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041 食物 /让/你/久/等/了/
“应该够……吧？”冉宿梦也不太确定， 但这可是新车啊，而且她足足配了六块电池！是店里最高配了。“没事，半路没电我就推着回去。只是要麻烦子萱你在门口等一下我了。”
冉宿梦没带过孩子， 也没有妹妹。十八岁的高三生啊，她的生命分明该拥有无限的可能， 却葬送在这冰冷的黑夜里。
冉宿梦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 也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想法。她只是觉得……不该是这样的。
最后这段时间， 她能做些什么呢？冉宿梦骑着车，默默思考着这个问题。她高三的时候想要什么？
……放假，睡觉。
但陈子萱已经死了，鬼魂是没法睡觉的。
鬼魂能吃东西吗？应该与幻梦世界那儿差不多， 虽然不是真的将东西“吃”下去，但是可以尝到味道的那种？
谢无眠应该是想让自己接下这个任务的，不然不会发短信等她这么久， 一直等到她过来问她想不想接。当然， 冉宿梦觉得自己要是真拒绝了谢无眠也不会说什么就是了。是想看看她怎么与鬼魂相处， 以及……等到鬼魂失控时， 能不能狠下心去超度掉吗？
冉宿梦叹了口气， 看了眼路继续骑着。直到电量表开始闪烁红灯……
啊？这就没电了吗！她明显感觉最大速度似乎慢了下来，马力没刚刚足了。但似乎还能坚持一会儿？
就这么红灯的一格电，竟然一路闪烁到她平安骑到小区，甚至当冉宿梦慢吞吞滑到车棚里时，依旧是这最后一格红灯在坚持。
这最后一格电的潜力还挺大啊。冉宿梦利索地拿出充电器进行扫码充电，用钥匙锁车后快速往家里赶去。
这个点， 局长应该已经回去了吧？也不知道陈子萱一个人待在她家门口会不会害怕……啊不，那是个十八岁的少女啊！是成年人了，应该不可能害怕才对。但她看起来真的好小好小， 一点都不像十八岁的孩子。真不知道有些家长脑子里在想什么，养不起、不想养那就干脆别生啊，把人家生出来受苦，连正常长身体的营养都给不起，小小年纪就让别人当免费保姆，要她洗衣做饭照顾弟弟，甚至孩子刚成年就想把她卖了换钱——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
这事儿就不能深想，一深想只能越想越气。问题是她还什么都不能做。这事儿应该很快就会上新闻吧？学校……家长……也不知道这对父母死了“摇钱树”会不会去学校大闹一场索要赔偿，但冉宿梦觉得应该是会的。至于这责任最后如何划分，她是不太懂的。
但料想谢无眠已经知道陈子萱这一路成长历程，那些警察也会知道。
电梯一开门，冉宿梦便冲了出去。她刚转过弯，就瞧见坐在门口缩成一团的半透明身影。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冉宿梦跑着过来，离得近了，她才发现陈子萱仰头在看她，眼睛亮亮的。她身上还穿着那有些脏破的校服，头发也被剪的乱七八糟，她的鬼魂应该是她坠楼前的模样。这样一个……瘦弱娇小的人，缩成一团仰头望向她，冉宿梦总觉得她的眼睛是湿漉漉的，有点像被丢在家门口的小狗。这令她心里一软，忍不住再次开口：“我那电动车实在太慢，真对不起。”
陈子萱略有慌忙地站起，她似乎才反应过来冉宿梦在对她道歉一样，显得十分无措。“不、不，我没有等很久，不用给我道歉的。”
“我已经是鬼了，我本来也没有地方去，没有事情做，你愿意……你愿意陪我最后几天，不嫌弃已经死掉了，我已经、我已经很开心了。只是，这几天要给你添麻烦了。”
“没什么麻烦的。”冉宿梦也不太擅长去安慰别人，她想了想，又补充道，“你都已经是鬼了，也麻烦不到什么。”
陈子萱似乎被安慰到，她笑了一下，乖巧站在一边。等冉宿梦将房门打开侧过身后，她才试探着跨入门中。
“嗯……不是很大的房子，因为我一个人住，也没怎么打理。啊，你将就一下。”冉宿梦略打量过自家，快速将茶几上的外卖袋子拿起放在门口，然后走进卧室收拾起自己之前匆忙换下的睡衣，“你随意，当成自己家就好。你，你先在这坐会儿？我下楼去买个早餐，你想吃什么？”
“……”陈子萱明显的愣住了，她小声问，“我还能吃东西吗？”
“能吧？虽然你没法把东西吃进肚子里，但尝味道应该是做得到的。”
“还是……还是不要浪费钱了吧，我是鬼，吃东西就是浪费……”
冉宿梦抿了下唇，没有回这句话，而是问她：“你喝豆浆喝豆腐脑吗？应该喜欢甜的吧？我去买点油条，再带两碗牛肉面。你都是鬼了，应该不存在吃撑的问题，就都尝尝味道吧。鬼应该也不怕吃辣吧？你吃不吃香菜？”
陈子萱似乎很想说些什么，她的表情有明显的自责和不适应，但当冉宿梦一口气问了这么多，盯着她认真等着她的回答时，她一下子就不知道该如何去拒绝了。没有发火，没有觉得她这样很烦，也没有……没有其他任何的情绪，只是单纯的、就这么认真看着她，耐心等着她的回答。
最终，她低下了头，小声吐出“我不挑食”四个字。她确实不挑食，每天能吃饱就已经很不错了，有什么她就吃什么。在她的记忆里，最难忘的是初中封闭式管理时的食堂午饭，尽管那时很多同学都觉得食堂难吃，但陈子萱觉得那儿的午饭有菜有肉还可以去打汤，盛第二碗饭也不会有人骂她“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她可以吃得很饱很饱。
“好，那我就都给你加。你要是不喜欢那味道，到时候我再给你挑出来。”冉宿梦说着，喝了口水便再次起身，揣起钥匙带着手机准备出门，“你就在家等我，外面出太阳了，你不要乱跑。啊……等我把阳台和卧室的窗帘的给你拉上。”冉宿梦在玄关回头时才发现自己居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她快步拉上窗帘，虽然还有光亮透进来，但房间已经暗了下来。
“你要是在外面待着不舒服，就去我被子里睡会儿。”冉宿梦将装着双刀的背包塞进衣柜，连带着将那些符箓也一并塞进去。只有匕首依旧放在怀里，“对了，我这个手串……你靠近我，会觉得不舒服吗？”
“啊？没有。没有不舒服。”陈子萱看着冉宿梦忙忙碌碌，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觉得从来没人这样做过，从来没人像这样……关心过她。
现实世界的鬼魂……似乎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在失去自我意识之前，符箓与手串似乎……不会对她造成太大的伤害？或威胁？但要是认真催动符箓的话，应该还是会起效果。冉宿梦点了下头表示了解，就没有取下手串。她将衣柜关上，又嘱咐了两句，便匆匆出门。
……按照以往的休息日，她绝不会主动下楼买早餐的。对冉宿梦而言，休息日没有早晨，只有睡到自然醒后的外卖午饭。
等冉宿梦拎着大袋小袋的食物小心翼翼走回家，陈子萱果然乖乖坐在沙发上。她见冉宿梦手上提满了袋子，一副害怕汤水洒出的样子，本能起身就想帮她接过一些。然而伸出手后，陈子萱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是鬼，没办法触碰了。
“来坐，来吃。”冉宿梦招呼她坐下，将铺满了大片牛肉的面放在陈子萱面前。她拿起筷子略拌了拌，带出浓郁的辣椒红油，香辣味顿时溢满了整个房间。
两杯豆浆，两杯豆腐脑。冉宿梦将那一根油条分成两份，递给陈子萱一份。
“我、我该怎么吃？”陈子萱看着满桌热气腾腾的食物，竟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我也不知道。鬼不是可以吸食香火吗？你试着像吸香一样吃？或者、或者你就直接吃试试？”冉宿梦也没问过白从霜鬼怪是怎么吃饭的，她也没见过白从霜吃食物。
陈子萱看着这丰盛至极的早饭，是怎么都舍不得浪费的。她试探着张嘴对着牛肉面猛吸了一大口——无事发生。
冉宿梦有些失望：她还以为陈子萱能把牛肉面的魂也吸出来呢。
小姑娘似乎也有些尴尬，她盯着这碗面看了又看，最后伸手去触碰那油条——她的手指穿过油条，并没能将它拿起，但就在穿过去的时候，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她伸手对着虚虚一抓，手上虽然什么都没有，但她却仿佛拿住了那“油条”，将这团东西放入口中。
“居然……真的能尝到味道？”陈子萱的眼睛猛地就睁大了，显然没想到居然真的可行。她一口口将油条的味道吃下，没有任何饱腹感传来，只有味道久久不散。
“那这油条还有味道吗？我能尝尝吗？”冉宿梦有些好奇地问，等陈子萱点头，她才伸手将那半份油条拿起咬了一口——没有任何味道，但口感仍是油条的口感。只是失去了香味与味道后，吃这油条就好像在吃棉花了。
冉宿梦将油条放回，然后拿起自己那份咬了一口——果然，这才正常嘛！
“你吃得到就好，快吃吧！”这剩下的食物失去了味道也没什么，大不了她待会饿了蘸酱料吃也是一样。冉宿梦催促陈子萱赶紧开动，自己则迫不及待拿起筷子夹了片牛肉，大口吃起来。
第42章 042 从来 /一/整/天/游/玩/……
冉宿梦吃饱喝足， 收拾完垃圾后在沙发坐下，她看向似乎并不能完全放开的陈子萱，想了想开口问：“嗯， 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或想去的地方吗？”
“没有的。你、你不用管我的。”陈子萱不安地捏着自己脏兮兮的衣角， 她飞快偷瞄了冉宿梦的脸色一眼， 很快低下头， 小声说，“我会很乖不乱跑，不给你添麻烦的……
“你可以、你可以去忙你自己的事情。”
“我没什么事要忙。”这是实话，毕竟冉宿梦也不能在人家鬼魂面前去练双刀吧， 这要不小心碰到了——可不就一下把人给超度了？冉宿梦坐在沙发上想了想，最后又拿出手机搜索了些什么，她开口问， “你去过游乐园吗？”
“没有， 我不爱去那些地方。”陈子萱似乎猜到冉宿梦想要干嘛， 连连摇头。
“嗯……那海洋馆？植物园？动物园去过吗？这边还有个挺大的欢乐谷。”冉宿梦又将地图打开， 看着周边有什么游乐设施， 她追问道，“你会游泳吗？想不想去游泳？”
“……赚钱很不容易的，我已经死了，不要把钱花在我的身上。”陈子萱语气里有几分哀求的意思，她显然承受不住这样的热情与善意。她浑身都不自在极了，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也不知道如何回馈冉宿梦的好意。甚至她连怎么接受这份善意都不知道。“太浪费了……”
“好吧。”冉宿梦沉默下来，她点了下头，身子微微后靠， 手指滑动着手机继续浏览着什么。
陈子萱见她没再说话也没有起身的意思，才缓慢地松了口气：怎么可能会有人无缘无故，什么都不为，就想对她好呢？
只是需要看着她、让她度过最后这段保有自我意识的时光而已。她也不想给别人添麻烦，什么都不做，就让她独自待在这里也没关系。她不会乱跑，心里也没有什么爱或恨，就连遗憾也无，只想着……只想着彻底离开这个世界。
仅此而已。
——但如果真是如此，她根本就不会变成鬼魂。冉宿梦无比确定这一点。
只是当她拥有自我意识时，她本能就去压抑自我，压抑情感，表现得什么都不在乎。没有期待，就不会受伤。但事实真会是如此吗？
人啊，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那么理智地去控制自己的情感。
陈子萱并不知道冉宿梦在干什么，看样子似乎在与什么人聊天？她有点想蜷缩在一团，这样坐在沙发上让她非常不自在，但她又不太敢乱动，害怕冉宿梦看过来，害怕冉宿梦关心她。
突然的，冉宿梦站了起来。陈子萱有被吓到，但忍住没表现出来，她偷偷看过去，就见冉宿梦回房间取出了……一套衣服？
冉宿梦在房间内转了一圈，才意识到自己不抽烟所以家里根本没有打火机。不过她很快想到办法，她在厨房拿出一个铁锅，然后打开燃气灶点火，将衣服一角点燃，整个丢进锅内，看着它燃烧殆尽。
“过来，拿一下新衣服穿上。”冉宿梦对陈子萱招手。这是她刚刚问谢无眠得到的办法。“是我没穿过的新衣服，尺码你应该也穿得上，希望你别嫌弃。”
新衣服，就直接烧掉了？！陈子萱站起身，她往前走了一步，眼眶有些发红，她转头吸了吸鼻子，才意识到她是鬼，哭应该也流不出真实的眼泪。火焰将整件衣服一点点烧尽，而她伸出手去，身上的那脏兮兮的校服顿时消失，变成冉宿梦烧掉的整套运动装。
“嗯，很好。”冉宿梦有些遗憾，“可惜家里没有帽子。当然，这一身你看起来也非常精神，非常好看。”她并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冉宿梦深深觉得，深红印记出现后的这段时间，真的让她性格发生了非常大的改变。她现在已经能认真说出心里的想法。要放在以前，很多话她都是说不出口的。但现在想想，死对她来说都不算什么大事了，还有什么能让她畏惧呢？
现在是白天，就算不带武器出门，应该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冉宿梦犹豫片刻，想到出行可能会有的安检过程，还是回到卧室将匕首也放进了背包。不过她将那五张除煞符取了回来，叠成小方块塞进衣服内的口袋里。而后，她在厨房的储物柜里拿出一柄较为厚重的黑伞：这是她以前花高价买的伞，质量非常好，遮阳遮雨效果一流，还比其他的伞要大，伞骨也非常结实，刮再大的风也不会吹翻。
但拥有这么多优点的它，最致命的缺点就是太重了。
重到冉宿梦凭借一腔热情硬着头皮打着它出门了两三次后，就将它束之高阁。
但如今，她冉宿梦已是今非昔比。区区小伞……还不如双刀重呢。冉宿梦收拾好一切，转身看向陈子萱，发出邀请：“请问，你愿意陪我出门一趟吗？”
陈子萱看着她，这模样实在是有些呆愣。
冉宿梦见陈子萱没有回话，她莫名就想到白从霜的……一些优秀演技。她稍微调整了一下情绪，微侧过头，低声道：“你知道的，我、我是个非常内向的人，一贯都是独处……我、我还没有……没有跟人一起出去看过电影。你愿意陪我去吗？”
“……好、好的。那，那我们出门。我就算稍微晒一会儿太阳也没有关系的。”
等进入商场后，自然就不需要打伞了。陈子萱安静跟在冉宿梦身侧，来往的行人看不见她，也不会觉得冉宿梦有什么异常。冉宿梦进入影院时还购买了大份爆米花，让店员分成两份装。她买了两张电影票，虽然在其他人眼中看来她身侧位置的是空的，但陈子萱其实就坐在那儿。
……原来，这就是电影吗？好像就是比电视上大了一点而已。其实在电视上也是一样看的，这里太贵了。就连吃的也贵。冉宿梦其实没必要花这个钱。陈子萱看着荧幕上的演绎，忍不住想到这些。但她很快又觉得，钱已经花了，她如果此时不认真看电影、不认真吃掉这分过来的一份爆米花，才是真正的浪费。
一场高分电影，在沉浸进去之后，从开始到结束会给人一种很短暂、意犹未尽的感觉。一直到散场彩蛋时，陈子萱才生出几分“电影院似乎确实有些不一样”的想法。但她并没有说，只安静跟在冉宿梦身后出去。
那么，现在该回家了吗？
“到中午了，吃顿午饭吧。”冉宿梦早就初步规划好了形成，她感慨道，“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在外面吃过了，一直也没有人愿意陪我。唉……要是有人愿意陪我吃一顿火锅或者烤肉该多好啊。你知道的，我这个人非常内向，也没有能够随时约出来的朋友……”
陈子萱：“……”怎么说呢，冉宿梦这次演的一点都不用心。
但冉宿梦要去吃，陈子萱也只能跟着。
“我从来没玩过密室逃脱，一直以来也没有人愿意陪我去玩……”
“我从来没进过鬼屋，虽然我能看见鬼，但真正的鬼和人扮演的鬼还是不一样的。要是与人愿意陪我就好了……”
“我从来没……”
“我从来……”
“我……”
……
从烤肉店出来时，已是晚上九点。
冉宿梦看着天上那一轮明月，心里微妙地升起几分感慨。她将黑伞随意拿在手中，此时倒是不必打伞了。她转头看向陈子萱：“我……”
“已经很晚了。”陈子萱难得打断了冉宿梦的话，她表情格外认真也格外紧张，每个字都说得非常清楚，“我们回家吧？”
冉宿梦眨了眨眼睛：其实她刚刚想说的也是我们回家吧。但既然陈子萱这样说……“好的。”她笑眯眯地答应下来。
该说不说的，小姑娘的性格其实很好，乖巧、善良……其实还有懂事这种词语，但在这种情景下，冉宿梦觉得懂事并不是什么好词。
“买点糖炒栗子吧，我想吃糖炒栗子了。嗯，再来两串糖葫芦？”冉宿梦小声开口问着，但没等陈子萱回复，就已经走到人家店铺前，说出“称点糖炒栗子”的话了。
陈子萱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一直到冰糖葫芦面前，冉宿梦自己挑了一串，然后用眼神示意她选味道时，她才眨了眨眼，选了一份水果的。
她只吃过山楂的，没有吃过水果的。但买到后尝起来，这水果其实与一般的水果没什么两样，甚至已经很晚了，已经不太新鲜，就连糖浆也有些融化了。陈子萱侧头看去，发现冉宿梦看起来对这糖葫芦不太满意。
但是，但是——
这是她吃过最甜、最好吃的糖葫芦了。
她的脸上没有眼泪流下，但心中却被一种形容不出来也说不出的柔软填满了。温暖的，酸涩的，将她的眼泪吸足了去，让她心里下了一场迟来的细雨。
“诶？这摆摊的栗子糕你吃过没？我以前觉得这是切糕，害怕得很，小时候都绕路走的。但是它看起来又确实很诱人。”冉宿梦本打算在路边打车回去，但忽然瞧见了小推车上金黄金黄的栗子糕。
“！”陈子萱顿时瞪大眼睛，她快步挡在那栗子糕的摊位前，甚至张开了双手，“别再买了，很晚了。该回家了。”
她认真说道：“你已经吃了很多东西了，晚上会撑得睡不着的。”
冉宿梦笑眯眯地应了，很快点开软件打车。——其实她吃过这个，在学校门口被狠狠宰了一笔。这玩意非常占重还不好吃，老板下刀甚至还会斜着切，给出的量让冉宿梦觉得足够那时的她吃三顿。可惜那时候的她太腼腆胆小，甚至不敢直接走人，只涨红着脸将钱付了。
第43章 043 游魂 /第/八/次/入/梦/
第二日， 冉宿梦带着陈子萱去了欢乐谷，几乎排队将每个设施都坐了一遍。
划船，喂鱼。去花鸟市场转了一圈……
冉宿梦带着她从白天逛到黄昏， 还坐了轮渡，似乎想再这几天里将她十八年的遗憾弥补， 带她尽可能去体验其他同龄人可能体验过的生活。
“谢谢你。”在等待谢无眠过来接陈子萱时， 陈子萱忽然对冉宿梦说， “这两天……我想我会一直记住的。”
冉宿梦愣了一下，抬手虚摸了摸陈子萱的脑袋，忽视掉自己穿过她头发的手，轻松道：“不是你陪我去这些地方的吗？干嘛要对我道谢。这两天， 我也玩得很开心。”……如果不是她去幻梦世界锻炼了整整一个月，这两天的运动量估计都能比得上她之前几个月的运动量了。别说坚持逛完，就逛到一半她都得累死。
但现在体力上来了， 带着鬼魂小姑娘去了这么多地方……怎么说呢， 体验也还挺好。主要看见陈子萱眼睛发光时， 冉宿梦便觉得自己在做有意义的事情。这令她升起几分满足感。
“你就去谢无眠那儿睡一晚上， 明天我们继续出去玩。”冉宿梦笑着说， “可惜你没有实体了，不然我还想带你去电玩城呢。不过也没关系，我预约了海洋世界的门票。等明天逛完海洋馆，我们就去吃自助铁板烧。”
陈子萱眼里亮晶晶的，恍惚间让冉宿梦觉得她还是活生生的小姑娘。
谢无眠很快将她接走，冉宿梦回到家， 也开始思考今晚入梦事宜。
上次一待就是一个月，这一次还不知道要待多久。要是待得久了，骤然回来她说不定还会不太适应。但这样或许也好， 要是真的一直与陈子萱待在一起，等她失控后，冉宿梦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下得去狠手超度。
但这，或许是特殊事件处理局必须面对的。那些亡故的鬼魂，或许有的是死有余辜、罪有应得，但有一些……
会让人很不忍心。
冉宿梦回到家中，收拾出纸笔，她认真写下这两天带陈子萱去过的地方、带她吃过的东西，然后继续写下“明日”她即将要带她去看的东西与行程计划。
……鬼魂，能保有自我意识，其实也就只有这几天了。如果不太稳定，两天就失控也是有的。冉宿梦写完这些看了两遍，忍不住叹了口气：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不想让陈子萱在她手上失控。
要是今晚陈子萱在谢无眠那边失控了……虽说这份任务就不算在实习指标里，但、但冉宿梦也觉得……她会松了口气。
她做完这些后将手串和符箓放好，然后拿出双刀和匕首放在床上。这两天都没机会练双刀，眼看快要到入梦时分，冉宿梦快速冲了个澡，换上一身方便施展的宽松运动服，便在客厅练习起双刀劈砍来。
如果有机会，或许她真该去学学经文超度。也不知道这个好不好学，她倒不需要学很多，只需要一点点的、足够超度像陈子萱这种类型鬼魂的经文就够了。毕竟……经文超度看起来比双刀超度要温柔多了。
……
第八次入梦。
深红印记涌向她，烙进她的意识，带着她穿梭白雾，来到星灵界。
带着她，来到白从霜身边。
“下午好。”冉宿梦看向白从霜，她双手拎着双刀，来到白从霜身前，“白师傅。”
“……”白从霜笑盈盈地本欲接话，忽然就听到这声白师傅来。她略顿了一瞬，便笑道，“乖徒弟。”
这下，便是冉宿梦略觉得有些微妙的不自在了。不过她并没品出其中有什么特殊，也许只是因为“师徒”相称没之前的“冉小姐”“白小姐”这种称呼揶揄？……平等？冉宿梦没继续想这个，她很快问：“今日剩余时间是练习刀法，还是外出狩猎？”上次离开时，白从霜不是说要带她继续狩猎幽魂吗？冉宿梦觉得自己已经有了不小的进步，如今再对上幽魂，应当不会太过狼狈。
“都可。”白从霜平淡回答，“看你。”
“那就先狩猎吧！”冉宿梦很快决定下来，她已经好长时间不曾实战，上次那一个月的练习成果，怎么也得在实战里才能看出来。她一决定，白从霜便动身带着她前往之前发现的幽魂游荡位置。
“星灵界，有经文超度一说吗？”被白从霜带着赶路期间，冉宿梦好奇问道，“佛经，和尚什么的？”
“并无。”
也是，毕竟这是个全员鬼怪的世界。要是让鬼怪学习经文去超度鬼怪……那也太奇怪了。有一种“我超度我自己”的微妙感觉。
“接触到你那个世界的灵异人士了？”白从霜忽然问，“实力如何？”
……其实早就接触到了，只是她不说而已。冉宿梦其实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但又想白从霜既然都已经知道了，告诉她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冉宿梦略斟酌了一下，回答道：“我见到的人也不多，而且……我那个世界的鬼怪也不强大。反正，她们超度本世界的鬼怪是很轻松的。但若战斗力，或许比不上你。”
那是自然。冉宿梦那个世界的人死之后化为鬼魂，能有自我意识地活过一星期的都少见，怎么比得上星灵界修行数百年的鬼怪？而人类……活至百年已极为少见。
白从霜没再问其他的问题，似乎对现实世界已没那么好奇。她领着冉宿梦越过一处小山，冉宿梦很快发现游荡于树林间的幽魂。
不用白从霜说，冉宿梦便立刻进入战斗状态。她双刀在手，轻手轻脚朝那幽魂靠近。
白色的影子很快察觉到冉宿梦的气息，它漫无目的游荡的身形停止，忽地朝冉宿梦方向冲来。这一次，白从霜不在附近也没发散出任何气息，是以幽魂几乎没有任何迟疑便朝冉宿梦发起了攻势。
人形身下如裙帐般的白雾大幅度鼓动着，浅淡的白雾随着它的冲锋在整片树林溢散。那标志性凝成的白雾状长鞭毫无预兆地破空而出，狠狠朝冉宿梦鞭笞而下。
近乎的本能地，冉宿梦右手长刀横起格挡，当那长鞭与刀刃触碰瞬间，左手长刀狠狠斩下。这长鞭瞬间被斩断一截，但很快又凝出新的。
破空之声不断抽响。这幽魂警惕地保持着一段距离，并不给冉宿梦贴身的机会，只以长鞭不断抽击。冉宿梦下盘极稳，一手攻一手防，不断在抵御鞭击瞬间反击斩下。
回到现实三日时间，再加上之前一月大部分也只在埋头练习，所以冉宿梦对双刀的运用其实不算特别熟练。但此时此刻，在幽魂地不断攻击之下，冉宿梦对双刀的运用越来越熟练。那长鞭每扬起一次，她都能精确找到落点，在瞬息以长刀格挡掉。
陪练。
眼前这只幽魂，是再好不过的陪练对象。以白从霜的实力，哪怕是教导下的过招也是碾压她的，纵使白从霜再怎么放水、再怎么压抑实力，也远不如眼前这与她半斤八两的幽魂。而且这幽魂显然还有些死脑筋，明明长鞭一直不起作用，它也没有转换其他的攻击方式。
冉宿梦翻转手腕，双刀简单舞了个刀花。她有感觉到手腕和手臂隐约发酸，但这种程度完全可以忍受。她耐下心来，开始尝试以最小的消耗与最短的时间去精确抵挡那一瞬间打下的鞭击。
对于时机的精确把握，攻势来临瞬间的反应能力……冉宿梦紧紧盯住这幽魂，稳定出刀将它每一次攻击都防御下来。
就在又一次鞭击后，率先不耐继续这无意义“陪练”的竟是这幽魂。也许它被人类气息勾丨引得静不下心消磨猎物的体力，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它忽地停手，仰天尖啸起来——
同一时间，它周身弥漫的白雾凝滞一瞬，而后如浪潮一般朝四周猛地扩散开！
无形的音波激荡而来，这幽魂身形骤然消散在白雾中，下一瞬，它于冉宿梦身侧出现，猛地扑咬而上。
“……这就急了。”也是，毕竟是靠本能行动的幽魂，也没太高的智商。冉宿梦抬手以横挡而下，冲击力道从刀身传至手臂，却无法撼动她倒退一步。她一个跨步前冲，提刀便斩，将白雾割裂开一道空白。
她出刀的速度还是太慢了，又或是这幽魂的反应太快，根本斩击不到。可恶，现实世* 界床头鬼怪那次也是一样……难道她必须放血降低鬼怪戒心？
冉宿梦沉下心来，并不急躁。她总会找到机会的。
幽魂游荡在她的周身，白雾的浓度似乎在逐渐提升，它仗着自己的能力穿梭于冉宿梦周身，快攻快撤，多次让冉宿梦反击落空。
直到——
尖啸声再度响起，幽魂似酝酿了许久，也摸清冉宿梦的防御规律。在音波涤荡开的瞬息，那白雾状的长鞭骤然出手，将冉宿梦右手长刀紧紧缠住，它以极快地速度佯攻冉宿梦左方，在冉宿梦防御之际骤然抽手，力道爆发于长鞭之上。
冉宿梦长刀骤然脱手，那长鞭直接在空中消散，转瞬凝成一条新的，缠上冉宿梦另一柄长刀！这幽魂，它居然懂缴械？
冉宿梦虽惊异一瞬，却并未慌乱，她稳住下盘，用力握住左手之刀。在幽魂爆发巨力欲以长鞭将她手中长刀抽出的瞬间——一缕寒芒骤然脱手，直直贯穿幽魂心脏。
第44章 044 合格 /低/阶/的/秘/境/
冉宿梦略喘息着， 感受着幽魂死亡后溢散出的能量，总有一种自己经验条在不断上涨的错觉。
她调整着自己的状态，走过去将飞出的长刀和刚刚甩出的匕首都捡回来， 然后原地坐下休息。白从霜很快落在她身边，以能力为她治疗， 缓解她的疲惫。
等冉宿梦稍微休息好后， 白从霜又领着她去乱葬岗杀了些这段时间新冒出的暗影们。一直临到傍晚， 白从霜才领着冉宿梦返回玄水圣教。
“我的进步速度，能算合格吗？”冉宿梦跟着白从霜走进寝殿，好奇问。
幻梦世界与现实世界的时间一起加起来，距离她遭遇这事已过了两个月。两个月啊， 从她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了解这个世界，经历了几次毫无反抗的死亡，而后在白从霜的帮助下……一点点变强。而现实世界呢？如今似乎也好了起来。如果不出意外， 特殊事件处理局她是一定会加入的。同事们也都是很不错、很友好的人， 虽然可能不太擅长交际， 但个人能力十分过硬， 且各有所长。更重要的是， 同事们似乎一点都没有藏拙的意思，无论是闵怜双还是钟圣松，似乎都非常愿意教导冉宿梦去学“附魔”和“经文超度”。
她虽然才刚刚开始实习期，但已经完成了一个任务且第二个任务正在进行中了。而在与陈子萱的相处中，冉宿梦发觉自己似乎……与之前非常不一样了。她、她能够，也可以去帮助他人， 她似乎也有了温暖别人、帮助别人的实力。虽然相处时也会遗憾为什么偏偏在陈子萱死亡后她才了解这一切，她才能够去弥补这份“遗憾”，但是……她有余力和能量去温暖他人了。
“算合格吧。”
“……”算？吧？冉宿梦一时无语， 但也明白白从霜根本没遇见过其他人类，恐怕也没有一个衡量标准。
冉宿梦没再纠结这个，“你们最近有发生什么大事吗？”
白从霜想了想虞之野最近四处拱火却一无所获的行为，略摇了下头。不过……“有个低阶秘境要开了。或许你可以进去试试。”
低阶秘境？这词汇……还挺、挺玄幻哈？冉宿梦挠了挠头，但如果这个秘境是她理解意思的话……反正她不会彻底死亡，去了就是赚到。唯一的问题就是，“我是人类啊，这进去……”冉宿梦觉得她会变成其他鬼怪眼里的秘境宝藏。
“不错，这是你光明正大狩猎其他鬼怪的机会。”白从霜微微颔首，似乎完全没听出冉宿梦这欲言又止的意思。
冉宿梦：“……”不，这是其他鬼怪狩猎她的大好机会。
冉宿梦几乎已经能想象到那些鬼怪闻到人类气息后的癫狂了。一旦她在那儿受伤出血，恐怕会引起空前的大混乱……说不定会有八百个鬼怪冲上来想要分食她的血肉。但对她而言，确实是杀到就是赚到，毕竟就算她死了，只要能反杀鬼怪，就能吸收掉那鬼怪的能量，而她回到现实时，这股增强也不会消失。
“好吧，我会努力的。”到时候引发大混乱，她未必不能从中反杀几只鬼。冉宿梦思忖着，又问道，“这种低阶秘境应该有限制吧？弱小鬼怪才能进入？”
“嗯。”
“大概在什么时间，我下次过来？或者下下次？”三天或六天的时间，不知道够不够她在现实世界学会那经文超度。冉宿梦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佛性，她可不算真正无欲无求的人，她只是单纯的懒。
“时间不定。看你这次待多久。”白从霜周身黑雾溢散，很快，层层叠叠的触手簇拥着一盘盘饭菜而来，将之送上餐桌，“来吃。”
“啊，好。那我这次不待很久。我想去我那边努力多学一点东西傍身。”冉宿梦点了下头，顺从地在餐桌边坐下。不知道为什么，这句“来吃”莫名就让她幻视一些“嗟，来食”的场面。她摇摇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掉，认真吃了几口菜，“我要是学会了经文超度，我能试着对你用用吗？”
“可以。”白从霜表现得非常平和，“但可能对我没有效果。”
“我猜也是，但还是试试吧。”冉宿梦老实说，“就算对你没有效果，或许你也可以感受一下，以此推测这个能不能对进入低阶秘境的鬼怪们产生效果。”除了经文，其实还有符箓。但符箓这种消耗品用一张少一张，也不太好去处理局领取……那种看起来可能会对白从霜有点效果的符箓更是稀有品，完全不是冉宿梦这实习生能随便领用的。
“你怎么不问问，我有没有遮掩你人类气息的办法？”突然的，白从霜这样问。
“……啊，还有这种办法吗？”冉宿梦愣了一瞬，她看过去，认真问，“那你有办法吗？”
“没有。”
冉宿梦：“……”她手中筷子一僵，一时竟没继续吃下去。这家伙，怎么还变得幼稚起来了？这种拙劣的恶趣味也值得她特意说上一句。
“骗你的。我确实有遮掩你气息的办法。”白从霜话锋一转，又道，“只是如果你在这种情况下暴露人类身份，会给我带来很大的麻烦。”
“那，那还是算了吧？”冉宿梦也明白星灵界这种没有任何活物的世界突然出现了一个鲜活的人类会引起怎样的轰动。
“但在低阶秘境里，那些小鬼不能看出来。”
“……所以，到底是什么办法？”这一波三折的断句……可真是幼稚极了。怎么看也不符合白从霜的性格。但说实话，冉宿梦并不排斥这个样子的白从霜。这带着一点恶趣味的捉弄，可比一言不合掏心掏肺要友善得多。
在当宠物和当死人之间，冉宿梦还是知道该怎么选的。
“一个遮掩的阵法。”白从霜低声道，“掩盖你气息的同时，将我的气息覆盖上去。”
“不过这样一来，所有鬼怪都会关注你。从而走向两个极端——想要杀死你，或害怕靠近你。”
而在这种情况下冉宿梦要是真泄露了人类的身份，白从霜是怎么都摘不出去的。这绝对会是个大麻烦，还会牵连到玄水圣教的大麻烦。到时候，恐怕所有势力都想从白从霜这里知道“人类”的信息与下落，想从她这里得到关于人类的一切。
“没关系。但如果我受伤的话，是不是就会暴露？”冉宿梦觉得这方法或许不太靠谱。她如今每三天就来一次幻梦世界……在这种前提下，如果白从霜真成了世界公敌，冉宿梦觉得自己离被关实验室也不远了。如果幻梦世界有实验室的话？
“低阶鬼怪没有人类概念。”事实上，除了那些老古董，星灵界大部分鬼怪都不知道“人类”的概念。即使见到冉宿梦，也只是会本能被她血肉吸引，却不明白为什么。“有我的气息在，他们会以为你是什么特殊的体质，吃掉你大补。”
“……”这不还是另一种包装的唐僧肉嘛。冉宿梦稍微权衡了一下，又问，“如果我不去那低阶秘境，一直狩猎幽魂或去乱葬岗，又或者只是在你这里进行练习，我什么时候能与你这儿的普通鬼怪一样强？”
白从霜略沉默几秒，她眨了眨眼睛：“总归……能在你老死之前吧？”
“您如今还怪幽默的。”冉宿梦一时无语。但想想那些普通鬼怪都能解决幽魂，但它们却也没整体盯着幽魂或去乱葬岗狩猎，显然对它们来说，这种狩猎的收益远不如它们自己静下心修炼。那么，冉宿梦想要变强，通过这种狩猎能获得的收益显然也比较有限。“但这几日，还是麻烦你带我多多狩猎吧。”她太缺实战经验了。而且对目前的她来说，幽魂能量带来的收益也非常不错。
“你认识了几个特殊的人类？”白从霜点了下头算是答应，而后还是问起冉宿梦现实世界那边的状况，“他们愿意教你一些驱鬼的法子？”
“啊，是。”冉宿梦眼神略有游移，不过她很快想到就算说了似乎也没什么，毕竟白从霜根本不了解这些，“不过一共就只有六个人，我还在实习期，没能正式加入。嗯，我那个世界刚刚死掉的鬼还是能保有一段时间生前意识的，之后才会失控。我现在接手了一个照顾这种鬼魂的任务，等她失控后我要把她超度掉，如果顺利做完这个任务，那我就只差一次任务了。”
“照顾？”
“……看守？毕竟如果她乱跑的话也会出乱子吧。而且这个、这个小姑娘的情况也比较特殊，不太好……也不能直接超度掉她吧？这样太不人道了。”冉宿梦说到这里，又觉得白从霜估计不能理解人道是什么意思。“你能理解父母对孩子的爱吗？学生、老师、家长……”冉宿梦试图解释亲情、友情等感情对人类成长的重要性，以及“喜欢”与“爱”对人类到底有多么重要。
她尽可能地将陈子萱的情况给白从霜说了。因为她还带有个人感情，所以也提到了十八岁对人类而言是个多么年轻的黄金年龄，也说了在普通人的一生中，高考、大学意味着什么。
她为陈子萱感到遗憾，和惋惜。
尽管冉宿梦说得声情并茂，但白从霜听到依旧没什么表情。她反问道：“既然连死都不怕，为什么不反抗？”
“……因为，杀人犯法？而且、而且那种环境成长起来，也很难对压迫她的对象反抗吧？”
“她有反抗之心。”白从霜说，“如果她真觉得死亡就是解脱，那么她不会变成鬼魂。”
第45章 045 气息 /好/快/的/刀/啊/……
“不， 也许是有执念，或许是遗憾？总之，现实世界的人变成鬼魂的原因是有很多种的。”冉宿梦觉得白从霜不懂现实世界的鬼魂。冉宿梦倒宁愿陈子萱有反抗之心， 这样她也不会落得跳楼自杀的结局。死亡……又能威胁得了谁呢？她那父母难道还会后悔吗？冉宿梦说到这，忽然有了个想法， “你说， 我能不能把现实世界的鬼魂带过来？”
“你可以试试。”白从霜似乎并不怎么在意冉宿梦说的这些话， 至于冉宿梦这问题……“如果你们世界的鬼魂能被带来这里，那么，我是否也能被你带去你的世界？”
“……”冉宿梦顿时就打消这心思，“我觉得……不太可行。你看， 你之前杀死我时，我不就是在你眼前死回去的吗？你还触碰着我呢。要是你可以跟着一起去，那不早就去了嘛。”毕竟她每次过来脑子里也没有“一定要带来匕首、双刀”这种意念， 甚至最开始， 她连匕首都不想带过去。但意念反抗无效。
白从霜瞥了冉宿梦一眼， 倒也没太多表情。反正她对冉宿梦那世界一杀就死的脆弱人类们没什么兴趣， 毕竟那些人类又没与她产生什么联结。至于冉宿梦那世界的灵异战斗力……光凭冉宿梦都能轻松杀鬼来看， 也就那样吧，没什么可期待的。
等冉宿梦吃饱喝足带着干净衣服洗浴完毕，白从霜便将人一揽，圈在怀里等冉宿梦入睡。
平淡的一夜过后，第二日清晨，冉宿梦便跟着白从霜来到了后山。白从霜慢条斯理地将阵法绘制完毕， 将富含能量的晶石摆在阵眼中央。“站上去，放平心态，不要动。”
冉宿梦倒是对这阵法有点好奇。不过幻梦世界驱动阵法需要的是白从霜身上的暗影能量， 而她这个人类……虽然能吸收能量用于强化自身，但想要像鬼怪那样运用能量暂时还办不到。至于现实世界的阵法，似乎绝大部分都依靠外物提供能量，所以消耗更大。
她倒没什么害怕的情绪，大大方方站上去，就看着白从霜凝聚黑雾激活晶石，看着地面上绘制的阵法纹路挨个被点亮。阵法的光芒将她整个笼罩，冉宿梦透过光亮与黑雾朝白从霜望去，就见她抬手抬手洒出一片血液，令它们融入阵法之中。
“放轻松，不要抵抗。”阵法发散的能量将冉宿梦整个包裹住，强烈的光芒令冉宿梦闭上眼睛。她倒是没什么不放松的，要是失败了大不了就提前返回现实世界嘛。反正她这次也要早些回去学学经文的。
就在冉宿梦感受着浑身被包裹的奇妙感觉时，一股阴冷之气从她身后逼近，遍布她全身。冉宿梦本能紧张一瞬，白从霜的手就捂住了她的嘴巴，控制住她的头颅，紧接着那冰凉的身体也贴了上来。
冉宿梦瞪大眼睛，白从霜的冰凉的吐息令她浑身僵硬，皮肤甚至起了一片小疙瘩。还未等她适应，刺痛便从脖颈间传来。治愈的能量很快出现，温暖与冰凉共存，疼痛与安抚同在。无穷无尽的黑雾包裹住她们，阵法的能量在此刻达到最大值——下一瞬，无数晶石皲裂、破碎。
“冉小姐……”
“现在，你身上只有我的气息了。”
冉宿梦眼里有着因生理性疼痛而闪出的泪花，她眼神略有溃散，在意识混沌间，就听见白从霜如此耳语——
虽然这是陈述句，也是非常正常的一段话。但不知道为什么，冉宿梦的第一反应就觉得这有点别扭。她略定了定神，拉开白从霜半扶着她腰身的手，前走了几步与这鬼保持住距离，而后才回头看去……白从霜脸上倒没有什么揶揄或恶趣味的笑容，那么这话应该……只是她太过敏感，想多了罢。
“怎么了么？”白从霜朝她看来，眼中无太多情绪，表情也平淡至极，“效果如何？”
“……没怎么，效果，应该挺好吧？我也不知道。”冉宿梦闻了闻自己身上的气味，感觉也没什么变化。不过她一个人类能闻出什么不同来呢？这阵法是为了防鬼怪的。“只需要一次阵法就可以吗？能维持多久？”有闵怜双的限时附魔在前，冉宿梦可不觉得这遮蔽的期限会是永久。
“不确定。毕竟之前没给其他人试过。”白从霜回答道。
啊，也是。这很合理。冉宿梦忍不住再次闻了闻自己身上的气味，“那，真的生效了吗？我是人类，闻不太出来。”
“生效了。”白从霜说，“如果害怕失效，那就每次来这里都找我巩固一下气息吧。”
“只是巩固气息吗？不需要重新设阵法遮掩我的人类味道？”
“嗯。需要遮掩时我也会为你重新布阵。”
这倒方便了。冉宿梦点了下头，稍微安下心来。不过一想到这巩固气息的方式，她就有些不太自在。冉宿梦抿了下唇，微皱着眉问：“这巩固气息……就非要咬脖子吗？别的地方行吗？”
“什么地方？”
“嗯……呃，手腕？”冉宿梦思索两秒，提议道。这脖子实在是太暧昧也太亲近了些，如果非要在动脉附近，那就手腕吧。
白从霜盯着冉宿梦表情略看了两秒，冉宿梦被盯得不自在极了，她没忍住躲闪开眼神，就在她以为白从霜不乐意时，这女鬼终于出声了：“可以。”
“嗯、嗯……我也不是嫌弃你或者什么的，就是、脖子总归不太方便，手腕的话就很快嗯……啊，你说可以？”冉宿梦愣了一瞬，她确认白从霜似乎并未生气，才放下心来，“好，那就好。那我们现在去哪里，继续狩猎幽魂吗？”
冉宿梦觉得自己应付长鞭已经非常熟练，狩猎幽魂的效率一定能大大提高。而且在攻守之间，对她锻炼自己的反应力与耐力也很有帮助。
白从霜略看了一眼时间，“走吧。顺便试试阵法的效果。”
而这一次，那游魂感觉到冉宿梦气息的第一反应变成了逃跑。
尽管幽魂并不认识白从霜，也不了解什么势力，但对这种危险的“鬼王”气息它还是非常敏锐的。几乎不等冉宿梦摸过去，它就化为一缕白雾开始溃逃。
冉宿梦整一个人直接傻掉。这幽魂要是将这能力用来攻击她，她还是有办法反击并找机会反杀的，但幽魂用这个逃跑……冉宿梦只是个人类，她还真没办法追上这幽魂。
好在冉宿梦还没转头去看白从霜，白从霜便已经出手，以黑雾将四周封禁，令那幽魂无处可逃。
“战斗，或者死”这个念头被灌输入幽魂意识。这幽魂先畏惧地看了一眼真正散发出大鬼气息的白从霜，又看了一眼与白从霜气息相似，但仔细看去一点大鬼威势都没有的冉宿梦……它在原地僵持了很久，似乎在用几乎没有的大脑做最后的斗争。终于，它选择服从白从霜的指示。
虽然这个小鬼的气息真的很可怕，但它身上的味道却真的很诱人。幽魂向来是以本能行动的，当无法逃跑后，它主动朝冉宿梦发起了攻击。
看着那熟悉的白雾状长鞭出现，冉宿梦才松了口气：对嘛，这才对嘛！这才是狩猎正确的打开方式！
对目前的她来说，狩猎的最好的方式就成为猎物。因为冉宿梦没法追上一味想逃跑的鬼怪。
……
这一次，她在星灵界待了七天。
狩猎幽魂，狩猎暗影，练习刀法以及……在白从霜放出的一根触手中练习闪避。
是的，只是拙劣的闪避行为，还远不到“身法”的程度。不过就算白从霜放海，冉宿梦的闪躲成功率还是不止一半。这令冉宿梦总在半夜睡不着时愤愤感慨：人类的身体果然还是有极限的！
她要是鬼怪，不就可以直接雾化、直接闪现了吗！还用得着这么辛苦地靠双腿躲闪？那迅捷密集的攻击真是不顾形象在地上打滚都没法完全躲过。
不过相对的，在这种充实的强压下，冉宿梦的进步也很明显。
“那么，下次再见咯？”冉宿梦收好匕首拿起双刀，确认自己没有遗漏什么，才对白从霜挥了挥手，“那么，这一次……我自己来还是你来？”
“我来。”白从霜低笑道，“你那自刎手法，死得不是更痛苦么？”
“……”第一次自刎肯定不熟练啊！冉宿梦一时无语，不过很快反应回来，“这不是会让你更兴奋、更享受么？你帮了我那么多，我也想让你开心开心嘛。”
不管这话是否出自真心，但总归能稍微取悦到白从霜就是了。即使白从霜知道冉宿梦在见鬼说鬼话也无所谓——这么一段时间，冉宿梦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这脆弱至极的人类不仅没有崩溃，反而坚持了下来，甚至身体里的能量越来越多……白从霜真是喜欢极了。
“如果你想，可以试试把那鬼魂带来。”白从霜转了话题，忽然提起这事来，她眉眼弯弯，“放心，这联结可支撑不住我这种能量的鬼怪进行传送。”起码，短时间内是绝不可能的。
尽管白从霜如今也有点好奇冉宿梦长大、生活的地方，但这产生的好奇与兴趣，远不如她对冉宿梦本人的十分之一。
冉宿梦瞪大眼睛，她看向白从霜，还没来得及再问什么，寒芒一闪而过，冉宿梦视线飞转，痛楚和意识都慢了一拍才跟上那死亡瞬间。
白、从、霜！你的刀未免也太快了点吧！
第46章 046 免费 /陈/家/人/后/续/
明明已经死了这么多次， 但死亡瞬间的种种感觉冉宿梦还是难以适应。她躺在床上，缓了一会儿才从那种痛苦、绝望与无力感中回过神来。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确认没什么问题后才慢吞吞从床上坐起。
今天， 要去把陈子萱接回来。既然谢无眠没有给她发消息，就说明没有意外发生。
而陈子萱……下次去往幻梦世界是三天后， 陈子萱能保有意识坚持到那个时候吗？
白从霜说的那些话……她的意思是， 她愿意帮忙照顾陈子萱？但陈子萱生前是人类， 也在现实世界，她来幻梦世界真的好、真的能适应吗？这对她那种乖宝宝似乎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不是所有人都能保持理智的。而且、而且万一即使送过来，陈子萱依旧失去了自我意识呢？更重要的是，下次入梦是三天后。
冉宿梦叹了口气， 觉得自己矛盾极了。以白从霜的实力是没法通过联结到来的，那以陈子萱的能量就可以吗？将现实世界的鬼送入幻梦世界……听起来不是一个好归宿。这更像是将绵羊送入狼群。
为什么这种不知后果的决定权总是在她的手里，冉宿梦纠结极了。她僵坐许久， 而后泄气般地仰躺摔在床上， 深深地、再次叹了口气。
到时候再说吧， 反正……还有三天时间考虑。或许她可以直接去问问陈子萱的意思， 看她倾向于哪个选择。毕竟这事关陈子萱的未来， 她可没权力替代本人做出选择。
想完这个事，冉宿梦又疲惫于现实与幻梦世界的双重工作量来。当然，如今换了工作后，她已经没有那么累了，可累就累在也就是这段时间里，她在幻梦世界的劳累翻倍， 甚至几乎没有休息时间……此处的休息时间是指她坐着、躺着放松，而不是被白从霜简单粗暴地用能力驱散她的疲劳，然后继续让她练习或狩猎。治愈带来的效率确实很高， 节约了很多时间，但这放松的只有身体，她的精神是极度疲惫的！
由于冉宿梦目前非常渴望变强，所以这些她都愿意忍耐，她愿意吃苦。但躺在床上大脑放空时，冉宿梦就忍不住去想：难道未来这几十年里，她都要这样吗？
现实世界起码还有一个退休年龄的盼头。那幻梦世界呢？难道她七老八十了还得三天一入梦，去面对白从霜那个说不定一点变化都没有的女鬼吗？
——不如死了算了。
冉宿梦翻了个身，将脑袋埋进床里，开始久违的emo时光。
差不多emo到七点多，冉宿梦便一个翻身利索下床，更换衣服进行洗漱。新的一天，新的开始！她努力让自己兴奋起来，将入梦前记的笔记看了一遍，很快想起今日行程。
很好，现在……就去谢无眠那儿接回陈子萱吧。
……
谢无眠今日休息，冉宿梦便打车去往她家楼下，打算接了陈子萱便走，一点都不打扰局长的休息时光。
“昨晚又做梦了？”谢无眠打量着冉宿梦脸色，倒是不像那些被吸过阳气的人。反倒是因为换了工作后冉宿梦没再怎么熬夜，再加上开始锻炼身体了，所以她现在脸色比实习前还要健康许多。
“嗯，还是梦见那个……女鬼了。不过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冉宿梦挠了挠头，没想到谢无眠还挺关心自己的。不过既然说起梦中女鬼一事……冉宿梦看向陈子萱，“在我的梦里，那是个全都是鬼怪的世界。那个世界没有活物，鬼怪可以修炼，而且很强很强……说危险，也非常危险，鬼怪之间会杀戮会相互蚕食，但同时伴有变强的机会。你会想去那个世界吗？”
“不是梦吗？”陈子萱似乎不太明白冉宿梦的意思，她看了看冉宿梦，又看了看谢无眠，见冉宿梦脸上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才认真思考起来……“不想去。”
不想承受期待，不想承受感情。这最后时光的相处，陈子萱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去回馈冉宿梦什么了，她已经做好了消失的准备。“而且那个世界，弱肉强食什么的，也不适合我。而且，全都是鬼怪的话……我还是很怕鬼的。”
冉宿梦愣住，鬼……鬼也会害怕鬼吗？好吧，这似乎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毕竟星灵界里害怕白从霜的鬼多了去了。冉宿梦叹了口气，既然陈子萱没有这个意思……那就算了吧。本也是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的事，要是她想去但最后发现根本带不走，那才是让人失望。冉宿梦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而后看向谢无眠：“局长，我想学经文超度。我可以去局里拿一本经书回来看吗？”
“可以。进行登记，写明归还日期。”谢无眠点了下头，而后问，“你自学？我给你钟圣松的联系方式，你去请教他？”
“啊……我可以麻烦他吗？”冉宿梦本来还准备在钟圣松值守局内时过去请教呢。
谢无眠拿出手机，解锁后点了几下，很快把钟圣松的联系方式给冉宿梦推送过去，然后给钟圣松编辑了一段话发送。“我给他说了，你有问题不懂直接问他就行，他会回你。以及，
“不用进行无意义的寒暄与客套。”
冉宿梦：……
这个，她还真做不到。
“好了，没事就走吧。”谢无眠摆了摆手，“我要回去休息了。”
“好的！谢谢局长！局长再见！”冉宿梦几乎是本能地站直身子，毕恭毕敬地挥了挥手。
谢无眠：“……”谢无眠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说，只身进了单元楼。
送走谢无眠，冉宿梦撑着伞带着陈子萱走到路边开始打车，“所以，做好今天再畅快玩一整天的准备了吗！”
“……”陈子萱呆了呆，才反应过来冉宿梦在跟自己说话。她略涨红着脸，到底是没好意思不搭理冉宿梦，便努力回了一句：“做好准备了。”
冉宿梦略闭了下眼，只觉得气氛开始变凉。果然、果然她一点都不擅长搞气氛。好在很快有司机接单，让她们不至于一直处在这微妙的沉默里。
“昨晚还好吗？应该没发生什么吧？”
“嗯，谢姐姐人也很好，很照顾我，给我点了很多吃的。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陈子萱似乎也感觉到一晚上不见与冉宿梦之间的气氛有些冷场，便认真说了一长串话。
“那就好。今天也不要多想，快快乐乐只管去玩吧。”冉宿梦笑着，等的士来到身前，她撑着伞打开车门，让陈子萱先上去后才收伞坐进去，并系好了安全带。
……
高中生跳楼一案上了当地报纸，本地新闻也进行了追踪报道，但这热度其实也是有限的，大概没几日人们就会忘却这件事。在事情报道的一开始，大部分人们都在惋惜如此年轻的生命，其中掺杂着一些“现在孩子真是越来越脆弱”的抱怨，并没有太多人去深入关注陈子萱到底为什么会自杀。
直到她那对极品爸妈在学校大闹一通，到处找记者媒体诉苦嚎哭，说什么都要天价赔偿后……陆陆续续开始有了“身边人透露”以及“知情人爆料”。
他们对这个女儿根本不怎么上心，也不止一次说过“有什么必要上大学？高中毕业嫁个好人才是最重要的”之类的话。甚至在与陈子萱“未婚夫”达成一致后，还对亲戚和邻居炫耀过那“未婚夫”大方给出的礼金。
世上根本没有什么不透风的墙，当他们想要利用舆论索取更大的利益时，舆论也会将他们反噬、淹没。
一切朝着他们意想不到的方式爆发了。他们对陈子萱所做的一切，他们在陈子萱学校对老师发的疯、对孩子的打骂、苛待，以及极度重男轻女还毫不掩饰的种种行为，在各个人口中就* 那么传播了出来。
#不养为什么要生#、#做父母为什么不考试#、#原生家庭#……
他们的假面被撕碎，一夜之间所有人都认识了他们。最可笑的是，他们一开始还会在围追堵截的媒体面前撒泼打滚，在地上哭诉“那可是我养了十八年的女儿啊！”来表示自己的难过与伤心，但很快“未婚夫”本人找了过来，开始索要起礼金来，场面瞬间就变得难看起来。
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他们那宝贝儿子天真但恐怖的话：“姐姐都已经卖给你了，那钱是留给我未来买房子娶媳妇的！”小男孩似乎完全不觉得自己这话有什么问题，他就那么戒备地看着那想要讨回礼金的未婚夫，好像那人是强盗一般。
显然，这对父母不止一次在这孩子耳边说出这种话，给他灌输这些理念了。以致于在这种时候，他都能理直气壮地说出来。
连那些采访的各路媒体都不免石化一秒。
这一家三口，就这么“爆火”了。他们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过街老鼠、反面教材，哪怕一直认为他们做得没什么，把宝贝乖孙看得比什么都重的老一辈都不敢再联系他们，只说他们做得实在是太过了。
他们一开始还不想搬家，毕竟赔偿还没到手，礼金又还了出去。但很快，他们发现他们没法在这里立足了。
就连儿子上学都受到了影响。他在学校里会被欺负、被嘲笑，可偏偏他是个被娇生惯养的主，脾气大得很，别人小孩不跟他玩他都会气得骂人，如今被集体孤立，哪里又能受得了这种委屈？
“谁家姐姐嫁人不要钱的？你家姐姐是免费的吗！”他气急了，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第47章 047 晚安 /平/凡/的/夜/晚/……
在陪陈子萱玩的空闲时间里， 冉宿梦也刷了刷手机，自然看到了那一家人的近况。据说他们家的房子已经挂了出去，准备收拾行李搬家去其他地方重新生活了。
这一家人……可真是活该啊！虽说冉宿梦仍觉得有些不甘心， 觉得他们还没遭到真正的报应，但她不得不承认， 在如今这情况下， 他们这下场已经算是得到报应了。但他们会有后悔吗？冉宿梦觉得未必， 他们即使有情绪，估计也是恨陈子萱为什么这么容易想不开去自杀。说不定还会有“我辛辛苦苦把她养大，她还想要什么”之类的想法。有些家长是不会有把孩子当作独立、有尊严的人来看的。而更有一小部分的家长会选择将这种“不会”仅放在女儿身上。
“冉姐姐，你在为我生气吗？”陈子萱不知什么时候也回到冉宿梦身边， 她也看到了那些报道与评论，但她却没什么太大的表情变化，反倒感受着冉宿梦的情绪， 面有复杂地问出这样一句话。
很快， 陈子萱又安慰道：“不必因为我生气， 冉姐姐。我如今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这几天……我非常开心。能遇见你、遇见你们处理局的所有人， 我非常开心。”
但陈子萱越这样说，冉宿梦心里就越沉重。这世上总会有一些人，他们到死都不会反思自己做错了什么，只会憎恨他人，憎恨这个世界。
“算了，不想这些不高兴的事儿。走， 姐姐带你吃烤鱼去！”冉宿梦关闭那些新闻不再关注，而是打开地图看了一眼这附近的店铺，很快打开导航确认路线。而后撑伞站起， 领着陈子萱朝烤鱼店走去，“这家店的绵绵冰和冰粉评价很高，还有套餐可无限续杯的茉莉冰豆浆也得到了很多好评，我们可以都尝尝。”
陈子萱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没有出声扫兴。她深深看着冉宿梦侧脸，而后略带有泪光地垂下眼眸，乖巧应了声“好”。
这一日，也是玩得极为尽兴，一直到傍晚才打车回家的一天。
比起在幻梦世界的锻炼，今天应该算是放松了。只不过放松的是精神，疲惫的是肉丨体。冉宿梦回家后强撑着去洗了个澡，而后便拿着手机躺在床上，没刷两个视频就打了个哈欠，想要睡觉了。
“你也早点睡吧？今天也玩了好多地方……不知道鬼魂会不会累，总之你也早点休息，明天、明天再带你去吃其他的东西，去其他的地方。”冉宿梦强撑起身子，看向躺在沙发里的陈子萱道。
“嗯嗯，这几天冉姐姐一定很累吧？姐姐早些休息，我会很安静的。”陈子萱一脸乖巧。
“嗯……那我就睡了。”冉宿梦打了个哈欠，实在没忍住溢出的泪花。她是真的困了，虽然精神上很想再玩会儿手机不甘心就这么睡了，但身体实在遭不住。“晚安，好梦。”
“冉姐姐晚安。”
……
凌晨三点。
冉宿梦是被手机铃声惊醒的。她几乎是一个哆嗦，心脏跳得飞快，慢了一拍才意识到是什么，打开手机就发现是谢无眠的来电。
这么晚，是有什么紧急任务吗？冉宿梦不敢耽搁，困意也去了大半，忙接听了。
——“你门口的警报器有显示，陈子萱从你家离开了。”
“怎么会？！”冉宿梦一惊，她立马从床上爬起，急得差点摔下来，她踉踉跄跄冲至客厅，沙发上果然空无一鬼。“怎么、她难道失控了？但不对啊，如果失控了她绝对会攻击我的。”毕竟她身上的气息那么诱人！就算她现在的人类气息被白从霜掩盖掉了，但暗影能量应该愈发浓烈了才对！这样子的她，应该更会激起现实失控鬼怪的食欲才对啊！
——“鬼怪会有不甘、怨恨、执念……种种情绪。冉宿梦，这是你的任务，你该知道她会去哪，会做什么。”谢无眠语气平淡，她说，“你要去阻止她吗？”
冉宿梦呆立当场。她脑海里突然就闪过白从霜说的话：“她有反抗之心。如果她真觉得死亡就是解脱，那么她不会变成鬼魂。”
可是、可是明明……这几天，陈子萱是那么的乖巧无害，她明明那么的、她、她明明是受害者，她、她都没有反抗，她都、她都——冉宿梦脑子乱作一团，她忽然就想到陈子萱经常性的偷偷瞧她，而有时会露出复杂至极的神情。她一直以为这是因为她身上气息对鬼魂太特殊，以为陈子萱觉得自己无法承受她对她的好，以为、以为……很多种可能。
“……她是，从一开始就、就故意装得那么……那么乖吗？”冉宿梦嗓音干涩，她拿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身体却没傻站在客厅，而是转身走进房间取出那背包，将手串、符箓、匕首和双刀尽数整理好，带上钥匙快步朝外走去。“因为，如果反抗或者表露出……想要复仇的心思，会、会被处理局的我们处理掉？会被加强监管，会失去自由……还是因为什么？局长，您、你一开始就、就发现了端倪吗？”
——“不是每个自杀的人都会变成鬼魂。”手机那头，谢无眠如此回答。
冉宿梦闭了闭眼，几乎电梯一到一楼她就冲了出去，推出自己的车插上钥匙，冉宿梦飞速赶往……陈子萱的家中。
这个地址在当地已经几乎没人不知道了。
在行驶途中，这三天的种种细节在冉宿梦脑海中飞速闪过。她以为自己会愤怒会失望会情绪激动或者崩溃，又或是感觉到被欺骗、被背叛等等……但她都没有。她竟是出奇的冷静，冷静到开始反省自己为什么会没能发现。明明白从霜也说了，她为什么没有相信白从霜？鬼怪才最了解鬼怪……她实在是、实在是太好骗了。
她从来没有、一分一毫都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
凌晨的道路几乎没有什么车，冉宿梦一路疾驰，两侧的风将她长发吹乱，她穿梭过一盏盏路灯，在明月的注视下赶往陈子萱的“家”。
……
明月清辉，这本该是个平凡普通的夜晚才对。
陈父陈母几乎是难得睡得安稳，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舆论的走向他们根本没有想到。发展到如今这个局面，他们不后悔是假的，但后悔也只是后悔之前太过张扬，后悔把这些事让不相干的人知道了。而比起后悔，他们更多的情绪还是憎恨与埋怨——那个赔钱货，死了都不安分。
但当他们下定决心卖掉房子去其他地方生活时，总算是能有一个新的开始了。赔偿款总归还是有的，礼金他们也绝对不退，那未婚夫？早就拉黑了一切联系方式。反正他们也只是口头约定，根本没有任何实质证据。等到时候离开了，换个手机号，连那些亲戚也不必联系了。想清楚这些后，他们便难得在今晚睡了个好觉。
直到凌晨三点，窗外忽然刮起诡异大风，呼啸着拍打着窗户。
陈母是被冻醒的。
“什么声音？怎么突然降温了。”她扯过薄被，只觉得这股寒意几乎渗入骨子里，让她不住地打哆嗦。而旁边的陈父也很快被这股不适吵醒，他骂骂咧咧地打开床头灯，“刮大风了？天气预报没说要变天啊。”不连续一周的大晴天吗？
可能是窗户没关好？
他略有烦躁地下床，将窗帘一把拉开，就打算将窗户关好。结果也就是这么一瞬间，窗外一血肉模糊的人影骤然被晃荡撞上了窗户，留下一个浅浅的血印。
“！！！”人在极度的惊惧下，往往无法发出任何声音。陈父心脏几乎骤停，他瞪大眼睛，指着窗外那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还没能惊叫出声，陈母却骤然惊嚎：“天赐！！！那是天赐的衣服！”
什么？陈父定睛一看，那在窗外挂着不断摇晃、一下下有节奏撞击到窗户玻璃上的人不是他那宝贝儿子又是谁？他又惊又怒，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在心底发酵，他色厉内荏地怒吼：“是谁？是谁做的？给我滚出来！”无良媒体？疯子？还是想要为那赔钱货伸张“正义”的家伙？
“他、他爹……”陈母手脚冰凉，哆嗦地几乎无法说出完整的句子，她拽住陈父的手，指着从门口逐渐渗进来的、浓稠的鲜红血液，整个人几乎都要疯掉。
——“爸爸，是我呀。您忘记我了吗？妈妈，你想不想我呀？我看到你对记者说你们可想我、可爱我了。你们想要一辈子对我好，花了很多心力培养我呢～爸爸妈妈，我回来啦，你们开心吗？”跳楼自杀的人，死状是非常凄惨的。此刻的陈子萱浑身是血蓬头垢面，四肢扭曲地穿过紧闭的房门直接爬了进来，她抬起头，杂乱的长发略散开，露出血肉模糊的脸，她对着爸妈露出一个乖巧的笑，“爸爸妈妈，我好想你们呀～”
“滚！你这贱丨人！你还有脸回来？去死吧！死掉最好，你永远别回来，我们没有你这样的女儿，你赶紧去投胎！”陈父涨红着脸大吼大叫着，但如果仔细去看，你会发现他其实处于极度惊恐的状态，甚至连站都没法站稳了。只能与陈母互相搀扶着。
“滚？我该去哪里呢？”陈子萱略低下头，仿佛在思考，很快，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显然想到了最佳答案，“妈妈，我想回你的肚子里啦～”
第48章 048 合格 /第/二/次/任/务/
陈母头皮发麻， 几乎惊厥过去。然而下一瞬，陈子萱直接在他们眼前消失掉——但那一地的鲜血没有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五指鲜明的血手印， 从那一滩鲜血出一步一步、一个一个地出现在地上，朝他们爬了过来。
陈子萱！她来报仇了！她要杀了他们， 她要杀死他们——
前所未有的惊惧与恐怖感袭上心头， 也就是这时候， 他们才真正意识到陈子萱已经死了。此刻的陈子萱是鬼，再也不是那个可以任他们蹂躏辱骂的女儿了。
“不！不要不要不要别过来！滚啊——”陈母整个人近乎疯魔，她不知从哪里爆发出勇气来，就这么踩着一地血液冲出主卧， 连滚带爬地逃出客厅，就被客厅茶几绊倒，狠狠摔在地上。
陈父也好不到哪去， 他想着窗外儿子晃荡的“尸体”， 只觉得自己也将会是这种下场。“冷静……冷静……子萱， 我们有话好好说……爸爸是爱你的啊。爸爸对你多好啊是不是？子萱， 冷静下来……爸爸也是为你好啊。”
“我知道， 我知道爸爸是为了我好。爸爸，我在底下认识了一个六十多年前死掉的鬼，他生前也才五十七岁，他给我说想要有个伴……我觉得爸爸就很好。爸爸给我找活着时候的未婚夫，我送爸爸死后的未婚夫好不好呀？爸爸，你喜欢吗？你什么时候跟他成婚呀？”陈子萱甜甜笑着， 脸上血肉如融化一般朝下掉落，嘴角上扬无限接近耳根，绽放出一个露出鲜红牙龈与白齿的特大笑容来， “我把你的生辰八字给他了哦，他很满意……他会来看望爸爸的。”
陈父正要说什么，余光就瞥见一高大鬼影一闪而过，他整个人顿时一个哆嗦，然而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身后一凉——他骤然回头，什么都没看到，但自己肩膀上却多了一个黑色鬼手。
“妈妈，妈妈……我来找你了妈妈……你一直后悔生下了我，现在我终于可以回到你的肚子里啦～”陈子萱没管身后陈父那凄厉至极的哀嚎，面带眷恋地走出主卧，来到摔倒在地努力想往外跑的母亲身边，她乖巧笑着，一如曾经许许多多个时刻那般笑着，而后在陈母惊惧交加的目光下将手贴上她的肚子——一股股寒凉之意直接浸入人体，令陈母恍惚有了一种她真的回到肚子里的错觉。
“出来！滚出来！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陈母发疯似得捶打起自己的肚子来，她在地上翻滚哀嚎，而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猛地起身就朝墙壁冲去，直接将自己撞晕在地。
“滚！滚开！我根本没有答应！子萱……子萱你跟他说清楚……”当陈父感觉到周围似乎真的存在某种东西试图触碰自己时，他整个人恶心到不行，但这种恶心又是夹杂着极度恐惧的，他一面想装出镇定不在意的样子，但语气和那止不住的战栗已经出卖了他。他踉踉跄跄走到客厅，突然整个人弹起——就好像又被什么东西摸了一把似的。
他慌不择路，又叫又骂，疯疯癫癫冲出了家门。
……灵异的滤镜逐渐散去。窗外哪有什么被吊起的小孩尸体？地上又哪里有什么粘稠的血迹？这些不过都是障眼法而已。至于她那自私自利被宠坏了的弟弟？
陈子萱看向蜷缩在客厅角落连嗓子都哭哑了的弟弟，笑着走了过去，在他面前蹲下：“你看，你的爸爸妈妈都疯掉了呢～”
他骤然看向陈子萱，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怨毒。
“弟弟这样热情地看着我，姐姐真舍不得你呀。不如把你一起带下去吧？”陈子萱笑盈盈地如此说着，果然发现这家伙那怨恨情绪被恐惧替代。在一开始陈子萱就给他施加了幻象，让陈父陈母无法看到他，也无法听见他的声音，并且强迫他必须待在客厅，看完全程。
“弟弟，我记得……你四岁那年，想挖出我的眼球当弹珠玩。那时候姐姐不懂事，不让你玩，但现在是可以了呢。”陈子萱说着，就把自己的眼珠摘下，亲昵地强行放入弟弟掌心。血液很快从她眼眶的窟窿里大量涌出，粘稠的血液渗了弟弟一手。陈子萱又要去摘另一只，然而还未摘下，这弟弟便翻了个白眼，大小便失禁地昏厥过去。
陈子萱看着这一地狼藉，忍不住露出些许讽刺的笑，不过这笑意她很快收敛，而是略整理了一下自己，变回穿着校服时的模样，迈步走了出去。
背着一个大包全副武装的冉宿梦就这么站在门口，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冉姐姐。”陈子萱抿了下唇，略低下头，但到底是决定面对，她直视冉宿梦的眼睛，略有几分无奈，“我还以为你会阻止我。”
“你没杀人，也没……伤害他们。”冉宿梦说到后面这四个字时显然是有些犹豫的，不过她很快淡淡道，“而且，我才赶到。”
陈子萱摇了摇头，并不反驳这“才赶到”说法。而且，她最初的想法，可不是这样简单就放过他们，但这些都没必要说了。她就这么站在冉宿梦身前，也不想管那发疯跑走的陈父去了哪里，那昏厥的陈母和她儿子醒来会怎样。“你身上的气息似乎变了，很奇怪……有点让人害怕，但也非常的、非常的……比之前更加吸引我、吸引鬼魂了。你似乎变强了，在一夜之间。”
因为遮掩了气息……现实世界的鬼魂果然也能感知到不同啊。难为陈子萱之前都没吭声。冉宿梦应了一声，并不想解释这些。只看着陈子萱，看她还要说什么。
“我快失控了。”陈子萱说，“我能感觉到我的控制力在不断降低，时常会记起曾经的事，也会忘记一些事情。我想，这些事还是在我还保有意识的时候做比较好。你们都是很好的人，我也不想给你们添麻烦。”
她说到这里，似乎又觉得不太好意思，只无奈道：“或许已经是添麻烦了。但是，让他们这样心安理得毫无愧疚、毫无感觉地离开这里重新开始新的生活，我真的很不甘心。只要一想这个，我就感觉我濒临失控边缘，恨不得将他们全都杀死——”她深吸口气，将翻涌的情绪压下。没有说什么凭什么他们这样的人都能拥有新的生活、新的开始，而她什么都没有！她一无所有！
“总之，谢谢你这几天对我的照顾。我、我非常开心。对你有所隐瞒，真的非常抱歉。”陈子萱深深鞠了一躬，久久地低下头去，“至于你提过的那个世界……我不会去的。我该消散，该离开了。”
“请您，超度我吧。”
请超度我吧，用什么都可以。用双刀用匕首用符箓，无论会有怎样的感觉或痛楚，在此时此刻，对她而言都是最佳的解脱。
“但你现在还没失控。”冉宿梦抿了下唇，并未取出武器。她觉得自己站在陈子萱家门口的样子有点傻，不过……“我已经打120了，谢局长也知道这事，警察会过来善后的。”
“你……先跟我回去。回去再说吧。”
“可是，谢局长让你接下这个任务，就是为了让你超度我呀。冉姐姐，你可别对鬼魂心软。”陈子萱笑起来，仍是那般的乖巧，她微眯着双眼，向冉宿梦走过去，“来吧，超度掉我，然后将能量清理干净就好。姐姐，你的任务完成了。我今晚绝对会失控的，我可不想被你吸引着攻击你，这会让我……就连消散也充满了罪恶感。”
“或者姐姐，你把你的武器交给我，我自己来也可以的。”紧接着，陈子萱又如此说。
冉宿梦一言不发。她沉默着，已经听见了楼下救护车的声音。她侧过头，电梯口很快上来了人。她拉着陈子萱来到一侧的楼梯通道，转眼就瞧见谢无眠带着仪器走了过来。
“局长。”冉宿梦愣了一瞬。
“还不动手吗？”谢无眠问，“你已经够纵容她了。”
纵容？她明明没有，她只是……她只是才赶到而已，毕竟电动车慢一些也、也非常正常的不是吗？
“她已经很难维持住现在的样子了。”谢无眠看了一眼陈子萱那隐隐波动的校服，虽然她此刻极力维持着正常状态尽力不露出端倪，但随着时间推移，这维持对她来说实在是太勉强了。“还不懂吗？她不想在你面前露出死时化鬼的凶残模样。她想在此刻，还能称之为正常的状态下被超度。”
“……”冉宿梦看了一眼陈子萱，陈子萱并不说话，只安静看着她，在与她对视时展现一个乖巧的微笑。当然，此时的微笑看起来也有些费力了。冉宿梦略闭了闭眼，不再浪费时间，她沉声道，“我知道了。”
冉宿梦从背包抽出其中一柄长刀，又将符箓捏在手心，认真道：“我会很快的。”
“谢谢你们。”陈子萱乖巧地站在一旁，安静注视着谢无眠与冉宿梦，她轻声道，“能够在死后遇到你们……真是太好了。”
“……再见啦。姐姐们。”她挥了挥手，而后闭上眼睛，等待最后的超度。
冉宿梦的刀非常快，这段时间的锻炼在此刻得到了极致的发挥。她在对自己下刀时都没有这般干脆利落、这般有力道，只一瞬间，便彻底斩下。甚至怕陈子萱感觉到太大痛苦，在她魂体消散的刹那冉宿梦丢下长刀捏诀起符，符纸自燃而起，无数灰飞与能量消融，将此地清理得一干二净。
“嘀嘀”能量测量仪器发出声音来。
“优。”谢无眠说，“第二次任务，合格。”
第49章 049 学习 /经/文/的/学/习/……
任务这就……结束了？冉宿梦很是恍惚， 她看向陈子萱消散的方向，在心底深深叹了口气。而后才轻声问：“局长，那一家三口……会怎样？”
“做一段时间噩梦， 这辈子都忘不掉那个女儿？”谢无眠说，“会有专人为他们定定魂的， 减少他们在未来卷入灵异事件的可能。”
“这样啊。”冉宿梦也不知道这结局算是如何， 但总比让他们毫无负担离开这个地方要好上一些……吧？
谢无眠也没有追究冉宿梦“来晚”一事， 她只是说：“进行这种类型的任务时，只要不扩大影响，不危害到普通人生命……执行期间可以有很大自由。因处理人员性格的不同，处理方式也会有很大不同。”
“我知道了。”冉宿梦点了点头， 明白谢无眠的意思。
任务结束了也好，她能一心一意去学习经文超度了。
谢无眠看了一眼时间，“我去跟进其他快要失控、需要超度的鬼魂了， 下次有任务再联系你。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你睡醒再去处理局吧。处理局内的经文你随意挑着学， 不懂的问钟圣松。”
“好的局长， 我知道了。”冉宿梦说， “谢谢你。”
谢无眠只是摆摆手， 便按下电梯按钮。两人一块儿走出这栋单元楼，冉宿梦就看到门口停着的警车。
在冉宿梦超度的时候，那一家人就被救护车拉走了。警察赶来后控制住现场不让其他人去看，也第一时间抓回了陈父，将他一并送去了医院。
这一家人到底遭遇了什么？想来在邻居们口中一定会出现各种各样的话题吧？不过等他们出院后，绝对会连夜搬走， 连一夜都不敢回来睡了。至于陈父是否害怕自己死后遇到什么，陈母是否恐惧自己肚子里是否藏着陈子萱，那弟弟又是不是再也不敢看别人的眼睛……这些事， 就没人知道了。
冉宿梦回到小区，给自己的电动车先充上电，到家后则换了身衣服倒床就睡。她明天是一定要去处理局的。
她还有两天时间，就算没法在这两天时间里学会经文超度，但一定要将学习方法等细节全都掌握，到时候去幻梦世界继续学都可以。
……
梵文……冉宿梦觉得自己不需要彻底学会这门语言，她只需要理解经文的大致意思，并能通过音译背诵下来，将之一一对应就好。她想了想，还是询问了一下钟圣松，如果她初学且只打算学一种超度经文的话，那学哪一种比较好？
钟圣松很快发来回复，推荐她学金刚经，即《能断金刚般若波罗蜜多经》。而且超度经文其实不需要全文背诵，钟圣松说，只要心中有佛，有怜悯超度之心，配合灵力虔诚诵出，便有超度功效。他特意写下“一切有为法，如星翳灯幻，露泡梦电云，应作如是观”这四句原文及释译，随后给冉宿梦发了一段语音，逐字教她诵读了一遍。
“如果想短期见成效，可先学这四句，对鬼魂会有一定警示、威慑作用。”
天呐，这位钟同事真的好懂她！冉宿梦如获至宝，她飞速将语音收藏并将图片保存，准备回家就立刻打印下来。她背不下整篇金刚经，难道还背不下这四句话吗？这几句的梵文她都非要学会写下来！
至于如何在诵经时将灵力融入，这法子玄乎得很，都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钟圣松也说不清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只说“心口合一”“虔诚诵经”即可。意思就是让她集中精神力，尽可能将灵力与言语融合——或许可以将灵力集中到口舌部位？
冉宿梦没先试试，反正她现在急需背会这一组词。
梵文，真绕口啊。那幻梦世界的鬼听不懂梵文，这经文对它们还能起作用吗？应该能吧。毕竟现实世界也没几个鬼能听得懂梵文。冉宿梦兢兢业业在处理局内用纸笔一遍遍临摹这梵文文字，然后在心里不断跟着钟圣松的语音练习。这四句的意思她已经完全记住了，关键还是在原文上。
“你可真有毅力。”今日值守处理局的，是段吟怀。
她靠在沙发上看了一早上的书，好不容易等来冉宿梦，打过招呼后就瞧见冉宿梦专注于学习经文去了。等到下午茶时间，她见冉宿梦还在那儿废寝忘食一点也没休息的意思，才忍不住出声感慨，“想我当年刚加入时，也曾想过跟钟圣松学经文超度学学阵法，再跟荀书君学学绘制符箓的。唉，不过还没坚持三天我就知道，有些特长是个人特色，没必要强求。”
“啊，我听说您是擅长刀法的？”冉宿梦很快记起段吟怀擅长什么，在最开始，她还想向段吟怀学习刀法呢。不过后来师从白从霜，就没这个想法了。
“嗯，是环首刀。”段吟怀说，“不过你那双刀初成体系，是别人教你的，还是先跟着那人好好学吧。我就不好插手了……毕竟每个人风格不太一样，而我环首刀的风格或许不太适合你。不过如果你哪天想与我切磋交流，也是可以的。”
“嗯嗯，好的。如果有机会，我一定向您请教。”冉宿梦连连点头。
“……别用敬称。真别。”段吟怀略有尴尬地摸了摸脸，觉得怪不好意思的。都是同事了干嘛还这样客气，果然是她跟冉宿梦相处太少了吗？冉宿梦对其他同事应该不会如此疏离客气吧？段吟怀想到这里，来到冉宿梦身边看了一眼她临摹成果——看不懂。“过来休息，下午茶到了，来吃点小甜点和水果。吃完再继续。”
“好的，真是麻烦……麻烦你了。”冉宿梦差点咬到自己舌头，好歹是将“您”字憋了回去。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习惯性的就用上敬称，态度也分外客气。“阵法和符箓也很难学吗？”
“真难。阵法和符箓都贵在一气呵成，灵力的输出一定要平稳、稳定，从始至终都不能有什么波动，否则就会失败，前功尽弃。符箓失败还好，那价格还承受得起，阵法要是失败……小失败也不是不能接受，只是那些材料略有耗损，但如果绘阵与输入灵力时波动过大，所有晶石材料全都会爆炸掉！”段吟怀说到这里，没忍住闭了闭眼，“如果是大型阵法，那可就……倾家荡产。”
冉宿梦略想了一下那场面，也忍不住心痛起来。她问：“所以，钟圣松他十分富裕？”
“不，如果富裕他就会随便用阵法超度，而不是经文了。”段吟怀说，“你看他那性格呀。显然他是灵力稳定的那一种人。”
这倒也是，钟圣松连说话都是匀速，十足的稳重缓慢，那能够精通阵法也十分正常。这种技能，显然不是焦躁、静不下心的人能学会的。啊，也难怪钟圣松能精通经文超度。冉宿梦看了一眼自己这梵文，只是这么几句她都学得头大极了。冉宿梦叹了口气，收起纸笔准备放松一下，跟着段吟怀来到沙发边坐下，吃起那小蛋糕来。吃着吃着，她又想起了什么，问：“那荀书君* 呢？我好像还未与他碰过面。”
“他？也算是个……活泼跳脱的性子吧。但符箓的难度稍小，且他天赋非常好。他们家族都会符箓的，算是那种世家？你懂吧。他不去继承家业而是来处理局工作，已经是家族内叛逆第一人了。”段吟怀回答道，“当然，具体的我也不是特别了解。毕竟即使日常排班，一般情况也不会把他纳入进来，能见到他值守是很少见的。”
“为什么？因为他要提供符箓吗？”
“嗯，每天最少最少都得为处理局提供二十张符箓，这二十张已经算是放假了。一般情况下，三十、五十张也是有的。”段吟怀说起这个还忍不住面露唏嘘之色，“你是没见过他的黑眼圈和发际线……噢，他发际线还好，不是特别惨，但那黑眼圈绝对跟熊猫有得一拼了。但没办法，谁让他一个人得提供我们分局的所有符箓呢？只能苦一苦他了。”
冉宿梦不禁沉默了：“那、那你没继续学符箓，是不是也有……？”
“哎呀，怎么能说这种话？我只是没天赋啦！”段吟怀连连摆手，根本不承认，“我这种急躁性子怎么可能静得下心呢？还是别浪费材料了。我如今有闵怜双辅助，在她的附魔下，刀斩超度可比符箓阵法经文什么的快多了。一刀下去，鬼魂升天，实在是功德无量啊！”
冉宿梦：“……”怎么说呢。这处理局的同事们，真是个个是人才啊。
她低头吃了一口小蛋糕，却没忍住露出几分笑意：不过，这种氛围挺好的，她很喜欢。
“谢无眠其实有嘱咐我让我看看你今日的状态。”段吟怀打量着冉宿梦表情，忽然开口道，她说着，往嘴里塞了一整个肉松小贝，费力咀嚼了好几下，然后喝了一口奶茶才勉强咽下，“局长虽然看着很靠谱稳重……啊，我的意思是，她的人也确实非常稳重靠谱，但其实私下会很担心我们。担心安危，担心精神状态什么的……有点像妈妈？反正就那种感觉，你知道吧。谢无眠有点担心你，毕竟你跟那鬼魂相处了三天，带着那鬼魂到处去……去弥补她的遗憾？但最后她好像骗了你吧，没有闹出人命，也算是为自己‘报仇’了一下？总之，你亲手超度了她。”
“局长怕你钻牛角尖，想不开。”
第50章 050 掌握 /金/色/的/光/点/
钻牛角尖吗？那倒没有。想不开也不至于……
若说毫无波动是不可能的， 但冉宿梦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想法。又或许，她确实没有什么想法。毕竟，陈子萱已经没有太多遗憾了吧？
如果她真的不顾陈子萱的想法将她送去了幻梦世界， 以那个世界的残酷程度……冉宿梦可不觉得这是在为小姑娘好。
不管怎么说，陈子萱已经解脱了。而她进入处理局接触这一行， 未来还会遇到并解脱许许多多同陈子萱一样的人类吧。啊， 他们都有人解脱， 都能获得解脱……
冉宿梦不免略有悲凉地想：以目前这种状况，她在遥远的未来真的能获得解脱吗？
冉宿梦想到这里，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但还是对段吟怀回答道：“你放心， 我没有事。我明白什么是正确的事情，也明白做这事的必须性。”
段吟怀：“……啊，那就好。”但你看起来完全不像没有事啊！
两人之间的氛围略沉闷一瞬， 段吟怀很快又说道：“你在这么短时间内就完成了两次实习任务， 即使有不适应也是非常正常的。毕竟前不久你还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如今见识到这种……灵异世界？你能融入其中已经很不错了。”
前不久么？啊， 只算现实世界的时间倒确实是前不久……冉宿梦点了点头， 不过没怎么被安慰到。她对现实世界的灵异接受良好不是没有原因的，任谁去幻梦世界死那么几次，只要没彻底疯掉，面对现实世界这点小风浪都能接受良好。“我知道的，段……段姐，你不用安慰我。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你看， 我还想学一点经文超度呢。”冉宿梦说着，将剩下那一小块蛋糕吃下，拿起奶茶喝了两口， “真的，我真没事。”
“好吧。”段吟怀便也不再安慰，她看了一眼那梵文，便忍不住摇头，“你还挺好学的，我之前看到这个就犯困。后来有段时间失眠倒是想起这个来了，连忙翻了一下，果然睡得可香了。”
冉宿梦：如果不是惦记着那低阶秘境的事儿，她学得也挺困的。
“我也……大概就学一句，能简单用用就好，没想像钟圣松那样精通的。”冉宿梦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个……确实很难学。”而她也不是很有天赋和兴趣。
如此，剩下在现实世界的两天时间，冉宿梦全花在了经文学习上。
她反反复复听着钟圣松的语音，反反复复将梵文、释义与发音对上。等到第二天时，就已经能完整将梵文版的这段话默写下来，也能将它背诵，只是发音上或许有一点小细节不太一样。但这都可以纠正。
学习的重点，立刻就变成如何让灵力与这些结合起来。
反反复复的，冉宿梦在处理局的角落，在家里的卫生间里，在骑车回家的路上——她几乎每时每刻脑子里都是这四句话，每时每刻都在虔诚诵读，竭力调动灵力汇聚在唇齿之上。
但似乎没有效果。
冉宿梦不知道是因为没有鬼、没有超度对象所以才没有效果，还是因为她发音根本就没有成功过……她怀疑是后者，因为她感觉并没有调动到灵力。她诵读的词汇也没有任何灵力波动。
等到下班，眼看今晚就又要去到幻梦世界，冉宿梦终于忍不住再次询问钟圣松，看看能不能学到一点技巧。
“没法调动灵力诵出？有意识的运用灵力，但超度诵经时，要由心出发，心口合一。”钟圣松发来的是一段语音，他说，“超度，贵在心诚。这是一种较为玄妙的、难以解释的状态，但当你找到感觉时，一切会很自然地发生。不用太刻意控制灵力汇聚在唇舌间，只让灵力保持运转就行。”
果然是很玄乎的回答。冉宿梦听了一遍又一遍，还是不太明白。难道她的心不诚吗？或许还真不太诚……冉宿梦叹了口气，认真记下钟圣松所说的这些，给他发了个谢谢你，准备再练习练习。
过了一会儿，钟圣松的第二条语音也发了过来：“一切在被动与主动之间，经文本身的力量并不足以超度鬼怪，是人的信念与灵力激发了它。”
怎么说呢？好在钟圣松没有引经据典，已经很通俗地在努力解释这一切了。
冉宿梦似懂非懂，但也算有了点努力的方向，她很快回复：“我好像有点头绪了，谢谢你。我自己再琢磨琢磨。”
[钟圣松]：不错，悟性尚佳。（微笑.jpg）
虔诚……由心而发。信念与灵力？自然而然的……心口合一。冉宿梦琢磨着这些词汇，略闭了闭眼，试着在脑中想象出她想要超度的对象——陈子萱？她已经被超度掉了。那显然就是白从霜了。
但像白从霜那种大鬼，显然不是她这种初学者能简单超度的。这初幻想对象直接上个大BOSS会影响成功率吗？——啊！打住，为什么会想偏啊！专注，专注！
冉宿梦将脑中纷杂思绪清理一空，默默在心中不断诵读“一切有为法，如星翳灯幻，露泡梦电云，应作如是观”四句，在重复的梵文洗礼下，她心灵逐渐洗涤一空，忽然有了一种朦胧的空明感。她的灵魂仿佛轻飘飘的失去了重量，整个人发散开，但又实打实的存在于此。
逐渐的，梵文的字句逐渐出现在冉宿梦脑海，以文字方式具现化出来。她闭眼“看”着脑中的一切，诵读声未有片刻停歇。
逐渐的，白从霜的形象在脑海中构造而出。女人执起端坐一侧，落子前略挑眉望向她——冉宿梦清晰地构造出白从霜的每一寸眉眼，甚至没有任何犹豫之处，好似她已在心中描摹过许多次一般。略显清冷的，眉尾微向上扬起，眉峰高于眉头。白从霜的眉毛并不算粗，但仔细去回忆，似乎在许多次曾露出些许锋芒来。而在那锋芒之下，便是深墨如深渊般的眸子，令人看不清深浅，也无法窥探到她真正想法。
但有时，这眸子也会浅藏笑意，就那么静静地注视她。
白从霜的鼻尖……冉宿梦第一反应想到的便是那与自己鼻尖轻触时的感觉，而那唇瓣也是冰凉的、柔软的，曾蹭过她的耳尖与她附耳低语，也曾……
白从霜。
超度她。
享受死亡的感觉吗？享受痛觉和那一刹那的情绪吗？无力与绝望如藤蔓攀附而上，将人最后一丝生命汲取，而白从霜却享受其中。享受生与死的战斗，享受极限的爆发……而冉宿梦自己只是一个弱小的人类，但因为这一层深红印记的关系，白从霜便决定培养她。
冉宿梦心绪沉淀，白从霜的脖颈同样纤细，但却并不容易折断。白从霜腰肢有力，但拥上时触感却同样柔软。
白从霜，白从霜……你追逐的、你渴望的……到底是什么？
你是否同样沉睡在此，同样被困于此？既然死亡于你是解脱，那么我……发自内心地，我想要解救你。
我会亲手杀死你。
自然而然的，灵力骤然汇聚。在冉宿梦轻声的诵念之下，淡淡的金色光芒从她身上闪烁浮现，飘散在空气中，凝成一个个梵文字样。
在这狭小的卫生间里，下了一场金色的雨。
不多时，金光逐渐消散。冉宿梦也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看向镜子，周身还有未彻底消散的金色光芒。
钟圣松说得很对，这确实是一种十分玄妙而难以形容的状态。自然而然的，是主动也是被动的，由心而生。
冉宿梦看向镜中的自己，竟觉得自己也在这金光下染上了些许佛性。很快，她低笑一声，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算是清醒过来。
经文超度，对灵力的消耗还算合理，她完全负担得起。刚刚持续了那么久，现在也只是感觉有些疲惫而已，但如果让她再进入超度状态，如果她能顺利进入的话，也是能继续维持的。
只是，冉宿梦忍不住抱住脑袋：为什么她会对白从霜那么熟悉啊？！浑身上下的每一处、每一处啊！明明她根本没有认真去观察过白从霜吧？她应该没有……她大概没有……她……
啊！
冉宿梦无声地发出哀嚎，她快速打开水龙头用冷水不断洗着脸，好半天才冷静下来。她红着耳朵撑在洗手台上，看向镜中的自己……那双湿濡的黑眸也同样看过来，仿佛窥探到她心底。
“真是，可恶……”冉宿梦无端感到些许愤怒来，她咬着牙，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又松开，但到底压下一切情绪。她闭了闭眼，只觉得有些头疼，觉得自己精神状态不太好。
哈，精神状态不好似乎也非常正常且非常合理，毕竟她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哪怕现在已经不算普通了。
冉宿梦闭了闭眼，收拾衣服走入淋浴间洗了个澡。等再次静下心来时，她再度清空大脑放空自己，寻找那一片澄明之境。
她在床上盘膝而坐，虔诚闭目，不多时，轻柔缓慢却富有力量的诵念在房间内响起，连带着一点一点的金光自她身上浮现、闪烁着在房间内飘荡，又构成一个个梵文，有序地构成佛经原文。
钟圣松赠予的手串不知何时被冉宿梦从手腕褪下拿在了手中，就那么一下一下无师自通地转起了珠子。金色的雨在她周身汇聚，仿佛给她镀上一层金色袈裟。
哪怕只有这四句而已……经文超度，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