偏是如此的真实。”
“因而，我知道你能解决深渊。或者说，你更喜欢将它称之为虚无？”伽忒耶笑道：“不管是谁，能解决掉这些东西，就是我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存在。”
艾黎看着面前发光的月亮，张了张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一直以为，神明是自己和乌洛之间的小秘密。但似乎这个秘密早已圣灵皆知了？
或许这样也能说明，为什么那些圣灵最终会心甘情愿选择和自己融为一体……额，沃尼除外。
“你的表情看起来依然很困惑？是我解释的不够清楚吗？”伽忒耶见艾黎有些出神，便耐心问道：“我已经太久没有和他人交流了，或许沟通能力有所退化，如果你希望的话，我可以用人类更容易理解的方式，将所有理念灌输如你的脑海中……”
“不用麻烦。”艾黎举起手，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你说的没什么问题，我基本了解清楚了你的情况。不过信息量有点太大，所以我现在需要重新整理自己的脑子。”
她现在需要好好思考一下。
沃尼的存在就已经让她有些思绪混乱了，现在又冒出一个暗之圣灵，而且根据祂的意思，这家伙在自己穿越的那一刻就已经融入了自己的身体。在这之后，还再三诱导自己的同类也做出类似的行为。
她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重新看向月亮。
“既然咱们都对彼此的身份心知肚明，那我也不废话了。说吧，你来到这儿是想要我做什么吗？”
不解的振翅声在艾黎耳边回荡，仿佛伽忒耶的疑惑。
“……那我换个问法，既然你一直在我这儿，那沃尼的事情你应该看了全程吧，它对我的诉求就是希望我能主动帮你完成实验……先不管这个狗屁实验可不可行，总之，圣灵找我都是有目的的，你肯定也不例外。”
“来，说出你的愿望！”
伽忒耶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虫群的嘶鸣声转化为某种无奈的笑意。
“艾黎，我不是碎片，并未凝结出这些私人的愿望。”
“那你找我是……好吧，我懂了。”艾黎很快就想起了圣灵的存在异议，她叹了口气，被沃尼搞得暴躁起来的语气，也柔和了一些。
“你也是想让我解决侵蚀这个世界的虚无，对吧？”
“……从结果而言，的确如此。”伽忒耶说道：“但正如你从其他神明那边得到的信息所言，如今的你是做不到的。”
“确实。我现在不被深渊搞死就算幸运的了，这点上和你们也没什么区别。”艾黎点点头，毫不犹豫的承认了伽忒耶的说法。
“那，假如我已经找到了让你构建神国的方式呢？”伽忒耶发出了某种带着愉快味道的笑声。
构建神国，正是神明能够循环使用虚无力量为自己所用的一个象征。
艾黎面上那些无所谓的表情在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紧皱地眉头和充满了探寻的眼神。
“你什么意思？”
“首先，我要向你承认一个错误。”伽忒耶那圆润的身躯向着天空飘了起来，而随着它的升起，原本浸泡在深渊黑潮的艾黎，也身子一轻，跟着飘了起来。
“关于你一直以来无法使用深渊的力量，是我刻意为之的结果。”
“啥玩意？”艾黎瞪大眼睛，这个消息冲击力有点大，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幻听。
“你是我们这个世界唯一的希望，我不能任由你出现任何一点差错。”伽忒耶仿佛没有听到艾黎的震惊，继续带着她朝着天空飘去。
她们的速度很慢，但天空终究是有穹顶的。
最终，拳头大小的月亮悬在空中，温柔的洒下霜白的光芒。
“很抱歉，艾黎。但我知晓人性，你是如此的渴求力量，希望依靠它成为自己的武器。但你并不清楚深渊的诱惑是多么可怕，一旦真的使用过它，那你就只会想着继续使用它。”
“我没有自信能够帮你抵抗深渊的诱惑……事实上，在尼尔忒亚分割自己的一部分加入这片国土之前，我的确毫无办法。”
“等等，你的意思是……其实，我本来就可以消耗掉体内这些深渊？”这个答案让艾黎有些恍惚。
“是的，你一直都可以。”伽忒耶说道：“如果我不控制，在最初……既是你第一次使用魔法之时，就不会晕倒，而是会一口气耗尽吸收的所有深渊。”
“但这么做的话，你最初的那个火球魔法就会毁灭整个枫叶镇。或许在乌洛波洛斯帮忙下，可以减少一些伤害，但至少你们当时的住所无法保留下来。”
“所以，我会晕倒也是因为……”
“是的，我擅作主张，隔绝了你的精神海。”伽忒耶问道：“你会怪我吗？”
这话说的……艾黎怎么可能会怪祂？不仅不能怪，还得好好地感谢一番才行。
“我很感谢你最初的帮助，不过尼尔忒亚切割了一部分本源给我之后，我对深渊诱惑的抗性就提高了很多。理论上来说，这个时候应该开始逐步放开我对深渊力量的使用权了吧。”
“……很遗憾，我没有这个功能。”伽忒耶叹息了一声，却刺耳得如同虫鸣般尖锐：“艾黎，如果你和深渊构成了一座水库，那我就是这座水库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只能使用一次的阀门。”
“一旦开启，就无法再关闭。”
艾黎沉默了一小会儿，重新看向伽忒耶。
“那么你现在找我，并且告诉我这些是为了……”
她没说完，但伽忒耶的笑声已经确定了她的答案。
“是啊。你的进度比我想象中的要快太多。如今九大圣灵所掌握的世界本源，你已经占据了三分之二。或许它不足以媲美一位神祭，却也能用另外一个更加完美的方式，协助你跨越深渊这一道门槛。”
月亮说着，身形开始逐步放大。
“那么，神明呀，你是否已经做好了准备？”
艾黎感觉自己的心脏剧烈跳动了两下，她已经预感到了伽忒耶要做什么了。
“你需要我做些什么吗？”她问道，目光中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
“什么都不需要。”
伽忒耶说道：“请好好地看着这一切，铭记我等的牺牲。然后，总有一日，请尽你所能，将深渊彻底驱离这个世界吧。”
“这是我等唯一的愿望，也是存在过的证明。”
可真是一个沉重的愿望啊。艾黎深吸一口气，郑重无比的点了头。
“我答应你。”
“谢谢。”
回应她的，是六个声音交织而成，如情风般拂过耳畔的谢谢。
即便是以最不愉快的方式结束的沃尼，此刻的声音中也充满了感激和祝福。
似乎察觉到了即将到来的变化，这片被神明囚禁在身躯之中的深渊化为的海水，重新焦躁不安地涌动了起来。
月亮不再发出虫群可怖的嘶鸣声，它的身躯膨胀到占据了二分之一的空间那般巨大。
然后，它缓缓落下，扎进了漆黑的海水中，砸碎了原本平静的水面，激起了滔天的巨浪。
啪嚓……
就像是被按下了加速键那般。
艾黎看到月亮从最顶端开始裂开、融化，它原本浑然一体的黯淡身躯，变成了洁白的砂砾流下，最终崩落而下，铺成了一片直径或许还不到十米的纯白色小岛。
潮水扑来，残留的黑色被白砂吸收，只退回了清澈的海水。而与黑色相融的白沙，也开始产生了新的变化。
艾黎看到又彩色的土壤逐渐在那砂砾小岛上出现，最初是薄薄的一层，后来海浪一遍遍的冲刷，留下的泥土痕迹也一遍遍的厚重起来。
当第一枚石头出现之后，小岛很快就有了一个浅浅的池子。
池子中，是与周围黑潮截然不同一捧清水。它并不干净，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浑浊，仿佛里面蕴含了无数浮游生物，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可有一枚绿芽在池子之中探出了头，一点点的攀爬而上，最终成长为了一颗小小的树苗。
啪嚓……
时间的加速结束，一切回归于正常。
艾黎的身躯缓缓落在了那篇岛屿上。
沙滩洁白柔软，再走两步，是粗糙的石子和柔软的泥土，以及那一株生长在浑浊池水中却健康得不行的树苗。
她抬起头，忽然觉得天色似乎有些发亮。
再回过头，就看到原本不该存在的海平线上，又一轮微小的太阳，缓缓地升了起来。
这个狭小、粗糙又简洁的小小世界，总有一日会变成巨大的充满生机的岛屿。海水会褪去漆黑的颜色，泥土会勾勒成山峦，植被会铺满大地。
那是来自圣灵们的祈愿和祝福。
实话说，短短的几个照面，艾黎很难对这位圣灵的存在有什么特殊的情感。但她还是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对着这片小岛许下了承诺。
“再见，伽忒耶。”
“虽然你出现的莫名其妙，但……我会铭记你们的愿望。”
“只要我活着，深渊便不会吞没你们的世界。”
誓言诉说完毕，艾黎再次睁开眼，就看到了眼前出现了一扇门。
她知道，只要走出去，就能回到现实世界。
回忆起沃尼之前所做的一切，她难免有些头疼。
不知道待会儿要怎么和发现不对劲的精灵们解释。难道说他们的精灵母树发疯结果被自己干掉了？还是自己纯粹是路过，那些被深渊吞噬了的精灵和自己屁关系都没有？
这样想着，艾黎跨越了门扉。
然而，现实似乎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当身躯的五感在刹那间回归，先是冰冷的池水荡起的水花带来的冲击，然后是浓郁得让人作呕的花香混杂着刺鼻的血腥，最终，引入眼帘的，是燃起了熊熊大火，天空被浓烟覆盖的树林，和史莱姆一样四散开来，疯狂蠕动、捕食的深渊侵蚀。
以及，四周逃亡崩溃尖叫的精灵……
纽沃翠恩，正在毁灭。
第96章
到底是怎么回事？
艾黎刚刚恢复清醒, 只来得及发一小会儿呆，就看到了一个浑身是血仓皇逃窜的精灵和自己对上了视线。
对方那张精致的脸盘瞬间变得有些惊恐，下一秒高高地抬起手,对着自己喊出了声。
“别站在那儿, 快跑啊！”
话音刚落，艾黎就感受到身后有一阵奇异的响动。
她没有犹豫，超侧边挪了几步，干净的躲过了一颗被烧的断裂后倒下来的巨树。
而那个精灵也趁机跑到了她的身边，二话不说就拉住了她的手朝外面跑着树林之外跑去。
艾黎没有抗拒，而是一边跑着，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深渊侵蚀化作的黑泥此刻正像极了洒落在大地上的污渍一般，一点点的将原本干净的树木花草吞吃殆尽,留下可怖的痕迹。
而那不知从和而来的火焰,灼烧着艾黎能见到的一切事物。
也不是没有精灵反抗，可他们大多是弓箭手, 即便有魔法师，也多是以木系为主。
作为木之圣灵的产物，精灵和木系元素之间的亲和力十分高,可在眼前这种环境下,他们的魔法就很难起覆灭火焰的效果了。
“喂, 别发呆了。等下回到纽沃翠恩后, 你就去大广场那边避难, 听到了吗？”
那精灵扯着艾黎冲过了一道燃烧的灌木丛，被大烟熏得咳嗽了几声，但还是大声地对艾黎吩咐道：“你们是来参加继任仪式的，放心，纽沃翠恩会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
“那你呢？”艾黎问道。
“我得去救火。”那精灵说道。
“可是,我还看到了深渊侵蚀的痕迹……”艾黎看着尽头逐渐清晰起来的巨大树木，以及上面的建筑，有些担忧地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办？”
“那种东西就交给公主和长老们去苦恼吧。”精灵笑了两声，说道：“听说这次纽沃翠恩来了不少魔法师，里头肯定很安全。等你回去后就别再乱跑出来了，知道吗？”
“……好的。”艾黎想了想，应了一声。
“很好，我就喜欢你这样听得懂人话的人类。比之前救的那个家伙省事多了，那混蛋非要去观察深渊侵蚀，都什么时候了？这群黄金帝国的人类是不是脑子有问题。”精灵一边拉着艾黎躲避坠落的火星，一边抱怨了两句。
艾黎愣了一下，黄金帝国的人观察深渊？
真不是她多想，这两者摆在一起，她这脑子里瞬间就塞满了阴谋论好吗？
“那个人现在在哪儿？”艾黎问道。
精灵只当她是好奇，随便指了个方向，带着点吓唬人的语气说道：“我把他丢里头了。这种自己非要找死的家伙，我们才懒得管呢。”
她的话还没说完，手指指着的方向就发出了一声小小的炸裂声。
随后，一团拳头大小的漆黑液体冲破了厚厚的浓烟，朝着两人所在的位置扑了过来。
精灵发出了一声尖叫，这个时候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她沾满血污的脸一阵扭曲，抓紧了艾黎的手，用尽全身力气将人超旁边推了过去。
“快走！”
艾黎猝不及防之下，还正被那精灵推得往后倒退了几步。
但她很快就稳住了身子，同时摸出了自己的伞，第一时间冲回去，挡在了那个因为惯性倒在地上闭眼等死的精灵面前。
深渊侵蚀那焦油一般液态的身躯瞬刹那间砸在了伞面上，然后如跗骨之蛆那般，牢牢地吸附着，试图吞噬掉艾黎的法杖。
“你，你怎么……”精灵逃过一劫，有些诧异的看着艾黎，随后面色又是一变，大声呵斥道：“快丢掉你的伞，它被……”
她的话没能说完，因为艾黎面无表情的转过了伞面，然后直接伸手插进了深渊侵蚀那坨漆黑浓稠的液态身躯之中。
一个呼吸的功夫，深渊消失的干干净净，仿佛从未存在过那般。
艾黎扭过头，看向愣在原地的精灵，露出一个担忧的表情。
“你还好吗？刚刚是不是伤到哪儿了？”
那精灵僵硬地摇摇头。
“那我们继续离开吧。”艾黎笑了笑，反客为主将精灵拉了起来。
精灵站稳身子后，终于回过神来。她目光扫过艾黎的打扮，最终在她手腕上的银蛇镯子停留了片刻，随后露出了一个焕然大悟的神色。
“我知道了，你是翡翠高塔的人对吧。”
“啊？”这回轮到艾黎愣神了。
“我就说嘛，这世上除了乌洛波洛斯冕下，还有谁能直面深渊……不愧是翡翠高塔，太厉害了！”
精灵的笑容有点憨，她看起来精神极了，眼中充满了渴望。
“这位魔法师大人，你会不会水系魔法？啊，不对，现在别管什么魔法不魔法了，你能不能和我一起行动，我们争取多救几个人？”
艾黎看着周围的环境，点点头：“走吧。”
“谢谢啊。”精灵灿烂地一笑，立刻带着艾黎转了个方向，朝着火焰和浓烟最密集的地方冲了过去。
另一边，纽沃翠恩大使馆。
秘银蓬松的大尾巴不耐烦的左右扫动着，金蓝的鸳鸯眼瞳孔束成了一条直线，喉咙中也发出了不善的低呜声。
在它旁边，变成人形的黄金和莱弥尔同样态度说不上友善地看着精灵族的大长老艾瑞克，以及他身后的那几个高大的精灵护卫。
“三分钟了……”
“大长老，我必须强调一下，我这个人的耐心实在是有限。”莱弥尔双手抱臂，浑身已经没有了那种自带的慵懒气息。
“来纽沃翠恩之前，我答应过那位冕下，会保证好小艾黎的安全。现在，外面一片混乱，你不去帮忙处理，反而在这堵着我们，到底想做什么？”
“我说了，我要见乌洛波罗斯冕下。”艾瑞克态度坚定地看着黄金：“艾黎小姐不是普通的失踪，我需要和冕下正式交流，才能解开这其中的误会。”
“呵，笑话。小艾黎在你们的地盘上失踪，你不让我们去找人，反而还得寸进尺想要见法神？别说什么误会不误会的废话了，归根究底不就是你想要借用乌洛波洛斯的力量，帮你们纽沃翠恩度过这一次的深渊侵蚀危机吗？”
艾瑞克不为所动，只是认真的和黄金对视。
“我并未撒谎，带走艾黎小姐的人……是你我都无法企及的存在。不论是我还是木蔷薇，在它的手中也不过是一个可以随意操控的傀儡。真想要救回艾黎小姐，就必须让法神级别的冕下出场。”
“黄金先生，我知道这对翡翠高塔的诸位来说，是一场无妄之灾。但如今纽沃翠恩灾难在即，我们已经用了自己所有的办法拖延时间，但想要艾黎小姐能安然无恙，最好还是请唤来冕下的帮助吧。”
秘银的爪子没忍住露了出来，它站起身，愤怒地看着面前美得如同画一般的精灵们，恨不得立刻就将它们撕裂成碎片。
“秘银，冷静点。”黄金叹了口气，回头瞪了一样焦躁的秘银。
“大长老的诉求，我已知晓。”它摇了摇脑袋，原本的人类形态逐渐的转化回了柔软的橘猫模样。
“但是，请允许我拒绝你的这个请求。”
艾瑞克的眉头皱紧起来。
“我能问一下原因吗？”他沉声问道：“难道，传说中那位冕下对未婚妻的看重，只是一句虚妄的假话而已？明明她已经遇到了这种可怕的危险，却依然不愿意出来拯救她？”
“并非如此。”黄金眯眼笑道：“艾黎小姐并非你们想象中的那么弱小，纽沃翠恩发生的事情她有解决的能力，无需冕下过来抢……遮掩艾黎小姐的风头。”
“风头？”艾瑞克发出一声冷笑，声音也出现了一丝隐晦的讥讽：“黄金先生似乎不明白带走艾黎小姐的是什么人，或许法神冕下对自己的恋人过于自信，但他真的明白现在的纽沃翠恩到底面对的是什么情况吗？”
“那可是深渊！”
“大长老阁下，你身为精灵族的高层领导者，与其将时间浪费在阻拦我们，不如好好地将所有的精力用在挽救那些未来得及撤回屏障之中的精灵们呢？”莱弥尔不耐烦地站起了身。
精灵的个头都很高挑，可莱弥尔也丝毫不差。
她甚至居高临下地看向了大长老艾瑞克和他身后的护卫，妩媚的眼神露出了一丝暧昧的色彩。
“去吧，去保护你们的家园。”
那几个精灵护卫原本挺直的背脊忽然弯了一下，随后一个个的步伐摇晃，跌跌撞撞地朝着门外走去。
艾瑞克眼神一冷，真想要阻止，却发现自己张不开口，甚至连身躯也无法动弹。
他瞳孔猛缩，看向莱弥尔的眼神有些可怖。
“别这么看着我，要不是你死活不让道，我也懒得出手。”莱弥尔见他这副想发火却无法动弹的表情，不由冷笑道：
“老东西，看来你压根就不担心纽沃翠恩被深渊吞噬啊。该不会是觉得冠冕还在纽沃翠恩，所以你随时有办法将这场灾难消弭于无形吧？”
艾瑞克喘着粗气，却还是无法从喉咙中发出任何一个音节。
“不妨告诉你，不出意外，你们纽沃翠恩外圈丛林里的那些深渊污染，就是那个拜勒士的手笔。”
“你不会以为他们的目标只是你们那顶冠冕吧？”
艾瑞克没法说话，但莱弥尔看得出来，他的眼睛骂得很脏。
“真是烦死了，你们这种活久了的老头儿是不是总认为自己掌握着全世界？”莱弥尔咂了下嘴，实在是懒得继续和艾瑞克纠缠下去。
“你就没有想过，你在这儿拖着我们，拜勒士早就带着冠冕逃跑……等等，你该不会就是打着这个主意吧？”
看着艾瑞克面色微变，莱弥尔倒吸一口冷气。
“**的，你是疯了吧？算了，不疯也干不出这种事。喂，那边的两位，这纽沃翠恩不能再待了。”
莱弥尔头疼的按着太阳穴：“我没什么正面作战的能力，你们现在就去找小艾黎，如果那位来了的话……”
“我会解释清楚这次的事情不怪你，纯粹是精灵族自己作死。”黄金恭敬地对着莱弥尔行了一礼：“这位大长老就拜托你控制了。”
“小问题，找到小艾黎我们立刻溜！”莱弥尔打了个响指，一股浓郁的黑雾便将两人包裹了进去。
“秘银。”黄金对着早就等不及的秘银点了点头，两只猫咪周围的空气立刻产生了扭曲，随后它们如液体融化在了一起，变成了一只巨大的三花猫。
三花猫有着碧绿色的眼眸，它抬起头，在空气中嗅了嗅，随后闭上眼睛，消失在了房间中。
与此同时，被火焰包裹住的纽沃翠恩外环丛林里的某处，艾黎带着一连串看着狼狈不已的精灵们急速奔逃着。
在她的身后，一个直径将近七八米大小的巨型深渊侵蚀物蠕动着朝大家扑来。
“快快快，都快点，别捡你那破鞋了，赶紧跑！”最初救了艾黎的精灵放缓脚步，催促着跟在后面的精灵。
艾黎见状，立刻和她换了个位置。
“你去领路，我来断后。”
“不行，这玩意和之前那些小东西不一样，你救了这么多人，我不能让你冒险！”精灵不肯：“你去前面，这儿已经没有要救的人了，咱们现在就回去！”
“我不认识路。”艾黎说道：“你去带路，别废话。”
那精灵看了眼周围被浓烟覆盖的道路，只能咬咬牙，说了句保重后，便加快速度跑到了最前面，继续高声嚷嚷着让大家跟上，也是给逐渐看不清道路的艾黎一个提示。
艾黎感受到她的善意，笑了笑，但却还是放慢了脚步。
等那堆精灵差不多都没有将注意力放在身后之后，她利落的转过身，直接冲进了那团深渊之中。
一个呼吸的功夫，所有的深渊都被艾黎吞噬干净。奇异的餍足感瞬间从脚跟通往她的颅顶，让她忍不住颤抖了一下，随后发出一声喟叹，仿佛至今为止一直饥饿的胃部终于得到食物的补充，就连这一路奔跑带来的疲惫，也随之一扫而空。
可惜，这种满足感知持续了非常短暂的一个瞬间，很快艾黎就重新清醒了回来。
周围的火焰已经烧得越来越大了，起初还能看到些绿色的森林，如今都被浓雾包裹。
你不知道什么地方是被火焰烧成木炭随时会倒下的大树，也不知道什么地方埋伏着正在吞噬一切壮大自己的深渊侵蚀，这儿危机四伏。
“得想办法先把火灭了才行……”
艾黎自言自语的眯了眯眼，脑海中开始思索要如何使用自己现在有限的魔法，来浇灭这一片的火焰。
关是水恐怕不够，特别是还有深渊侵蚀在里面活动，任何魔法放出来都只是在喂养壮大那些东西……
当然，等深渊侵蚀发育起来，直接连火也一起吃掉也一样可以灭火，但这样也未免太地狱笑话了。
算了，纽沃翠恩至少有三个法神在，甭管他们什么属性的，总之先回去再说。
艾黎呼出一口气，放弃了自己单干的想法。
就在她超前跑的瞬间，浓烟之中就冲出了一只巨大的三花猫。
“艾黎小姐，坐稳了。”它瞬间叼住艾黎的领子，将她甩到了自己的背上，然后朝着精灵们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黄金？还有秘银？”艾黎一眼就看出了这个大家伙身躯中藏匿着的两个独立的猫咪灵魂，她拍了拍三花猫巨大的脑袋，笑道：“你们竟然还有合体技，厉害啊。”
被女主人轻易的认了出来，两人猫咪瞧着都很愉快。
“莱弥尔呢？”
“她控制住了艾瑞克，暂时出不来。我们现在就回去找她，然后一起离开纽沃翠恩！”黄金解释道。
“离开？”
“是的。”黄金说道：“主人找到了别的方式解决您体内的诅咒，这儿已经被深渊污染，之后主人会过来阻止事态进一步恶化。”
“唔，原来如此。”艾黎想了想，抬手在三花猫的大耳朵上揉了揉。
“但是我不想走。”
“为什么？”三花猫有些诧异，却并未停下脚步。
艾黎开玩笑似的说道：“因为我善心大发，打算救人。”
“……好吧，我明白了。”猫咪没有继续发表疑惑，而是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现在就去和木蔷薇公主汇合吧。”
“木蔷薇？她出来了？”
“是的，听艾瑞克大长老说，木蔷薇公主已经带人进入外圈，准备扑灭这场大火。”
黄金的声音说道：“也正是因此，艾瑞克才想要借机拖住我们，避免拜勒士离开纽沃翠恩受到阻拦。”
“……草。”艾黎骂了一声。
沃尼干的好事！
“我们去找拜勒士，必须先把冠冕拿回来。”
第97章
纽沃翠恩外,看着眼前烈焰滔天的丛林，木蔷薇面色十分凝重。
她站在营地的正中央一个巨大的阵法前，源源不断的元素在她的操控下,持续的传入脚底的阵法中。而这个阵法的外面,十几个举着法杖的精灵均匀的分散开来，每个人都在奋力地协助木蔷薇维持那个不断旋转的阵法。
几位长老也站在她的身侧，片刻不停的和来来回回传达讯息的精灵们交代着下一步要做的事情。
“公主殿下，前头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了。”一位女性长老听完了最新的情报，表情不是很好看。
“我知道了。”
木蔷薇的面色非常虚弱，但她还是强打着精神抬起手，在搜有人紧张的目光中，用纯粹的元素力构造出了一张可以实时更新纽沃翠恩现状的沙盘。
“将你们的计算结果标记出来吧。”她看向那个长老。
“是。”那位女长老立刻凝视着模型上逐渐扩张的黑色亮点,将手里的情报及信息迅速整合,然后在沙盘上用元素标记出一个大致的范围。
“我们最好是将结晶魔法阵的范围再朝外扩张一半，不然很可能无法一次性处理好深渊侵蚀。”
而深渊侵蚀一旦遗漏了一处, 那就相当于整场结晶阵法的所有努力都是白费。
“但纽沃翠恩短时间内拿不出这么多物资。”另一个有着极长胡须的长老摇摇头，他手里也有一沓报告。
“别说扩张，按照这个大火的趋势, 怕是连原本能保证的那个范围所需的材料都很难维持住……”
“最前线的活人也越来越少了。”又有一个长老插进了这场对话中, “我们的人已经尽可能的去搜寻那些散落在森林里的居民, 但……今日是圣池的开放日, 不少精灵都去参与了沐浴仪式。”
“现在救出多少人了？”木蔷薇强撑着问道。
“根据信息, 除了平常居住在外环的四千多精灵之外，这些日子离开城里还未回来的也有八百多。”那位统计人口的长老面色有些悲伤：“现在救回来的只有两千多人，还有太多人没来得及……”
精灵族已经太久没有诞生新的子嗣了，如今失去的每一个族人，都预示着精灵人口的缩减。
木蔷薇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 但现在的战况却不能让她有任何多余的时间来绝望。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们现在还能调动多少人？”
“能派出去的都已经出去了。”长老们回答道：“除了纽沃翠恩维持秩序的那一批，就剩下还没有被牵扯的岗哨轮值人员……”
“他们不能动！”木蔷薇摇摇头：“这场灾难背后是有人刻意推动，岗哨和维持秩序的人绝对不能调动。”
“那我们就拿不出更多的人手了。”那个长老苦笑一声，“如果不能尽快解决这儿的问题，恐怕时间久了，其余地方也会沦陷。”
木蔷薇挪开视线。
“……大长老那边呢？传信息回来了吗？”她问道：“有多少势力愿意出人手帮我们？”
“一个都没有。”女性长老摇摇头：“那些大使恐怕已经知道了纽沃翠恩被深渊侵蚀的事情，想让他们答应帮忙可能性不大。”
“情况不对劲。深渊侵蚀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解决的事情，那些势力再怎么不愿意插手，为了活命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木蔷薇皱紧眉，扭头看向了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护卫。
“蔚，你回去一趟看看情况。”
“是。”蔚沉默的点点头，立刻离开了阵地。
“公主殿下是在怀疑大长老吗？”那个女性长老见状，有些不赞成地提醒道：“艾瑞克的确有一些政见和你不一样，但他看重纽沃翠恩的心和你是一样的。”
“那是以前。”木蔷薇有些头疼的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她无法向这些长老们诉说自己和艾瑞克那场政治立场争斗的最初源头，或许即便说出口，也没有几个人会相信。
毕竟那可是所有精灵的母亲，庇佑了精灵这个种族的存在，是他们精灵的神。
谁会想到，真正不将精灵当一回事的，会是他们最为崇敬的造物主？
“你们统计出来有多少可以使用土系、水系魔法的人了吗？”
“现在只找到十几个，而且都不是主修魔法。但我们从宝库里找到了水系禁咒三卷，土系禁咒六卷，还有空间、时间各一卷。”负责物资调度的长老回道：
“这些卷轴的杀伤力很强，灭火应该没有问题。但问题是，一旦这场大火被熄灭，那些深渊侵蚀也失去了最大的妨碍，恐怕会比我们预计的更快凝聚在一起。”
深渊的确会无差别的吞噬一切，但火焰某种程度上也和深渊一样，都需要消耗物质来延续自身。
所以这场火必须要灭，却不能随随便便的灭。
木蔷薇抿紧了唇，她现在需要一边维持魔法阵的运行，还需要尽可能的思考出一个方案，平衡好灭火的时机。这对她来说是个非常巨大的脑力消耗。
如果冠冕还在的话……
“殿下。”一道清冷的男声在木蔷薇的脑海中响起，她立刻回道：“蔚？怎么样，找到人了吗？”
蔚尽可能的用简洁的语言将大使馆的情况解释了一番。
“根据其他使者所言，大长老并未找他们说求援的事情。我跑遍了大使馆，发现黄金帝国的使团已经失踪，而翡翠高塔那边……情况有些复杂。”
“什么意思？”
“翡翠高塔的使者囚禁了大长老。”蔚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烦恼：“那位使者告诉我，大火和深渊骑士都是帝国所为，现在他们恐怕已经带着东西离开了纽沃翠恩。”
“我知道了。”木蔷薇已经提前在内心做了最糟糕的打算，但没想到现实比预想的情况还要更糟糕。
“你现在就去找其余的大使，特别是佩拉诺亚和塞塔来的那几位，将纽沃翠恩的情况说一遍。剩下的就……”
“殿下，请稍等一下。”蔚忽然拔高了声调，打断了木蔷薇的安排。等过了几秒后，他的声音重新响起时，带上了一些强行压抑的激动。
“艾黎小姐传回来了消息，她会去拿回冠冕，外环还有一些精灵活着，需要我们尽快救援。”
木蔷薇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你确定是艾黎小姐吗？”
正是因为那一位被母树带走，她和艾瑞克才能恢复自我，从那种被操控的无力感中清醒过来。
对于艾黎小姐，木蔷薇是感激中又带着些愧疚的。在她看来，对方的失踪和精灵族脱不开关系。如果不是这场灾难来得太过凑巧，此刻自己恐怕已经想尽办法去寻找对方了。
“确定是她。”蔚的声音非常坚定，“她刚刚主动联系了莱弥尔大人。现在，艾瑞克长老已经恢复了自由。对了，翡翠高塔的人准备去迎接艾黎小姐，公主殿下，接下来我们怎么处理？”
“……别管他们，我们的计划照旧执行就好。”木蔷薇知道自己现在哪怕去给艾黎小姐当面道歉，恐怕也是吃力不讨好。而且，现在纽沃翠恩又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蔚，你尽可能的多要求一些人手过来帮忙，最好能要到一些能用水系和土系魔法的魔法师。如果他们推搡，你就联系我，我亲自来说服他们。”
“是。”蔚截断了通讯。
木蔷薇再次看向半空中的纽沃翠恩沙盘，和之前那种绝望和无力感不一样，现在她竟然有种肩膀的大石头落在了地上般的轻松感。
但这感觉没有能持续太久，她再次进入了指挥转态，开始根据刚刚得到的情报，对现有的人力资源进行重新调度。
相较于纽沃翠恩的被浓烟和大火覆盖的外环，此刻另一边更为安全的树林中，有几个帝国装扮的人披着斗篷急速的在林间穿行着。
眼看着马上就要靠近纽沃翠恩封闭的出口，几人立刻停下了脚步，缩进了树林的阴影之中。
“确定是这附近吗？”
“嗯，已经看到先行小队的标记了。”说话的斗篷人指着树上一个隐晦的暗号说道：“这附近的精灵都被清理完毕，时间有限，我们赶紧开始吧。”
其中一个斗篷人便掏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瓶子，将它丢给了自己的一个同伴。
“喝下它。”
和其余人相比，这个同伴看起来神色很是麻木。他双目无神地接过那个瓶子，二话不说就将它整个往嘴里塞。
这一幕看得周围几个斗篷人没忍住笑了起来。
“妈的，我就知道那药不靠谱，人是控制住了，但是脑子也没了。”那个递药的人骂了一句，示意自己的两个伙伴按住那个同伴，然后自己利落的从对方嘴里抢回了那个装着深渊药剂的瓶子。
他捏紧瓶子，和同伴对视一眼后迅速的扒开瓶塞，将里面的液体尽数倒入了对方的口中。
漆黑浓稠的液体在触碰到对方的舌头一刹那，就散发出一股可怕的恶臭。在场所有人都面色一变，齐齐朝后退去。
“处理好了，赶紧放火！”斗篷人说道：“我们要快点和拜勒士大人汇合……”
他的话没能说完，一支箭矢便从他的左侧太阳穴穿进了他的脑子里。
周围的斗篷人见到这一幕，立刻朝那箭矢射来的位置看去，便见到一个浑身是血瞎了一只眼睛的精灵，苟延残喘地等着他们。
看得出来他已然是强弩之末后，斗篷人们变没有之前那么警惕，反而还有人抱怨了起来。
“刚刚谁收的尾，怎么没发现还有人活着？”
“计划时间太少，难免有所疏忽。快点把人杀了，我们必须干净撤退……”另一人拔出了自己的武器，朝着那个精灵冲了过去。
其余同伴也纷纷拿出了自己的武器，准备清理现场。
而那个早已重伤到只剩下一口气的精灵也并不示弱，而是再度抬起了自己沾满了鲜血的长弓，颤抖的手仅仅捏着仅剩唯一一支箭的箭羽。
鲜血糊住了他的眼睛，他早已看不清敌人的数量和位置，但他知道，只要对方在靠近一些，总是能让手里的箭矢射中一个人的。
可比敌人的刀和精灵最后的箭矢更快的，是来自他后方深林里，忽然而至的急速破空声。
那是无数冰蓝的纤细光芒，快得人肉眼压根就看不清，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直接穿过了所有斗篷人的眼珠，刺进了他们的大脑。
紧接着，一只提醒堪比老虎般巨大的三花猫从黑暗中跃出，落在了精灵的身边。
“艾黎小姐，这儿还有一个活着的。”三花猫地下巨大的猫头，眯眼看着那只已经失去了一条腿的精灵。
“真可惜，看他这样子像是活不了多久了。”
“给他恢复药剂。”一道女声平静的吩咐道。
“是。”三花猫应了一声，随后闭嘴酝酿了一小会儿，紧接着就朝着那只精灵吐出了一大口充满了草药味的浅绿色液体。
精灵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就被劈头盖脸的喷了一身，整个人呆愣愣地看着三花猫。
对方又仔细的打量了他一小会儿，这才说道：“小命算是抱住了，但腿没办法。等下会有纽沃翠恩的精灵过来救你，在坚持会儿，知道吗？”
精灵很想开口询问这只巨猫是什么人，可此刻他的脸上身上全部是那种绿色的液体，他怕自己一开口，那玩意就不可避免的进入自己的嘴巴……
这种情况或许比死还要让喜好洁净的精灵更加难受。
艾黎已经走到那几个斗篷人的面前蹲下，她熟练地掀开这群人的斗篷，仔细观察几人的样貌后，对三花猫点点头。
“是黄金帝国使团的人，我昨儿还在使馆里见过他们。”
没想到昨天没能打到的人，今天竟然都死自己手里了。
“拜勒士不再这，我们得赶紧去下一个地方了……”
那位精灵用了药剂之后已经恢复了不少，听到艾黎要走，他手忙脚乱的将脸上覆盖着的绿色药剂抹去，又咳出了堵在胸口的污血，用沙哑难听地嗓子喊道：
“他们那边还有一个同伙，这群人给他喂了奇怪的药剂。”
说完，他又怕艾黎不重视那个家伙，加紧补充道：“这群人一早袭击了我们的哨所，就是为了在这儿做什么事，我看得很清楚，他们还要防火！”
他说完后，不可抑制地剧烈咳嗽起来，刚刚一连串话似乎消耗掉了他好不容易才恢复了些许的身体状态。
“黄金……”艾黎看他这样，真想让黄金再来一口恢复药剂，结果那个精灵连忙摆手拒绝了她的好意。
看得出来，他恨不乐意再被吐一身药水，哪怕是可爱的猫咪，也不行。
艾黎也不勉强，反正对方的小命算是抱住了，剩下的治疗物资还是留着等下给被人用比较好。
她对那精灵说了一句放心，就顺着对方的指示，找到了那个被喂下了深渊药剂的男人。
对方倒在大树后的枯叶中，大半个身子已经开始出现了腐烂的现象。但他却还为死亡，喉咙里发出了嗬嗬的气声。
艾黎看到了在他旁边地上躺着的小小玻璃瓶，这造型她十分眼熟，正是黄金帝国的那款深渊药剂。
奥德罗、乌鸦和猎犬这些与帝国联系颇深的家伙都当着她面用过，艾黎非常清楚它的效果。
“黄金，留个证据。”艾黎对黄金招了招手：“把这些传给莱弥尔，让她放给木蔷薇那群人看。”
“好的。”三花猫点点头，立刻按照艾黎的吩咐启动了留影用魔法阵。
等一切做完，艾黎便动手结束了那个吞下深渊药剂的男人性命。然后，在他被深渊吞噬的刹那，将那些微弱的深渊全部吸收干净。
感受到体内的神国又为不可查的朝外扩展了一丝丝距离，艾黎站起了身，利落的骑到了三花猫的背上。
“我把你的坐标送出去了，等下会有人过来救你。我就先走了。”
那个精灵也猜出了艾黎的身份不简单，便点点头。
“谢谢。”
“不客气。”艾黎拍了拍三花猫的脖子，对方扯了扯耳朵，几个跃步之间就带着女主人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不多时，精灵又再次听到了独属于自己种族的轻盈脚步声。
然后，是让他激动不已的呼唤。
“找到了，幸存者在哪里！”
“快，他受了重伤，过来搭把手。”
“还有其他活人吗？”
“没有了。”
“快看地上，这就是那群帝国人吧？”
“把他们的尸体也带上！”
一片井然有序的动静过后，这片丛林重新回归于宁静，仿佛刚刚在这儿发生的杀戮，以及差点到来的毁灭从未有过苗头一般。
艾黎这边很快就收到了莱弥尔从最前方发来的信息，确认了自己救下的精灵被妥善救治后，她再度开启了巡游模式，在纽沃翠恩外部的密林中来回寻觅这拜勒士的踪迹。
可惜，对方实在是太能藏了，艾黎这边都消灭了至少六、七个帝国散播出来的执行小队，也没能从他们哪儿得到半点拜勒士的踪迹。
眼看着时间越来越久，那老东西带着冠冕离开的机会也越来越大，艾黎难免有些焦躁起来。
就在她暴躁的再次弄死一只六人帝国小队时，莱弥尔从前线发来了最新的情报。
“小艾黎，艾瑞克刚刚带人闯入了月光泉。”
艾黎瞬间头脑清醒。
哟嚯，她说怎么找不到人，原来玩的是灯下黑吗？
第98章
月光泉水枯竭的消息, 对拜勒士而言很早就不是秘密了。
黄金帝国作为这世界最强大的国家，自然也有着与之地位匹敌的情报系统。
乌鸦，无处不在。
可当他亲眼看到世界树的根系下龟裂的池底时, 也难免有些震惊。
众所皆知,月光泉水是哺育世界树的重要之物，也是纽沃翠恩里完全精灵族的根源所在。
甚至在更早的资料中显示，世界树之所以能在纽沃翠恩生根发芽，正是因为有月光泉的存在。
只是，无人知晓是先有的月光泉，还是先有的世界树。
与拜勒士一同站在池边的，是精灵族的大长老艾瑞克。
他看起来眉头紧锁，心事重重。但还是强打起精神,对着拜勒士说道：“答应你的事情我已经做完了,现在履行你的承诺吧，人类。”
“别这么着急呀,大长老。”拜勒士弯下腰，看着月光泉那漆黑的龟裂纹，笑道：“反正你们的公主殿下已经带着人出去处理那些混乱了,一时半会儿肯定没有精力过来处理你我的事情。倒不如让我多研究研究你们的月光泉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说不定我能直接找到根源呢？”
“呵, 我等精灵穷尽所有智慧, 就连伟大母树亲自出手都无法得出的答案, 你一个才看了月光泉几眼的人类就想搞清楚？”艾瑞克冷笑一声，语气全是讥讽。
“话可不能这么说，正所谓术业有专攻。我不仅是宫廷法师团的副团长，同时也兼任了帝国研究所的高级研究员一职呢。”拜勒士并不在意艾瑞克语气里的轻视，甚至还有心事和他调侃几句。
“说不定对你们精灵来说这个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扰, 对我们帝国来说不过是一加一等于几的小问题呢？”
艾克瑞冷哼一声，却也没有立刻反驳。
他是精灵的大长老，活了快一千年，如果木蔷薇顺利继位那他就是实打实的三朝元老。所以，他很自信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精灵族是什么情况。
虽然很不甘心，但精灵有记录真实信息的能力，却缺乏研究和创造的天赋。
也是因为知晓这一点，所有精灵族选择加入了塞塔联盟，又和主导研究的翡翠高塔关系亲密，与佩拉和黄金帝国的关系也一直保持着友善。
但是月光泉枯竭、精灵母树不再诞生新的果实这种关乎种族存亡的大事，纽沃翠恩却不能向任何势力求助，甚至不能告知任何人，只能绞尽脑汁靠自己去解决。
在女皇还活着的时候，这些困扰是交给女皇去思索的，艾瑞克这个大长老要做的是辅助女皇。可女皇已经回归母树的怀抱了，木蔷薇更是天真幼稚得可怕，一切的重担都压在了长老们的身上。
知晓真相的时候，艾瑞克长久的信念瞬间就被绝望击溃了。
所以，他才无条件的协助母树的抉择，希望能从它哪儿得到一条拯救纽沃翠恩的道路。
本来一切进行的都很顺利，或许木蔷薇的继任会不顺利，但有了母树的全心庇佑，精灵终会好起来的。
艾瑞克一直这样坚信着，直到今天的凌晨，他和木蔷薇忽然清醒在月光泉边上时。
沃尼消散了，那个对精灵而言几乎无所不能的强大意志，被尊称为圣灵的碎片，创造并且延续了精灵这个高贵优雅种族的世界树，彻底的在这个世界消失了。
它甚至没有留下一言半语，走得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木蔷薇认为自己是被沃尼诱导，所以不打算计较之前的那些分歧，希望自己能协助她解决现在纽沃翠恩面临的难处。可她并不知道，大长老艾瑞克已经再也不相信任何未来了。
他甚至开始痛恨这一切，不想再为纽沃翠恩付出一丝一毫情感。
这一切构成的绝望成了最好的鱼饵，让艾瑞克轻而易举地被拜勒士捕捉到手。
看着人类在自己种族最为重要的圣地来回鼓捣，即便是主动将人代入这儿的艾瑞克，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烧毁世界树，真的可以重新让月光泉复涌吗？”
“我不是给你看过那些研究资料了吗？”
拜勒士蹲在池底，布满了皱纹的手一寸一寸的触摸着那些裂隙，语气有些漫不经心。
“世界树扎根在月光泉之中，汲取它凝聚的池水才得以发芽成长。也就是说，比起世界树，月光泉才是一切的根源。既然你们现在这颗世界树结不出果子，那就换一颗新的树就好了。”
“但是这一切都只是你的猜测……”
“亲爱的大长老，所谓的实验啊，就是用来验证这些猜测的不是吗？”拜勒士笑道：“好了，放松点吧。反正纽沃翠恩已经这样了，就算这场实验失败了也不会更糟，不是吗？”
“倒是实验要是恰巧成功，你们精灵也算是重获新生，纯属意外之喜嘛呵呵呵呵。”
艾瑞克低下头，默认了拜勒士的说法。
“赶快点吧。”他说道：“木蔷薇应该能感应到所有进入世界树根系的人，现在她因为你的下属放的火抽不出空，但等大火灭了之后，就不一定了。”
“在纽沃翠恩，你是杀不死她的。”
“放心，那火他们灭不了。”拜勒士有些怜悯地看了一眼艾瑞克，这个一心一意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精灵并不知道帝国在那场大火之中加了什么东西。
不过，就算是知道恐怕也无能为力吧？
到底是只有活得长这一点算是优点的劣等种族，如此愚昧，真是可笑。
拜勒士不再搭理艾瑞克，而是全神贯注的将所有的精力投注在月光泉地面的裂隙之中。
在帝国收集的所有信息中，木之圣灵碎片的位置是他们第一个确定的存在。
其实，也不需要特地收集什么。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知道，精灵是木之圣灵创造的种族。正如所有人都知道，世界树就是木之圣灵的化身一般……
圣灵陨落之后，化为碎片散落在各地，只有最大的那些才能继承圣灵的绝大部分权柄与记忆。
帝国的计划需要它们！
拜勒士放缓了自己的呼吸，尽可能的让自己的思绪趋向于平稳。
圣灵碎片拥有影响人神志的能力，它们的执念会以某种外放的行事持续不断的输出着，只有意志足够坚定，且情绪稳定的人才能勉强得到挣扎的权利。
帝国以此为基准，研发出了一套反推的方式，确定圣灵碎片的存在和位置。
拜勒士的手指插入了泥土漆黑的裂隙之中，瞬间就感觉有一股庞大到不可动摇的意志朝自己扑了过来。他毫不犹豫的松开手，紧急后退了几步，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冷汗。
“怎么了？”艾瑞克一惊，正想上前查看情况，却被拜勒士大声呵止。
“别过来！”这位圣阶魔法师坐在地上，脸上的表情却充斥着扭曲的兴奋感。
“果然是最原始的圣灵碎片，竟然存储了这么大的信息量……”
他调整好姿势，重新将手插入裂隙之中。
有了提前防备，这一次拜勒士接触那团庞大意志的时间要长一些。不多，大概也就比之前多几秒的功夫，可这几个呼吸的时间已经让他十分满足了。
他再一次在自己的自我被吞没之前强制切断了链接，这无疑给他的精神造成了一些创伤，可拜勒士并不在意，他心满意足的看着那些裂隙，眼底是止不住的贪婪。
东西已经找到了，现在只要能将它完整的挖出来带回塞纳尼亚斯特，那帝国的研究一定可以进一大步。不，不仅仅是一大步，恐怕直接跨入下一阶段也是有很大可能性的。
这一团意志如此庞大，想要完整的带走，就必须毁灭它的本体——世界树。
想到此，他的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原本看起来从容的态度也急转直下，开始紧张而急迫。
“艾瑞克，我们开始吧。”
拜勒士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亢奋。
艾瑞克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可那绝望带来的疲惫使得他已经失去了最初的敏锐。他沉默的看了一眼拜勒士，不想去思考对方为何忽然变得如此急迫，只是麻木的点点头。
精灵族大长老的目光看向头顶盘根交错的洁白树根，他在这儿度过了人生至少三分之一的时间，也在这儿送走了一个有一个的精灵同胞。
世界树见证了他的人生，如今，他也要见证它的陨灭。
但这一切都是为了一个希望，哪怕他丝毫不幸，却愿意再赌上一次。
“将冠冕取出来吧。”艾瑞克重新看向拜勒士，指点道：“想要驱动冠冕的力量，就需要用精灵的血液。”
他说着，隔开了自己的手腕。
拜勒士也从空间中取出了冠冕，将它放在了艾瑞克手腕下凡。
鲜红色的血液滴落在光面上，让原本暗淡无关的桂冠散发出一点微弱的光芒。
拜勒士眯了眯眼，笑道：“我说怎么研究半天，它还是什么回应都不给我，原来是种族的关系吗？”
“只是，大长老……你的血脉似乎不够有效啊。”
“我又不是女皇。”艾瑞克冷淡地说道：“能完整驱动冠冕改变纽沃翠恩地形的，从来只有被圣灵亲自创造的女皇血脉。”
“我有点好奇，你们就没有想过要反抗吗？”拜勒士看着随着吸纳的血液越多，而光芒逐渐明亮起来的桂冠，笑着问大长老道：“我们人类就不相信什么天命注定，就算是圣灵定下的天选皇朝，想推翻也一样可以推翻。”
“你们精灵就没有想过这些事吗？明明如你们这般的普通精灵才是大多数，凭什么世界树随随便便弄一个果子出来，就可以撺掇你们精心维护的纽沃翠恩呢？”
艾瑞克疲惫的笑了笑，语气重新带上了讥讽。
“因为我们精灵知晓感恩，有道德和底线。”
纽沃翠恩全力供奉精灵女皇，可女皇也必须为纽沃翠恩奉献生命，这是一开始就写入精灵族血脉的警示。
没有精灵会认为自己应该替代女皇，她们与其说是天生皇族，不如说是天生祭品。
拜勒士的笑容僵硬了一瞬，表情也冷淡了下来。
“果然，你们这些稀人就是……”他话没说完，但未尽的意思双方都很明了，只是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这场小小交锋带来的不悦很快就消散。
在拜勒士的血液浸染下，冠冕重新亮起了关辉。
只是到底他不是女皇，冠冕亮到一定程度后，无论如何都不再有任何进展了。
拜勒士看着手里有点蔫儿不拉几的桂冠，有些不甘心地看向艾瑞克。
“它就这样能行吗？”
“已经是极限了。”艾瑞克说道：“放再多的血也没用，它本来就是圣灵专门为女皇制作的权柄。”
这种用精灵血液激活部分权能的方式，还是仅有长老才只晓得紧急应急方案，就是为了避免出现女皇殒命而新皇尚未成长到可以戴冠的情况下使用的。
“你真的确定要戴上它？”艾瑞克有些犹豫地提醒道：“别怪我没提前告诉你，精灵冠冕毕竟是专属于精灵女皇的圣物，其他人戴着它可不确定会有什么后果。”
“怕什么？说到底这也不过是一件由圣灵打造，级别稍微高一些的法器而已。法器就是拿来用的，顶多就是在女皇手里能发挥出更多功效罢了……”说到这儿，拜勒士有些不甘心的咂了下嘴，然后将冠冕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眼下还有更紧迫的事情要处理，等解决完世界树，到时候整个精灵都是帝国的囊中之物，想要做什么实验都不缺素材了。
到时候他肯定可以研究出要如何才能让这顶冠冕发挥出最大功效的方式。
拜勒士戴着冠冕走到了月光泉的正中央，他深吸一口气，再次蹲下身，将手插进了裂隙之中。
有了冠冕的庇佑，拜勒士再次探查那团意志时，感觉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通畅。
他压下兴奋的情绪，尽可能的快速深入，试图挖掘到最为核心的内容。
逐渐的，他原本还平整的眉头却越发锁紧。
因为所有接触到的所有信息，全部都破碎斑驳，看起来没有任何关联性和逻辑线，一切都像是被打碎的镜子一般，东一片西一片。
这和拜勒士预计中的一切完全不同，他却并没有第一时间怀疑是自己的方向出了问题，反而认定了是自己探查的还不够深入。
世界树毕竟吸收了纽沃翠恩的所有记忆，有些犄角旮旯的碎片信息也很正常。想要触及圣灵碎片，就必须要穿过这些驳杂信息构成的防护网。
只是，冠冕的能量实在有限，拜勒士又坚持了十几秒，还是败下了阵来。
这一次，他的面色比之前还要更加苍白，一看就是受了不小的创伤。
“怎么样？”艾瑞克有些紧张地问道：“找到最关键的根系了吗？”
“还差一点。”拜勒士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咬牙看着地面的裂隙。
他百分之百确定木之圣灵碎片的本体就藏匿在这干枯的泉水地下，但挖掘的困难度远远超出了原先的预期，这个时候拜勒士忽然有些后悔自己没有答应其他几个家伙的提议，让人过来搭把手了。
没想到圣灵碎片的提取这般困难，但他已经在黄金大公和几个竞争对手面前夸下了海口，绝对不能就这样灰溜溜的请求支援。
“我再试一次，你……”
拜勒士正准备让艾瑞克帮自己一把，可话才刚刚出口，就感觉耳边传来一阵风声。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就感觉到自己周身接二连三的响起了爆炸声，而自己也在一阵魔法光芒的照耀下，被挪到了月光泉之外。
拜勒士是圣阶，这一连串的动静他再熟悉不过了。
是他的陷阱魔法，有人刺杀他！
这一下，拜勒士再也不顾上什么圣灵碎片了，他几乎是瞬间就将法杖取出，然后对准了因为陷阱魔法引动的烟雾还未散尽的月光泉，一连串密集而巨大的冰刺就如同雨水一般密集地来回扫荡了起来。
同时，一层由冰元素构成的魔法防护层也在他的周身撑了起来。
艾瑞克也意识到有人抵达，同样拿出了自己的法杖。
“怎么回事？”拜勒士皱纹看向艾瑞克。
对方的表情也不太好，皱眉回答：“能在世界树根系开传送魔法的，除了法神，就只有木蔷薇了。”
“这么说，你们的公主已经知道我们在做的事情了？”拜勒士冷笑一声：“看来外面的情况还不够糟糕啊。”
“哼，我们堂堂两个圣阶在，她就算亲自来也无济于事。”艾瑞克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哼。
“赶紧把人收拾了，要是她破罐子破摔，直接让塞塔联盟和佩拉那几个插手，我们就不一定占据优势了。”
“不用你废话。”拜勒士说着，加大了自己输出的强度。
冰刺如雨簌簌落下，带起的气流终于将陷阱魔法带起的浓烟驱散。
然而，出现在两个法圣面前的却不是预想中的肉泥，或者重伤的刺客。而是一个撑着雨伞，似笑非笑看着他们的女人。
她穿着白色的衬衫，和红色的长裙，明明周围冰刺如雨，她却岿然不动。
拜勒士不认识她，可艾瑞克的瞳孔却瞬间猛缩。
“艾黎！你……你竟然还活着？”
大长老大吸一口冷气，忽然在脑海中冒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沃尼，他们的圣灵，难道说它的消失是因为眼前的女人？
艾黎微微一笑，视线看着牢牢戴在拜勒士额头的冠冕，缓缓抬起手。
一朵娇嫩的白色蔷薇从她的掌心长出，颤颤巍巍看起来十分脆弱，可看到它的刹那，艾瑞克发出了惊悚地叫声。
“拜勒士，快把冠冕丢……”
他的声音还是迟了一步。
堂堂冰系法圣，黄金帝国宫廷法师团副团长之一，帝国研究所高级研究员，同样也是帝国贵族的拜勒士那可宝贵的头颅，在瞬间就被暴涨的冠冕爆发的荆棘刺穿。
他甚至没能发出一声哀嚎，或者留下一句遗言。
死亡，悄无声息的降临。
而这还不是完结，杀死了佩戴自己的主人之后，精灵冠冕那肆意生长的荆棘并未停止蔓延，而是以可怕的速度，将大长老艾瑞克也一并缠绕了起来。
如果不是这位木系法圣提前准备好了防护罩，恐怕此刻也被那些带着毒素的尖刺扎成了肉泥。
这就是精灵冠冕在拥有权柄的人手中的可以拥有的杀伤力，它是凝聚了一个圣灵的心血构建的宝贵圣物，能够改变整个纽沃翠恩的额地形的强大法器。
木蔷薇竟然连这一部分权柄都共享给了别人？
艾瑞克不敢置信，可周围的一切都让他不得不相信。
“好了，处理完这家伙，就轮到你了。”
艾黎看着天空戛然而止的冰雨，收起了自己的雨伞。
甩开伞面上的冰渣，她不急不缓地走到了目眦欲裂的艾瑞克面前，一双漆黑如深渊般的眼眸带着浅浅的笑意，安静的注视着这位老精灵。
她的身后，一橘一白两只猫咪利落的翻出了藏匿在拜勒士身上的一瓶小小的药剂，将它送到了艾黎手中。
这位从清醒至今不过短短三日，仅有高级魔法师证书和法神未婚妻头衔的人类，带着最友善的笑容，将那个小小瓶子的瓶塞拔出，将里面沥青一般漆黑浓稠的纯黑色液体，轻轻倒在了艾瑞克大长老的魔法护罩上。
“你……你在做什么？”艾瑞克大脑有些麻痹，死死地盯着艾黎的动作，心跳剧烈无比，身体却因为恐惧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大长老，你家公主送来之前，托我给你带几句话。”
“咳咳咳。”艾黎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道：“大长老艾瑞克，感谢你这些年为了纽沃翠恩鞠躬尽瘁。如今为了纽沃翠恩，你更是勇敢的和觊觎纽沃翠恩战略环境的帝国大使同归于尽，保全了精灵最重要的冠冕，阻止了帝国将它带离纽沃翠恩的邪恶计划。”
“精灵族会永远铭记你的付出和牺牲。”
“希望沃尼庇佑你的灵魂，一路走好。”
第99章
艾黎寻找拜勒士的特别行动, 无疑是帮助纽沃翠恩处理了一个大麻烦。
因为她有最关键的深渊无害化处理技术，正是这一点让帝国后续的所有深渊侵蚀投放计划全部破产，而纽沃翠恩的深渊侵蚀也被控制在了火焰燃烧的范围之内。
一直实时关注着整个纽沃翠恩战场的木蔷薇终于松了口气,将所有的精力全部抽回,全神贯注投入了眼前的燃烧战线。
蔚已经按照她的要求，找来了不少其他势力的支援。
其中塞塔联盟和佩拉诺亚的支援力度最大，前者是因为大家同属一个势力，相互帮助算是写进了和平条款里，后者则是他们算是出了名的老好人，基本哪儿有困难去求援他们都会尽可能的帮一把。
有了这两方的全力支持，木蔷薇这边本来有些失控的战线又重新稳定了下来。
“怎么样？结晶魔法阵的范围和所需材料计算出来了吗？”
“已经写成书面文字传递给了所有相关人员，这是结果和明细。”管理物质的长老点点头, 递给木蔷薇一份纸质文件。
木蔷薇需要维持整个阵法的运行,不能随便离开这个范围，所以只是瞟了一眼总结数据,确定和自己的推断结果相差不大，就点了头。
“开始物资调度和行动安排吧，记得多预留一部分以防万一。”
“好的,殿下。”那位长老拿着那份凭空浮现出了木蔷薇花押的纸质文件,迅速的离开了魔法阵。
其余的长老和精灵也没有闲着,魔法阵之外的所有人都在各尽其职,为了接下来的战局尽自己的努力。
艾黎就是这个时候凭空出现在木蔷薇的魔法阵中的。
当然, 除了她之外，还有一白一橘两只小猫咪。
她的出现让周围的精灵暂时停下了脚步，但是看到公主殿下面不改色地和那个女人打了招呼，大家也就知道这位能在此时开启传送阵的必定是公主的人，便重新投入了自己的事物当中。
艾黎站稳之后,先整理好了自己的仪表，这才看向了阵法中央站着操控那个虚拟沙盘的木蔷薇。
“还忙着呢？”她打了个招呼，凑到了精灵族大美人的身边。
“已经差不多到最关键的时刻了。”木蔷薇点点头，笑道：“事情解决了吗？”
“搞完了。”艾黎张开手，签订契约留下的白色蔷薇花此刻缠绕上了一层金色的荆棘，看起来更加华美了。
“比我想象中的要快一些……艾黎小姐真的只是高级魔法师吗？”木蔷薇虽然对艾黎有信心，可却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能被解决。
“我也觉得快得有点离谱，但我过去的时候，拜勒士那家伙把冠冕戴在了自己头上。”艾黎耸了耸肩。
她可能是有点气运在身上的，不然每次遇到实力超过自己的对手时，对方就会搞些最后被自己天克的骚操作。
“哪儿？”木蔷薇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没忍住又问了一遍：“他把冠冕戴在哪儿？”
“头上。”艾黎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表情略有些微妙：“我是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这种别人种族的大杀器，他不小心藏起来也就罢了，竟然还敢放到里自己死穴这么近的位置。”
本来她的原计划，是在和两个法圣纠缠时，强行催动冠冕里面储存的深渊力量借机吞掉两个法圣。
她对自己的实力有笔数，知道正面对抗自己是没有赢的机会。
冠冕里的深渊可不是帝国改版过很多次，非得等人死了之后才会发挥作用的深渊药剂。就算是圣阶，碰到也只有完蛋这一个选项。
但她的计划完全没有发挥的余地。这不，人才刚进场，就看到最大的敌人傻不愣登的把偷来的炸弹绑在了自己的身上。而□□……你说巧不巧，刚好她手里就有一个。
至今艾黎都没想明白，拜勒士为什么要这么做？
以至于她都怀疑沃尼是不是背地里在这个冠冕上搞了个什么降智光环，碰到就智商哗啦啦的下降那种。
木蔷薇再次从艾黎那边确认了拜勒士的死亡方式，这种荒诞中又带着一丝正常的操作，让年轻的精灵族领导者也有了一丝茫然。
就……乍听一下觉得很离谱，可仔细想想又觉得是他们能搞出来的操作。
她沉默了一小会儿，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
“可能……帝国那边没有将陌生人的东西别乱碰放到常识概念中吧。”
“哈哈哈。”艾黎发出了三声尬笑，又把手里的蔷薇朝前面推了推：“行了，不聊那些糟心事了。东西我给你带回来了，拿走吧，你不是正需要它吗？”
“谢谢。”木蔷薇点点头，伸手和艾黎的掌心交握。
艾黎感到手心传来一阵微妙的触感，仿佛有一块死皮被人一口气扯下。
“好了，契约已经结束。”
木蔷薇松开手，艾黎就看到自己的掌心恢复了原本的光洁。
“辛苦你了，艾黎小姐。”木蔷薇郑重无比地对着艾黎行了一礼，周围的精灵看了，都有些诧异，却没有人质疑公主的行为。
毕竟能跟到这儿来的，都是木蔷薇的绝对拥趸。至少不会跳出来是直接指责公主这样做不合礼仪，不把精灵的面子当回事之类的。
“小事。”艾黎无所谓的摆摆手。
这次的契约明面上看她肯定是吃了亏的，但从实际的角度出发，虽然沃尼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它也是精灵族实打实的创世主、庇佑者。
现在纽沃翠恩应对深渊的问题还没解决，自己就先把人家的老祖宗吃掉了……即便这事艾黎完全属于正当防卫，但也的确算是给未来的精灵们造成了不小的困扰。
没有了沃尼，也不知道世界树还能不能再诞生新的精灵，等等，这么说的话……精灵族该不会因此灭族吧？
算了，等明天乌洛过来问问他有没有解决办法，异世界缺少精灵感觉味道就不纯正了。
她这边头脑风暴完毕，再看木蔷薇，却发现公主殿下依然在继续操控着沙盘分发指令。
艾黎有些好奇地问道：“你不直接使用冠冕吗？”
精灵冠冕最大的能量就是可以改变纽沃翠恩的地形，面对如今这场大火，它比任何魔法都要管用。
可以说，只要动用冠冕，现在纽沃翠恩外面的大火很容易就可以被消散，甚至就连那些分散得乱七八糟的深渊侵蚀，也可以轻松地聚集在一起。
对比人工调控，不要太省事省力了。
木蔷薇这边也告一段落，虽然还是不能离开魔法阵，但也可以活动一下手脚了。
“有了诸位的帮助，现在纽沃翠恩的状况好了很多。”她说着，目光温柔地看向了周围依然在忙碌的精灵们。
“所以，现在并不是使用冠冕的好时机。”
艾黎稍作思考，就明白了木蔷薇话中含义。
她后退两步，眯眼仔细观察了一番沙盘上的实况图，这才笑道：“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有魄力。”
“没办法，冠冕是我最后的保险手段。”木蔷薇笑道：“但说实话，我并不认为精灵连眼前这点小小的难关都无法度过。”
如果一场大火，一次被人刻意为之的深渊侵蚀，就能轻而易举逼得自己动用冠冕的力量才能保住纽沃翠恩，那精灵恐怕永远无法成长为一个有能力自保的势力。
世界树已经不再结果，自己算是最后一个女皇了。
使用冠冕会消耗自身寿命，如果每次遇到这种事情都靠冠冕，那自己死了之后，没有新女皇的精灵们要怎么办？
“曾经，精灵们的身后有一双大手扶着。所以我们可以尽情的跌倒，也可以毫无顾虑的探索，因为我们知道自己再怎么作死都有人兜底。或许是沃尼，或许是女皇，也或许是艾瑞克这样的同胞……”
这位美丽的公主殿下转过身，看向了被大火和浓烟遮盖住的天空，声音平静而坚定。
“但这一切都结束了。”
“从今开始，精灵必须学会依靠自己的双腿行走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无论跌倒、受伤甚至丢掉性命，这都是我们延续自身存在努力过的证明。”
艾黎点点头。
木蔷薇笑着说道：“无论如何，多谢你的帮助艾黎小姐。如果没有你，纽沃翠恩可能会遭受非常大的损失。”
精灵们或许可以凭借自己多年的累积完全靠自身解决这次的难题。但真这么做的话，按照最糟糕的情况来算，他们至少要失去一半甚至以上的同胞才能达成目的，不，甚至要更糟糕一些。
这对如今的纽沃翠恩来说，是极难接受的可怕灾难。
因而，哪怕木蔷薇对沃尼失踪的罪魁祸首心知肚明，也没有任何责怪，或者怨恨的情绪。
“嗨，没什么大不了，顺手的事而已。”艾黎摆摆手，“对了，你这还有什么需要我帮的吗？我现在挺闲的……”
“你这两天一直为了我们的事情劳碌奔波，我是真不好意思再继续麻烦你了。”木蔷薇摇了摇头。
“前线灭火真的不需要人？”艾黎说道：“我还挺会用魔法的。”
“精灵的勇士已经出发，这是他们为了自己的家园而战。艾黎小姐就别和他们抢了。不过……若你暂时还不想休息的话，不如去佩拉那边看看如何？”
“佩拉诺亚？”
“是的。”木蔷薇解释道：“我委托几位来自佩拉诺亚的魔法师替我暂时教导族中几位有天赋的孩子使用相关魔法，他们帮了我很大的忙。”
“本来按照流程应该提早让你们见面，只是艾黎小姐刚醒就遇到了这么严重的事情，我不得已暂且封闭了你的消息。如今，佩拉诺亚的人应该已经知晓你们的存在了。”
翡翠高塔是乌洛名下的势力，但乌洛也是佩拉诺亚三位法神之一。
所以于情于理，艾黎都应该和他们打个招呼来着……不过翡翠高塔的人不擅长社交算是全世界皆知的人设，因而她完全忘记这事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木蔷薇估计也是看她这么闲，给她顺水推舟提了个醒。
“……的确，我是需要去拜访一下。”艾黎也想起了乌洛之前给自己的安排。
貌似说考完证就去佩拉诺亚找老盖亚来着，结果中途倒霉催遇到个克罗利克，一个诅咒就把自己给送纽沃翠恩来了。
明明说好泡泉水解个咒的小事，结果转头就被强行卷进圣灵发癫现场。
不过某种程度上来说自己也算是因祸得福，吃饱喝足的同时还顺道搞出了个小号神国出来，解决了一直以来困扰自己的有深渊不会用的技术大难题。
往后吃到的深渊就直接往神国塞就好了，只要不一次性啃太多，她相信自己是有办法维持自我、理智和生命安全的。
“佩拉诺亚的使者们如今都在西北方方向那个营地中，艾黎小姐直接过去就好。”
“行，那我先走了。”
艾黎和木蔷薇摆摆手，带着黄金和秘银就出了魔法阵。
跨出那繁复回路的一瞬间，她只觉得周围瞬间嘈杂了起来。
精灵们迅速的在营地里穿行着，有的在照顾伤员，有的在运送物资。也有一些其余种族的稀人和人类在帮忙，只是他们的数量十分稀少。
几个和艾瑞克打扮相似的精灵不停地发号施令，偶尔还会吵上两句。
所有人，都在为了解决这次的灾难而行动。
艾黎又看向浓烟滚滚的天空，热流卷起的灰烬顺着风飘落，就像天空在下一场灰白色的雪。
她伸出手，接过其中一片，仔细观察就能看到上头残留的小部分叶脉痕迹，只是灰烬终究受不住一丝一毫的外力，一个呼吸它就变成了齑粉。
这个世界在面对深渊时，真是脆弱极了。
偏偏还有一个又一个的疯子，不停地在快要被压垮的骆驼身上放稻草。
问题是这群家伙从主观上来说，还不是有意为之。他们完全是在为了自救而努力，她作为一个外来人口，没有任何立场可以指责他们的行为。
任何自我拯救都值得鼓励和赞扬，只要前提是不损害他人。
如今自己有了解决深渊的办法，就像是木蔷薇拿到了冠冕那般。但木蔷薇的那一席话也让艾黎有些一些别的思考。
她觉得，在使用神明这份力量之前，自己必须仔细想想怎么做才能让这个世界安稳度过这场灾难才行……
“艾黎小姐。”黄金的声音响起，将艾黎满脑子混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怎么了？”
“莱弥尔传来消息，佩拉诺亚的使者正在等待您的到来。”
“她什么时候去的那边？”艾黎说自己怎么老半天没见到她呢，原来是去别的营地了吗？
“是的。”黄金说道：“莱弥尔女士让我转告您，刚刚有一封来自佩拉诺亚学院的专属信件送达，收信人标注是您。”
“信件？好古老的信息传输方式啊……情况很紧急吗？”
“我问问。”
黄金闭目沉默了几秒，忽然睁开眼，表情有些微妙。
“你怎么这幅表情？是那边说什么吗？”艾黎笑着问道。
黄金点点头，它看起来有些紧张，就连声音也郑重了起来。
“写信人署名是法神盖亚·波艾斯特冕下。信使说，那位冕下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找您。”
第100章
对于佩拉, 艾黎的好感度一直都非常高。
虽然在穿越前，这个地方对她来说更像是男朋友嘴里一直嚷嚷着让他去教书的职业技术学院，但自家男友那中二病程度老校长都不介意,艾黎觉得人家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
等穿越后补充了一下这方面的知识, 艾黎对佩拉诺亚的好感度还要继续拔高了一层。
毕竟在这个不靠谱的世界找到一个这么靠谱的势力，还挺难得的。
当然，不可否认的是，其中最关键的原因还是她家男朋友乌洛洛。
乌洛虽然总是嘴里说着嫌弃，可实际上一直在给佩拉提供稳定的帮助。他那日常工作之一，就是给佩拉的学生们修改论文以及回答提问，可谓是尽心尽力。
因此，在得知找自己的人是佩拉的老校长时, 艾黎没有犹豫, 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他们的营地。
佩拉诺亚此番前来祝贺的使者数量并不多，领头的是一位看上去二十来岁的年轻大魔导师, 名字叫做蝶，冰系大魔导师。
艾黎对她有些印象，当初选择法杖的时候乌洛给她的那本杂志里, 这位蝶的法杖就在最受欢迎法杖排行榜里。
有着这份奇妙的缘分在,看到对方的第一眼,艾黎倒是生出了几分亲切感。
礼貌性的寒暄了几句之后,蝶就带着艾黎去见了信使——一只带着单片眼镜带着高礼帽的猫头鹰。
它见到艾黎, 就张开了自己宽大的翅膀。
“你好，艾黎小姐。我是尼特威，盖亚的信使。”
“你好，尼特威。”艾黎和对方的翅膀尖握了握，问道：“听说盖亚校长给我写了信？”
“是的。”尼特威对艾黎给自己主人的称呼非常满意,圆溜溜的眼睛露出的色彩看起来温和了许多：“请随我来。”
它领着艾黎单独来到了一个提前画好的小型魔法阵前，等确认周围没有人可以看见这边的情况，也无人探寻之后，这才从礼帽中取出一封戳着红色火漆的信。
艾黎对这个行为有些疑惑，却没有开口询问，而是接过了秘银递来的拆信刀，很快取出了那一张盖亚校长给自己的信。
信的内容只有短短的几行，抛去日常问候寒暄之类的礼仪话术后，留下的有用信息就只剩下一句。
【请尽快来一趟佩拉诺亚，火之圣灵阿涅拉希望与你聊一聊融合的事情。 】
就这么一句话，硬控了艾黎将近三十秒。
火之什么？什么圣灵？火什么圣灵？
她那原本清晰的脑子被这个名字搅乱了好一阵子，又看了好几遍，终于确定不是自己看错或者漏字。
“艾黎小姐，你看完了吗？”尼特威问道。
“看完了……”艾黎抬头看向猫头鹰，有些犹豫要不要问一问对方，是不是自己理解错了意思之类的。
但尼特威却笑着探头叼走了艾黎手里的信件，将它甩进了魔法阵中。
艾黎就看到那页写着圣灵消息的信纸刹那间变成了齑粉，就像是从来不曾存在过一般。
“抱歉，校长丰富这件事情保密性非常高，还请艾黎小姐不要将内容告诉别人。”尼特威说完，又有些犹豫地压低了声音：“当然，如果是那位冕下的话，你是可以告知的。”
它说的自然是乌洛波罗斯，即便此刻他不在现场，但尼特威也知道，和艾黎小姐有关的事情是瞒不过对方的。
“……我明白了。”看着尼特威销毁信件的动作，艾黎也明白恐怕信里的事情是真实且可靠的。
火之圣灵阿涅拉要见自己……
如果是之前，艾黎虽然会有些莫名其妙，但也不会想太多。可自从伽忒耶一事之后，她隐隐约约有了种感觉。
或许，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如自己想象中的那般不为人知。
至少在圣灵那边，恐怕自己的大名和所作所为，都已经是共享情报了吧。
“艾黎小姐，信件我已经传达完毕，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我现在就要离开了。”尼特威歪着头，笑道：“你有什么口信需要传达吗？”
“嗯，请帮我向盖亚校长问好。”艾黎谨慎地回答道：“他说的事情，我……我会和乌洛聊过之后再给回复。”
“好的，我会传达你的回答。”尼特威点点头，展开翅膀飞进了魔法阵。
艾黎看着它瞬间消失无踪，连带着魔法阵也黯淡下去，最终化为了一缕青烟消失不见。
她叹了口气，感觉到了一种微妙的压力。
“事情办完了？”莱弥尔抱着一捧爆米花，慢悠悠的靠了过来。
“嗯。”艾黎点点头，眼睛从她手里飘过，不由有些意外：“你哪儿来的爆米花？”
“前头有个去救火的精灵顺手给做的。”莱弥尔说着向艾黎那边递了过来：“吃吗？”
“不用，你吃吧。”艾黎摇头，她对膨化食物没什么喜好，可以的话一般是不吃的。
“真遗憾，味道还挺不错的。”莱弥尔一边笑着，一边又捻起一颗塞进了嘴里。
她那枚朴素的指环在火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光芒。
艾黎以前就很在意这枚戒指上的深渊残余气息，只是过去她和莱弥尔关系不算亲近，而且自身体质问题，不方便多问。
但她其实一直都挺在意的。
毕竟，深渊不是什么好东西。
“怎么了？”艾黎的视线让莱弥尔有点发毛，她朝自己身上大量了一番，也没发现到底是哪儿吸引到了艾黎的目光。
艾黎点点头，将莱弥尔拉到了一遍无人的角落。
“其实，从认识你的那天起，我就有一件非常在意的事情。”
“啊？”莱弥尔看起来有些茫然。
“你的这个戒指，是很重要的东西吗？”艾黎的问话很直白。
深渊对人体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莱弥尔实力很强，但深渊可不会讲道理，能不接触还是不要接触比较好。
“戒指？哦，你是说它啊。”莱弥尔抬起手，看着那枚朴素的指环，不管是声音还是表情都温柔了许多。
“这是我的订婚戒指，是我那失去的未婚夫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痕迹。”
她顿了顿，看向艾黎的眼神多了一丝隐秘的疑惑。
“艾黎小姐是感受到了什么吗？”
艾黎点点头：“戒指似乎沾染了深渊力量，这件事你知道吗？”
“哈哈，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莱弥尔听到她的解释，不由笑出了声。她无所谓的耸耸肩，说道：“谢谢你的好意和关心，这枚戒指会粘上深渊的气息是很正常的。”
这回轮到艾黎露出茫然的表情了。
莱弥尔解释道：“我的未婚夫是为了保护我和我们村子的大家撤退，才被深渊吞噬的。这枚戒指我用了点特殊的办法，将他化为的深渊结晶刻在了上面……”
她说完，温柔地露出一个浅笑。
“这戒指我戴了好几十年了，哪一点深渊对我产生不了影响。”
“抱歉……”艾黎有些愧疚的道了歉：“勾起你的伤心事了。”
“哈哈，没关系。这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多亏了乌洛波罗斯冕下的结晶魔法阵，不然我还没发给自己留下这个念想。”莱弥尔拍了拍艾黎的肩膀：“艾黎小姐似乎对深渊有些敏感，你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吗？”
“嗯，我可能在这方面有些天赋。”艾黎说道。
“那以后我要是又碰到了深渊有关的棘手问题，一定第一个找你帮忙。”莱弥尔笑道。
“可以啊，欢迎你随时找我。”艾黎点点头。
“有你这句承诺，我也不算百来一趟。”莱弥尔兴奋地点点头：“对了，月光泉那边情况怎么样？小公主说了什么时候能让你泡上那玩意？”
一说到自己体内诅咒的事情，艾黎这才想起来，她好像还没有告诉过莱弥尔那个诅咒貌似被自己体内的圣灵联合深渊一起给搞坏了一部分。
她立刻整理了一下思路，隐去圣灵的部分，将标记在自己体内莫名其妙消失的事情笼统的说了一遍。
莱弥尔自然知道艾黎有所隐瞒，但她并不在意，或者说，对于诅咒来说，净化的力量来源千奇百怪，重要的是标记消失的方式。
“你的意思是说，那个标记是被一点点擦拭掉的？”
“算是吧，但真的要类比的话，我觉得更像是溶解……”艾黎回忆了一下它当时的情况，解释道：“那个标记的回路被溶解掉了几个节点之后，忽然就隐秘不见了。”
“之后不管我再怎么寻找，也没有找到它，所以我现在也不确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这倒是件稀奇事……”莱弥尔手指勾起自己的长发，一边打着卷，一边绕着艾黎走了两圈。
“的确，小艾黎不说我都没发现，你体内的确没有了诅咒的痕迹。”
“它被解开了？”艾黎问道。
“不，也没有解开诅咒后残存的暗元素痕迹。”莱弥尔停下脚步，逐渐陷入了沉思之中。
艾黎见状，也不急着催促。
过了好一会儿，莱弥尔才从思考中回过神来。她看向艾黎，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
“我暂时没有什么太有用的结论，所以月光泉能泡还是泡上一次比较合适。反正有诅咒就净化压制，没诅咒就强身健体嘛。你帮了小公主那么大的忙，这个要求她肯定不好意思拒绝。”
“至于诅咒的具体情况，唔……等乌洛波洛斯冕下来了之后，我们再仔细聊吧。”
“为什么要等他？”艾黎有些怀疑的看向莱弥尔。
大美人笑道：“因为抽你的血做实验这种事情如果不提前告知那位，我怕哪天醒来我就身首分家了。”
“哪有这么夸张？”艾黎不信。
她家乌洛洛虽然有点龟毛和病娇的属性，但也没有颠到这种程度。抽血做实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自己在家乡的时候年年都体检献血呢。
“哈哈哈，你就当我谨慎过头了吧。”莱弥尔没有反驳。
她已经察觉到小艾黎在某些事情上极度缺乏常识。比如契约不能乱定，身体组织不能随便给。自己可是一个精通诅咒的术师，别说血液这种承载了灵魂的重要之物，有时候甚至连名字都能成为她施展诅咒的媒介。
得想个办法提醒一下那位冕下才行。
既然莱弥尔提议再泡个泉水，艾黎也就不急着走人了。
纽沃翠恩的这场灾难没有持续太久，等到天黑了之后，大火和里面的深渊侵蚀范围就已经控得大差不差了。
艾黎站在高处，第一次亲眼见识到了结晶魔法阵从布置到发动最后熄灭的全部过程。
那是一个覆盖了大半个纽沃翠恩外环森林的巨大法阵，光是启动它就用了六个圣阶和十几个大魔导师。值得一提的是，所有参与者都是精灵，不管是佩拉诺亚还是塞塔，亦或者其余势力的人，在最后阶段都被恭敬地请离了最前线的阵地。
艾黎知道，木蔷薇算是抓住了展示纽沃翠恩武力值的机会。能够凭借自己统合结束这一场范围广、难度高的深渊侵蚀灾难，于情于理都是一次对精灵族实力的验证。
他们甚至没用那顶传说中的冠冕，纯粹依靠着自己的实力完成了考验。
这也侧面说明了，精灵族的强大不完全局限在纽沃翠恩中。
某些知晓帝国行为因而蠢蠢欲动的家伙，这次之后也会选择继续观望吧。
总的来说，木蔷薇的目的算是达成了一大半。至于剩下的事情，就得靠她未来的手段和选择了。
第二天，木蔷薇正式带着自己的护卫们给每个提供了帮助的使者道谢，等轮到艾黎这边，小公主十分郑重地答应了使用月光泉的事情。
当然，为了不然大众知道纽沃翠恩曾经发生过什么，月光泉的复涌还是得等到继位仪式过后才行。
面对木蔷薇的诚挚邀请，艾黎也答应了参加她最后的仪式。
双方愉快的结束了这一次的交流。
夜幕再次降临，大部分的精灵还在外环进行灾后重建的工作，其他使者们也不想在这种关头惹事，所以大使馆也比之前要冷清了许多。
莱弥尔今天本来还想找机会出门推销一下自己的古董来着，毕竟机会难得。
只是她才刚刚清点了这一次能卖出去的宝贝，就感受到了一股几句压迫感的气息在自己房间里铺了开来。
她刹那间就将自己融入了影子之中，警惕的看向了那压迫感传来的地方。
空气被撕裂出了一道漆黑扭曲的纹路，莱弥尔只感觉耳朵一阵刺耳轰鸣过后，下一秒就看到一个残破的身躯像个沙袋一般的从空间中飞了出来，哄得一声砸在了墙上，留下了深蓝色的血迹。
不等莱弥尔反应，那空间又扩大了几分，一个披着华丽斗篷的身影，步伐平稳地从空间裂隙之中跨了出来。
“冕下！”看到来人，莱弥尔倒吸一口冷气，猛地转头看向地面上如破布娃娃一般瘫着的家伙：“这是克罗利克？”
原谅她实在是看不出来，毕竟在她的记忆里，那位法圣从来都是干净整洁又高高在上，充满了威严的模样。可现在躺在地板上的人……不，甚至不能称之为人形。
莱弥尔看得很清楚，这家伙眼珠、舌头、耳朵还有四肢和内脏，此刻都不完整。
更可怕的是，乌洛波洛斯不知道做了什么，克罗利克本应该开始自动修复的躯体，仿佛完全忘记了这个本能。
那浑身散发着可怕压迫气息的法神冕下冷冷的开了口。
“人给你找来了，准备的怎么样？”
莱弥尔悄悄咽了口口水：“那什么……您把他搞成这样，我估计没法问出诅咒的原型是什么了。”
“问？”法神似乎对这个词有些疑惑，“直接碾碎魂魄，提取那段记忆就行。”
“你要杀他？”莱弥尔有些慌乱，“等等啊，冕下。我知道你们法神不在意这些，但是克罗利克再畜生那也是黯月城女皇的老师，你直接杀了的话，会不会有点过分？”
“……你有更好的办法？”乌洛波洛斯冷声问道。
莱弥尔一顿。
好吧，她没有……
如果对手不是克罗利克，她有自信诱导对方说出自己想要的答案。但克罗利克不行，这家伙的魔法造诣比自己不知道搞出了多少等级。
“那什么，要不让我先试试看？”莱弥尔其实也不是很在意克罗利克的死活，但她是魔族，黯月城的面子多少还是要顾虑一下下。
“三十分钟。”乌洛波罗斯给出了自己的限制时间。
“谢谢。”莱弥尔立刻卷起了克罗利克残破的身躯，将他拖入了自己身下那漆黑的影子之中。
“对了，冕下。艾黎小姐就在隔壁，您要不要过去见见他……”
那位一直低着头，让斗篷将自己遮掩的严严实实地法神听到恋人的名字，声音有了第一次波动。
他沉默了一会儿，压低声音说道：“不必，我……”
可惜，他的话还没说完，莱弥尔的房间就传来了轻轻地敲门声。
不等莱弥尔回应，门被人轻易地推了开来。
刹那间，莱弥尔和乌洛波洛斯都齐齐朝着门口望去。
艾黎满脸微笑地站在门口，一手拄着雨伞，一手还是敲门的动作。
她的目光穿过莱弥尔，看向了同样因为紧张而绷紧了身躯的那道身影。
“晚上好，两位。”
“艾……小艾黎，哈哈，你还没睡啊。”莱弥尔有些心虚的打了招呼，同时庆幸自己早一步将克罗利克塞进了影子里。
“本来打算睡了的，不过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所以就过来了。”艾黎回答完，笑容又深了两分。
“乌洛，好久不见呀。”
刚刚还冷酷得如冰原上永恒不停的大雪般的法神，肩膀没有来的垮下去了些许角度，瞧着明显没有底气。
莱弥尔其实特别想看八卦，但是她更加珍惜自己的小命。所以，不需要冕下提示，她呲溜一声就钻进影子里，消失不见了。
看着莱弥尔消失，艾黎超前走了一步，笑道：“来了为什么不通知我？是想要躲着我吗？”
“还有……七分钟。”
乌洛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艾黎的方向，他没有抬头，辩解的声音有些小，但艾黎听得很清楚。
同样的，她那僵硬地笑容也昭示着她非常清楚男朋友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他在说，距离约定见面的第三天还差七分钟。所以，不是在躲她。
好家伙，这解释角度还真够刁钻的，不愧是你啊，乌洛洛！
痒了，拳头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