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夜行
杀人者,人恒杀之。
大夏来到半路就觉得不正常,她是经常飞行赶路的人,纵然飞得高看得远,偶尔低头向下看,也会看到密密麻麻的村庄城镇,哪怕是荒凉的地方也有人迹和鸟兽,而狮驼国周围在夜里寂静无声,没有犬吠没有人声,更没有老鼠猫头鹰蝙蝠这种夜行生物的任何声息。
她忍不住低头去看,看不到一点火光,人类居住的地方该有灯笼火灯,这里居然看不到一点。她降下云头,半云半雾之间突然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这味道她知道,是大量动物或者是人死后腐烂的味道,纵然是大夏经历过蛮荒,看到过血腥祭祀,此时也忍不住皱眉,开始捂着鼻子。
她一路向着西北方向赶路,终于进入了狮驼国地界,这里也开始有了声音,全是虎豹豺狼发出的鼾声叫声,大夏对着声源下去查看,发现这里是狮驼岭。
当她在黑暗中看到狮驼岭石碑的时候再也忍不住呕吐了起来,大夏这时候看着吐出来还没有消化的鸡肉忍不住说了句:“可惜了!”
她除了可惜自己那顿美味的炖鸡,还可惜刚走到这里就打草惊蛇,她的目的是去狮驼国,而不是陷在狮驼岭!
可是这里的味道太恶心了,她忍不住吐出来不是她的错。
果然立即有人喊:“谁在哪里?报出口令。”
“口令你大爷!”大夏抬手,一柄圆圆如满月一样的刀飞了出去,冷冽的银光一闪,一只狼被削了脑袋。
圆刀飞出去斩首后又飞了回来,大夏伸手接住,直接往狮驼洞去。
她实在走不进去,十八层地狱也不过如此。除了气味恶心,场景令她战栗,人可以从容地步入屠宰场,因为人不会觉得牛羊是同类,人却不可以从容地走进十八层地狱,因为十八层地狱里面被屠宰的是人类。这是物伤其类!
大夏此时不愿意现出原形,因为她还指望着百年内上西天门,必然要让天庭放松警惕。来之前她就做了一番伪装,她从百宝袋里取了一只指节大的吊坠,用皮绳串好戴在脖子上。这吊坠是个木头雕刻的毕方,里面封着毕方的一片羽毛,念动真言后就能借用毕方的能力,然而这吊坠只能用一次,在吊坠燃烧后毕方的神通额度就被用完。
大夏念出真言咒语,她脖子里吊坠开始无声燃烧,火焰小小的,不趴在吊坠几乎看不到,但是锁骨处的热度是真实存在的。
大夏飞到空中张开嘴,火焰从她嘴里吐了出来,落到地上各处燃烧,一时间整个狮驼岭浓烟四起火焰冲天。
洞里的妖怪们都喊着出来救火,一只狮子怪就从洞里飞出来,他看了一下,发现满山都是火光,知道这不是失手引起的火灾,而且动物怕火,能克服对火恐惧的只有人类和一些特殊的妖怪,普通的小妖夜里不敢玩火。
“何方道友,请现身一叙。”
这时候变化成一只黑色毕方浑身火焰燃烧环绕的大夏落在了一块石头上。
狮子怪一看,眼神瞬间一跳:“毕月乌?不,毕方?”
毕月乌是二十八星宿之一,绝不是眼前的模样。可是毕方也不是黑色的。
狮子怪觉得这大概是毕方遗孤。说完就冷哼:“你乃是何人,为什么烧我洞府?”
“我烧你洞府是好玩,不服你来打我啊!”大夏说完摇身一变,从一条腿的毕方变成一个穿黑色紧身衣扎着高马尾长相白净的女子,这女子腰里挂着两支半圆的弯刀,刀上的血迹还没擦干净。
狮子怪冷哼:“你乃是羽虫之属,天生归凤凰管,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也敢来撒野!”
“凤凰管?哎呀,我好害怕啊!”大夏浮夸地惊呼一声,然后哈哈大笑:“凤凰呢?你让她来管管我啊!哦,我听说你们这里有一只大鹏鸟,他是凤凰生的,你说我要是杀了大鹏,是不是凤凰就出来了?”
说完也不等狮子做出反应,两支弯刀直接飞了出去,如两轮明月在空中飞过,一路上血花四溅惨叫声四起,大夏在兵器飞出去的时候也动身了,飞快地扑过去和狮子怪过招。
两个人走的都是刚猛拳数,双拳相接,都震的骨头发麻。
狮子怪大喊一声:“好力气!”
大夏一转身,兵器飞到身边。
她今天用的兵器是一对弯刀,组合在一起是圆刀,拆开后是两个两头尖的弯刀。此时兵器上面全是血,在燃烧的火光中外面的几千只小妖全部倒地不起。
气味在大火的烧灼下更难闻了。
狮子怪和大夏互相戒备,都在找对方的破绽。
狮子怪一边防备大夏一边问:“我兄弟几人和您往日无怨今日无仇,您为什么打上门来?”他更想问这他/娘/的是哪里冒出来的愣头青!
大夏嘻嘻哈哈:“我前日不认识你,但是今日从这里路过,你们这里的味道太大,扰了我的好心情,我生气了就来杀你,怎么样?这说法你信吗?”
“信!你手上有兵器,你等我去拿了兵器来再做较量。”
“杀你不过是一招半式,你有没有兵器都一样,直接受死吧!”
“你杀了手无寸铁的我,传出去对你名声不好听。”
“看你说的,杀都杀了,还要什么名声!”说完弓步下压,银芒一闪,出现在狮子怪背后的大夏把兵器重新挂在腰上,兵器一左一右,像是两件装饰品。
狮子怪喉咙里咕噜几声,这动静像是还不会说话的紫石金睛兽急着和大夏抢吃的时候发出的动静,只不过贪吃的紫石金睛兽喉管完好,他哪怕没有炼化喉中横骨大夏也明白是什么意思,然而狮子怪这是喉管断了,哪怕没了喉中的横骨大夏也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大夏走到洞门,对着里面吐了一口气,大火向洞里弥漫,她背后的狮子怪突然脑袋变成了狮子头沉重地掉在地上,身体在倒地的同时也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狮子。
大夏绕过尸体,看着周围漫山遍野都是火焰,感受到吊坠已经燃烧一半了,心想:怎么只有狮子,白象呢?
算了,不管了,趁着还有火焰,烧狮驼城去!
她飞起来向西赶路,刚飞了一百里,就看到一群孔雀带着各种禽鸟铺天盖地飞到了眼前。
一只年轻的飞禽截住大夏问:“诶,你从东边来的,那边怎么了?”
大夏回头看看百里开外的火焰,认真地问:“这也才百里远,你看不到那边发生什么了吗?”
这只飞禽恼羞成怒:“我看到了,我问你那边发生什么了?”
“那边着火了啊!漫山遍野都是火!”
“妖呢?我是问你哪里的妖怪呢?”
“哦!死了啊!”大夏笑着问:“你是什么鸟,怎么这么眼瞎,那边没一个活妖了你看不到?”
旁边一只翠绿的孔雀问:“你看得到?”
大夏回答:“我以为每只鸟都能看到三千里以内的花草树木,就是地上有蚂蚁在搬家也能看得清清楚楚。一百里外漫山遍野都是被斩首的尸体,你们看不到吗?”
这下这些飞禽都急了,这是在挤对谁啊!他们二话不说一起来攻,大夏看着他们的动作,慢得要死,忍不住说:“唉,你们这些公子哥儿啊,我见的多了,一时情绪上头不知道去办大事,只顾着自己面子上挂得住,可是你们的本事能撑起你们的面子吗?”
她手指一动,两支弯刀在手,速度快到看不到影子,从这群飞禽中穿梭而过,背后尸体纷纷从云端坠落。
大夏低头看了看,大部分都是幼小的孔雀,还有一些长得奇奇怪怪的鸟类。
大夏在云端摸着下巴想:孔雀到底是男还是女?
她在云端仔细想了一下,孔雀极其低调,似乎除了佛门的人都没见过他/她,大夏打算回去找机会问问金狮。
此时月亮已经行到了西边,快天亮了,她要去狮驼城,要在天亮前把事情办完。
剩下的三百里很近,她直接在天上放火,火雨下下整整一个时辰,下面妖怪惨叫连连,飞起来的都被她斩首,然而等到天亮也没见到大鹏出现。
等到天空出现玄黄色的时候,她脖子上的吊坠也要燃烧殆尽,她抓住一个飞起来要去报信的鸟,问他:“大鹏呢?”
“大王不在!”
“在哪儿?”
“回灵山喝喜酒去了。”
“喝什么?喜酒?”
“对,他外甥的满月酒。”
大夏吐槽:这孔雀到底有多少个孩子!
大夏一把折断了这只鸟的脖子扔下去,心想自己来得真不是时候。没事儿,这次不成还有下次!
她临走的时候打开送死瓶,让此地布满瘟疫,这里别说人了,连牛羊都没有,来这里的都是妖怪,死妖怪没什么,死就死了,大夏只觉得死的少!
她把送死瓶收起来的时候吊坠刚烧完,她直直地掉进一条小河里,手上的玉镯在晨光中温润美丽,随后在大夏变成一条黑鱼的时候玉镯变化成了一片玉色的鳞片。黑鱼甩了一下尾巴溅起水花,愉快地顺流而下。
大夏在早上提着一只篮子走在胡同里,胡同里的租户正出门做工,看到大夏纷纷打招呼。
大夏把篮子里的鱼给他们看:“刚才赶集去了,买的新鲜鱼,我跟你们说今儿的鱼便宜,就那边鱼市东门第五家,老板刚得了个大胖孙子,今儿的鱼半价,快去买,去的迟了就没了,他急着卖完收摊回去看孙子呢。”
这话引得各家的女人都急匆匆地往鱼市去,过日子不能天天大鱼大肉,偶尔吃一次还是半价却是吃得起的。
大夏慢悠悠地回到家,刚打开门就看到金狮坐在院子里,紫石金睛兽正在牛棚下给小牛舔毛。
大夏关上门跟紫石金睛兽说:“今儿咱们吃鱼。”
紫石金睛兽嫌弃地表示:就一条,还不够塞牙缝呢。
说完张大嘴向大夏展示他的牙缝,牙缝倒是没有,不过嘴实在是太大了!
大夏拍拍他的鼻子:“多煮一会,多放点水,给你喝鱼汤好不好啊?”
金狮问:“尊神昨日去哪儿了?”
大夏不高兴地板着脸:“大师,您这是以什么身份问的?若论朋友,你不该这么问。若论长官,你要有证据,你昨日怎么证明我不在家?”
她上下看了金狮一眼,从背后凑近到金狮耳边,金狮坐不住了,只能往一边歪了一下身子。大夏丝毫不退让,双手搂着他,脸贴在金狮的脸颊上:“难道是以夫妻身份问的?”
“别……别……放开……”
这时候他们两个耳边响起钟磬声,金狮爆红的脸突然雪白,这是大雷音寺的钟磬声。
他以为他此刻犯戒被师父知道了。
大夏问:“哪里的声音?”
金狮挣脱大夏来不及招呼紫石金睛兽狼狈的驾云走了。
紫石金睛兽赶忙去追,大夏看着金狮消失的风向,说了句:“小样!还想审我!”
第62章 反应
金狮在灵山大雷音寺的山门前排队进门。
金顶大仙站在门口,和进门的人谈笑几句,大部分都是进门的人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儿,等轮到金狮进门的时候,金顶大仙问金狮:“今儿怎么绷着脸?”
金狮的心情不太好,并且心绪难平,这时候更是着急进去,说了句:“大仙你看错了。”
“你等等。”金顶大仙突然拉着他,从他背后的袈裟上拉下一根长头发。
金狮一瞬间心虚,随后立即调整了表情显得很平静,转头看了背后的一群人问:“谁开的玩笑?”
他背后都是和尚,大家都没头发,个个面面相觑。还有很多带着玩味表情看着金顶大仙手里的那跟长头发。
金顶大仙哈哈笑起来:“玩闹而已,别生气了。今儿是大事,都留意一些。”说着松开手指,头发被风吹走,金狮眼神瞥到头发飞远了才进门。
金顶大仙拉着金狮说:“大师,你国中官员侍卫也有三千烦恼丝啊!”
这是示意他别乱了阵脚,难道只有女人长头发吗?侍卫官员的头发都能沾染在他身上。
金狮发现确实是自己不打自招,以为掩饰的好,却处处露出马脚。
他进去后没多久就发现大家看自己的眼神不对劲,金狮在这一路上已经想明白了,今日被召集到这里就不是自己犯戒的事儿暴露了,自己这心思虽然上不得台面,闹出来不过是被师父责骂一顿,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如此兴师动众必然是大事。
他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大家的视线若隐似无地看在自己身上,他这时候就开始找黄眉这个包打听。然而没找到黄眉,昴日星官来找他了。
昴日星官靠近他就闻到一股很淡的香气,这绝不是寺庙里常用的檀香。
昴日星官问:“你昨日晚上在哪儿?”
金狮瞬间明白大夏昨天干吗去了。
他冷着脸回答:“怎么这么问?你直接问我是不是昨天大开杀戒不就行了。”
“不是你,我也没这意思,我只要是问酒神昨日在干吗?”
金狮立即说:“她在金城呢,问她干什么?”
这时候黄眉蹦跶来了,老远就喊:“金狮,哈哈哈,你知道我刚才打听到什么了吗?他们说你刚才进门前刚和女人欢好过,你身上有人家的头发。”
“闭嘴!”金狮又羞又恼,气得整个人都抖了。
黄眉笑地站不稳,躺在地上捂着肚子打滚:“哎呀,笑死我了,你这是被说中了吗?”
金狮深呼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反驳:“胡、说、八、道!”
昴日星官往前凑了一步,对着金狮猛嗅了一口。
金狮赶紧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他:“你干吗?”
“闻到你身上有股子脂粉香,还混杂了烟火气。有个女妖烧了狮驼岭和狮驼城,还杀了我很多兄弟,我们怀疑是酒神做的,只有她才能做完轻松逃脱。”他觉得就是酒神做得。
金狮冷哼:“你怎么不说我和她勾结在一起一块做的?”
“因为有狮驼城幸存的小妖说只有一个女妖,没其他人。”
黄眉站起来挤在他们两个中间,跟昴日星官说:“你误会了,我刚才找金狮的时候找到了他的坐骑,他坐骑说酒神负责做饭,他们主仆负责吃。人家都天天柴米油盐了,你怎么还揪着不放。”
黄眉说完用胳膊肘捅了一下金狮:“你刚才是不是从酒神那边来的?”
金狮不想承认,但是他也确实是从酒神的小院里直接赶来的,不情不愿地看了黄眉一眼点了点头。
昴日星官是见过酒神和金狮相处,联想到此间种种,态度就转变了:“是那妖怪太强,不仅杀了我们兄弟,还杀了文殊菩萨的狮子,放眼望去有这种本事的神魔实在是太少了。由不得我们多想,待会兄弟我愿意亲自去向酒神道歉,咱们一起去金城。”
金狮内心不愿意,但还是点了点头,内心盼着大夏别露出什么马脚来,不过要是露馅了也无所谓,杀孔雀这种事儿他不是没做过,杀了就杀了!
黄眉就说:“你们就是瞎猜,天地间最不缺的就是有天分的妖怪,别什么事儿都往酒神头上推,依着我说,酒神不是属木就是属水,昨日那是个火鸟属火,五行相生相克,但是不管怎么排都是水火不容。而且你们飞禽天克他们虫子,她怎么可能顶着天克一夜驭火连屠两地。是不是金狮兄弟?”
金狮点点头。
昴日星官听了叹息一声:“也有人这么说,然而强大到某个境界也是能忽略相生相克的。”
这时候钟磬声响起,金狮转身往大殿上去了,昴日星官想了想,也跟着去了,毕竟这次苦主是孔雀一族,他不得不去旁听。黄眉就没资格去,他左右看看,转身找别人说话去了。
此时在天庭,大家也在说这件事。
孔雀大明王是男是女这个问题让大夏生出疑惑。
然而凤凰生孔雀的时候孔雀未分阴阳,也就是说这鸟是雌雄同体。孔雀的孩子特别多,这位就属于溺爱孩子,管生管养不管教的主儿,相对而言,孔雀非常低调,而孔雀身边的人就非常高调。于天庭而言,孔雀的孩子是生是死不重要,重要的是昨日现身的妖怪是毕方。
二十八宿中有毕月乌虽然是火鸟,但是并不是真正的毕方,毕方最后现世是在黄帝和蚩尤大战的时候,如果按照时间推算,毕方这个族群是妥妥的六天故气,如今蛮荒遗脉非常少见,毕方的后裔不该籍籍无名,怎么就突然出现突然消失了,很多人觉得所谓毕方就是酒神变化而来。
千里眼顺风耳被派出去检察下界,而奈陈的土地城隍和附近的山神都被宣到天庭,甚至周围的河神井神也都被一起宣召而来。其他的如门神灶神厕神这些没被叫来,是因为这些神早被大夏赶走了,别说大夏的小院子,就是她附近的几条胡同都不允许这些小神踏足。要不然大夏总觉得自己无论去哪里都被人盯着怪不好意思的。
城隍苏方头一回上天,心里还想着这都是托酒神的福,没酒神自己也没这福气来天宫转一圈。
这些人被带上凌霄宝殿,两件文武列位仙班。托塔李天王出面询问:“昨日邪神茧大夏在何处?”
城隍回答:“昨日邪神在家,这是她昨日行动轨迹。”
他的折子被取走送上去给玉帝御览。
城隍看了一眼旁边的土地,土地给了他一个眼神,城隍心里松口气。因为昨日白天城隍跑去找大夏喝茶,喝完哭哭啼啼回城隍庙睡觉去了。这事儿能让上面知道吗?不能啊!所以需要其他同僚一起打掩护,好在土地神虽然隶属于天庭却是听金狮的吩咐,自然愿意帮城隍遮掩。
玉帝看了上面一天一夜十二个时辰行动轨迹,除了夜里没什么记载,但是佐证山神河神井神的说辞,能得出白天酒神收租闲聊见了牛魔王上街买买买的痕迹和晚上做饭喂牛睡睡睡的佐证。但从这些痕迹来看,酒神确实一天忙忙碌碌不曾到处乱跑。
玉帝把折子递给了卷帘大将,让他把折子给老君看。
就说:“看来还有个余孽逍遥法外啊。”
满朝文武都称赞玉帝圣明。
老君对着折子只瞄了一眼,他就不信下面这些小神说的内容,这必然是酒神做的,但是也没拆穿,酒神杀的是佛门的人,他才不管那么多呢。就把折子又递给了卷帘大将,和玉帝漫不经心地商量:“这件事就交给托塔天王父子去查明白吧。”
玉帝点头,死的不是如来的人,没必要着急,于是立即下旨让托塔天王父子去查这件事。这父子两个本就和佛门一条心,佛门的事儿就是他们的事儿,自然不推辞,领旨出了南天门往狮驼岭去了。
城隍土地他们这些小神也被打发了出去。
城隍回到金城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他回来把积累的文牍处理完,悄悄地在大夏去买东西的路上偶遇。
这里人来人往,城隍是阴神,大家又看不到,他着急地说:“下官前几日被叫到天上去了,同去的还有山神土地这些,上面查您和狮驼岭命案是否有关系……”
“当然没关系了,我连狮驼岭在哪儿都不知道,我都没去过。”
城隍生前审过人死后审过鬼,嘴角抽了一下,对大夏说:“下次这么说的时候不要那么浮夸,要带点惊讶。”
大夏问:“我这么说显得很明显是说谎的?”
“是啊!”
“行了,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过几日来喝茶。”
她臂弯里挂着篮子从大街上转进胡同里,刚进去就又小孩子跑着路过,打招呼:“茧大娘回来啦?”
“诶,回来了。这里有两个麻团给你们吃。”
“谢谢大娘。”
大夏一路往里面走一路和人说话,遇到了个在门口坐着的老太太,人家问:“大娘子这是干什么去了?”
大夏说:“买面粉去了,哎哟,这面粉吃得真快,三五天就要买,好心疼呦!我在城里住着就不如你们这种在村里有地的人家方便,自己种有吃不完的粮食,我却要吃的用的自己买。回头你们再回老家替我带两袋面粉来,我提前给你们钱,放心,不让你儿子白干活,给你们家免半个月的租钱。”
“谢谢大娘子,放心吧,我让我儿子给你带细面,磨的细细的,吃着不喇嗓子。”
大夏谢了她,推门的时候抬了下头,手毫不犹豫地推开了门。昴日星官和金狮在院子里,大夏关上门笑着说:“呦,来客人了。星官,好几年没见了,最近可好?哎哟呦,看看这小模样都憔悴了呢。”
金狮的眉头忍不住一跳!
昴日星官觉得这也才短短几年没见,昔日女神怎么变成了个油腻大妈!
第63章 根基
昴日星官看了看旁边的金狮。
金狮给他挤出个笑容,他自己都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大夏对凑上来的紫石金睛兽说:“别看了,没给你买吃的,我不知道你今天回来,就买了几斤面和几个麻团,路上吃了一些,剩下的给胡同里的小孩子了。”
紫石金睛兽听了瞬间躺在地上,还踢腾了几下腿,院子里尘土飞扬。
金狮觉得心累:“紫石,起来,你都扬尘了。”
大夏说:“别闹了,给你炸丸子!我进去烧油去。”
紫石金睛兽一翻身起来跟着到了厨房门口,大眼珠子往里看,那股子馋样院子里的人都看出来了。
大夏在厨房里翻了一下,对紫石金睛兽说:“你运气好,还有一斤肉,给你做肉丸子。”
紫石金睛兽喉咙里咕噜几声:那分明是面丸子里掺肉!
大夏没搭理他,在厨房问:“大师,你问星官喝茶吗?”
昴日星官里立即回答:“多谢尊神招待。”说完看了看金狮,对着金狮挤眉弄眼,模样颇为戏谑。金狮并不搭理他。
大夏提着小炉子到了院子里,看到昴日星官这模样,忍不住想:这么英俊一青年,怎么这么喜欢做面部动作,把人衬托的真猥琐。心里虽然这样想,还是把茶叶红枣桂圆这些放进罐子里一起煮,招呼他们两个喝茶后进去开始和面。
昴日星官在院子里大声问:“这桂圆看上去又大又圆,尊神在哪里摘的?”
大夏在厨房里回答了一句:“摘什么啊?要摘还要跑几千里,甚至几千里都不止,去买就行了,买干的泡发了一样吃。外面街上什么都有,价格还公道,再方便不过了。”大夏回答完就倒了半锅油端出去放在炉子边,跟金狮说:“大师,待会茶沸腾了就把油锅放上去。”
金狮沉默地点头,大夏又回去剁肉去了,闹着吃丸子的是紫石金睛兽,可惜这坐骑不会化形,所以打下手的活金狮不干她肯定要喷他!
昴日星官看了看盯着罐子的金狮,又看了看厨房里麻利干活的大夏,再看看门口蹲着要流口水的紫石金睛兽,有种一家三口的既视感,觉得自己八成是受黄眉的影响,看什么都觉得有私情!于是他站起来进了厨房。
他站在大夏身边,大夏疑惑地问:“星君怎么就进来了,这里脏,您外面坐着吧。”
“不用,这里收拾得挺干净的。”
大夏拉下脸:“星君,我说实话,这地方这么小,你是只鸡,我是只虫子,你站在我身边我浑身瘆得慌,您懂吗?”
院子里坐着煮茶的金狮抬头看了一眼厨房,昴日星官苦笑着出来站在了门口:“尊神,今儿跟着金狮兄弟来这里是为了打听一件事儿,您认识毕方吗?”
“不认识。”大夏背对着他把肉馅剁碎,倒进面盆里搅拌,又倒了些调料,一边用筷子拌着一边出来,院子里的紫石金睛兽更是连连蹦跶,像一只快乐的小狗。
大夏在凳子上坐下,这时候金狮把油锅放好,油已经开始热了。
昴日星官还不想放弃原来的话题:“您听说过毕方吧?”
“看你说的,自然听过啊!大名鼎鼎的毕方谁没听说啊!”
“毕方是怎么消失的?有没有子嗣留存?”
大夏摇头:“有没有子嗣我不知道,但是我听过一些传言,说是毕方被抓着烤了吃了。”
昴日星官惊讶地问:“被吃了。”
大夏把手放在油锅上感受了一下温度,不在意地说:“别惊讶,您又不是不知道六天故气都喜欢同类相食,被吃是大部分神魔的结局,不例外。”大夏追问:“星君问这个干吗?”
金狮担心大夏露馅,就说:“狮驼岭上,文殊菩萨的狮子被杀了,狮驼城里,星君的弟弟们遭了殃,所以星君想打听一下毕方,据说是一只毕方放火杀人,真是好不猖狂!”
大夏刚才经过城隍指点的演技如今用上了,三分疑惑三分震惊还有四分幸灾乐祸:“真的吗?哎哟,真是不幸啊!那……毕方呢?诶,星君问毕方,这意思是逃了没抓到。”
金狮又说:“当场就逃了,据说现场触目惊心,整个狮驼城只有三五个小妖幸存。”
大夏又问:“你们难道没推算一下毕方的下落。”
金狮说:“我师父和几位菩萨都没算出来。”整个佛门各展神通,都没找到意思线索,所以这件事才显得诡异。
大夏这下显得有兴趣了:“难道那毕方不在五行内跳出三界外?”
昴日星官苦笑:“尊神说笑了,这必然是上古秘法助她潜逃了。说起来尊神也有一些逃避追踪的法子……”
大夏笑起来:“按道理我是不该说的,可是被大师拆穿过,说一说也无妨。就是一路上善于变化,比如遇到一群鸽子,就要变化成一只鸽子和他们一起飞走,比如变成一条鱼,就要跟着回溯的鱼群一起逆流而上,总之要把自己藏在一堆同类里,这样来回变化,总有一步能甩掉跟踪的人。”
听起来有道理,但是最实际的内容她一点没说,善于变化是能瞒过一般人的眼睛,可是连孔雀大明王和燃灯如来弥勒佛这些都测算不出来方位下落的神通不是靠潜藏行踪就能实现的,昴日星官沉默不语。
大夏把面团放进锅里,一个丸子飞快地成形,大夏用筷子一边放丸子下油锅一边给丸子翻面。紫石金睛兽在大夏的背后拿大脑袋蹭她撒娇,大夏立即说:“别蹭我,我要是扑到油锅你等着我揍你吧,你主人都救不了你。”
紫石金睛兽听了瞬间乖巧,跑到大夏对面,趴下去张大嘴等着投喂。
这时候天上有人喊:“星君,大师。”
大家抬头,看到托塔天王带着哪吒三太子在天上。
大夏立即说:“让他们悄悄地来,别让周围街坊知道了,要不然我还有什么脸面住在这里!”
这口气十分生气,给人的感觉就是和天神来往见不得人。昴日星官知道这位发火后是什么模样,赶紧飞上去拦着李家父子。
大夏不高兴地嘟囔:“什么日子啊?怎么什么人都有!”
金狮笃定大夏夜里去屠了狮驼城和狮驼岭,一语双关地说:“做得好!”
大夏问:“什么做得好?”
“丸子做得好!熟了,再不捞出来都要焦了。”
大夏弯腰看了看火苗,“把火调小点,火要是再这么旺只会把丸子炸的面焦内生。”
金狮这种光风霁月的人听了也只能弯腰帮她把炉子下面通风的孔给堵上一半。
这时候李靖父子和昴日星官一起落到了院子里,金狮站起来大家见礼,大夏坐着没动。李靖跟金狮解释:“玉帝令我父子一起查案,我们走访了狮驼城和狮驼岭两处地方,发现那里到处是瘟疫,就想起酒神的宝贝送死瓶来,不知道酒神把这宝贝借给谁了?”
大夏听了回头看李靖一眼:“你直接说你来提审我的不就行了吗?说得那么委婉干吗?没借,还在我包里呢。”
“那……当地怎么就布满了瘟疫?”
“有瘟疫关我什么事儿?”大夏不在乎地回答:“你们那五瘟使者也能放出瘟疫,怎么不找他们问问?再说了,那地方的瘟疫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有的呢,也许是他们乱吃乱扔导致的,就是凡人也知道乱葬岗附近不仅有怨气恶鬼还有瘟疫呢,你到底怎么查案的。”
大夏转身用筷子指着他们父子:“我警告你们,你们少往我身上扣黑锅,我这人对自己办的事儿一贯承认,没办的事儿也不会背黑锅的,要是我知道你们谁诬陷我,我当场就提刀上去找玉帝问问还有没有地方讲理了!”
李靖赶紧赔笑,关键是茧大夏是真有能力提刀找玉帝比画比画!官威摆不到她面前。
李靖连忙说:“误会误会,就是来问问,或许真的是乱扔导致的。”
大夏冷笑一声。
李靖连忙说:“告辞,告辞!”
哪吒倒是很从容的拱手,但是眼珠子粘在丸子上,大夏看他拱手了就是不走,问:“要不尝尝?”
哪吒走的时候兜走了一半丸子,紫石金睛兽两眼呆呆地看着,毕竟面粉也就是三五斤,炸丸子也就一筐,一下子少了半筐都不够塞牙缝。
昴日星官估摸着大夏有嫌疑,但是嫌疑不大,也告辞离开了。
大夏问金狮:“这位星官怎么这么积极?”
金狮回答:“他是孔雀之子啊。”你以为人家是一只普通的鸡?
大夏说:“你让我捋一捋这个关系,他娘是毗蓝婆菩萨,是罗刹女,已知孤阴不生孤阳不长,也就是说,他爹是孔雀……他爹是孔雀?”
“对,但是他自幼和他娘一起过日子。”
“哎呀,但是他也很亲近他爹啊!你上次杀的孔雀也是他兄弟?”
金狮点头。
“可以我看你们关系还不错啊。”
“尊神,你何时这么浅薄了?”
“也对。”大夏点头,关系好不好不能只看表面。
“我还有一个疑问,孔雀大明王被封作佛母,你师父要叫一声母亲,他是孔雀大明王的儿子,你该叫一声叔叔,他怎么叫你兄弟啊?”
金狮看着他,表情带着嫌弃。大夏立即说:“罢了罢了,我不问你,你还生气了,真是的!”
她又问:“你去这几天就是为了狮驼城的事儿?”
金狮没说话。
大夏追问:“怎么就死了一个狮子,不是说那边还有老象和大鹏吗?”
金狮对着她看了一会,发现这位不该叫酒神,她该是杀神。杀瘾怎么这么大,屠尽妖魔誓不罢休,还想着除根,他心里却隐秘地欢喜起来,天地之间有本事的人多,可是有这种魄力的人很少。
金狮微笑起来:“说起来颇为幸运,那里虽然是有三位妖王,却是轮流坐镇,那日是那狮兽倒霉遇到了这件事。不过文殊菩萨养了很多狮子,一个倒下了还有一个顶上去,就是可惜了那头狮子啊。”
金狮语气里的可惜不是可惜那横死的狮子,而是可惜一场大火烧掉的仅仅是皮毛,没动根。
就跟他当年激情杀雀,最后还是阻止不了孔雀家族吃人。死一两个于大局无碍,动摇不了根基。
大夏拉下脸,她听懂金狮话里的意思了。
她也轻轻地说了句:“可惜!”
两人都在说反话,唯独这可惜是真心实意。
然而她不像金狮那样生出绝望,而是她知道没法动摇根基有办法隔离人神。
“也就是说,文殊菩萨那边还会‘偷跑’一个狮子出来做妖王,他们还会聚小妖们来吃人。”
金狮点头。
大夏呵呵笑起来:“我要是日后养了很多小牛,每日喂他们草料和水,他们偷跑的事儿我比谁都清楚,哪有不关心自己财产的人啊。”狮子对于菩萨而言也是财产啊,无所不知的佛和菩萨们能知天下苍生所求,号称什么事都瞒不过他们,怎么就不知道自己的坐骑跑了呢?
大夏笑眯眯地跟金狮说:“哎哟,有些话就是不能戳破呢!”
有些话不能说破,有些事儿不能做绝,大夏对自己眼下要做的事情感觉尺度刚刚好,先饶那群妖怪多活几十年,过一段时间再杀一遍!
第64章 逢疯
又过了半个月,忙里忙外的托塔李天王什么都没查出来,也没立即回天庭汇报,而是直接去了灵山。
文殊菩萨和孔雀大明王是苦主,前者死了坐骑之一,后者死了孩子,两方势力自然不可能善罢甘休。最让他们生气的还是这次调查结果,居然什么都没调查出来。这让他们更加愤怒,以至于眼珠子都红了。
李靖家族和佛门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然而李靖本人对如来马首是瞻,他要是查出点什么倒也罢了,就是因为什么都没查出来,各方势力免不了心里多想。
就比如孔雀家族,虽然孔雀大明王很低调,低调到很多时候不出现在人前,不代表这个家族没实力,孔雀家族的盟友里面势力最大的两方分别是毗蓝婆菩萨和南海菩萨。狮驼城外小孔雀们被杀之后,孔雀大明王第一时间把自己尚未成年的孩子们一起送到了南海紫竹林潮音洞,足见两方交情深厚。
所以对托塔天王的调查结果大家都不满意。
在所有人的认知中,做这件事的无非是佛门内部和天庭。
佛门内部是因为利益分配不均,这一点大家都有嫌疑,但是因为是自己人,对彼此的底牌都清楚,所以嫌疑不大。毕竟在无数次的争斗中就是有底牌也早就亮出来了,不会一直藏着掖着。
因此天庭道门势力嫌疑最大。
如果问理由,理由多的是:首先,佛门和道门在争夺中原,佛门已经完成了布局,使得中原朝廷高层中已经有很多官员信仰弥勒佛,民间更是把弥勒佛当成救世主。佛门缺的是天子首肯,因此各方面铺垫完成后就要让金人入天子梦中,随后在天子醒来后让权贵们请天子下旨迎佛经入中原。
别小看这一步,这一步相当重要,一旦这一步完成佛门就从旁门变正统。要不然为什么在周公颁布周礼后神魔陆陆续续消失踪迹,因为气运不笼罩他们了。
有这样的利益纠葛,道门下手也说得过去。
其次是佛门这一二百年来势力凶猛发展,已经侵蚀了地府和山岳,如今土地城隍山神这些直接管理人间的基层小神们已经被佛门实际掌管,原本该管理这些小神的天官们自然不满,就算是没有进驻中原,大家也是私下里各有龌龊,就是今日不发作明日也要发作的!
尽管大家心里都知道,然而无风还有三尺浪,文殊菩萨能忍,孔雀大明王忍不了,立即面见如来,要求如来查明天庭中是谁下的手。
如来和孔雀大明王的关系并不好,甚至一向是水火不容。当初如来修成丈六金身后孔雀大明王一口吞了他实在是想加害他,哪里会想到如来神通广大,能破开孔雀的肚子钻出来,后来又有燃灯等人起哄架秧子,孔雀才有了个不伦不类的佛母称号。如来如今已经是佛门治世之尊,自然不会给孔雀大明王出头。两人不欢而散,孔雀大明王心里就有了主意,既然如来胆小如鼠,那就把他架在火上烤,看他到时候怎么办!
孔雀大明王的计划很简单,既然孙悟空能闹蟠桃会,别人也能闹蟠桃会。
掐指一算,再开蟠桃会的时间近了。
孔雀安静了下来,各处都显得气氛祥和。如来看各处都歌舞升平,佛门关注的天子夜梦金人的事情也发生了,白马驮经到了洛阳,一切如计划中一般,让如来心情大好。于是在忙完后想要过问一下弟子的修行,他把弟子们召集了过来,询问过修行解答过疑惑后,就把金狮和金蝉两个留下。
他开门见山地问:“你们如今勘破色戒了吗?”
金狮再没想到今天被师父提了起来,整个人如当头棒喝,一时不知道该狡辩还是承认。然而金蝉却很淡定:“还差一些。”
如来问:“差在哪里?”
“道理弟子都懂,然而看到漂亮姑娘就是心动。”
如来叹口气摇了摇头,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无奈。他问金狮:“你呢?”
都到这份上了,金狮就是死不承认也没意义。他合掌说:“弟子渴望如她那样恣意,可是弟子骨子里却觉得该守序。”
如来点头,赞许地说:“不错不错,看来你悟了。破戒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否了悟,你既然意识到这些,下一步该如何?”
是选择恣意还是选择守序?
金狮的人生就站在岔道上,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选。
选择守序,就如往年那般佛经木鱼清修度日,他内心不应愿意这样。选择恣意,那就纵身入红尘,从此后在红尘翻滚,在温柔乡沉沦,他也不愿意这样。
他贪心,觉得现在的日子非常好,不远不近地处着,身体还在守序,心已经开始恣意。
见他久久不回答,如来戳破他的幻想:“你要知道,你渴望的那份恣意不是你的附庸,不受你的控制,不会永远如你所愿。你留不住,要么彻底划清界限,要么追随她浪迹四大洲。”
金狮的表情变得痛苦。
如来没再多问,转头看向金蝉:“金金不错,但是太弱了,你去找个实力与你匹敌的女子相处去吧。”
金蝉瞬间急了:“这……师父,您这也太不讲理了,金金她很好。”谁家的媳妇还能换,这也太离谱了!
他和金金偷偷商量着拜堂成亲,那傻姑娘都已经开始准备嫁衣了,此时所有的甜蜜被师父一句话戳破,他才瞬间了悟:所谓的幸福不过是空中楼阁,那是镜中花水中月,永远不能触摸。
如来直接让人吩咐金金去藏经阁整理经书,浩如瀚海的经书金鼻白毛老鼠精整理完也是一二百年之后了。年轻不经历世事的小姑娘以为爱情不惧岁月漫长,岂不知人心易变,她从藏经阁出来后爱情早不是现在的模样。
金蝉和金狮两人失魂落魄,金蝉正想办法混入藏经阁去找那个傻乎乎的老鼠精,金狮脑子里回荡着师父让他尽快做出选择。
他在回奈陈的路上想了很多,脑子里纷乱如麻。回去后直接落到了大夏家门外,此时正是中午,胡同里没人,各家都在午睡,他站在门口听见里面大夏哈哈发笑,还有城隍小声说话的声音。
大夏问:“真的吗?你这消息是真的吗?”
“真的,下官在翠云宫听说的。翠云宫里面已经在准备了,地藏王菩萨不日就要动身去赴宴。您吃过蟠桃吗?”
大夏拿出两个桃子给他:“拿去,早年吃过的。说起来这蟠桃会也是挺有意思的,一届又一届……”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大夏欢快的声音隔着门板传到金狮的耳朵里:“大师,你站到什么时候?天气那么热太阳那么晒,您要什么时候进来。”
金狮闭上眼叹口气,再睁开后面容平静地推开门进了院子里。
大夏发现他情绪不高,整个人不只是丧,还带了些绝望。心想:这人还是个高敏感的性子。
真的是一点风吹草动都让他情绪波动极大,看着挺高大一人,本事也不小,就是很没安全感。
大夏笑着把凳子放在阴凉处:“大师,来坐啊!”
城隍也发现了他情绪低落,把两个桃子包在袖子里,客客气气地跟大夏告辞,他虽然归地府管,可是金狮是他阳间的上官,还是要给人家人留面子的。
城隍走后金狮才坐了下来。
大夏打开水缸上的盖子让紫石金睛兽喝水。转身坐回来问金狮:“大师,这是怎么了?被你师父骂了?”
金狮刚在门口想问大夏是怎么想的,又是怎么定位两个人的关系,是普通的朋友还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她要在这里住多久?难道真的两个人之间没可能了吗?
他坐下后这些问题都没问出口,最后脱口而出的居然是:“尊神,有薄荷茶吗?”
“有!你等着。”
大夏折腾茶去了,听着她脚步在背后欢快地进进出出,金狮鼓足了勇气问:“尊神?要在这里住多久?”
大夏不明所以:“怎么?大师要赶人了?我是交过房租的,你不能这么翻脸无情。”
“我是巴不得您久住。”
“哈哈。”大夏笑起来,不知真假地说:“我真的喜欢这里,这里热闹,有人情味。”
金狮背对着他的表情带了一些笑:“那就一直住下去好吗?我……我这些年来有些入魔的征兆,万一,我是说万一,我入魔了,你也能及时阻止我。”
大夏惊讶地跑过来对着他看:“入魔啊?听着挺严重的,真的假的?我总感觉刚认识的时候你有点不正常,多少带点大病,精神病那种病。入魔大概就是精神有问题,抑郁?还是心理扭曲?这病难治啊!”
大夏叹口气,去洗薄荷叶了。
金狮反而轻松了一些,问道:“您不觉得很可怕?”
“有什么可怕的,年轻人谁没疯过,习惯了就好。”大夏把罐子放在炉子上,倒水进去煮薄荷叶,出厨房后把手太阳下晒,几个呼吸之间手部已经干燥。
大夏忙完坐在金狮对面:“大师,我跟你说你这些年一直绷着,不如放下,你看你有圣僧包袱,就怕做有失身份的事情,有一天咱们两个在大街上相遇,你在人前大大方方地和我打招呼就是真放下了。”
金狮不知道她是不是又一次委婉地拒绝了自己。
他不想再这么委婉下去了,而是问了一个假设:“假如,假如我去轮回,来世做个鲜衣怒马的浪荡子,你会来找我吗?我的意思是,我们能有一世的缘分吗?”
大夏看着她:“你不如直接问你我能成夫妻吗?不能吧,我想想都觉得怪尴尬的。”
金狮瞬间化成一道流光飞往一心寺,紫石金睛兽赶紧跟上。
大夏看着流光消失了才说出来:“茶不喝了?”
问完觉得挺尴尬的。
她左思右想,觉得心里特别堵,感觉自己像个渣女。
既然没可能,还留在这里干吗?不如再搬个地方。
大夏站起来开始收东西,但是收着收着想起刚才答应金狮一直住着的话,又觉得这么走了也不好,要不去当面告辞?
大夏就开始打腹稿,想着自己该怎么说两人才能接着谈下去,要不然像金狮这样一言不合拔腿就走实在是没法交流。
她想了一下午,饱饱地吃了一顿饭,把重要的东西打包装进百宝袋里,趁着夜色变作一只胖嘟嘟的熊蜂飞进了一心寺。
大殿上只有金狮一人,听到嗡嗡嗡嗡的声音,金狮转头看到胖嘟嘟的雄蜂直奔佛前供奉的鲜花飞去,一头扎进花蕊里开始吃花蜜。
金狮深呼吸后又叹口气。
等到滚了一身花粉的熊蜂心满意足地打了饱嗝后,金狮问:“尊神所为何来?”
大夏发现吃饱后再吃容易撑,拖着圆鼓鼓的肚子从花朵上飞下来落地变成了人,在地面上找个蒲团坐下,不好意思地说:“见笑见笑,我只要变熊蜂看到花朵就忍不住想弄点吃的。我今儿来是想说……我三番两次拒绝你也挺不好的,再住下去就是我厚脸皮了,我想……”
“想走?”金狮眉眼凌厉起来,眼中黑芒一闪,大夏捕捉到了。
她想:这该不是已经入魔了吧?
“大师,你这……”
金狮嘴角微微翘起,对大夏笑起来:“尊神,贫僧劝您别走,一百二十里外有条河,最近上游雨水多,很容易泛滥,如果我去找尊神就没人监察雨水,您说会淹死多少人呢?”
他说完转头看向高大的佛像,双手合十,虔诚又圣洁,轻轻呼出口气,对着佛像在大夏听来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恣意守序二者可兼得,退一步海阔天空。”
他说完转头看着大夏:“尊神,开玩笑呢,贫僧该做晚课了,您请回吧。”
大夏睁大眼睛:“我这是被威胁了?”
第65章 替身
“我一直觉得,人和人相处的时候,特别是一男一女交往的时候,千万别有奉献的念头,更别有那种救赎的念头,要尊重他人命运,理解他人选择。这是我从食神身上得到的血淋淋教训!你说你喜欢谁不好,你喜欢我什么?要是真的在一起了就你这身板抗揍吗?”
大夏说完看了看被她打晕倒在地上的金狮,叹口气:“所以你我就区区几十年的交情,我也不该有拯救你的念头,放心,我不救你自有人会挽救你的。”
说完她走过去提着倒地的金狮塞到了供桌下面,变化成金狮的模样来到了大殿门口,威严地说了一句:“来人!”
就有和尚急匆匆奔来,大夏变化的金狮说:“我往灵山走一趟,有事让丞相自决。”说完转身回大殿。
台阶下的小和尚连忙说:“可是丞相去巡视河道了。”
大夏心想难道真的要有水患?皱眉转身看着和尚问:“河道上游……”说完停顿了一下,说了句:“算了,我去去就来,晚上若是有事让他们明日一早来。”
“是。”
大夏进入大殿,把金狮从供桌下拉出来扛在肩膀上,看到院子里没人,招呼了一下紫石金睛兽,把金狮放在坐骑背上直接赶去灵山。到了灵山前面,她跟紫石金睛兽说:“你带着你主人进去吧,就说他练功出岔子了,让他师父救救他。”
紫石金睛兽:我怕,主人这样子会有孔雀打我们。
大夏心里一想,紫石金睛兽说得也有道理,都把人送到这里了,也不在乎多送一段路。于是就把金狮扛在肩膀上直飞灵山大雷音寺。
金顶大仙在山下见到有人擅闯,立即升空,大声呵斥:“是谁如此大……”没说完直接北风卷下来倒栽葱扎在了门前土里,砸出了一个土坑。
这时候韦陀菩萨带五百罗汉升空,八条腕足横扫过去,五百罗汉已经东倒西歪,大夏此时穿过守山大阵来到了大雷音里面,扛着金狮看了看周围一圈围上来的光头,问:“谁叫金蝉?”
一个丰腴的俊俏和尚回答:“我是!”
“你兄弟练功出岔子了,你们照顾吧。”说完把金狮扔给了金蝉转身走了,留下一山的人仰头看她。
燃灯佛祖在阁楼上说:“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好威风!”
大夏乘着夜风赶到金城南方的大河边看了一下,这河水滔滔,水位很高,确实危急。不过还好,十天内不是很危险,作为一个跟着大禹蹚过无数条河流的酒神,看了看就知道这事儿怎么解决。
这里距离南海和西海一样近,她转身去南海抓了一群龙族出来。
她在云头上拽着南海龙王指着下面的土地,口气轻松地说:“你们不是会控水吗?最近北方田野干旱,你们就用河里的水下几场雨。”
南海龙王带着一群儿孙顿时讨饶。
南海龙王辩解说:“尊神,您有所不知啊!下雨这事儿早先是水府管着,要是在以前,您这么说小神带着儿孙门卖把力气下就下了,可是几十年前下雨这事儿归了玉帝亲自管辖,该怎么下雨,下多少雨,这都是玉帝说了算。我们没圣旨不敢自专啊!”
“哦?没有圣旨不能下雨?”
“对对对,您海涵。”他说着充满畏惧的看着大夏,就怕大夏暴伤人。
大夏叹口气:“我也不想难为你们,可是你们也看了,这水汹涌而下,不治理可能要泛滥。不如这样,我不要求你们下雨,但是我让你们干别的活儿你们勤快点。”
“比如?”
“比如挖沟!我在天上看了一下地形,金城西边是大山,这是一道南北山脉,北方崇山峻岭,人迹罕至,可是南边都是土山丘陵,百姓在山上挖了梯田,也有人在山上种地生活,但是这种地方山多水少,别说种地了,吃水都不方便,咱们不如趁着这个时候挖条河,然后劈开众多支脉润泽这些山地,龙王以为呢?”
“啊!”还不如下雨呢,这活儿一听就是大工程啊。
大夏冷哼:“小龙,你别‘啊’,我跟你说我这方案没问题,当年我也是跟着大禹治了六年水的,我有经验!少废话,赶紧干活,把你们海里的虾兵蟹将都叫来,早点干完早点回去,要不然等我找你们的麻烦吧!告诉你,我吃海鲜更有经验,麻辣口味是我的最爱,别不识好歹。”
一群龙子龙孙哭起来。
大夏忍不住说:“你们也真是!活儿没干呢先哭起来了,小龙,我这是为你好,你干完活儿还能去天上告我一状。我这会要是不难为你,和你勾肩搭背,小心等会就有人参你一本,别对你好装不知道。”
南海这群龙子龙孙也真窝囊,比比人家西海的摩昂太子,这差了十万八千里啊!
南海龙王立即说:“尊神,我们下雨。下雨还不成吗?”下雨比挖沟容易多了,下雨照样能去天上告你。
“别啊!挖沟吧,这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儿,你挖了,这附近的百姓都会给你们盖龙神庙的。快点,别让我找鞭子抽你们!”
海里能变形上岸的水族都被召唤了过来,海里的水族无穷无尽,大夏要求的水渠三天就挖完了,三天后南海龙王穿着一身泥浆衣服带着子孙和下属狼狈地跑回了南海,大夏看着新河道和不再湍急的大河,满意地点头。她变成金狮的样子落到地上,让官员拨款给新修的河道架桥。并把自己在天上绘制的水系图扔给了他们,让他们不必担心过了丰水期河道干涸,她是真有经验,也真的查看了山中水系,虽然枯水期河道的水量只有一半,足够百姓恶用了,这行洪河道修了真的是一劳永逸。
大夏变成金狮回到了一心寺,开始了每日念经诵经的日子。
装和尚真的好难啊,特别是她的镯子,她变化后镯子很难变,只能用袖子挡着,好在金狮积威甚重,他穿的厚也没人敢说什么。但是天天诵经真的好烦,她诵经了三五天都受不了了,这辈子是不会再念经了。大夏就跑到后面莲池岸边,挑选了个自己看着不错的地方打坐,打坐就是每天放空思绪发呆或者是胡思乱想。
最让大夏不满意的是金狮他不吃饭,大夏每天要避开人用自己的身份回去喂小牛给自己做饭,每天做饭都急急忙忙,甚至收租这件大事都一拖再拖,让她有一种隐秘的兴奋:好像在过间谍的日子!一下子觉得有这样的日子过也挺刺激的,就充满兴致的两头奔波,毕竟家里还有小牛要吃草啊!
这样的好日子过了半年,天冷了之后一心寺里的人对她的真实身份怀疑了起来。
紫石金睛兽不见了,这位国主的习性也变了。
金狮给人的感觉是冷冰冰的,但是大夏给人的感觉很温暖,而且还很热情,一两天能装,一两个月就容易让人察觉出不对劲,别说这些和尚了,连大臣们都觉得不对劲,拿以前的事情试探发现一向记性好的国主把以前的事情忘了,连性格都变了,最终朝野上下慌了起来。
国主出大事了!
可是他们也不敢有什么行动,每日就这么在暗处悄悄地观察,然后加紧寻找金狮。
这事儿被城隍知道了。
本地的府尹是城隍的搭档,如今一把年纪,本想着安稳干完这几年回家养老,现在哪里还敢提养老的心思,哭哭啼啼的让城隍想办法,整个朝廷是八仙过海各展神通,阳间的办法用了,自然也要用阴间的办法,城隍作为阴官,责无旁贷也要为寻找国主出一份力。城隍哭笑不得只能来告诉大夏:大伙都看出来了。
大夏以为自己玩扮演玩得挺好的,没想到事儿办坏了。
想了想就说:“我这几天去一趟灵山,看看金狮好了没有。我本意是帮他稳住局势,谁知道现在局面反而糟糕了起来。”
在城隍看来大夏这就是山里没老虎猴子称大王,这是瘾头上来了,想过一把国主的瘾!以前的国主对国事爱搭不理,她也太积极了,大臣们看不出来才怪呢。
城隍说:“您早去早回吧,不过说起来您也颇有明君之相啊!”
大夏得意地回答:“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吗?我告诉你,我也是看过很多人族共主治理山河的。”
城隍羡慕极了:“真好啊!”他提醒大夏:“要去早点去,听说蟠桃会要开始了,受邀宾客都准备动身呢。”
“是吗?”大夏说:“那我可要赶快动身了。”
在城隍走后她深呼吸,看着莲池水面倒映金狮的模样,仔细看,她比金狮的表情丰富多了,这真是画虎画皮难画骨,想靠着变化之术取代成一个人太难了。
她跟远处侍立的和尚说:“让他们进来吧。”
和尚没问是谁,直接出去了。过了一会,僧俗约十几人急匆匆走来,一起对着大夏这个假货拜了下去。
大夏说:“我等会去一趟灵山,快了这几日,慢了一年,你们国主就能回来了,他回来之前务必令四境安稳,不许生事。”
这些人恭敬应是,大夏化作一抹流光直冲云霄,随后在自己的院子里落下,她去喂了喂小牛,对着她的脑袋摸了一会。
回到屋子里,大夏去厨房找到了一节烧火用的木头,拿菜刀刻出一个小人,随后把小人放到了灶台上。她从百宝袋里掏出一把锥子,把以前收集的颜料拿出来,开始取自己的心头血。
屋子里黑气弥漫,小牛在牛棚里不安的哞哞叫了几声,大夏在厨房里安慰她:“乖,没事儿,吃你的草吧。”
小牛是凡兽,不安后听到主人的声音又低头吃草,大夏把颜料调完,把锥子上的残余的血液抹到刚才刻好的木头小人上面,随后大夏嘴里念念有词,木头小人渐渐从木头变成了一只肉乎乎的虫子。大夏把颜料、锥子,小人等一切收好,揉了揉自己的脸,让自己看着脸色红润一些。
随后她来到牛棚这里对小牛说:“乖,你在家,明儿我就回来了。”
她又抱了一些草喂给小牛,随后在小牛跟前化成一道流光飞向灵山。
大夏来到灵山前面,就有五百罗汉出来,其中一个问她:“施主,来此有何贵干?”
大夏漫不经心地说:“问问金狮什么时候回去,再不回去我装的国主要露馅了。”
为首的罗汉说:“世尊带他赴宴去了。”
“蟠桃宴?”
罗汉怕她追到天上找事,孙悟空因为人家蟠桃会不请他还闹了起来,这位更是随心所欲惯了,点头说:“是,听说蟠桃不怎么好,用的是上次剩下的”。
这是暗示上次也没好桃,好桃都被孙悟空吃了,意思是你别去了,去了也都是青桃蛋子,不值当的。
大夏冷哼了一声,随后抛给他们一个蟠桃:“谁稀罕!拿去看吧。”
说完她飞入云中,一瞬间替身木偶代替她飞出去往奈陈方向去了,她则是变成了一朵云飘向狮驼城。
大夏变成的云团浮在天空,看着下面狮子和白象畅饮,旁边还坐着一只鹏鸟,心想:别让我失望啊!
第66章 斩杀
大夏这朵云彩在狮驼国上方到处飘荡,下面的三个妖怪喝了三天酒。
这次和以往不一样,以往喝酒就是喝酒,下酒菜就是从周围国家掠夺来的人口,吃不完的赏赐给了小妖怪。但是自从上次有个天杀的“毕方”来烧了洞府和狮驼城这两地的基业后,导致小妖数量锐减,他们原本的好日子也被迫落魄了起来,已经半年没好好吃过了一顿了。
本来这次聚会说要去抓人打牙祭,然而三人坐下喝起酒来,忍不住说起上次被杀的狮怪。
喝酒容易上头,连着喝了三天的闷酒,加上大鹏有心挑拨,自认为天下无敌的三个妖怪打算效仿一下孙悟空去闹蟠桃会。
新来的狮妖和白象也不是笨蛋,不是几杯酒下肚就不知道天高地厚,实际上他们自己心里也有盘算,他们的主人都在为半年前的事生气。死一个狮怪不要紧,要紧的是主人的脸丢尽了,自古以来都是主辱臣死,不为主人出这口气主人总要找地方撒火,被撒火的对象可不就是他们这些奴仆之流了吗?
至于闹了蟠桃会之后会有什么下场?喝晕了的两个妖怪也想过,这有什么,就天上那群脓包拦不住他们,他们闹完就走,到时候去主人那里认错,最后小惩大诫,大事化小罢了。他们自认为有这个脸面,毕竟不是谁都有本事干脏活。
酒壮怂人胆,三个妖怪互相搀扶着腾云驾雾而起,往南天门去了。
大夏这朵云彩就跟了上去,她看着这三个妖怪去了南天门直接飞往东天门准备伺机而动。
大夏的速度比三个醉鬼的速度更快,她到了东天门外,化成云雾飘进了东天门,在东天门内游荡。
这时候守卫东天门的天兵天将收到消息,有人大闹南天门,这里的守卫被抽走了一半。
剩下一半正在讨论是哪个胆子大的妖怪敢去闹南天门,难道还是酒神,正议论的时候突然从下界刮上来一阵邪风,直冲东天门卷了这些天兵天将下界去了。
大夏显出身形,立即双手捏着诀嘴里念念有词,天宫中随处可见的云雾立即变成了刚才的天兵天将,披坚执锐继续在东天门内巡视。
大夏赶紧拿出笔和颜料开始在东天门内画起了阵图。
瑶池之中,太白金星迈着小碎步来到众人跟前,对着中间的玉帝俯伏上奏:“大天尊,下界狮驼国三妖在外喧闹,询问……询问为什么不请他们赴宴。”
玉帝一脸怒容地看向如来,老君的眼神往佛门那边瞟了过去,两边坐着的不少中层官员冷哼出声。
文殊普贤二菩萨瞬间如坐针毡,他们这时候还在犹豫。如果请罪,这就等于承认了那妖怪是自己的人。若是不请罪,又没法跟玉帝交代,这行为往大了说是造反,往小了说是藐视天尊。但是这两位自始至终没有乱了阵脚,比起在外人眼里来历不明的狮子白象,如来这回更该说话,因为金翅大鹏是他名义上的舅舅。
如来手指在袖子里掐算,心里如何想别人不知道,面上诚惶诚恐立即起来请罪。
如来认下了管教不严之错,启奏玉帝:“……这就派人诛杀三妖。”
玉帝这会深恨佛门给他惹事让他面上无光,但是如来对他忠心耿耿,他也正盼着佛门和道门打擂台,如来的面子还要给,他就说:“你那舅舅回去要好生管教,其他两怪就如你所言处置了吧。”
听说要诛杀狮子白象,文殊普贤两位菩萨立即对视一眼,这时候想请罪也晚了,刚才就该跟着如来一起请罪,既然不想承认那是自家山头上的宠物,刚才不说此刻也别说了。罢了,少了这两个还有后来者,这几个没了再养就是了。
如来转头看向身后侍立的金狮,吩咐说:“金狮徒儿,你去吧。”
金狮双手合十应了一声正要去,太阳帝君说了一句:“慢,这位大师是佛老高徒,上次力战酒神的时候神勇非凡,令人印象深刻。”
一群人纷纷点头,个个附和。
太阳帝君这好听话不是白说的,他看了身后几位星官,这些星官大部分和佛门有牵扯,太阳帝君挑了奎木狼出来:“奎木狼,你不是说一直想再目睹一下这位大师的风采吗?不如跟着一起去,今日正好圆了你的念头。”
大家瞬间明白,这是担心金狮对同为佛门的三个妖怪放水,所以让奎木狼去监督。
玉帝点头:“嗯,奎木狼你去吧。”
奎木狼领了命令,金狮合掌离席,一起往南天门那边去。出了瑶池,金狮表情一变,眼神往东方瞥了一眼,他不敢表现得太明显,立即收回目光,脸色已经平静了下来。
奎木狼嘿嘿笑起来,上来勾着金狮的脖子,与他姿态亲密地往南天门去。
奎木狼笑着说:“大师,你别也生气,不是帝君小心眼,实在是你们这事儿做得出格。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天宫,这种地方你们也敢闹?”
金狮不得不解释:“这和我佛门无关,和我师父更无关,是那三怪自己闯上来的。”
“不管怎么说,你师父等会在宴会结束后不给个像样的交代说不过去啊。”
金狮当然明白这件事造成的后果,这和谋反并没有什么区别。
孙悟空那是真不知道规矩,酒神那是真通缉犯,这两人闹起来大家都能理解动机,而狮驼岭这三妖怪造反大家都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这件事不只是如来要给出个交代,事后整个佛门也会让孔雀家族和文殊普贤两位菩萨给个交代。
金狮和奎木狼到了南天门,就看到整个南天门外黑烟滚滚,这烟里带着腥臭之气,烟雾里全是哭声,有千万道怨气在翻滚。
金狮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怨气是人被吃掉死前发出的,怨气浓重,让他忍不住叹息一声,慈悲心疼了起来,面容痛苦地低下头为这些怨气念经。
奎木狼看了都忍不住咋舌,说了句:“吃了这么多!”说完就跟没事儿人一样点评起来:“大师,别念经了,看看这黑气,神和妖怪就是不一样,上次酒神来的时候也是黑云遮天,但是人家的黑云里面干干净净,一丝腥臭都没有,那是很浓郁的黑色啊。再看看这些简直是臭不可闻,看上去有些发灰,可见这妖怪也就是会虚张声势,大师,需要帮忙吗?”
一段超度经文被金狮念完,他抬起头从手腕上拿下佛珠,跟奎木狼说:“站远点。”
奎木狼往后退了几步,金狮凌空走出去站在了三妖面前,金狮面无表情地说:“奉命诛杀尔等。”
狮怪和白象哈哈笑起来,大鹏更是嘎嘎笑:“你敢杀我?我是如来的舅舅,你杀我就是……”
十二枚佛珠散开,其中“死”冲向大鹏,剩下十一枚珠子冲着白象和狮怪去了。
大鹏转身就跑,他的速度很快,转眼之间躲开了佛珠。金狮实在不甘心,他早就想杀掉大鹏,立即追上去,同时手掌向前平推,天空中瞬间出现一朵巨大的金色线条莲花图案,就跟一朵莲花倒扣在天空,金光垂下罩住了大鹏。
大鹏瞬间叫了一声倒霉,要是直来直去的逃命金狮肯定追不上他,然而从天上下去是上下着逃命,莲花垂直笼罩,这时候已经难以逃脱了。
金狮嘴里念着经文,身上金色的袈裟飞了出去,半空中袈裟变成了一片片金色文字,随后组成了一片剑叶林。大鹏被笼罩在里面,剑叶林不断变化组合收缩,大鹏被闪亮的剑刃反射着金光刺疼了双眼,他作为熟读佛法的大鹏鸟,瞬间明白金狮这是模仿剑叶林地狱来切割他。
大鹏立即拿出兵器画杆方天戟,另一手拿出阴阳二气瓶,张大嘴使劲吸口气,一股大风卷着万千宝剑往他嘴里飞去。
金狮催动“死”字佛珠,大鹏在吞剑的时候看到佛珠金光一闪来到跟前,心里畏惧,立即对着金狮吹出一口气,剑叶林被大风吹着往金狮方向飞去。
然而这时候交战双方都不把精力放在漫天飞舞剑叶林上,大鹏看到佛珠到了眼前,直接举起阴阳二气瓶挡在前面,佛珠瞬间飞进瓶子里,大鹏大笑起来。
金狮冷笑一声,区区一个瓶子能装得下死吗?
死是这个世界上最公平的。
大鹏正在笑,听到一声极其轻微的碎裂声,他赶紧把佛珠倒出来,佛珠瞬间飞出瓶口打中他的额头。
大鹏手中的阴阳二气瓶和画杆方天戟脱手,现出原形从空中坠下。
金狮嘴角大笑,合掌说道:“善恶到头终有报,大鹏,你合该有今日。”
金狮站在云上,上面还笼罩着金色莲花纹,佛珠已经飞向金狮,下坠的大鹏不甘心地喊了一声,然而命运已定,挣脱不了死亡束缚,他最终闭上了眼。
此时大鹏的羽毛和爪子已经开始化成灰,金狮伸出手掌把佛珠接住,发现大鹏半只鸟都快成灰了,他皱眉:“这是?”
下一刻金狮整个人都失态的前倾,不可置信地说:“重生,涅槃!”
他急速飞下去,手中的佛珠再次祭出,珠子眼看要追上那团灰烬,此时孔雀的金身闯入莲花纹笼罩的天空,一双金手接住了灰烬,灰烬里面钻出一只巴掌大的小鸟,惊惶失措地拍打着翅膀飞向孔雀。
孔雀的金身对金狮说:“一而再,再而三,你好自为之!”
说完周围一静,有种撕裂空间时候带来的扭曲,等金狮回神之后他周围是白云蓝天,周围什么都没有,甚至连大鹏的兵器和宝贝都被收走了。
金狮深呼吸一口气,睁开眼睛后眼睛里闪了一丝黑芒,他自顾自地说:“不公平,一点都不公平,他怎么就有那么多条命呢?一点都不公平,对不对?”
他也不指望人回答,说完抬头看着天上,纵身一跃回到了南天门。
奎木狼惊讶地问:“大师,你这速度很快啊!”
奎木狼全程在盯着,此时在狂吹金狮:“大师,你这真是好本事,上次是不是人多限制你发挥了,大师别走啊,没讽刺你的意思,我说的是真的!”
奎木狼埋怨道:“往日也没发现你性子急啊!你这……”他看到十几万把剑从下面飞上来,两个妖精一眨眼被万剑穿心,身体早成了碎肉,只剩下两个脑袋。
一切发生在眨眼间,十几万剑消散在空气中,变成了一件袈裟落在金狮身上。
奎木狼只能接着说:“……你这暴躁脾气以前也没见过!”
金狮没正眼看他,一手拖着一只妖怪的脑袋要进南天门。
奎木狼拦着他问:“你这是要干吗?”
“献上敌首。”
看着他拖着两个脑袋进南天门,血迹染红了云雾,南天门里里外外的天兵天将看得目瞪口呆。
然而围观的灵官们此时想法是一样的:他这么拖到瑶池会吓坏不少人吧?
大天尊……应该不会被吓到吧?
第67章 烂账
大夏在东天门正勤勤恳恳画阵图,一股不太浓郁的血腥味被她闻到,她抬头吸了吸鼻子,发现这味道距离东天门还有些远。
大夏心想:战况还挺激烈!
激烈好啊,就没人留意东天门了。她低头接着画图,不敢再分心。
金狮拖着两只巨大的透露往瑶池去,一路上吓坏了天宫的力士宫女,连很多巡视的灵官看了之后把手放在兵器上,因为这时候的金狮看着状态很不好。金狮面容平静,然而拖着两个透露,平静中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癫狂和杀意。
一路上没人阻挡,到了瑶池外面,一队等着献舞的广寒宫仙子吓得花容失色纷纷躲避,金狮终于被拦了下来。
就有人进去禀告,言说金狮带着贼首回来了,玉帝不以为意,甚至还微笑点头:“不错不错,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可见身手了得。”说完看向老君,老君点头,他对金狮的印象很好,也跟着说:“此子我甚是喜欢,每看一次都觉得欢喜,今日凯旋,大天尊要不吝啬赏赐才行啊。”
两边的人纷纷笑起来,玉帝一直仰人鼻息,仰的还是老君,对老君自然了解,这位道祖很多时候心胸都是很大的,除非主动惹他。于是就点头说:“既然老君赏识他,就叫他进来吧。”
通报的灵官立即说:“他坚持要带首级进来。”
老君说:“无妨,将士凯旋正是战意高涨血气正盛的时候,让他进来吧。”
等到金狮进来大家纷纷倒吸一口冷气,玉帝看了先是三分心惊,接着就是七分恼怒!
佛门这是要干什么!
刚才是他们豢养的孽畜上门闹事,现在是拖着这血淋淋的头颅来闹盛会!
玉帝觉得自己的脸面都被人扔在地上踩了一万脚。然而他这人隐忍惯了,此时哈哈大笑:“不错不错,老君,此乃真壮士!”
老君作为一个实际掌权者什么场面都见过,这都是和风细雨的小场面,笑着说:“确实是壮士,大天尊如何赏赐?刚才您亲口承认,这会一定要兑现啊,大家伙都看着呢。”
玉帝呵呵笑了几声,说着:“老君放心吧。”
他转头和老君说话,一只手伸出去,按照往常他的侍从武官卷帘大将该把酒盏递给他,他伸手了一会没碰到琉璃盏,转头一看卷帘大将已经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玉帝心里突然高兴了起来,虽然金狮桀骜不驯,但是也是个有本事的,比身边的卷帘大将强多了,真比较起来,他是一点都看不上卷帘大将。
所以他突然嗯了一声,受惊的卷帘大将正在看金狮身后的巨大头颅,他和大部分以为是把头颅放在盘子上端来给人看一看,没想到是两颗巨大的头颅,血淋淋地拖了进来,两个妖怪死的时候还睁着眼,眼珠子比斗大,狮子头朝着佛门方向,白象头朝着道门方向,卷帘大将站在玉帝身边,虽然没被眼珠子正对着,也能看到一点,心里早就肝胆俱震,被玉帝的声音惊吓,顿时忘了手里的琉璃盏,立即下拜,琉璃盏掉在地上碎成千百块,声音极其清脆。
玉帝心头大喜,他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换掉自己的卫队了!
自己的亲卫不是自己的心腹,处处听别人调遣,监视自己的一言一行。这样的事儿都能忍下去,谁听了都要夸一句玉帝能忍!
玉帝立即转头对来赴宴的真武大帝说:“压下去,宴会后再处置。”
东方崇恩圣帝看了心下计较,卷帘大将是他这一系的人,换言之,他掌握着玉帝的一举一动,今日见此就觉得大势已去,然而他这一系并没有伤到元气,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心里已经把卷帘大将舍弃了。
老君不管玉帝怎么安排亲卫,只要是道门的人他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反正肥水不流外人田。
玉帝此时心情大好,也不计较佛门桀骜不驯的事情了,看着双手合十,面容冷峻,周身给人圣洁之感的金狮,立即说:“让你久等了,朕这就赏赐你。”
如来松口气,他是真怕金狮拖着两个脑袋进瑶池这件事上让玉帝迁佛门,他松口气的同时整个佛门大部分都轻松了起来,唯独普贤文殊两位坐在一起的菩萨被狮子头正对着,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金狮回到了如来身后,两颗巨大的头颅被灵官们拖出去,宫女们赶紧进来擦干净地板,又捧来了熏香,音乐声起仙子献舞,来宾们推杯换盏,每个人都言笑晏晏,似乎一切都没发生,大家一直在畅饮。
此时东南门大夏用笔把碟子上的颜料仔细刮了一遍,放下笔去画上最后一段线条,一个庞大复杂到极点的阵法完成,整个阵法犹如活了过来,线条中明明灭灭,中间各种颜色变幻,生机勃勃,自我循环。
大夏松口气,看着阵法在测试过后归于平静直到和整个天门融为一体消失不见,她才一屁股坐下了下来,把碟子和笔扔进百宝袋里,整个人躺在天空的云雾中思绪万千。
神确实是天地之间的宠儿,很容易把一件事做得登峰造极。而她最擅长的就是阵法,在阵法这个领域也确实是登峰造极。
她休息了一会,发现现在真个天宫很平静,刚才扔下去的那群天兵天将还没回来,但是也快了,在走之前,不要人跟往阵法上想。
她站起来,看到了不远处的妙岩宫。
东极妙岩宫是太乙救苦天尊居住的地方,这里如此安静是有两个原因,其一是大部分属下都去了地府,毕竟引渡亡魂的权力归到他那里,其二是太乙救苦天尊本人带着剩余的人去了瑶池赴宴。因此这时候的妙岩宫只有几个童子,正在宫里捉迷藏玩耍。
大夏看到几个胖嘟嘟的小可爱童子嘿嘿一笑,瞬间想起早先刚认识金狮的时候,他用法力组了个网,里面一群小猫咪要捉她附身的鼠妖。
大夏就对着宫殿上的帐子吹了一口气,帐子瞬间变化成了一张巨大透明的丝网,大夏用手捞了一团云雾,用手搓出个小猫咪,吹了口气,云朵状的猫咪伸懒腰后从她的手掌上蹦下去,落地后就成了一只胖胖的大橘。
随后大夏又用手搓出几只猫猫,这些猫猫喵喵叫着朝几个童儿跑去,一群在捉迷藏的童儿看到了猫都跑了出来,大夏嘿嘿一笑,网从上空落下,罩住了他们和小猫。
大夏于是变化成一阵风卷进宫里,值钱玩意都卷走了,在一群童子的惊呼下,各种物品排着队从东天门飞出。大夏又用这个办法卷了其他几处宫殿,因为其他宫殿人多,一下子惊动了各方,天宫中再次乱了起来。
大夏趁乱出了天庭回奈陈去了,至于秒岩宫的那堆东西,自然是被赶回去的东天门守卫遇上,一起带了回去。
宴会上大家正在欣赏广寒宫仙子们献舞,就有宫女来到太乙救苦天尊身后小声说了几句。
太乙救苦天尊听了眉头一皱,站起来出了瑶池往妙岩宫去了。
家里的一堆东西堆放在门口,透明的丝笼里,留守的童儿和几只猫正在玩耍,看到他回来纷纷哇一声哭出来,顾不得猫,几个胖嘟嘟的童儿趴在丝笼上七嘴八舌的告状:“老爷,有人来偷咱们家东西,我们拦不住。”“老爷,我们出不去。”“老爷,我们骂贼了,可是他不听。”
太乙救苦天尊看着这几个胖东西各个委屈,立即挥手打破了丝笼,这下一群童儿纷纷大叫,转身回去捉猫,捉不到哭哭啼啼,捉到地抱着猫高高兴兴,排队从丝笼里钻出来,高兴地跟过年一样。
太乙救苦天尊立即抓住一个胖童子的手臂:“你们看到贼人了?”
“没有。老爷,肯定有贼人来了,但是我们没看到,就看到大风卷着咱们家的东西出去了,后来东天门守军又给咱送回来了。”
太乙救苦天尊身后的弟子说:“好猖狂的贼人!师父,您觉得是天上来的还是地上来的?”
太乙救苦天尊飞快地把底下的妖王们想了一遍,想到刚才还有三个蠢货闯南天门,忍不住说:“下面来的啊!”
他又接着说“此事上报了吧,于咱们而言没什么损失,也不必追得太急,他们想不想处理都一样。”
负责保卫天庭的是武德星君,他听了妙岩宫的事儿,没一会又接到了其他几座宫殿的报告,心里纠结了一下。
下面的妖王当中真的是卧虎藏龙,但是大部分都是有后台的,得罪不起,好在这次没什么实际损失,东天门几座宫殿都是虚惊一场。
所以他就敷衍说:“今日狮驼岭的二妖来闹就显得不同寻常,这必然是他们声东击西的把戏,故意在南天门吸引咱们,派人来东天门进来偷东西,既然匪首被杀,贼人也逃了,就两案并在一起,等会儿天兵天将搜查了狮驼岭就能结案了。”
众人都知道会是这么一个结果,因此也没说什么。这还算好的,要是真丢什么东西也只能自认倒霉,攒到下一个愣头青孙悟空一样的人物来天上,再平一次账。
第68章 欲归
武德星君糊弄盗窃案的过程很顺利,除了他是个江湖老手之外,就是天庭的人都在关注玉帝在宴会后怎么处理警告西方佛门。
虽然闹事的妖怪被杀了,事情不能这么简单过去,如来还要代表佛门再表一次忠诚才行。大部分的天庭官员都希望老君他们趁着这个机会把佛门从中原赶出去。
事与愿违,他们期盼的事情并不在此次的谈话内容里。
金狮和一群人站在门外能断断续续听到里面的讲话声音,里面那些大人物扯了很多,都和自身利益有关,没有一个人提出赶佛门离开中原。
金狮听着里面的争论,嘴角上挑,微笑的表情像是面具一样罩住了他的嘲讽的情绪。
这时候他身边有人悄悄地议论:“东天门那边丢东西了。”
“什么人这么大胆居然偷到了天上。”
“这算什么,下界妖王胆子大得多着呢。”
金狮脸上微笑的表情才开始松动,他就不会感应错的,他感应到酒神来天上了。
她就在东天门,还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失窃不过是幌子,要遮掩她出现在东天门这件事。
她要遮掩什么?
他越想越觉得大夏浑身充满了谜团,她明明能掀翻天庭,为什么上次虎头蛇尾这次偷偷摸摸?
他想见见大夏。
大夏,这个名字在舌尖滚来滚去,想起来他都觉得浑身战栗。
“金狮,金狮!你怎么了?笑得很……很奇怪,你怎么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昴日星官来到金狮身边,两人凑在了一起。
金狮对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看他衣甲鲜明,就说:“恭喜了,刚才听说陛下和老君对你甚是看重。”
昴日星官是个神采飞扬的青年,笑着说:“蒙陛下看重,老君推荐,我们帝君提拔,如今虽然有此地位,不过是因为酒神的缘故罢了。”他凑得更近:“你最近怪怪的,你们两个吵架了吗?”
金狮不想回答和大夏有关系的任何话,就说:“我刚才在外面击杀你叔叔,也就是金翅大鹏。”
“什么?”昴日星官脸色立即变了:“可是你拖上来的是狮象二妖怪啊!刚才你下去的时候陛下说了,让处置狮象……你开玩笑的对不对?”
“没,我杀了他,不过他涅槃了。我还想再杀一次,被孔雀大明王的金身破开了六相莲花阵救走了。”
昴日星官没说话,但是也没离开。过了一会他叹口气,问道:“你怎么才能和我们和解?”
金狮说:“你们不吃人即可。”
“不吃人是不可能的!我们生来吃人。”
“你们生来杂食,而且你自己都在辟谷,难道他们就不能吗?不过是不想而已。”
“你也别说这个,”昴日星官再次叹气:“你不知道,家大业大就是家族难管理,不是每个人都听话的。”
金狮没再说话,看着远处云雾缥缈,两人都默默无言。过了一会打开了门,里面走出了一个灵官,出来后宣布将卷帘大将贬入流沙河,宣布后又回到了屋子里,外面众人立即明白过来,东方崇恩圣帝在刚才的议论争论中落败了。
这件事免不了让在场的人议论纷纷,卷帘大将以前是个人,因为担心入轮回开始求仙问道,后来因为虔诚遇到了一位真人,开始拜师入门,飞上后就到了玉帝身边做卷帘大将。他的师父就是东方崇恩圣帝的属下,如今他被贬只能说明崇恩一系保不住他了。这样的事儿几十天前才发生过,就是紫薇大帝落败,手下走的走,贬的贬,如今也是光杆了。
正在大家纷纷叹息崇恩系要步紫薇系后尘的时候,一个纠察灵官急匆匆赶来,禀告玉帝天蓬元帅因为调戏仙子被拿下,等候发落。
在一边看热闹的众人顿时感慨人真经不起念叨。
听说牵扯到了广寒宫中的仙子,二十八宿中的大部分瞬间挤在一起,眉眼之间开始乱飞,洋溢着欢乐的气氛。金狮就在他们中间挤着,一开始亢金龙还说:“你们嘴下留德,少说几句。再说了,大师还在呢,大师这种出家人听不得这个。”
毕月乌立即反驳:“大哥,这就是你老派了,有什么留德不留德的,这事儿咱们不说就不存在吗?是不是大师?大哥你也别说大师是出家人,大师,我们兄弟最佩服你,听说酒神在和你交往,她那脾气也就你能处。”
“是啊,那是暴脾气,一言不合就揍人。”
“大师,还是你,我也想找个一心一意和我好的人。”
金狮闭上眼,眼角抽了几下,显得很痛苦。
娄金狗立即呵斥他们:“都别说话,大师有点不对劲,大师你怎么了?不会是刚才被妖怪暗算了吧。”
“不会!”亢金龙作为年纪最大修行最高的一个星官,看了一眼说:“这是吵架了,我跟你们说,我当初和我家那口子就是这样,她一生气就神似这样。”
金狮立即反驳:“你说错了,我是练功练岔了,少胡说,还有你们别乱嚼舌头,我和尊神什么关系都没有。”
“吔,你这也太明显了。好吧好吧,你说没有就没有,大师,没必要这么较真。”
“是啊!”奎木狼跟着说了一句:“大大方方的,何必遮遮掩掩。”
女土蝠岔开话题:“不是说天蓬元帅吗?你们到底还说不说了?”
虚日鼠立即回答:“说啊,当然说,我告诉你们,他也是活该。刚才散了之后他就没出瑶池,把王母的灵芝菜吃了,吃完出了瑶池还拱倒了斗牛宫……”
“什么?”斗宿和牛宿中的十位星官大惊失色!那是他们居住的宫殿啊!
危月燕忍不住说:“还在这里看热闹呢,咱都快成热闹了,赶紧回去看看。”
二十八宿呼呼啦啦走了一半,虚日鼠看着他们急匆匆走了才接着说:“……就因为这两件事,纠缠灵官就找天蓬元帅,结果在广寒宫找到了,也就是说他和人家仙子之间的事儿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事儿。”
大家忍不住唏嘘不已。都觉得天蓬这是自己找事,本来不该发生,他喝醉了成了这个样子。
亢金龙忍不住叹息:“这德不配位最终就是这个下场,当然他兄弟们势力大,他闯祸都有哥哥和下属兜着,连真武大帝这样的人物都对他马首是瞻,落魄了就该猫着,现在喝了闷酒闯了祸就没人给他兜着了。”
大家都承认亢金龙这话说得对。
里面很快做出了对天蓬的处罚:依律该斩,金星求情后玉帝决定打他两千锤,打完撸掉职差扔下界轮回。
天蓬被纠察灵官抬着行刑去了,大家忍不住叹气,都感慨天蓬一把好牌打成了这模样,这种蠢笨也真是少见!
大殿里面又争执了半天才散,先出来的是老君,老君在众人躬身中迈步离开,眼角瞥到金狮就站住了。
他看着金狮,对他说:“抬起头来。”
金狮抬头,眼神看着自己的鼻尖,表情恭敬。
老君对他上下打量了一遍,接着说:“正视前方。”
金狮目视前方,老君看了摸着胡子想了想,说道:“这也是缘法。”
这时候其他人都走出来了,如来笑着问:“老君要指点他?”
老君回答:“道法自然,他现在不必再修法力,该修心了。修心讲究随心所欲,不可压抑。”
说完转身走了,其他天尊大帝都跟着一起走了,周围也散了七七八八。如来对金狮说:“走吧,回去再说。”
金狮跟着他下了台阶,佛门的人一起往西天门而来,大家都很沉默,一路无言到了灵山。此时燃灯和弥勒佛在山门外等着,大家彼此见礼,没说话直接回了大雷音寺的大殿上。
众人坐定,孔雀大明王没来,孔雀家族没一个人参与。毗蓝婆菩萨就说:“大鹏已经被杀过一次了,他已经得到了惩罚,这事儿就算了。”
大家纷纷开口责难,文殊和普贤趁机把锅扣在大鹏头上,说是他挑唆的,实际上也确实是大鹏挑唆的,这也没冤枉他,就在群情激愤,毗蓝婆菩萨压不住场合的时候,南海观音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大天尊在宴会上放了大鹏一马,回头交由佛母管教,此事佛母必然不会袖手旁观。”
她代替孔雀家族给了承诺:管教大鹏。
大殿上因此安静了下来,现在要说的就是狮子白象这两个妖怪的事情了。地藏王菩萨也在,他表示:“他二人的魂魄已经到了地府,接下来该如何安排请世尊吩咐。”
自然是这两个妖怪再次转生成狮子白象,交给两位菩萨带回去重新养。两位菩萨立即施礼应了下来,这比他们设想的要好太多。
金狮听了悄悄出了大殿,站在大殿外面,一只黄毛老鼠正端茶往大殿上去,金狮看了忍不住问:“怎么是你奉茶?那只白老鼠呢?”
黄毛老鼠回答:“妹妹她在藏经阁。”
金狮才想起来金鼻白毛老鼠精被调到藏经阁了,他点点头,黄毛老鼠才端着茶水进去。
他一个人站在大殿前面,抬头看到天上飘着的云彩,心思已经回到了奈陈。他想回去后第一时间去找酒神,告诉她喜欢她,她哪怕不接受也没什么,道法自然,喜欢她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不能再有世俗眼光上的束缚,王权富贵戒律清规和喜欢一个人没什么冲突,喜欢就是喜欢,心悦就是心悦。他想住到能看到她的地方,和她一起呼吸,一起迎接日出,一起度过每一天。
他想到这里心飞扬了起来,满脸笑容,整个人都觉得轻盈了。
“师弟。”金狮小跑过来,笑容满面的金狮转头看他,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高兴地应了一声:“师兄。”
金蝉问:“你怎么这么高兴?”他印象里的金狮一直都很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不爱笑。
金狮回答说:“因为我想通了一件事。我想现在回去跟大夏说我喜欢她,我想和她一起度过每一天。”
“啊?”金蝉问:“你的意思?不,我问你,你为什么喜欢她,好多人都不喜欢她?”
“因为她干净,从内到外都澄明清澈,她是我见到的唯一一个澄明清澈的人,满天下的人都污浊不堪,独她出淤泥而不染。”
“她……你确定她愿意和你过日子生儿育女吗?”
“生儿育女?”金狮忍不住叹气:“师兄,你也是个污浊的人,贪图肌肤欢悦只会害了你。”
“你的意思?”
“我们住在一起,朝朝暮暮相处,我打坐她出去玩耍,等到晚上她快乐地跑回来跟我喋喋不休地说着在外面看到的事情,我会很高兴,她也很高兴……”
“你等下,我知道了。你这种喜欢是心灵上的,别说对方是个掀翻天庭的魔神,就是个不会说话的石头你都能喜欢上。”
“我心悦她,不是因为皮囊,而是因为灵魂。”
金蝉点点头,觉得比较起来自己就真的是个凡夫俗子,忍不住说了一句:“你清高!”说完对着金狮的肩膀捶了一拳。
两个人面对面一起开心地笑起来。
金狮就说:“我现在很想回去,一刻都等不得了。”
金蝉就说:“也不差这一时半会了,等会跟师父说完话你再回去。”他上去挨着金狮说:“我觉得她对你也不是全然不在乎,好歹把你送来了,也挺关心你呢。”
“您就是安慰我,她有时候很没心的。”
“放心吧,时间长了就会好的。过几百年金金把活儿干完我们就成亲,让她生几只小老鼠,我们一起……”
大殿里面菩萨佛陀们都出来了,他们两个立即站好,这时候阿难出来对金狮说:“金狮师弟,你来,师父有话跟你说。”
金狮立即去了大殿,如来正皱眉思考,看到金狮进来,就说:“为师有话跟你说,你今日这事儿做得很不对。”
金狮立即俯首听训,盼着如来训斥完就回奈陈去。
可是过了一会却听见如来说:“你去侧殿反思吧。”
金狮立即说:“师父,弟子想回去一趟,过几日再来聆听您的教诲,弟子想她了。”
如来眉头一紧:“不准,你心魔未除。”
金狮的脸色瞬间白了,眼白瞬间变黑,眼睛里黑雾翻滚,他一字一句地说:“我如果要走呢?”
第69章 镇压
如来看到他这个样子,痛心疾首:“你都成这个样子了,更不能放你离开。”
金狮一掌推出,如来看了忍不住摇头,悲悯地闭上眼。随后整个大殿开始塌陷,在外面众人的惊呼中如来坐在莲台上从塌陷的大殿上飞了出来。他低头看着倒塌的大殿,众位弟子赶紧升空侍立在他身边,唯独金蝉飞快地奔到废墟里把金砖压着的金狮给扒拉了出来。
“师弟,师弟!”
金狮奄奄一息,他对金蝉说:“师兄,你去奈陈告诉酒神,就说让她代主国政,我早晚会回去的。”
金蝉忍不住说:“我现在送你回去,你自己跟她说。”
“我回不去了。”今日对师父动手,这就是欺师灭祖,下场可想而知。
金蝉抬头看着佛光中的师父,立即说:“师父!求师父饶他一次,让他回去吧。”
如来说:“业障难消,此时放他归去早晚必堕轮回。留他在这里念《净业障经》,你们散开吧。”
说完他抬起手掌,整个大殿上金砖飞起来,金蝉只觉得怀里一空,金狮就掉入一个黑洞中,周围的金砖飞入黑洞堆叠成一座宏伟的宫殿,金狮掉在了地板上,金蝉就要闯入黑洞中,在他就要踏入前黑洞关闭。此时原地又突然从地下出现一座大殿,就和没有塌陷前一模一样。
金蝉徒劳地捶打着地板,压根找不到进入黑洞的入口。
金蝉在三天后来到奈陈,进了胡同里就看到大夏和一个老婆子正在撕扯。老大娘送了大夏一篮子腌好的咸鸭蛋,大夏拿着一块肉做回礼,和老大娘拉扯起来,一个非要回礼,一个坚决不收,两人从大夏家的院子里一直撕扯到了老大娘家居住的院子门口。
看到旁边来了一个胖和尚,大夏对他还有印象,把肉塞到老大娘的怀里把人推进了院子,就说:“大娘,我请的大师来了,我要找他商量做水陆道场的事儿,你别和我推了,一块肉而已,拿去给孙子孙女煮了吧。”
说完做出一个请的姿势:“长老里面请。”
穿着红色锦斓袈裟的金蝉微微颔首,跟着大夏来到院子里。
大夏关上门对金蝉说:“长老请坐,我给你泡茶去。对了,你师弟呢?再不回来这里就造反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没少从国库里拿金银去西方,要是他不回来,你们就断了一条财路了。”
金蝉表情讽刺地说:“尊神说的对也不对,经文不就是换钱的吗?在哪里都能换,一个小小的奈陈怎么跟广阔的中原相比,这条财路断了就算了。”
大夏端着茶水出来,听着这话有点不对劲,这词儿听完让人觉得他脑后生反骨。
“长老坐,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金蝉坐下对大夏说:“今日来这里是受我师弟所托,给您带句话。”
“什么话?”
“他请您代理国政等”
“代理?多长时间?”
“不知道。”
“这是什么意思?我一个天庭通缉犯,四处颠沛流离,现在让我代理国政,他就不怕有一天天庭因为我来到这里对这里的百姓大开杀戒吗?他自己怎么不管,他人呢?”
“不知道他在哪里。”金蝉也不知道大殿里面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师弟欢欢喜喜地进去后没多久宫殿就倒塌了,然后被镇压在某一座黄金宫殿里。他问了,当事人一个被镇压了,一个什么都没说,所以最后什么都没问出来。
大夏关注重点和别人不一样,她就问:“既然要关着他,怎么用黄金宫殿,砖瓦的不行吗?”
金蝉愕然,随后叹口气给大夏解释出来:“您不知道,我们兄弟两个也不知道是哪年哪月出现在一处无名山谷,也不知道早先的主人是谁?更不知道是被人铸造出来还是天生地养,总之我们两个是两枚没刻印的金印章。印章本就代表权力之意,必用宫殿贮之。再说回黄金,我们本体都是金质,所以金殿既保护我们,也是我们挣脱不了的牢笼。”
大夏似懂非懂。
金蝉叹口气:“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脱出樊笼,他被镇压前交代我的话都给您带到了,还希望您能留下,我相信他早晚会出来的。”
大夏冷哼一声:“他这么交代我就这么答应吗?长老,别白费力气了,我是不会听的。”
金蝉看着她,觉得对方既然不会因为感情留下来,想起“君子欺之以方”,想起几个月前师弟说过的种种,就说道:“尊神大可一走了之,走完之后呢?我师弟在的日子这里的百姓还能喘口气,他现在管不到这里,您又不管,您知道灵山周围的佛国是什么样子吗?无论是佛家还是道家,都是压在百姓头上一道难以撼动的强大势力,后果您是知道的。”
金蝉说完站起来走了,这让大夏痛苦极了。
她能一走了之,然而她将永远不能原谅自己。
比丘国中国王吃小儿心肝,百姓反抗不得只能把孩子装进鹅笼中供国王取用,这一切只因为有寿仙坐骑白鹿精鼓动国王炼药求长生。
流沙河边,流沙国臣民被吃干抹净,最后只留下一条流沙河,河岸西边千里无人烟,最后流沙国太子随着大圣国师王菩萨去中原淮河边修行,这个国家连个名字都没有。
她如果走了,这里百年内必然也是荒无人烟,如果想再见今日繁华景象只能梦里相见。
大夏就萌生出一个想法:不如把金狮给救出来!
救出来之后自己不用管理整个国家,又不用担心这个国家的百姓遭受飞来横祸。
于是她一转身如一道流光飞起来拦在了金蝉跟前。
大夏拦着金蝉云路:“你真不知道你兄弟被关押到哪儿了?”
“不知道。师父遍览诸天,师弟有可能在这方世界,也有可能在别处世界。”
“不可能!”大夏一口否定:“世界有很多,但是能在各个世界穿梭的人太少了,甚至没有。你师父在说谎,你师弟不在灵山就在地府,你回去关注这两个地方就行。”
金蝉忍不住问:“我师父遍览三千世界……”
大夏冷笑一声:“你才活了多少年,我又活了多少年,我知道的消息如恒河沙数,我和你救他的心是一样的,这事儿你听我的准没错。”
金蝉听了合掌应声,腾云驾雾离开了。
大夏冷笑了一声,想起前些年去看望孙悟空,姐弟两个说起当日孙悟空闹天宫,孙悟空就说如来称赞玉帝“他自幼修持,苦历过一千七百五十劫,每劫该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你算,他该多少年数方能享受此无极大道?”①
这真是花花轿子人人抬,开天辟地至今都没有这么多年,这些人也能吹得出口。
自从伏羲他们去了另外的世界至今都没有回来。要么是回不来了,要么是已经折损了。
世界上最难突破的是空间和时间,想回到从前不是知道时间就能回去的,一切都在动态发展,要找到某个坐标才能回去,而这个坐标时时刻刻在变化,这中间非常复杂,极其难懂,伏羲这种掌握河图洛书的人都算不明白,有时候连女娲这种人物都能算错,自认为脑袋很聪明的大夏更是次次都算错,所以大夏也不推算金狮到底在哪儿,她就把找人下落的事儿交给了金蝉。
次日大夏木着脸坐在一心寺的莲池边,顶着金狮的模样跟大臣们说:“你们国主暂时回不来了,你们就别等了,这辈子怕是没戏了,回头再说吧。”
下面的大臣们面面相觑,都默默无言。
大夏就说:“别站着了,该干吗干嘛吧。”
一群大臣木愣着出去了,一出门就开始哭。大夏给城隍形容他们的哭声:“就像是给他们国主出殡一样。”
城隍忍不住替这些阳间同僚们辩驳了一句:“您不能这么说,大家都不容易,而且您寿与天齐,他们才几十年的寿数,大师要是几十年不回来,他们就真的见不到了。话说回来,要是有一天下官得知武帝陛下有了仙缘得了长生,要百年后才能回到中原也会忍不住大哭的,毕竟下官活不到百年啊。”
大夏叹口气,恨恨地说:“长生长生,一切的祸根就是长生。”
神明不想着长生也不会同类相食,人类不想着长生也不会昏招频出。
城隍就说:“慨然赴死的毕竟是少数,大部分都想活着。”
大夏长长叹口气。
城隍过了一会才说:“说起来大师他也不容易。下官前几日去开会,听翠云宫的官员说最近五百年战乱饿死受灾等原因造成的死亡其实不多。最多的是被吃了,下面的那些鬼魂们已经麻木了,早年还嚷嚷着冤枉,现在觉得人吃牛羊,妖怪吃人,都是一样的道理,投身成了人和成了牛羊一样,被吃了没什么。”
大夏怕的就是这个。
她抬头看着天空,天空湛蓝,大夏低头看着莲池中的倒影,再次恨恨地说:“转世轮回贻害无穷。这辈子过不好,下辈子就能好了?这样的日子过一辈子就够了,还要生生世世过这样的日子吗?”
城隍惊讶地问:“您的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心里愤懑,唠叨了几句。”
大夏闭上眼,早先没有地府,日后也不必再有地府。但是该怎么做呢?这件事她要好好地考虑一下。
第70章 密谋
金狮睁开眼睛后看到的就是眩目的金光,他被金光晃的几乎睁不开眼。
过了好久,他动手把僧衣内衬撕下来一块蒙住了眼睛,透过这层布才看清眼前的景象。这是一座宏伟的宫殿,里面的柱子撑着高高的穹顶,四周门窗都是錾刻出来的,看着很像门窗,其实不是。而在他背后是一尊巨大的佛像,占据了一面墙,压迫感极强,处处富贵庄严神圣不可侵犯,如他记忆中第一次看到佛像时候的震撼。
金狮站起来背对着佛像走到了墙壁边,摸着上面门框纹路,细细感受,发现这墙壁非常厚。
用一般办法是出不去的,他沿着墙壁走了一圈,最后发现这里安静极了,没有声音,更没有时间流逝的感觉,他站在这里仿佛是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在这种环境里他努力回想往日自己觉得高兴的事情。
最后发现让他高兴的事情不多,甚至有些他久远了,很多在记忆里模糊了起来,最近几十年也只有酒神让他的回忆变得色彩斑斓,然而回忆次数再多,他也不可避免地因为密闭环境而焦躁了起来。
他脑子里关于大夏说过的话越来越清晰,甚至萌生出一个想法:同类相食能长生,如果自己吃了这些黄金呢?
他和黄金也是同类啊!
他摸着墙壁上的纹路,甚至在想:这些黄金有一些是早先我送来的啊!那时候肯定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为这座牢笼添砖加瓦。
佛爱黄金,《阿弥陀经》里说极乐世界是黄金铺地,佛门七宝里面就有黄金,黄金和金色出现在佛门各处角落里。而佛门敛财的手段也是各种各样,佛经换黄金这不是秘密,佛经就是为了变现用的。黄金从各地被送到灵山过程就是佛门财力壮大的过程,这个过程并不是田园牧歌伴随着诗情画意。
金狮的手放在纹路上开始加热,他手掌附近的黄金墙壁已经开始发红发亮,马上就要被熔化掉了,他的目的就是和这宫殿融为一体,然后利用高温把自己从墙壁里置换出去。这么做无疑是去掉一半命,但是总比在这里关着强。这时候一道金光拖拽着他,他被拖拽到了大殿中间,被金光悬浮着挂在了宫殿正中,前后左右上下都接触不到黄金。金狮无法反抗,闭上了眼睛,整个人如睡着了一样。
大雷音寺大殿上坐着的如来叹口气:“业障啊业障,怎么就悟不透呢。”
在金狮被镇压的时候,紫石金睛兽来到了大夏的家里,看到大夏顿时“哇”了一声哭了出来。关键是他个头太大,哭起来眼泪跟喷泉一样,声音像是某种警笛,大夏赶紧飞起来捂他的嘴,就这动静肯定会被邻居听到,万一邻居听到了怎么办?怎么跟邻居解释?
“乖,别哭,别哭,我给你做饭吃,今儿吃包子好不好?”
美食也不能让紫石金睛兽安静下来,他把大脑袋靠在大夏身上开始大哭,大夏的衣服都被他的眼泪被泡湿了。
大夏只能慢慢哄他,哄了一会紫石金睛兽不哭了,大夏这才逮着机会问:“你主人呢?他怎么了?”
紫石金睛兽嘤嘤嘤,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大夏赶紧问,从头到尾问了一遍才发现紫石金睛兽除了他笨这个原因外,他不知道主人经历了什么最大的原因是他作为坐骑进不到大雷音寺。
大夏搂着他的大脑袋:“好了好了,回来了,就不要难受了,放心吧,我养着你。”
紫石金睛兽听了顿时大声哭起来,他想让大夏把金狮找回来,拿大脑袋狂蹭大夏,大夏又被迫用他的眼泪洗了一回头。
大夏后悔搬回来住着,没想到回来后麻烦事这么多,但是事已至此,就说:“好,找机会救他回来,别哭了放心吧,肯定救他。”
紫石金睛兽这才不哭,然后闹着要吃的。
大夏做饭的时候紫石金睛兽跑到牛棚那里跟小牛嘀嘀咕咕,大部分时候是小牛悠然吃草,他又哭又嚎,大家听了一耳朵,大部分是他被欺负的事儿,心里又气又笑。
大夏用超级大铁锅给他下了一锅面条放在院子里,趁着紫石金睛兽吃饭就问:“都谁欺负你了?”
紫石金睛兽嘤嘤嘤告状:赛太岁他们啊!太可恶了,他们知道我打不过他们,撵我出去吓唬村姑,把那些女人吓得半死,他变化成一个汉子出去打我,还趁机摸人家女人的小手。
大夏想笑,使劲捂着嘴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还有呢?”
紫石金睛兽:金刚手菩萨的大白猪抢我饭吃,就我们两个在灵山吃饭,他偏要吃完,我天天饿肚子。
“别的坐骑在哪儿吃啊?你就没找点别的吃?”
紫石金睛兽:他们吃人,我又不吃!我找了,山上的野果子又酸又涩又小,难产还吃不饱!
说完又嘤嘤嘤地哭起来了。
看把这孩子委屈的,大夏赶紧拍他的鼻子:“不哭不哭,没事儿没事儿,这不是回来了吗?咱们有吃有喝,放心,就是救不出你主人我也不会不管你的,以后你就是我的坐骑了。”
紫石金睛兽听了顿时放声大哭,他以为大夏也救不了主人,难受的整个兽躺在地上一副闭目等死的样子。
大概掰开他的嘴:“剩下的面条吃完,你吃完了才好刷锅,要是洗锅慢了容易干在上面,快吃。”
紫石金睛兽怪怪的爬起来把剩下的面条一口气吸进肚子里,又躺回去悄悄流泪。
大夏洗完锅出来看到紫石金睛兽这模样,说了一句:“放心吧,肯定救你主人,就是现在不知道他在哪里,等你主人的师兄找到他的下落咱们就一起去救。”
紫石金睛兽一翻身睁大眼睛看着大夏,大夏笑着说:“放心,肯定会救他的。”
灵山的山脚下,金蝉走到河边,看着水面的倒影正在出神。蝎子精丢了一个石头进河里,金蝉被溅起一身水花。
蝎子精笑着说:“长老,怎么愁眉苦脸?看你眉间都有褶子了。”
金蝉就说:“你自然知道我这是为师弟发愁,怎么明知故问。”
“长老,玩笑话罢了,您现在居然听不得玩笑话了。”蝎子精走过,小声说:“我知道你师弟在哪里,长老,这消息价值万金,你要拿什么来换?”
金蝉笑着说:“我怎么知道你给的消息是不是真的?我师弟这个人出手狠辣仇家就多,想要他命的人更多,我师父纵然嫌弃他不争气可也不会要了他性命,我要了你给的消息才是拿到了他的催命符呢。”
“大师,我是真心想帮您,您怎么就不识好人心呢。罢了,这生意谈不成,咱们说说其他生意。”
“哦,愿闻其详。”
蝎子精靠近金蝉,搂着他的肩膀,嘴巴贴在他的耳朵上说:“诸位菩萨和佛祖想在刺杀你师父,长老,缺一个里应外合的人。”
金蝉一把推开他:“不可能!”
“长老,想想你师弟?再想想那只小老鼠。”
金蝉冷哼一声,对蝎子精说:“我劝你还是别陷得太深,就算你这回有本事脱身,然而早晚逃不过灭口的命运。”
蝎子精听了沉默了一会,才说:“长老,纵然这样,我也是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
金蝉叹气:“你执迷不悟,早晚别后悔。”说完转身走了。
蝎子精站在河边看着河水缓缓流过,她难道不知道早晚要被灭口吗?就是知道也下不了这条船了。
蝎子精叹口气,转身看着金蝉上山的背影,小声说:“长老,蹚水后就是上岸了也有两脚泥,干净不了了。”她这是说自己,也是在说他们师兄妹,也包括金蝉。
金蝉没从蝎子精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转身就翻看地府的所有文书,希望在蛛丝马迹里面寻找金狮的踪迹,然而一连几年都没找到任何踪迹,地府的文书浩如烟海,他还想再找,这一日迦叶来找他。
“奈陈的钱粮有几年没送来了,你去催一下吧。”
金蝉不想去,刚想怼几句,转念一想,能和大夏碰个面商量一下救人的事也挺好的。就说:“我去了未必能拿来,如今不是师弟当家,酒神向来桀骜不驯。”
迦叶说:“试试吧,有枣没枣打三杆子。”
金蝉就去了奈陈,到了一心寺落下云头,看到在晒太阳的紫石金睛兽。紫石金睛兽也看到了金蝉,立即翻身爬起来颠颠地跑来询问金狮的下落。
金蝉自己都不知道,所以紫石金睛兽显得很失望,又回去躺着了。
大夏在偏殿处理公务,整个人表现得昏昏沉沉,金蝉坐下后她对着金蝉本人看了一会才认出来这是谁。
“长老来了,恕我头昏脑涨接待不周,今儿怎么来了?有你师弟的下落了。”
金蝉摇头:“我正在筛选地府的文书,还没有找到和我师弟有关的蛛丝马迹。”
“不用找了!”大夏把杯子放在一边,跟他说:“我前不久找了个龟壳占卜过了,你师弟就在灵山,就在你师父常坐的大殿下面。”说完加了一句:“不太准确,大概能算准六七成吧。”
主要是占卜和河图洛书五行八卦有关系,大夏学得不精,自己都不太信这个结果。
但是对于金蝉来说有总比没强。他问大夏:“如果我确定了位置,尊神要动手吗?”
“肯定啊!”大夏指着这桌子上的东西,再指着外面地等着的人,苦恼地说:“我就不是当国主的那块料你懂吗?我想现在甩手不干,所以救你兄弟出苦海是势在必行的。”
金蝉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压低声音说:“尊神,既然您打算动手,灵山的事情我必须跟您说清楚。早先燃灯佛祖当家的时候,灵山是大家商量着办事,虽然燃灯佛祖很强势,但是大家伙都能参与。后来换了我师父,大家都靠边站,只有听吩咐的份儿,所以如今灵山各处都想……”
大夏明白了:“都想把你师父掀翻了,然后大家共治,对吗?”
“您说得对,准确说想各自为政,所以除了弥勒佛不参与,其他人蠢蠢欲动,就怕到时候你到了灵山,他们趁火打劫……”
“然而一推二六五,黑锅我背,好处他们拿了。”
金蝉点头。
大夏问:“他们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金蝉摇头:“不清楚,或许是等一个机会,这机会到了就立即动手。”
大夏点点头,仔细想了一下:“不管动手的是我还是你,想救你师弟都要破开黄金宫殿,我五行克火,火也克我,所以先不论其他,咱们先找该怎么又快又好地破开黄金宫的办法。至于其他的,日后再做打算。”
金蝉点头。
大夏想了一会:“你去把灵山各种消息给我汇总,各处值守也打探清楚,到时候我要进退迅速。”
金蝉瞬间把大夏看成了同伙:“放心,半年后给你送来。”
他站起来嘱咐大夏:“我兄弟的事儿靠您了,请您务必上心,这件事无论成还是不成,我兄弟对您感激涕零。”
大夏笑着说:“长老,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我救你兄弟,将来也救我兄弟,到时候我兄弟到了您手下还请您高抬贵手多照顾他。”
金蝉皱眉:“尊神说的是孙悟空?”他苦笑起来:“那是齐天大圣,在天上乃是品级高的天仙,我不过是灵山一小僧,哪里有照顾他的那天,您说笑了。”
大夏没再多说,而是站起来送他出去。
到了门口金蝉才想起来此行目的:“对了,今日来是问这几年的钱粮……”
大夏立即把脸拉下来:“没有,一点都没有。”
金蝉也不废话,立即合掌作礼腾云驾雾走了。
大夏看着他飞远了才嘴角带笑。
多好的机会啊,要赶快准备南天门阵法所用的颜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