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贾元春得到了粗使宫女的回话,第一时间并没有怀疑薛宝钗。
毕竟薛宝钗的母亲和她的母亲可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姐妹,虽然她并没有见过薛宝钗,可是也曾从母亲嘴里听过薛宝钗母亲的一些话语,薛宝钗的性格若说是十分谨慎的,倒也有些可信。
如今第三轮试选还未开始,选拔还未结束。虽然只不过是给一些郡主选伴读,与宫里的娘娘们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可是也有不少人将此事盯着的,薛宝钗此刻不想冒险也是常事。
虽然有些疑惑,薛宝钗怎么已经过了第二轮选拔进入第三轮,以她的身份,难道不是在第二轮落选之后出宫才是最好的选择吗?
就连她这样出自国公府的身份,若是不选择打点一番落选,出去自行婚嫁,留在这宫中也只能从做宫女开始,若是圣上一直没有开恩的心思,那她便可能真的在宫中蹉跎到二十五岁再出宫。
薛宝钗要是第三轮入了选,但甚至连贾元春这样能够让圣上多看一眼的身份都没有,可是真的要切切实实的待到二十五岁了。
可惜她入了宫太久,与宫外没有什么联系,不知道是不是薛家有什么变故,但想到薛宝钗的父亲早逝,剩下他们孤儿寡母的,若是薛宝钗的哥哥不争气,薛宝钗不得不入宫另求它法,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于是贾元春便耐心的在宫内等待第三轮选拔结束。
为郡主选伴读的速度很快,这与为圣上选秀女却是不同的,因为这些郡主都不过是宗室们的后辈,左右不了太大的事情,而这些入宫待选的伴读大多身家清白,倒也不需要考虑太多。
是以第三轮的选拔很快就结束了,薛宝钗的确被选中了,贾元春一得知消息,立刻又叫了那名粗使宫女,让她替她向薛宝钗传递口信,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宫外的消息了。
薛宝钗则被选中作为福安郡主的伴读,此次在宫内的郡主共有六位,年龄都在10到13岁之间,福安郡主是其中年纪第二大的一位,她的父亲在上一辈排行第七,是圣上的七弟,被人称为平郡王。
一个平字便能看出这位七弟在圣上心中的印象,也是普普通通,并不如襄亲王一般受圣上的重用,但是看在他是圣上亲兄弟的份上,圣上也给了他一个郡王的爵位。
而这位福安郡主,不过是平郡王的庶女,平郡王没有嫡女,福安郡主是平郡王的大女儿,即是一位庶女,也是他的长女。
从圣上赐给名号福安来看,这位郡主虽然不是平郡王的嫡女,但作为平郡王的长女,应当也颇为受宠。
一名郡主的伴读有两名,福安郡主另一位伴读乃是一名李姓的姑娘,从言谈举止上来看有些内秀,薛宝钗本也十分谨慎,看起来也有些安静,伴读最终都是郡主自己挑选的,如此一看,这位郡主应当是一位喜欢文静的人,倒是好相处的模样。
选完伴读之后,宫里的嬷嬷还会对她们再进行一次培训,入宫前的培训不过只是简单的教导了一番宫中的礼仪,因为不许随意走动,所以很多东西都没有教导。
如今的这一批,接下来会跟着郡主们都住在宫内,所以很多规矩就要提前学起来了,毕竟要在宫中走动,哪些地方能去不能去,遇见不同等级的妃嫔怎么行礼,还有不同等级的女史怎么行礼,靠服饰和饰品辨认人的大概身份地位,这些在宫中都是都是一门学问。
圣上虽然不说特别重视这些郡主们,但既然有这样的安排,叫她们进宫进行教导,自然也会偶尔关注,所以宫内的人也不敢敷衍了事,这一段学习期安排的不算短。
能在这里待到这个时候的姑娘们都不是愚笨的人,所以平日里除了教导,倒也松散了一些,给了她们自由活动休息的时间,不过不能走的太远。
她们所暂住的宫殿不远便有一处小花园,因这里位置偏僻,没什么妃嫔会逛到这里来,但是成了宫女们休息时的去处,贾元春便是将薛宝钗约在了此处。
假山中的小路弯弯绕绕,走进深处,一转身一回头都是看不见人的,若不是有熟悉路径的人带路,薛宝钗是找不到这地方的,却是个讲小话的好地方。
贾元春早已等在此处,一见薛宝钗便激动的上前,亲切的叫着:“妹妹,你可来了。”
薛宝钗抬眼一瞧着,比起年岁尚小的林黛玉史湘云和三春姐妹不同,贾元春看起来正是十八九岁少女的模样,青春貌美,着实亮眼。
带路的宫女对着贾元春道:“贾女史,我将人带来了,你们先说这话,我去一旁坐一会儿。”
那人竟然是替她们守路去了,无论她们是不是亲戚关系,一个是冲着圣上来的国公府的小姐做了宫中的女史,一个却是努力进选当了郡主的伴读,这会儿子要是叫人看见她们在一处,多少是不太好的。
这也是薛宝钗之前推脱的原因,谁知贾元春这般心急,竟然就等不及了,一听到薛宝钗已经当选了福安郡主的伴读,就迫不及待的要见她。
贾元春眼里已经有了泪意:“妹妹是叫宝钗吧?姨妈可还好?是何时来的京中?”
薛宝钗道:“去年从金陵出发,因待选之事入京,我母亲安好,因着寡母孤儿的,得老太太留下,如今正住在国公府里,劳姨娘和姨父看顾了。”
贾元春欣喜道:“一家人住在一起,这正是叫人高兴的事。”
她想到自己孤身一人入宫也已经好些年,虽然因着圣上和太上皇关系一般的缘故,她当初也做好了被冷落的准备,可没想到这一做宫女便做了这么多年。
即便如今被人叫一声贾女史,不知道她身份的人巴结她,知道她身份的人虽然面上不给她难堪,但背地里多少嘲笑和看不起,她也是深知那滋味的。
可是这一切却没有办法和别人诉说,在这深宫里,她甚至不敢与人交心,只剩下对家人无尽的思念之情。
贾元春继续问道:“老太太可好?”
薛宝钗回答道:“老太太身子尚好,也惦念着大姑娘。”
薛宝钗不过与林黛玉和三春姐妹偶尔一玩,并不怎么喜欢和贾府的交际太深,哪里会往贾母身边凑,贾老太太身体康健如今是一定的,只是有没有总是惦念贾元春她却是不知道了。
不过这么说话总是没错的,薛宝钗进宫前王夫人和贾母并没有找过她,想来也以为凭她的身份,来待选不过是走个过场,哪里想过她竟然能被选中呢。
贾元春又是落泪了,虽然连忙抬手擦了擦眼睛:“还有我的幼弟宝玉,我进宫时他还小,也不知道如今如何了。”
薛宝钗又将贾宝玉的事捡了一些说给她听,说林黛玉入了府中,同贾宝玉和三春姐妹一起住在碧纱橱中,一同进学一同玩耍,当然,她并没有说自己一住进贾府,老太太便叫三春姐妹搬出了碧纱橱,只留贾宝玉和林黛玉住着这样的事。
说罢,薛宝钗拿出了一个荷包塞到了贾元春手中:“这里是一些身外之物,大姐姐在宫中呆的久了,也不知道需不需要打点什么,因我入宫之时以为自己并不会入选,是以母亲只叫我准备了这一个荷包,若是有机会见到大姐姐,便给你,有备无患。”
只是这话圆不上先前说的贾母对她甚是惦念的话,要是薛宝钗真心冲着不落选来的,贾母和王夫人怎么都要拜托薛姨妈一番,叫薛宝钗找机会见见贾元春。
只因当初薛宝钗和薛姨妈一家表现出并没有什么的样子,以薛宝钗皇商的身份,就算她再怎么钻研也难以入选,所以贾母和王夫人都没将她入宫待选之事太放在心上,在她们看来,薛宝钗落选才是正常的。
不过这次薛宝钗铁了心要入选,不仅说动了薛姨妈支持她,让薛蟠替她打点,还让薛蟠去走了水二爷的门路,虽然水二爷如今并不在京中,但是留下了人联络,薛蟠厚着脸皮求上门去,水二爷不知思考了什么,也没有拒绝,并且还回了话说会帮忙传话。
要知道,薛宝钗的身份本不够格入选第三轮中的,她能到福安郡主身边,恐怕少不了水二爷的出力。
薛宝钗并不想将这些话解释得太清楚,贾元春即便心中有疑惑,但她不知道的事情太多,所以也没有办法问什么。
薛宝钗道:“元春姐姐,不知道那位带我来的宫女是何人?我怕在这待的时间久了,叫人怀疑。”
那位宫女只出现过两次,第一次便是第二轮结束的时候她来替贾元春传话,而第二次便是这次她带薛宝钗来见贾元春。
薛宝钗不知道她是何人,总觉得心里不安稳,贾家终究是要被圣上清算的,这和薛家不同,薛家是商户,最多有些利益勾联,可贾府不一样,那是圣上权柄的角逐,圣上不可能放过贾府的。
除非贾府也向圣上投诚倒戈,他们做不到,因为不仅有他们自身,还有贾府的姻亲和各类关系,不是说能断便能断的,所以也只能以向圣上送妃子的方式。
可一个女人,难道就能左右得了圣上吗?那是不可能的,那不过是贾府一厢情愿的想法,就如同贾元春被贾府一厢情愿的想法送入了宫,可如今也不过是女官,不是妃嫔,能不能成为妃嫔,也得看圣上的意思。
薛家之后何去何从,不也得看圣上的意思,她又怎么敢和贾元春这个注定要成为圣上和贾府之间的牺牲品走的太近。
贾元春只以为薛宝钗是担心她们私下联系的事被泄露出去,影响了她在福安郡主身边伴读的事,安慰道:“宝钗妹妹不用紧张,那位宫女,乃是当初我入宫时同我一起入宫的贴身大丫鬟,名为抱琴。”
“她也不是什么粗使宫女,只是为了替我联系你而特地过去的,我在宫中待了这么多年,这点事还是做得到的。”
薛宝钗心头一跳,下意识露出一个安心的笑来,心里却有些惊讶。
这点事说得轻松,但到底是向郡主小选伴读之人的宫殿里换人塞人,没点手段如何能毫无动静的就将事情办成了,看来贾元春也不可小觑。
薛宝钗心里更是警惕:“原来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第32章
贾元春还想再说什么,旁边却有脚步声传来。
那位叫抱琴的宫女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好姐姐,快用饭了,这是做什么去?”
一个宫女的声音隐隐约约的回答道:“昨日休息来这出逛了逛,丢了个东西,今日找不见了才想起来,赶紧来找找。”
抱琴大声道:“哟!在这儿丢了东西可不是好事,姐姐丢了什么东西,我也来帮你找找。”
贾元春听到有人来了,也不再拉着薛宝钗说话,悄悄的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便轻轻的拉着薛宝钗从另一条路绕开了。
直到走到了园子的入口,贾元春瞧着周围没人,这才放开了薛宝钗。
贾元春开口道:“宫中规矩森严,虽然我们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到底被人家撞见不好,今日叙旧便先到这里,宝钗妹妹赶紧回去吧。”
薛宝钗巴不得早点走,听到这话,连忙道:“那我就先告辞了。”
这园子她不认得,不过这回去的路还好她还记得,薛宝钗淡然的踱着步回去,淡定的就像她只不过是出来散散步罢了。
一路上并没有引起谁的怀疑,薛宝钗直到走进了房门才松了口气。
她如今住的地方旁边便是那位同为福安郡主伴读的李小姐,这位李小姐性格安静,只喜欢闷头看书,薛宝钗出门散步前还假意邀请她一起去,不出所料的被拒绝了。
她们这一批人选的身份应该都不算特别高,像贾元春那样入宫还能带贴身大丫鬟的待遇可没有,所以每间屋子也就一个人在住,屋子里有没有人,有没有动静,都会被看的一清二楚。
这位李小姐还真的是待在屋子里没有踏出去的模样,虽然了解她的谨慎,在被派来的嬷嬷的教导中有一条是不允许随意走动,但是也不会真就将她们都关在这一处宫殿里不许出门,所以周围几座宫殿和园子她们都是可以去的。
其他郡主们的伴读也都暂时住在这里,虽然没有大家都挨在一起,可是距离也不是很远,大概可以听到动静,她们其他人多少都出过宫殿的门。
好不容易进了皇宫,又是被允许的情况下,谁能抑制住这点儿好奇心呢?
薛宝钗瞧着这位安安静静不为所动的李小姐,倒是真有些好奇那位福安郡主选人的心思了,伴读说的好听,可因着郡主们到底年纪还不算大,其实更多的也是玩伴。
福安郡主的年纪也不是很大,正是爱玩的时候,像林黛玉那样爱看书的妹妹平日里也少不了同姐妹们一起玩乐,她怎么偏偏选了最安静的两个伴读?
薛宝钗的安静尚且能说的上一声成熟稳重,毕竟她的心理年纪在哪里,要让她陪小姑娘玩,她也不是不行的,在贾府她就陪着林黛玉和贾宝玉她们玩不是吗?
可这位李小姐是真的说得上闷了。
薛宝钗做自己的事情之余,不由得多关注了几分。
学习宫规的日子一晃而过,第二日她们便要被带到郡主们面前了,郡主们也就之前第三轮选伴读的时候露过面,只匆匆一眼,薛宝钗看不出那位福安郡主是个什么性子。
不过想到明日便要被带去福安郡主面前,薛宝钗想了想,到底还是拿出了几张纸,写下了一些东西,装进荷包里面。
商人之女原本是十分低微的身份,即便她是皇商也是如此,不知道那位水二爷到底为什么要同意帮她一把,让她成为郡主的伴读,但想来应该不会就这样让她成为郡主伴读之后便不管她了。
在这宫中,无依无靠的薛宝钗十分没有安全感,也很担忧会有谁突然出现盘问她一些事情,毕竟她现在在皇宫中,要说离圣上近不近,那也是算近的,既然涉及到了圣上,那自然是什么都要排查清楚。
而她身上偏偏就有解释不清楚的事情,那些胭脂香皂和香水方子倒也还好说,可是那牛痘之事,薛宝钗心中至今没有个底。
因为有些担忧,直至夜深了,薛宝钗仍没有睡着,只是吹熄了烛火,静静的靠在窗边思索着。
今晚的月色很好,月光落入窗内也有些光亮,薛宝钗就这样在黑暗中静坐着,也看得清外面的事物。
忽然,一个黑影一晃而过,薛宝钗心里一惊,连忙蹲了下来。
她刚刚坐在窗边,虽然坐在阴影里,但是她看外面看得十分清楚,所以不知道外面的人有没有看见她,而在她蹲了下来之后,那人影并没有向她这边靠近,薛宝钗便放下了一部分心来。
但是她的心中仍旧十分心惊胆战,因为她看得很清楚,那道黑影是一个年轻的男子,说是男子也不合适,他看起来年纪也并不是很大,说少年更合适一点。
并且虽然只是一晃而过,可是看他的穿着打扮并不像是太监的样子,即便是太监在这个时间跑到这个地方来,也显得十分奇怪。
更奇怪的是,薛宝钗和李小姐所住的屋子距离其他人都有些距离,所以在那人轻轻敲了敲李小姐的房间门之后,别的屋子是听不见的,就连薛宝钗也只是因为站在窗边才听见了微弱的动静。
在这一片寂静中,薛宝钗听到李小姐一声惊呼,随后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那人似乎也奇怪地守着规矩,并不进入李小姐的房间,两人便就站在门口说起话来。
薛宝钗听见那少年说道:“怕你明日去福安郡主身边害怕,今晚特地来安抚你,与你说说话,你别担心。”
薛宝钗有些莫名,这少年和这位李姓的小姐到底是什么关系?说话竟这般亲密,更何况这半夜三更的还是在皇宫中,他竟然胆大包天的跑到秀女的屋子外来。
只听那李小姐骂道:“你别乱来,谁需要你安慰了?你赶紧回去吧,要是被人发现了,可就不好了。”
不等那少年说话,李小姐又道:“如今,我成了福安郡主的伴读,要是我努力的话,说不定之后可以随着福安郡主一起出宫,她要是嫁人还留着我,我便要陪她一起嫁人,总之,我以后与你并不会有什么联系了,你快走吧。”
这话的信息量颇大,惊得薛宝钗眼珠子都差点掉下来,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在这个地方撞破一桩少男少女私私相授之事,这便是在宫外的贾府里都难见的。
只因这样的事十分的不光彩,单凭后期抄检大观园的事便看得出来,在这世道私私相受这等事后果是如何的严重?
谁能想到,在这规矩森严的皇宫,竟然还出现了这样的事情,并且一个是郡主的伴读,另一个少年虽然不知道是谁,但他能自由出入这里,应当也不是什么普通的身份。
薛宝钗的呼吸都轻了几分,生怕自己被他们发现了,她如今的处境本就不好,再卷入这样的事情里,怕是麻烦更大。
那少年听了他的话,生气道:“如何与我没有联系?你以为凭你家的身份,怎么会被点做福安郡主的伴读?”
李小姐惊讶了一声:“啊,你是说?难道是你?是你助我成了福安郡主的伴读,你究竟是谁?你不是皇商之子?”
皇商之子?薛宝钗听得扯了扯嘴角,什么样的皇商之子能够大半夜的出现在皇宫之中,还敢进入秀女们的宫殿,敲郡主伴读的房门?
李小姐的声音带着哭腔:“你居然骗我,还骗了我这么久,你究竟有什么目的?算了,我不想听了,你赶紧走吧,大半夜的在这里,要是被人发现了就不好了。”
那少年冷冷道:“我要是不骗你,你家如何肯对你放手,如何会将你送进宫来?”
“想要使人替代入宫的法子,他们都想得出来,可真是胆大包天,连欺君之罪也敢犯。”
薛宝钗轻轻地捂住嘴,眨了眨眼,这可真是又不小心听到了一个劲爆的消息,使人替代入宫?欺君之罪?难不成这位李小姐入宫的身份差点被别人给替代了?是什么人竟然胆子这般大。
那李小姐听那少年讲这话,连忙捂住他的嘴,把他拉进了屋子关上门,随后便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薛宝钗听得不真切,想来也是刚才那少年说出的消息,刺激到了那位李小姐,她才敢做出如此大胆之事。
这两人进了屋子倒是好了,薛宝钗终于敢扒着窗台站了起来,她方才蹲着,脚都快蹲麻了。
只是一站起来,便瞧见另有一人就站在她的窗边靠着,因为靠着的那方正是薛宝钗蹲下的那方,她并不知道这里靠了一个人。
起来的那一刻,见到这人,薛宝钗吓得差点尖叫出声,还是方才捂嘴的行为先于嗓子行动,一下子便自己捂住了自己的嘴。
这人却更是不同了,他是一个男子,并且还十分可以肯定的是,他并不是一位太监,是一位及了冠的年轻男子。
他比那少年更潇洒,瞧见薛宝钗了,只淡淡地笑了笑,并不惊慌,伸出手指敲了敲薛宝钗的窗檐,问道:“你都听到了?”
薛宝钗僵硬着,不敢答话。
那男子便自顾自的道:“那个姓李的小姑娘虽是家中嫡女,可是生母早逝,又有继母生了家中唯一的男嗣,继母不慈,不愿好好替她寻一场婚事,而这入宫待选之事的好处更是不愿意让她得到,便妄图以家中庶女替代,如此胆大包天的欺君之事,这继母也做的出来,想来一定是如豺狼虎豹一般的心狠手辣之辈。”
“可怜平郡王世子芳心暗许,背后不知道使了多少力气,才叫她成功被选到福安郡主身边,想必此后两位有情人倒有机会时常见面了。”
那位少年竟然是平郡王的世子?福安郡主的哥哥?
薛宝钗不知这人是何意,但他说出此等事情的语气却十分的玩笑,这等严肃的事情说的十分的轻挑,薛宝钗不禁对他又警惕了几分。
薛宝钗忍不住道:“今日我未曾听过什么人说话,也未曾见过什么人,还请你速速离去。”
那男子笑了笑:“我都已经站在你的窗边,你觉得你说这些话有用吗?”
他扣住薛宝钗的窗台,就要进屋来,薛宝钗连忙伸手推了他一把。
情急之下,她完全忘记了此刻自己这具身体的力量,与一个成年男子的力量有多大的差别,那一推,那人根本就纹丝未动,只是停住了要进屋的模样。
他笑了笑道:“你如此希望留在宫中,现在还成功成为了福安郡主的伴读,如今要是被人知道,你夜半与男子私会,你觉得你会有什么下场?”
第33章
薛宝钗攥住了拳头,有一瞬间的惊惶。
除了她是穿越的这件事,让她能知道稍微多一些的信息之外,她没有任何过人的能力,无力面对现在的情形。
这个人说的很对,如果他故意吸引人来这里,隔壁的李小姐和平郡王世子未必会有事。
这里到底是外围宫殿,无论是距离嫔妃住的地方还是皇上住的地方都远的很,所以守卫也没有那么严格,平郡王世子既然敢来,自然也不会真的没脑子到没给自己留后手。
何况李小姐是福安郡主的伴读,只要福安郡主足够清醒,就知道她应该怎么做,虽然她和世子并不是一母同胞,可是她也不会对世子的地位造成威胁,她只是个女儿,她只需要和世子交好,只要福安郡主没有意见,李小姐的事没被抓到实证,一点风声吹不动她作为福安郡主伴读的地位。
可薛宝钗却未必没事了,她可没有像平郡王世子这样的后台,何况面前的人明显是在针对她。
薛宝钗强忍着心情平静道:“你意欲何为?”
那人笑了笑道:“怕了?”
他并不说威胁薛宝钗的目的,这让薛宝钗更加警惕。
薛宝钗面色平静:“惊动了人,我不好,你也未必能得到好处,还有隔壁那对有情人,本可以悄无声息的处理他们的事情,被你一搅和,怕也会惹上大麻烦。”
“我不可能得罪过你,你又何必找上门来故意威胁我,你有什么目的,直说便是。”
那人打量了薛宝钗一眼,似乎是在评估些什么,随后突然开口道:“一年前金陵府尹打拐,揪出了一伙人……”
薛宝钗眉头一跳。
“一月前,清虚观的观主上报,在你哥哥薛蟠的府邸发现了未入籍的修行者……”
薛宝钗沉默不语。
“你自风寒中病危,随后奇迹般好转,而后薛家忽然拥有了不知来处的方子,香水……还有牛痘……”
薛宝钗忽然开口道:“原来是牛痘的结果出来了?”
她抬眼看向窗前的人,问道:“你是谁?是水二爷的人,还是圣上的人?又是以什么身份站在这儿,向我打听这些事情?”
那人挑了挑眉:“打听?薛小姐,若不是看在牛痘的事是真的的份上,如今就不是我站在这儿打听,而是你在牢里被审讯了。”
薛宝钗此刻已经没有了方才惊慌的心思,甚至有些果然如此的平静,她道:“正是因为牛痘的事是真的,所以我才问你是圣上的人,还是水二爷的人。”
“是圣上的人和水二爷的人,难道还有什么区别吗?水二爷也不过是替圣上办事而已。”
薛宝钗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若是水二爷的人,即便你审讯我,我也只能说,方子都是真的,我不过替薛家求一条活路罢了。”
那人沉思了一瞬,继续问道:“若我是圣上的人呢?”
薛宝钗继续回答道:“若你是圣上的人,那我就能说,方子都是真的,我想替薛家求一条活路,但我还有更多的方子,也想替我自己求一条路。”
那人没有再说话,定定地站在窗前,月光落在他的脸上,薛宝钗清晰的看见了他的容貌,略微皱了皱眉。
这个人……看起来不像是底下办事的下人。
薛宝钗这样思忖着,隔壁忽然传来开门的声音,薛宝钗只觉得眼前一闪,那人便从窗边消失了,薛宝钗连忙蹲了下来,继续藏在窗下。
隔壁的平郡王世子轻声地出了房门,不知道他和那位李小姐说了些什么,李小姐也没有再像方才那样激动,只静静的将他送了出来,便将门关上了。
随着平郡王世子轻声的离开,四周又陷入了寂静。
薛宝钗轻轻的扶着腿站了起来,在窗边又定定的站了几刻钟,那离开的人却也再也没有回来,薛宝钗皱了皱眉。
此时已经到夜深了,薛宝钗便也不再等那人,窗户小声的关上,便回去倒头睡觉了。
总之该说的都说了,反正她也没有什么别的神通,自己就是一个凡人罢了,只等着男人回去回话,再看他们怎么处置自己吧。
……
……
接下来的日子,薛宝钗过得很平静。
那天晚上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她和李小姐顺利的被安排到了福安郡主身边做伴读,福安郡主也是个十分安静的人。
大多数时候,她们只需要在夫子上课的时候陪着福安郡主一起上课,下课后陪着福安郡主一起做功课,其余的时间,福安郡主并不喜欢她们跟在身边。
旁的伴读多少要陪着郡主们玩耍,甚至要贴身服侍郡主,但福安郡主不爱外出玩耍,她的玩耍方式都十分文雅,读书作画,吟诗下棋,这点事情和薛宝钗之前在贾府中与林黛玉她们一起玩耍时做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区别。
而至于要人服侍,福安郡主也不会叫她们服侍,福安郡主更喜欢用自己身边的丫鬟们服侍,与其说她们是陪伴在福安郡主身边的玩伴伴读,她们两个更像两个摆设一样。
对于这样的境况,李小姐倒是松了口气,十分的适应这样的安排,可是薛宝钗却有些皱眉了。
她努力入宫当选伴读,可不是为了做一个可有可无的摆设的,只是真的没想到,福安郡主的性子竟然这般特别,她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到办法让福安郡主能看重她。
若说被郡主看中有什么好处,那就是她们这些人在宫里是不能随意走动,甚至向宫外传递消息的,可是郡主却能安排人去别的宫殿送送东西,或者说向宫外传信,当然,这样的举动自然都是被圣上允许过的。
若是薛宝钗能得郡主看重,有了这样的机会,无论是在宫内走动,还是与宫外联系,都有正当的理由,行事也自然方便许多,可惜,福安郡主并不给她这样的机会。
薛宝钗也不着急,她想着福安郡主这样的安排,好似有一部分是因为李小姐的缘故,想来是因为那位平郡王世子与福安郡主打过招呼了,这样舒适的状态,正是李小姐想要的。
不过福安郡主也是好脾气,毕竟这伴读都是圣上为她们安排的择选的,为了平郡王世子有些荒谬的感情,她竟然也就这样平静的接受了。
并且为了不让李小姐感受到区别对待,她也一同放弃了薛宝钗这个伴读,不过本来薛宝钗的身份恐怕也不是很能叫她看得上眼,薛宝钗猜自己能被选上伴读,背后应当也有水二爷的原因。
只是那日那人并未说清自己究竟是圣上的人还是水二爷的人,就那样销声匿迹,并没有再出现,薛宝钗安安静静的在福安郡主身边待了一段日子,就连贾元春也没有再出现过。
正觉得奇怪之时,那位叫抱琴的宫女又联络了薛宝钗,说让薛宝钗去上次的花园相见。
那位叫抱琴的宫女是借着给各位郡主送皇后的赏赐时出现在薛宝钗面前的,因为不能待太久,她匆匆的与薛宝钗说了这句话,便立刻要薛宝钗答复。
薛宝钗皱了皱眉头,说道:“皇后娘娘刚赏赐了郡主,福安郡主是个用功的,恐怕这些时日都得叫我们陪着她更努力用功了,我怕是找不到合适的时间出来。”
薛宝钗给了抱琴婉拒的答复,抱琴的样子有些意外,但也只是愣神之后点了点头,随后说道:“圣上这些时日不太忙,常往后宫走动,尤其是皇后的凤藻宫,贾女史也只是想请您帮忙给家中传话,带些物件罢了。”
薛宝钗皱了皱眉,夹带物件,没有如同郡主这般被光明正大允许的,这样的事宫里私底下其实也恐怕有些门路,不过是贾元春身在皇后的凤藻宫中,一举一动,都要更慎重罢了,所以才不敢找那些人的门路。
可是找她也没用,薛宝钗如今自己本也被别人盯上了,虽然不知道那销声匿迹的人究竟还有没有在关注她,但薛宝钗还是不想为了贾元春冒险,她本也没必要这样做。
她原本就打算只要能顺利留在宫中,就想办法和贾府掰扯开来,虽然因为薛姨妈的关系,到底和贾家是不能完全划分清界限的,并且这些年他们互相勾连,实在是有太多的纠缠,可是既然如今打定了主意,要投靠圣上,该有的态度还是得有。
薛宝钗只好为难的对着抱琴说道:“不是我不想帮贾女史,若是你能在这边打听一番,便知福安郡主的性子与其他郡主不太一样,并不喜好玩乐,也不怎么对外交流,所以我们没有机会帮郡主给宫外送东西,甚至连出了宫殿走动的时候都少。”
“可能是我们才刚刚入宫,不得福安郡主信任的缘故,若想要福安郡主敞开心扉,能够看中我们,指使我们帮忙做一些小事,恐怕还得待上好长一段日子。”
抱琴不知道相信了薛宝钗的话没有,只是面上的表情似乎是相信的模样,她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既然薛小姐不方便,那也没有什么,贾女史不过是太过想念家人罢了。”
“在宫中待了这么些年,与宫外几乎完全隔绝,平日里也没有什么渠道能够得知家中人的消息,好不容易盼到了有亲人进宫,免不得勾起了贾女史的一些思念之情。”
抱琴叹了口气,对着薛宝钗道:“薛小姐以后在宫中待久了,想必就能理解贾女史的心情了。”
薛宝钗轻轻一笑,满怀关切的看着抱琴说道:“姐姐替贾女史传了这么几次话,我还不知道姐姐叫什么名字呢?”
抱琴似乎并不知道贾元春已经对薛宝钗介绍过她,听了薛宝钗的话,笑道:“入宫前叫什么已经不重要,如今他们都叫我石姑姑。”
第34章
“石姑姑?”
宫中的宫女,年龄小的姐姐妹妹相称,年龄大的叫嬷嬷,而快到了出宫的年纪却并未出宫的不大不小的宫女,会被其他的人叫做姑姑。
贾元春已入宫多年,她入宫时也不过是个年纪小的姑娘。那时候作为她的贴身丫鬟入宫,是为了照顾她的,年纪自然也比贾元春大些,才是合理的。
如今,贾元春已在宫中蹉跎了好些年头,抱琴比贾元春的年纪还大,虽然还没有到二十五岁,但想来宫中的日子也不好过,所以看起来已过了二十,却也不再有什么青春靓丽的感觉了,被人叫一声姑姑,倒也是合理的。
只是她不告诉薛宝钗她叫抱琴,而告诉薛宝钗她叫石姑姑,这对主仆,也不知道在这宫里卖的是什么官司。
薛宝钗笑道:“石姑姑只顾着帮贾女史传话,诉说贾女史的思家之情,那石姑姑自己呢?”
她能作为贾元春的贴身丫鬟一同入宫,应当也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普通身份吧,贾府中得用的姑娘家,不是在贾母身边出来的,就是贾府的家生子,这位抱琴应当也是有来头的才是。
只是抱琴似乎并不想提及太多关于她自己的事,只是对着薛宝钗道:“时候不早了,我不能在这里待太久,便先走了。”
“以后若是有机会再来寻薛小姐说话吧。”
薛宝钗送走了抱琴,收好了赏赐的物件。
皇后娘娘并不吝啬,既赏赐了郡主们,也赏赐了郡主们的伴读,所以抱琴才能找到机会来与薛宝钗说这些话。
忽然之间,薛宝钗收拾东西的时候顿了顿,皇后娘娘赏赐了一套陶瓷茶盏,本是赏赐给郡主的,不过郡主年纪还小,也不爱喝茶,倒是李小姐和薛宝钗有些喝茶的习性,于是便将茶盏分给了李小姐和薛宝钗。
按理来说,那样的物件,是皇后娘娘赏赐给郡主的,又是郡主临时起意,赏赐给她们两个伴读的,应当不会有人动什么手脚吧。
可是薛宝钗莫名的有些怀疑,这茶盏自然是一套杯底杯身杯盖,薛宝钗甚至不需要找什么机关,轻轻揭开杯盖,便看到茶盏中放着一个小纸条。
不知道是什么人这么大胆,薛宝钗狠狠的拧了拧眉头,有些不好的预感。
她伸手将茶盏中的纸条拿了起来,上面写着:今日正午,老地方。
薛宝钗有些莫名其妙,她原本以为这字条是上次那个胆大包天的男人,如今终于想起她来了,于是塞在这茶杯中,让她看见的。
可是这莫名其妙的七个字,又令薛宝钗十分怀疑了。
“老地方?老地方是指什么地方?”
薛宝钗才来宫中没有多久,能有什么老地方,若是说能称得上老地方的,也就那一处,是薛宝钗之前与贾元春见面的地方了。
虽然第一次见面是因为贾元春她才去的,但是去了那次之后,她也察觉到了这个地方的好处。那里是假山之景,有人会去散步,倒也不会引人怀疑,甚至有时候就坐在那里,在两个假山的夹缝之中,静静坐着,只要不是目的地就走到这个地方,人也看不见她,她就坐在那里,还能听到不少宫中的小消息。
虽然不过都是一些小道消息,真真假假的也未必对她有用,有时候也不过只是一些宫女间的八卦,但有时候也偶尔会透露一些圣上和妃嫔的消息,就连贾元春的小道消息,她也听到过。
更何况,往这处花园散步并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因为这处花园有些大,但是又离宫内重要人物的宫殿太远,所以都成了他们这些不重要人的小乐园。
不只是这偏远宫殿的宫女们爱往这处逛,如今这处也算是成了郡主们的伴读们时不时走两步的去处。
不过因为其他的人没有被宫女们带领过往假山深处钻,她们走的都是花园亭台的路,并不知道还有假山之间的小道这般可以听到一些小道消息的地方,到是方便了薛宝钗。
若是有什么老地方,也只有这处算得上了。
为什么薛宝钗没有怀疑这个字条是贾元春留给她的?因为这字条上的字迹笔力遒劲,很明显是一个男人的手笔。
这纸条又在皇后娘娘赏赐给福安郡主的茶杯之中,能将手伸到这般深的,除了圣上和似乎是为圣上办事的水二爷的人,似乎也没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皇后赏赐的东西中加些东西了。
虽然薛宝钗没有任何的证据,只不过是直觉,但这直觉也令她有七分的肯定。
只是让她莫名的是这今日中午四个字。
“今日正午?”
皇后娘娘刚因为各郡主的学习进度令人欣喜,这才在一大早派人过来赏赐了各位郡主,并且放了她们一日的假,今日便不用进学了。
若是其他的郡主得知了这样的消息,倒有可能带着伴读们去玩,或者说自己玩,直接放伴读们的假,可福安郡主却不是这样的性子。
得到了皇后的赏赐,福安郡主只会更加安静,更加努力,不会因为这一日突如其来的假期而放松自己的要求。
而她和李小姐往往也会在这个时候继续陪着郡主在屋中学习,怕是只等郡主那边清点完皇后的赏赐,会将她们叫到屋中去了,哪里有可能会放她们假呢,等到正午时分,恐怕还会将她们留下来一起用膳,薛宝钗根本就没有出去的时候。
可这样一来,若说这个字条是她猜测的那人放的消息,倒是有些奇怪了,他连平郡王世子的性子都摸得那般清楚,怎么会不知道福安郡主的性子呢?
其实那日过后,薛宝钗便已经猜到那个人不是特地来找她,并且威胁她的,不然怎么会有人威胁到一半便消失得了无踪迹了呢?
恐怕那日他是为了平郡王世子而来,平郡王世子不是个傻子,却有能力进入到当时待选秀女的住处,所以说薛宝钗猜测他是使了些什么手段,可他也不过是一个少年,能有多大的权利来做下擅闯皇宫之事。
除非有人猜到了他会做这样的事,并且对他这样的行动给予了默认,这个人会不会是圣上?薛宝钗不知道,毕竟她是真的不了解如今的这位圣上究竟是个什么性子。
但事后一想,便知道当日站在那窗前威胁她的这个人,恐怕就是特地来看顾平郡王世子,怕他闹出什么动静的,虽然默认了他做出这等鲁莽之事,但还是不放心安排了人来看着他。
不然这偌大的皇宫,哪能真由得一个男子想进便进,想出便出,即便那平郡王世子还没有及冠也是如此。
想不明白,薛宝钗便也不想了,只默默将这字条撕碎了,随后泡在茶杯里。
来了郡主的身边之后,虽然有服侍的人,但却并不是贴身服侍她们的,那位李小姐不喜欢旁人随便进她的屋子,让服侍的人也不过每日早晚来打扫一番,其余的时候便在外间候着,没有李小姐的吩咐,便不会进去。
薛宝钗也不喜欢自己不信任的人老在自己身边,便也跟着那位李小姐有样学样。所以她将这纸条泡在茶杯里,污了字迹,暂时是安全的,反正这会儿不会有人进来打扫,等到晚上她能回来了,屋内可以点燃烛火,那时候再将字条捞出来,放干再烧掉便好了。
“李姑娘,薛姑娘,郡主请两位过去。”
不出薛宝钗所料,福安郡主的房中果然有人请她们过去了。
薛宝钗一直保持低调,她的身份本也不如李小姐这般家中有些官职的,便事事以李小姐为头,见李小姐出了门,她也跟着一起出了门,一起往福安郡主的地方走去。
福安郡主见了她们,却说道:“因为我性子喜静,好似这些时日,你们都没有好好出去逛过,今日便设宴在小花园处的亭台内,我们一起去用过膳后,各自散散步吧。”
薛宝钗心里惊讶,面上却没有露出什么表情来,她抬眼看了一眼福安郡主,不知道福安郡主是否是故意的,还是说这是巧合。
福安郡主也看着薛宝钗,两人事先对上了眼,可福安郡主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似乎提议去花园的亭台中用膳,不过是一件临时起意的小事罢了,并没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但就是这般平静的模样,才更叫人觉得不寻常,薛宝钗觉得,福安郡主应当是知道那纸条的事情的,只是如今福安郡主什么都没有说,也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薛宝钗也只好一起当个不知情的人。
李小姐并不知道福安郡主和薛宝钗的眉眼官司,听到这话,也只温顺的回答道:“是,多谢郡主。”
薛宝钗也跟着回答道:“多谢郡主。”
福安郡主笑了笑:“不必谢,既然要去花园里用膳,那你们先回去收拾一番吧。”
这不是郡主们第一次在花园里用膳,宫中规矩森严,但却不会在这种地方森严,在花园里用膳也是一种意趣。
只是一般这样的事情都是别的郡主来做的,福安郡主却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不过借着皇后赏赐的这次机会,做这样的事情也并不突兀。
薛宝钗重新回了房间,换了一身适宜在花园里走动的衣裳,想了想,又将装在小匣子里的白纸叠了起来,塞在了袖子里。
重新关上了小匣子,并且上了锁,将钥匙带在身上。薛宝钗呼出一口气,不知道那人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出现。
“但是想来,应该距离我有机会见圣上的时候不远了。”
第35章
福安郡主命人将午膳摆在亭台之中,如今天气正好,不冷不热,只有些许的微风。
一行人用过膳后,福安郡主说道:“我这个人性子喜静,不爱出来走动,倒是让你们也拘在屋子中。”
“今日得空,我难得来逛逛这花园,你们也一起逛逛吧。”
但福安郡主并不是叫李小姐和薛宝钗陪她逛:“我喜欢一个人走动走动,刚用过膳,你们俩也自行去散散步吧,今日便算你们放假,你们好好看看这花园的景色如何?”
李小姐和薛宝钗应声的:“多谢福安郡主。”
这花园中有山有水有花圃,福安郡主直接往水亭边走去了,李小姐瞧了瞧,便只身往花圃中走去了。
走之前还问了问薛宝钗:“薛小姐,可要与我一同去看看花?”
薛宝钗淡淡的笑道:“你不常走动,我却是个爱出门的,那些花我已都看过了,难得又出来,我打算去假山那边瞧瞧,就不打扰你赏花的雅兴了。”
李小姐见薛宝钗拒绝了她,也没有强求,她本身就喜欢一个人,并且她的性子与薛宝钗的性子到底是有些不同的,她隐约能感觉得到,所以她平日里与薛宝钗的关系只是保持礼貌,并不怎么亲近。
待福安郡主和李小姐都走之后,身旁只剩下薛宝钗和跟着薛宝钗服侍的宫女。
薛宝钗于是道:“刚用过膳,我去散散步便回,你们在这里歇息着等我就行。”
怀着不知道如何形容的心情,薛宝钗小心翼翼的靠近了她的老地方。
事实上,这个所谓的老地方,她也只来过两三次而已,第一次是因为贾元春,第二次则是她想来找找路,因为当时觉得这个地方说些私密的话很合适,结果当时便听到了一些小道消息,于是第三次她便有意识地往这处来,也得到了一些小消息。
只是后来跟着福安郡主能够出来的时间少了,她也就没有再特意往这出来,不过如今再来这里,她也还记得这里的路。
假山内的小路弯弯绕绕,薛宝钗一转身,便走到了所谓的老地方,那个男人果然就站在那里,只是这次他穿着太监的衣服。
看见薛宝钗如期而至,那人笑了笑:“你倒也真是大胆。”
薛宝钗眼神闪了闪道:“你不过是个太监,我怕什么?”
这话当然是故意讽刺他的,这个人一看就不像是个太监,只是他如今穿着太监的衣服。
那人也并不觉得生气,而是问道:“上次你说你还有别的方子,是什么方子?”
薛宝钗还未说话,他便继续道:“你哥哥宅中的那妖道和那到处装摇撞骗的一僧一道已被清虚观收服,世上虽有怪力乱神之事,但普天之下,莫非皇土。既然行走在这人间,无论什么妖孽,都得在皇权管辖之下,你说呢?这位不知从何处来的小姐?”
薛宝钗并不惊讶这人已经猜到她不是原本的薛宝钗的事了,所以即便面前的人这样问话,她也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
那人见薛宝钗表情淡然的样子,继续说道:“圣上也并非毫无怜悯之心,要将一切非我族类赶尽杀绝,上天有好生之德,有些事物既然存在,必定合理,给一条生路也是无妨,只看这些事物对世人是有益还是有害?”
“若是有害之物,自当除之而后快,若是有益之物,放她一条生路,由她在人间修行。”
“你混入皇宫之中,究竟是抱着什么目的呢?”
那人也不与薛宝钗弯弯绕绕了,直截了当的问了出来。
薛宝钗挑了挑眉头道:“你以为我是妖物?”
那人不置可否,也不回答薛宝钗的话,只是盯着她,防备着她是否会突然有什么举动。
薛宝钗摊了摊手:“我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女子罢了。”
当然,薛宝钗说这样的话并不能令他相信。
于是薛宝钗继续道:“大人既然将话说的这么肯定,想必已经查探了我很久了,请问我是否有过害人之举呢?我是否做过对我附身之家有害之事呢?”
“光我自己说我无害,那不可信,大人应当也已经查过我了,我问大人,我是否做过这些事呢?”
那人嘴唇微动:“目前看来,并无。”
薛宝钗微微笑道:“至于说我为什么要躲进皇宫之中,有什么目的,那便是冤枉我了。”
“大人也收拾了那妖道和那一僧一道,这说明他们有神通是真的,大人应当也查探过我,我没有什么超出凡人的手段,那也是真的。”
“可我呢,替薛家测算命运,令他们摆脱抄家灭族的局面,却没有旁的手段,那妖道是不是冲着我来的,我并不清楚,但是那一僧一道,恐怕是冲着我来的,所以我不得已只能躲入皇宫之中,借龙气庇佑我自身,我并无冒犯圣上之意。”
既然这人如今站在她面前,戳破了她的身份,想必之后也会对薛姨妈和薛蟠进行试探,若只是悄悄试探也就罢了,若是他们挑明了,她不是真正的薛宝钗的话,薛蟠和薛姨妈恐怕也会怀疑她的身份,若到时候他们将她之前所托辞的做梦之事告诉这人,恐怕也不能取信他们。
毕竟她所知道的信息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梦境,便可以解释的清楚的,他们这样的人查探的越多,知道的越多,对于这等事也就越多疑,也不会轻易相信薛蟠和薛姨妈的说辞。
倒是如今,薛宝钗编造的自己能测算命运的手段,更能令他们深信不疑。
“何况我如今不过是一凡人之躯,就算能测算命运,又能测算的了多少呢?我并没有剩下多少修为,我着实是无害的。”
“我不过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才占据了这位姑娘的尸体,并没有主动加害于她,还为了还清占据薛家躯体的恩情,我也替他们求了一条生路,如今我也不过是想在圣上面前,为自己求一条路罢了。”
那人不知道是信了薛宝钗的话,还是没有信,只是略一思考,随后道:“你要求路是要想走什么路?是修行之路?还是普通的凡人之路?”
若是修行之路,那人怎么敢保证薛宝钗不会像那妖道和一僧一道一样,在修行出了神通之后,便妄想插手凡间之事,据他们所知,这一僧一道已经插手到了林如海的后辈和贾府的后辈身上,一个是累世侯爵,一个是国公府邸,谁知道他们究竟是想做什么?
而普普通通的凡人之路,难道就这样放任薛宝钗如同一个普通女子一样出嫁生子?可是他们不知道薛宝钗的手中到底还有多少方子,那些方子又是真的无害,还是有别的作用的?
能拿出牛痘防治天花这样的方子,是不是能拿出别的什么方子震动天下呢?
薛宝钗是一个不可控的人,若要让他们就这样放任她,别说圣上会不会同意,其他的人就算是为了圣上和天下安稳,都不会随便同意的。
薛宝钗也不知道是不是明白这点,对着他道:“我既不想走修行之路,也不想走普通的凡人之路,我说过我附身这具姑娘的尸体之上,不过是意外之举,我并没有占据他人身体的想法,只是如今事已成定局,我也无法从这具凡人之躯上脱身,进入皇宫,除了想求得龙气庇佑之外,另想的一条路,便是想要圣上请赐我奉命修行。”
“修行并非是修道者的修行,如同天下许多普通的信者一般,不嫁娶不生子,不与旁人牵扯,不沾染凡俗是非,也亦不会卷入其他的事情之中,圣上可否应允?”
不嫁娶不生子,就摆脱了将那所谓的方子留给旁人的嫌疑,不与旁人牵扯,正中了薛宝钗的意,她并不想与这世道的其他人有什么社交,不沾染凡俗是非,不卷入其他的事情之中,其实不过是暗指贾史王薛这些现在有牵扯的家族之势中,能放薛家一条生路,已经是圣上开恩,圣上想必不会再想有其他的事情有变故了。
那人沉吟半晌,没有回答薛宝钗的话,而是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向圣上禀告一番,至于你说的方子……”
薛宝钗抬手便将之前藏入手中的纸张拿了出来:“我自然不是空口无凭的,大人过目。”
这人能够这般自由地出入皇宫之中,借着皇后的赏赐,从福安郡主手中将消息传递给她,薛宝钗已经认定,他不可能会是水二爷的人,一个健全的男人能够在宫中行动,必然是经过了圣上的应允,他只有可能会是圣上的人,所以这些东西交给他,薛宝钗并不担忧给错了人。
纸张密密麻麻,写满了东西,那人只一展开,快速的瞟了几眼,脸上的表情微变,随后立马收起了手中的纸张,说道:“你交来的东西,恐怕还得再试验一番,等到结果出来,我便会将圣上的答复一起带给你。”
“这些时日,你便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安安心心的待在福安郡主身边,做好一个伴读该做的事就可以了。”
薛宝钗扬了扬眉,问道:“福安郡主是否是知情人?”
那人摇了摇头:“福安郡主知道我与你传递消息,但她是个聪明人,并不会多问为什么,所以你也不要多嘴说些什么。”
薛宝钗又问道:“我是想安安心心做好一个伴读该做的事,若是又有人找我帮忙做什么事的话……”
那人淡淡的道:“那位贾女史的事,我想你自己应当就能处理的很好,又何必问我呢?”
第36章
薛宝钗到:“我只是怕我擅自行动,给大人们带去不必要的麻烦。”
那人轻笑一声:“你便如之前一般对待她就行了。”
“时间不早了,你在这里待的也够久了,还请快回去吧,再久一点旁人就要怀疑了。”
那人说了这句话,一闪身便消失在了假山之间,薛宝钗站在原地顿了顿,随后也转身离开。
这人并不肯给她一句肯定的答复,虽说她一直提出要给薛家求一条活路,但是究竟会不会放过薛家,直到现在,那人也并没有正面的回复过。
方才薛宝钗说与贾元春接触的事也不过是试探他的态度。
若是他说以后都拒绝贾元春的请求,那便是圣上已经准许了,放过薛家,给薛家一条生路,并且允许薛家戴罪立功。
若是他说贾元春有什么请求,都先答应,不要惊动他,那便是圣上还没有考虑好要怎么处置薛家,但是已经考虑好了要将她的价值利用到底,她自己的活路倒是保住了。
不过可惜这人聪明的很,他似乎是看出了薛宝钗的试探,所以并未给薛宝钗任何可以揣测的答复,不过,薛宝钗并不着急。
来日方长,等他试验过那方子的真假之后,想必无论是薛家的活路还是她的活路都有着落了。
……
……
半梦半醒之中,薛宝钗觉得自己似乎来到了一处奇异之地。
她的意识似乎脱离了躯体,懵懵懂懂,视线也十分模糊。
忽然之间,她似乎看到了贾宝玉,虽然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但是跟相熟的人在一起似乎会更有一些安全感,薛宝钗连忙向着贾宝玉靠近。
只是,贾宝玉似乎并没有看见她,薛宝钗靠近不了他,真真的瞧着他走了,被困在了原地。
在原地静静的待了一会儿,薛宝钗觉得自己的神智似乎越来越清醒,远处传来女子的声音。
眼前是一片朱红色的围栏,还有白色的山石,似乎是什么人的隐居之所,掩映在茂密的树林和清澈见底的溪水之间,看上去十分清幽,人迹罕至,空气清新洁净。
远处传来一阵阵歌声,歌词听不太真切,依稀听出唱着什么春梦,什么飞花。
薛宝钗忽然间能够走动了,神志也回归,她站在远处,忽然了悟,这里似乎就是太虚幻境。
但薛宝钗想要躲开这里都来不及,本想见到贾宝玉,看见熟悉的人便跟随他一同而去,但是想到贾宝玉就是在这里遇到警幻仙姑,并且初试云雨,不免皱了皱眉,瞧了瞧周围的环境,她自去选了一个隐蔽的地方躲着。
来到这里,她似乎觉得自己浑身都十分轻盈,伸出手掌,在掌心中浮动着点点光斑,薛宝钗轻轻一握,那些光斑又如同活物一般飞走了。
薛宝钗站着未动,周围的景色却忽然开始变动,再一定神,她就站在了一条河岸边,边上的小草青翠欲滴,看来十分的生机勃勃。
不远处一株挺立的绿草尤为明显,薛宝钗忍不住走上前去看了一眼,这种绿草似乎不是普通的绿草,她的身边还放着一块宝玉。
薛宝钗伸手触碰了一下这块宝玉,这玉很快便消失了,薛宝钗心里一惊,一定神,这块宝玉又出现在她的掌心。
莫名的,薛宝钗觉得这块玉有些奇特,掌心再次握成拳头,放松手指,那块宝玉又消失了,薛宝钗觉得这块宝玉似乎也是活物,隐蔽在了她的身体里。
身旁的小草摇曳的摆了摆,好像是故意在吸引薛宝钗的注意力,薛宝钗迟疑了一瞬,对这株小草并没有什么不好的感觉,便伸出方才捏了宝玉的那只手,放在小草的草叶上。
只微微一眨眼,那株小草也跟着不见了,薛宝钗预感自己似乎多出了什么东西,像是一个空间一样,在自己的脑海之中,空间里面空空如也,只有那株小草在空间中摇曳着身子,似乎十分开心的模样。
薛宝钗还欲再试探一番,忽然之间,身边的场景又变了,此时她躲在了山石之间。
耳边听见贾宝玉不知为何在大声的呼喊着救命,随后又叫了一声可卿。
薛宝钗忍不住探出头去,看见贾宝玉忽然在眼前消失了,眨眼一瞬,一位似仙子般打扮的模样的女子,一下子便出现在她眼前。
“从何而来的孽鬼,竟然闯入我的地盘?”
说着便要伸手去抓薛宝钗,薛宝钗心里一惊,刚刚一抬手,方才那株小草便突然冒了出来,草尖对着那女子,那女子躲闪不及,一手便抓在了草尖上,被刺得叫了一声。
乘着那女子吃痛后退的瞬间,薛宝钗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一下子便醒了过来。
再次睁眼,她如今是在皇宫之中。
“原来方才都是一场梦境吗?”
可是应当也不仅仅是一个梦境吧。
薛宝钗盯着自己的左手掌心,上面多了一个红痣,薛宝钗瞧着这个红痣,目光一闪,一株绿草便出现在了眼前,那块玉却是不见了。
小草在薛宝钗的目光中旁若无人地立了起来,晃了晃身子,似乎是在邀功。
薛宝钗小心翼翼的道:“谢谢你方才救了我。”
那小草摆了摆,似乎在是在说不必在意。
薛宝钗继续小心翼翼的问道:“刚才那个女子是不是就是警幻仙子?”
小草弯了弯腰,似乎是在点头,随后又摆动了几下,像是在解释些什么,可是薛宝钗领会不了它的意思,小草又开不了口,十分着急的模样,在薛宝钗手掌心转了好几圈,最后只能无奈的搭拢下来。
薛宝钗着实不能理解它的意思,只好开口道:“你是不是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小草一下直起了身,猛猛的点头。
薛宝钗有些疑惑,但继续问道:“既然这样的话,说明你应当是可以说话的,现在说不出来是发生了什么吗?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你重新可以说话?”
小草急得猛甩头,但是混乱的身躯语言,团团转着,这并不能让薛宝钗明白它想要说什么,小草只好又趴在了薛宝钗的掌心上。
忽然之间,它噌的一下坐了起来,对着薛宝钗蹦哒了两下,画了一个圈的模样。
薛宝钗突然福至心灵问道:“那块玉?那块玉不见了。”
小草突然兴奋地蹦哒了起来,跳了好几下。
薛宝钗继续道:“那块玉找回来你就可以说话了,是吗?”
小草连连点头。
终于明白它在说什么了,那块玉究竟去了哪里呢?
薛宝钗想了想,方才的场景,如此灵性的草,薛宝钗只能想到红楼里所说的绛珠仙草,可是绛珠仙子不是林黛玉吗?难道这株小草和林黛玉是同源的?
如此一来,那块宝玉会不会就是贾宝玉的那块玉?
方才在幻境中,贾宝玉出现在了幻境,所以那块玉也在幻境里出现了,如今薛宝钗离开了幻境,贾宝玉应当也已经离开了幻境,那块玉,如今很有可能就在贾宝玉的身上,宝玉不是号称衔玉而生吗?想来应该就是那块玉了。
可是那块玉一府子人把它当贾宝玉的半条命一样的看着,薛宝钗想了想,不知道究竟要用什么办法才能拿到那块玉。
于是薛宝钗只好对着那株小草道:“我如今身在皇宫之中,恐怕没有办法帮到你,只有先等等,看看之后有没有合适的时机,我帮你把那块玉拿回来。”
话音刚落,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薛宝钗问道:“有何事?”
门外的人回答道:“学薛小姐,福安郡主得了皇后娘娘夸奖,皇后娘娘又赏赐了东西,并且让李小姐和您一同到凤藻宫中谢恩。”
到凤藻宫中谢恩?
皇后娘娘日理万机,奖赏福安郡主也就罢了,怎么还有空见她们两个小伴读?
薛宝钗直觉这事不同寻常,但也立刻回复道:“我立刻收拾,稍等片刻。”
那人站在门外:“薛小姐,不急,皇后娘娘吩咐晚些时候再带两位过去,奴婢只是奉命先来向薛小姐禀告一声。”
薛宝钗起了身,重新换了套衣服,又收拾了一番,那株小草挂在薛宝钗的手腕上,若隐若现,并不能再回到之前薛宝钗感觉到的空间里。
薛宝钗小声的道:“你是不是不能隐藏自己了?要不然你就先待在这房间里罢了。”
小草奄奄的起了身,缓慢地从薛宝钗手腕里爬了下来,哼哧哼哧的跑到薛宝钗书桌上摆的一株水仙花的盆栽里,将自己的根插了下去,伪装成了水仙花旁边的一棵小草。
但是这宫里的花盆都是有专人打理的,水仙花的花盆里不可能放任它长出一株杂草来。
不过这些打理的人也是偶尔才会定时过来查看,不会日日都前来,而这是在薛宝钗的房间里,薛宝钗不在房间,应该也没有人会擅自闯进来。
薛宝钗于是对着它道:“那你便先在这里呆着,小心一些,我不敢保证会不会有人过来。”
小草点了点头,静静地靠在了水仙花旁边。
薛宝钗这才稳了稳心出了门。
李小姐和薛宝钗一同在福安郡主处等待了一会,看着时辰差不多了,福安郡主想着皇后娘娘大概已经忙过了,这才起身,带着两位伴读一起往皇后的凤藻宫中走去。
这倒是薛宝钗入宫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走进宫内这么深处的地方,这也是第一次到皇后的凤藻宫中来。
进入宫门的时候,她竟然瞧见了贾元春就站在不远处候着,贾元春也看见了她,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意外,只是淡淡的,两人对视了一眼,便默契的转过了头。
“薛小姐,皇后娘娘请您过去。”
第37章
皇后娘娘是一位一位召见的,那位李小姐先行进去了一刻钟,出来的时候神色有些激动。
薛宝钗有些疑惑,这位李小姐平日里都是一副淡漠的样子,也不怎么巴结福安郡主,这会儿只不过是见了皇后,怎么会激动成这个样子?连面上的表情都稳不住了。
未曾多想,皇后便吩咐人叫薛宝钗进去。薛宝钗整理了下衣服,便低着头恭敬地走了进去。
虽然是低着头的,可是她也用余光瞟到,原来宫殿里不只有皇后娘娘,还有一位中年男子在。
只是在这皇后的宫殿之中,坐在皇后身边的中年男子还能有谁?可不就是圣上。
薛宝钗连忙请安。
皇后娘娘站在一旁并未开口,圣上开了口,对着薛宝钗说道:“你交来的东西已经试验过了,放薛家一条生路,只要他们识趣,未尝不可,而你在福安郡主出嫁过后,便到皇后娘娘身边来做个女使吧。”
“待时机成熟之后,你便作为皇后娘娘的替身于观中修行,如此,可还有什么别的要求?”
薛宝钗连忙低头道:“不敢有什么别的要求,多谢圣上,多谢皇后娘娘。”
只想到被她从太虚幻境带出来的那枚绛珠仙草的模样,她犹豫了一瞬。
立刻被圣上看了出来,圣上继续问道:“还有什么要说的?”
薛宝钗犹豫了一下,说道:“贾府的公子,贾宝玉身上有一块玉,那不是一块凡玉,但若是圣上有用,清虚观观主看过之后留下便是,若是圣上无用,可否将那块玉给我?”
圣上似乎有些好奇的问道:“一块有些灵气的玉石,我这宫内也并不是没有,我倒是有些好奇,你要这块玉有何用?”
薛宝钗只好道:“我有一位好姐妹,这块玉是她的,与她如同半生一般,如今她失了这块玉口不能言,我只能将这块玉想办法拿回来。”
“不过不拿回来也没有什么,等贾宝玉这一世结束,玉自当会回到她的身边。”
当然,这话半真半假,尤其后面这一段,完全就是胡扯的,不过既然圣上他们认为她不是人,而是别的什么东西,那扯这个话也有一定的可信度。
她想着那查探她的人提起清虚观观主的样子,想来这等修道神通之事,也在皇家的掌控之中,清虚观观主便是皇室出面处理这些事的人,应当十分受圣上的信任,也与皇室关系匪浅。
既然那位清虚观观主,也只是查探出她不是原本的薛宝钗,但是更多的他却是不知道的,相比这块玉,他应当也查不出太多的东西,能通过圣上的渠道拿到自然是最好的,薛宝钗自己可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能够拿到这块玉。
圣上不知道信了薛宝钗的话没有。当初贾宝玉降生传出衔玉而生这样的话,这样祥瑞的事皇室都没有出现,凭什么出现在一个国公府内?这样的流言已经传了这么多年,皇室也未曾出面处理过,想必应该已经查探过,那这块玉最多是有些灵气而已,不会有什么大的作用。
这样一来,圣上应当不会吝啬这一块玉,薛宝钗提供的方子可是真正的对如今的圣上十分有用的。
圣上果然也没有再质疑她,只是道:“如此,一块玉罢了,便赏给你吧。”
薛宝钗连忙道:“多谢圣上赏赐。”
“皇上公务繁忙,其余的事便交给臣妾处理吧。”
皇后娘娘送走了皇上,对着薛宝钗笑道:“既然之后你会到我这处来服侍,倒也不必这么拘谨,平日里若是我宫中的宫女找你走动,你也可以多了解一番。”
薛宝钗知道皇后娘娘这句话指的是贾元春不,知道贾元春又做了什么,让皇后娘娘这样敲打她。
眼看着时间过了好一会儿了,皇后娘娘说了这句话,便吩咐让她们谢恩之后便回去吧。
薛宝钗和李小姐叩谢之后便跟着福安郡主一起回去了。
回到房间,薛宝钗立刻去查找那株仙草还在不在,小草怏怏的趴在水仙花的花盆里,看起来不是很精神的样子。
薛宝钗有些担心的问道:“怎么这么没有精神?要不要给你浇一点水?”
小草像是被吓了一跳,一下子直起身,猛地晃着身体,摇头的模样。
最后拔出了自己的草根,在书桌一旁的纸上擦了擦,然后跳到了薛宝钗的手腕上裹着。
薛宝钗笑了笑道:“既然你不喜欢浇水,那便算了。”
“我方才已经趁机向圣上提了索要宝玉的请求,这比我之前预想的要顺利得多,不出我所料,等到贾元春封妃之前,我们便能拿到那块玉了。”
不知道听懂她说什么没,小草晃动着叶子挠了挠薛宝钗的手心。
薛宝钗直觉这是在向她问解释的意思。
薛宝钗便对着它分析道:“那块宝玉如今在贾宝玉身上,说来也有些灵气。”
后期贾政的小妾赵姨娘算计贾宝玉,贾宝玉的玉污了,他也因此一病不起,这事儿说起来倒像是觉着这玉似乎与贾宝玉的命相连着,贾府十分看重。
但此时细究起来,也未必就是表面看上去那样。
污了宝玉是什么说法,难道就是说赵姨娘伙同贾宝玉的干娘一起算计他诅咒他吗?
可是她们诅咒的是贾宝玉本身,并不是那块玉,什么污不污的?不单单说贾宝玉那干娘本身也有些道行,所以她的诅咒见效了,因此贾宝玉才一病不起,那不也是正常的吗?
他们处置那诅咒的手段粗糙的很,那贾宝玉的干娘到底是有些道行的,他们找出了原因之后,竟然没有请相同的有道行的人来解决这件事,而是自己处置了,如此一来不起作用,难道不是也正常吗?
所以说那后来的一僧一道非说这宝玉污了,所以贾宝玉才变成这样,不免有些牵强附会吧。
不过若是这玉有些特别,有些灵气,倒是说得过去的。
“若是旁的人想要拿走这样一块玉,怕是要多费一些口舌,或者说十分的有难度,因为贾府中的人将这块玉看得十分重,并不肯轻易相信旁人的话。”
“但要是说这句话的是圣上的人,那他们就要多加斟酌了。本身这块玉的出现,就是对皇室的挑衅,这么多的皇子龙孙都没有什么衔玉而生的祥瑞之事,怎么偏生你一个手握重兵的国公府的后辈却有了呢?”
“之前皇室并没有计较这件事,贾府也将此事当做祥瑞口口相传,自然没有什么人不识趣的去挑明说这件事不妥,如果是皇室要计较这件事,那他们就要好好考虑一番了。”
这事儿说到底,最初流传出来就是贾府的不对,若他们没有别的心思,那这样的流言就是皇室收拾他们的把柄,若是他们有别的心思,虽然有这种可能,实在是微乎其微,可是皇室若是真的要针对这件事情,要收拾他们,那不也是显而易见的把柄吗?
所以薛宝钗笃定,只要圣上开了口,无论这枚玉对贾宝玉究竟有多么重要,想来贾府一定会十分识趣的将这块玉送到皇宫之中,以表明他们府中人的无辜和无心之举。
“之所以说是会发生在贾元春封妃之前,那也是因为这件事说是小事,如果没有别人弹劾,倒也真算一件小事,但要是这样的事发生在一位妃子的弟弟身上,圣上免不了就要考虑更多了。”
“贾府送贾元春进宫的目的,可不就是为了封妃吗?如今亲眼看着圣上松了口,距离封妃就一步之遥,但是因为贾宝玉衔玉而生的事,对此尚有犹疑,贾宝玉和贾元春之间,他们会舍弃谁而成就谁呢?恐怕应当是距离圣上更近的贾元春是他们的选择吧。”
“如此一来,甚至都不需要自己出面,只要皇后娘娘稍一暗示此事,贾元春自己便能识趣的示意家中将贾宝玉的玉奉上,只要此事已达成,离圣上为贾元春封妃也不远了。”
薛宝钗送上的方子不是旁的什么东西,其中最重要的一样便是无数穿越者都认为十分重要的□□。
一切的止足不前都来自于火力不足,圣上怕贸然动四大家族,贸然动老旧贵勋,造成军权不稳,造成朝堂不稳,但是在□□的震慑下,圣上自己的新军一定能稳稳压制住老贵贵勋的旧军,这样还能不稳倒像是笑话了。
何况,充足的火力带来的好处可不仅仅只是这一点,但这些都与薛宝钗没有更多的关系了。
“圣上掌握了□□,能够用自己的新军压制老贵勋们的旧军,不怕军权不稳,不怕军中动荡,有了足够的底气,可不就是正式收拾那些根深蒂固的老家族们的时刻了。”
预想使其亡,必先使其狂。给贾元春封妃,便是收拾贾家的讯号,如红楼原文中后期那样,即便贾元春有预感,又能如何呢?
事情没有发生之前,她就算有预感,但是也不敢肯定,圣上竟然就真的那么果断,这样将几个家族一同抬手收拾了。
而封妃的路就在眼前,她为了达成这件事,小小年纪入宫,在宫中蹉跎这么多年,难道因为这一点犹豫变止步不前吗?
要知道,将适合的女子送入宫中的,可并不只有贾府一家人,圣上露了这个口风,若是薛宝钗止足不前,有的人是想往这位子上扑的,她努力了这么久,也不可能平白将这位子拱手让人。
薛宝钗叹了口气:“皇位更迭,这本是固定的结局。”
第38章
几年之后,福安郡主出嫁,伴读李小姐进了平郡王府,薛宝钗被皇后娘娘看中,调入宫中做女史。
随后,薛宝钗替皇后娘娘入道观修行做替身修士,薛家得到圣上赏赐,这泼天的荣耀,他们终于是接住了,薛蟠带着薛姨妈搬离了贾府。
而后,贾元春封贤德贵妃,圣上开始了他的行动。
“薛修士,这是你要的玉。”
来人正是多年前薛宝钗见过的那位,可能是想着他们熟悉,所以送玉的人便是他。
薛宝钗接过宝玉,手腕上的仙草便激动的当着那人的面卷在了宝玉身上。
那人目光有些惊异地瞥过这株草,不过因为这只是一株小草的模样,看上去外表十分无害,是以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薛宝钗对着他道了谢:“多谢大人了。”
那人对着薛宝钗说道:“修士给的东西有大价值,圣上叫我一问,可还有什么想要的?”
薛宝钗只是道:“到底我在贾府住了一场,若是府中有人并未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乃是无辜之人,我想请薛家派人将她们都接走。”
那人笑了笑:“这倒是无所谓的,毕竟圣上本也并不会牵连无辜之人。”
只是墙倒众人推,就算贾府中有人是无辜的,可是等贾府倒了之后,趁着贾府失势混乱之中下手的人也不少。
薛宝钗有心救他们,就跟当初救香菱一样,只是这时她怕自己出手太敏感,所以也顺便对着面前这人剖白一番。
“除此,我便别无所求了。”
薛宝钗淡淡道:“能给的东西我都已经给了,大人可还有什么事吗?”
自从替皇后娘娘在关中修行,她也本也不是真的修行需要抄写什么经书,所以这些日子都用来回想能够起到作用的东西了,其中最多的便是医术。
或许是因为薛宝钗这具身体本身就格外聪明的缘故,回想起前世看过的书籍,竟也好似历历在目,在以前,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自己竟然能把所有看过的书全部都一字不差的默写下来。
只是她穿越这事本就难以解释了,再有这样的神奇的事情发生,她也没有再探究的意思。
那人听到薛宝钗的问话,回答道:“我来并不是为了逼迫姑娘什么,而是想问问修士之后可有什么打算?”
是从她这里拿的东西多了,圣上要处置的事情也处置完了,这些年倒变得十分心宽,想要将薛宝钗拘在一处的想法,如今似乎也起了些变化。
但是薛宝钗并没有接受他的好意,只是摇了摇头道:“早就说过,我本来无意占据薛家姑娘的身体,也没有想过要在这世间行走,如今这样对我,倒是正好,只待时机到了,我便脱离这具身体,往我自己的来处归去。”
那人目光闪了闪,不知道有没有相信薛宝钗的话:“既然如此,那我便不打扰修士了,若还有什么需要可以吩咐观中的人向我们传话。”
薛宝钗客气道:“谢谢大人。”
那人就这样离开了,并没有再打扰薛宝钗,薛宝钗这才连忙看向小草。
小草紧紧地缠着那枚宝玉,那玉似乎变得有些小了,像是被吸收了一样。
薛宝钗小心翼翼的问道:“如何了?”
小草抬起了头,声音细细的,软软的,小声的道:“好好吃。”
薛宝钗一怔,脸上不免带起了笑容:“你的声音好可爱啊。”
小草有些害羞的往她袖子里钻了钻,小声的说道:“等我把它吃完,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
薛宝钗一愣:“离开这里,你是说……”
那小草并没有听出薛宝钗的诧异,小声的解释着:“这一处小世界并不完整,所以才惹得那警幻仙姑将这处当成了自己的试炼场,若是旁的完整的小世界,可不能容得她就这样随意的插手人世间的事。”
“你既然要历世修行,这样被占据的小世界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处,不如早早脱离,免得被那警幻仙姑给盯上,我如今还没有恢复,我打不过她。”
历世修行?
难道这小草以为她这种穿越,是转世为人历世修行所为?
薛宝钗顿了顿,说道:“我在历世修行吗?我并不知道,那我应该做什么?”
那小草摆了摆手:“你不知道才是正常的,要是知道了,算什么修行呢?等我恢复过来,趁着此处有龙气庇佑,那警幻仙姑并未打算找过来,我们就赶紧离开这里。”
“至于你需要做什么?万千大道,各人有各的道,我也不知道你历世修行是为了什么,如此,顺其自然便好。”
“如今你为凡人身,恐怕之后的世界你也会是凡人之身,你得有一些自保的能力,我并不能陪伴你太久,这块宝玉等我吸收完它的灵气之后,它自身也不是凡物,你可以将它当做介子空间,我会将它存于你的识海之中,无人可以夺取,若你转世为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空间内就可以存储一些保命之物。”
薛宝钗感动道:“多谢你。”
小草叉着腰道:“不必谢我,我是还你在那幻境中带走我的因果罢了。”
薛宝钗有心问它与那绛珠仙草林黛玉的关系,但想了想,她并不会在此间停留太久,倒也收起了多余的好奇心。
几日后,圣上终于对旧臣势力下了手,一时之间京中风声鹤唳,薛家得以保全,又得薛宝钗的消息,及时带走了抄家后无罪释放的女眷们。
那日,小草也终于吸收完了宝玉的灵气,薛宝钗接到薛蟠传来的女眷皆平安无事的消息,忽然心中一动,掌心突然出现了一本册子,上面写着金陵十二钗几个字。
薛宝钗翻开这册子,里面画着各个女子的模样,还有一些字迹,但是薛宝钗却看不懂这字迹。
正翻看之时,忽然察觉这册子产生了变化,厚度似乎不太一样了。薛宝钗将册子合上,发现册子的封面已经变成了记忆之书四个字。
再往后翻,十二钗正副册的人物画像之后,出现的乃是一个男子的画像,旁边仍然有字迹,薛宝钗看不懂。正欲从这男子画像的衣物中识别他的身份时,忽然从天而降一道明光,穿透了屋顶,照亮了室内。
小草发着光芒,在她眼前浮起,说道:“是时候该送你走了,你需要再留几日,与你想要的人道别吗?”
薛宝钗微微一愣,随后道:“不需要了,多谢你。”
那小草促狭一笑:“今日过后,大家都以为你飞升了。”
薛宝钗也笑了笑,迎着明亮的光柱消失在了匆匆来人的眼前。
……
……
好闷,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令人喘不过气来。
薛姚混沌的神智逐渐恢复,一睁眼,眼前却是一片漆黑。
她想撑着身子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行动似乎有些受限,薛姚先行抬起了右手,发现自己浑身都是泥土,这才有功夫看着自己现在的情形。
她竟然整个身子都被埋进了土里,面前有挣扎的痕迹,她的头至少是露出来的,但胸口仍被泥土压着,所以才会感觉到一阵窒息。
一边接受这具身体的记忆,薛姚一边挣扎着从泥土里爬了出来。
“咳咳。”就连鼻息间也尽数是泥土与沙尘,薛姚猛烈的咳嗽起来。
因为脑海中的记忆,她猛地捂住嘴唇,她现在不能被人发现。
“我是叫……上官丹凤?”
感谢薛姚看过的杂书够多,借薛宝钗身体带来的超强记忆,她清晰的记得这个名字是出现在哪部小说里面。
“竟然是陆小凤传奇……”
好不容易从坑里爬出来,薛姚实在是太累了,连忙坐在一旁,神念一动,便出现了那本记忆之书,再次翻开,在之前瞧见的那个男子的画像之后,又出现了一个男子的画像,那是一个胡子像眉毛一样,穿着一件大红披风的英俊男子。
“这就是陆小凤了?前面这个男人是谁?”
薛姚有些疑惑,但这个男子身上并没有特别明显的特征,没有带着剑,没有穿着特定的服饰,只是手上拿着一把折扇,看起来像是公子哥一样。
不明白,薛姚也就不想了,她开始翻找起那小草留给她的宝玉空间的东西来。
现在的薛姚浑身狼狈,但她竟然从宝玉空间里翻出了一把铲子,还有衣服。
薛姚先拿出铲子,将她爬起来的土坑填平,又踩了踩,随后又拿出一件披风披在身上挡住了自己狼狈的模样。
这才有功夫打量四周的情况,她像是被埋在了一个富贵人家的后花园处,之所以是富贵人家,乃是这旁边种着不少的树,看起来郁郁葱葱,十分茂盛,倒像是山林一般了。
可是不远处又是假山造景,还有水池,若说是山林,恐怕山林间不会出现这样的自然景色吧,这样的造景也就只有人力而为了。
并且薛姚就站在这里,竟然望着那假山望不到房屋,说明这处园子十分的宽阔,薛姚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脚下这块被铲平的地面。
因为旁边就是进入小树林的路,树根从地下钻起,蜿蜒曲折的盘在地面,显得这处不是十分的显眼了,只需要一场雨,便能将这些痕迹都冲刷完。
“滴答滴答。”
正想着只需要一场雨,滴答滴答的雨点便落了下来,薛姚连忙从空间里拿出一把雨伞,这雨便如同正在等她一般,等她一打开雨伞,这雨便倾盆而下。
在暴雨的冲刷之下,薛姚爬出来的土坑再也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的痕迹了。
薛姚深深吐了一口气:“我似乎没有武功啊……”
第39章
上官丹凤是谁?
感谢薛姚的记忆和这具身体的记忆,薛姚确认了此上官丹凤就是陆小凤传奇中的上官丹凤,只是现实的情形和书中的依旧有所不同。
在这具身体的记忆中,她是金鹏王朝的公主,但金鹏王朝已经灭国,她跟随父亲隐居在此,父亲虽然已经不是一个国家的掌权者,却依旧保留着奢靡的爱好,导致他们如今生活并不如表面上那般光鲜。
因为上官丹凤十分貌美,但却不会武功,于是便安排了她的堂妹上官飞燕跟在她身边,这世道只有貌美却没有武功,只会是祸害。
正因为如此,明明两人是有血缘关系的姐妹,地位却天差地别,她那表妹日益嫉妒她,于是终有一天将上官丹凤残忍杀害。
上官飞燕还妄图将上官丹凤的脸剥下来,做人皮面具,只是在施行之时,被她们的妹妹上官雪儿差点撞见,所以只好放弃了这件事,匆匆将上官丹凤掩埋。
既然已经掩埋了,想来尸体腐烂的很快,上官飞燕应该不会在挖开她的埋葬之地再来取她的人皮了,所以她暂时是安全的。
薛姚又观察了一下四周,确认了这处埋藏之地,没有被做什么标记,大雨一冲刷,再过些时日,便不过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块儿土地,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但是她现在不能回去,上官飞燕想杀她易如反掌,她不能再出现在她的面前,但这个世界会武的人太多,凭上官丹凤的美貌,她若是没有靠山,只能成为任人宰割的羔羊。
想了一圈,薛姚决定去碰瓷,至于碰瓷的人选,那当然是天底下最心善的花满楼了。
……
……
这段时日进入雨季,花满楼正在他的小楼里饮酒,当然,不只是他一个人,还有他的好朋友陆小凤。
窗外的雨声滴滴答答,雨下个不停,烦人的很。陆小凤出现在花满楼小楼里的频率都高了不少,因为雨天,人们都不喜欢在外晃悠。
忽然之间,陆小凤的眉毛动了动,眼尾一挑,陆小凤对着花满楼道:“你这地方可真是够热闹的,什么时候来都能碰上有趣的事。”
说这话自然是有原因的,花满楼的小楼大门常打开,是为那些寻求帮助的人敞开大门,时常有人上门求助花满楼。
这条街上的人都是曾被花满楼帮助过的人,所以即便他有时候不在这里,也有人照看他楼中的花花草草,这也是花家人放心他一个人独自住在这小楼的原因之一。
往日里来求助的人都有人引导着上门来,如今这般喧哗的倒是稀奇事。
花满楼自然也听到了动静,有些无奈的对着陆小凤道:“你请自便,我先去看看。”
陆小凤自然不会就这样坐着,凑热闹也是他的习性,于是陆小凤起身慢了一步,轻功飞了出去,谁知下一秒,花满楼便察觉陆小凤身旁的气息一滞,似乎是突然之间顿住了脚步。
这倒是有些稀奇了,是什么人能让陆小凤凑热闹的脚步都停了下来?
花满楼缓缓的走了出去,风中带来了一阵淡淡的清香,似乎来人是一位女子,听周围的动静,还是一位貌美的女子。
花满楼还未说话,那女子便幽幽的叹道:“你便是花满楼吗?”
声音略带些疲惫的沙哑,可是仍旧不损耗那嗓音的柔软动听,只单单听到这声音,便能想象这女子是一位如何温柔又绝色的女子。
被她念着的名字,便好似是世上最动听的乐器碰撞而响起的音节,惹得人心中动摇。
不等花满楼回答,那女子便又叹道:“看来,我确实是求不得公道了。”
这话听得人满心疑惑,花满楼温柔的问道:“这位姑娘可是遇上了什么难事,需要求什么公道?”
陆小凤连忙回神接话道:“姑娘的公道又与花满楼有什么关系?怎么就求不得公道了?”
这女子正是如今顶着上官丹凤的脸的薛姚,顶着上官丹凤绝色的脸,薛姚即便带了面纱行走在路上,也十分的不安全,还好小草在空间里给她塞了够多的迷药,普通有内力的人随随便便就能放倒,薛姚靠着这些迷药才能安全的摸到了镖局。
虽然不知道这个镖局是什么镖局,但薛姚偷偷的观察了半日,这镖局的生意不错,门面也很大,应当是值得信任的。
只是镖局押镖有自己的规矩,薛姚想了想,也没有拿出什么真正的值钱物品给人押送,掏了一个骨灰盒出来,找上镖局,编了个故事,请他们将自己送到花满楼的小楼处。
谁知这镖局竟然也是花家的产业。
薛姚说,自己被一名男子诱骗私奔,这等事对于女儿家乃是一桩丑事,所以她被逐出家门,如今无依无靠,只得拜托镖局去寻花满楼,但是为什么寻花满楼,乃是因为这位男子谎称自己是江南花家的七公子花满楼。
如今的花满楼还没有跟着陆小凤一起享誉天下,旁人自然也不知道太多关于他的信息,薛姚编造的故事一下子就引起了这镖局的注意,薛姚也知道多说多错的道理,在编造故事的时候并没有说这名男子还是失明的人,因此,这镖局便以为是一男子伪装花家七公子的身份招摇撞骗。
跟薛姚了解一番后,还是答应将薛姚护送到花满楼的小楼中,这等显而易见的骗局,想必这位姑娘一见到花家七公子,便能明白她是被骗了。
薛姚在得知这镖局与花家有关系时,心中也是十分诧异,庆幸自己没有编造太多花满楼的特征,不过她也只是为了碰瓷撞上花满楼,因为接下来上官飞燕也会找到他们,不解决上官飞燕,她根本无法作为上官丹凤生存下去。
而她也无法隐姓埋名,因为上官丹凤这张脸,注定她无法就这样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平凡女子生活下去。
陆小凤是个浪子,行踪难定,而花满楼却有固定的地方,他是一个善良又温柔的人,如果薛姚坦诚自己的麻烦,花满楼是一定会无条件的帮助她的。
不过现在两人竟然在一块儿地方,那正合了薛姚的意。
听到花满楼和陆小凤的话,薛姚只默默低下头,流下了眼泪。
美人垂泪,在风雨中单薄的身姿摇曳着,任谁看了都得说一句心疼。
护送薛姚的镖师不等薛姚再说话,便主动上前轻轻解释了这一切。
等到那镖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跟花满楼和陆小凤说明白了,薛姚这才擦了擦眼角,轻声道:“虽然来之前我已经明白是那贼人冒名顶替花公子的身份招摇撞骗,可是我心中仍有一丝期待,现在见了花公子,我便知道那贼人果然是冒充的,他那样的人如何能比得上花公子这般风光霁月呢?”
温柔善良又善解人意的柔弱女子,总是会惹人怜惜的,陆小凤也忍不住柔了声问道:“姑娘说因那贼子你如今已被逐出家门,这之后可怎么办呢?”
“恕我多嘴,我瞧姑娘似乎手无缚鸡之力,可姑娘又生的实在是天姿国色,若是孤身一人在外,恐怕会招惹来不少小小的觊觎。”
听了这话,薛姚惨淡的一笑:“公子是好意,我自然是知道的,事实上,若不是托了镖局,我恐怕也无法平安的走到这里来。”
薛姚的眼中露出茫然和脆弱:“天下之大,我也不知道何处是我的容身之处。”
瞧着这姑娘的模样,想必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姑娘,既然狠心能将她逐出家门,恐怕也不会轻易的原谅她。
如花满楼这般家世的人更是明白,越不是普通的人家一旦做下了决定,越是难以更改,于是将这位姑娘逐出家门的举动,怕是就算外人上门解释也难以改变这样的结局。
花满楼听到陆小凤的话,也是明白这位姑娘不但没有武力,十分柔弱,更是长得极其貌美,陆小凤的红颜何其之多,他都说出这位姑娘天姿国色的形容来,恐怕这位姑娘是真的长得十分出色,如此一来,她若是孤身一人没有庇佑,恐怕真的不太安全。
花满楼于是轻声道:“姑娘既然来寻我求公道,那人冒充了我的身份骗了姑娘,我自然也该担一份责任,不如姑娘先留在这里,待我找到那贼人为姑娘找回公道如何?”
直接邀请这位姑娘,在这里没有理由确实不太合适,但要说以为她讨回公道,让她暂住倒也是可以的。
薛姚有些犹豫,那镖师劝道:“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姑娘在这里住,既安全又没有人会多嘴说些什么。”
这一处都是熟悉花满楼的人,自然对花满楼的人品十分的信任,小楼里住进了一位漂亮姑娘,大家也不会多嚼什么舌头根,说些什么难听的话。
何况花满楼想要帮的人,花家怎么能干看着不搭把手呢。
薛姚犹豫了一瞬:“公子多虑了,我并不是担忧别的什么,既然敢走出家门,自然也不会在意那些流言蜚语,我只是怕麻烦了您。”
“那人本就是招摇撞骗之辈,已经坏了公子的名声,叫我误会找上门来,怎么能是公子的责任呢?”
“若是公子能帮我讨回公道,那自然是最好的。”
说着,薛姚顿了顿,从袖子中掏出一个拳头般大小的宝珠,上前几步轻轻拉住花满楼的袖子。
花满楼尚在怔愣之中,他还以为这位姑娘是什么书香人家的女子这才会因为这点事情被逐出家门,谁知这姑娘的行为举止十分大胆,叫他一时之间有些愣住了,直到手掌心传来冰凉的触感,他才回过神来。
“姑娘,你这是……”
第40章
掌心中的触感告诉他,这是一枚价值连城的宝珠,花满楼一时之间对她的身份产生了疑惑,但体贴的并没有在此刻问出来。
薛姚将宝珠塞在了花满楼的掌心中,对着花满楼道:“我身无长物,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感谢花公子,这物件便当作给花公子的谢礼吧。”
陆小凤在一旁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这宝珠怕是价值连城,姑娘还能说自己身无长物?”
薛姚幽幽的看了他一眼:“宝珠虽然珍贵,于花公子来说,怕是没什么太大的用处吧。”
花满楼这才反应过来:“姑娘不必如此,既然说了此事有我的一份责任,我定然会帮姑娘到底,姑娘并不需要给我这等报酬。”
薛姚轻轻的笑了一声,如同洁白的绒毛一样抚得人心痒痒的:“我给出去的东西便不会再收回来了,若公子觉得这不是报酬,那便是我住在公子这里的伙食费吧。”
花满楼还想再说些什么拒绝,陆小凤却瞧出了薛姚神色的坚决,连忙抓着花满楼的手,大声道:“哎呀,大男人唧唧歪歪的做什么?既然这位姑娘说了是伙食费,那你便好好照顾姑娘就是了,这伙食费怕是供一辈子都给够的。”
这姑娘看起来财大气粗,不像是缺这黄白之物的,花满楼自身也不缺,两个人何必为这东西争来争去的。
陆小凤对着那一旁的镖师说道:“既然人已经送到了,我们会好好照顾这位姑娘的,你们便先走吧。”
薛姚在进来之前已经将镖师的钱财付过了,这会儿听到陆小凤的话,也转头对着镖师道:“多谢各位镖师护送了我一路。”
那镖师抬手便告辞着:“既然人已经送到,那我们就先离开了。”
那镖师转头对着花满楼告辞道:“七公子安好,我们便先回去了。”
花满楼点了点头:“各位慢走。”
将旁的人打发走了,陆小凤这才上前围着薛姚转了一圈,像一只开屏的公鸡一般仰着头,问道:“还没有请教姑娘的名字?”
薛姚笑了笑,回答道:“我知道你是花公子的好朋友陆小凤,在路上的时候,花家的镖师与我说过一些,在下薛姚,今后便多麻烦花公子了。”
花满楼回答道:“薛姑娘客气了。”
陆小凤连忙也回答道:“不麻烦,不麻烦。”
“对了,薛姑娘既然要找那个骗子,那他可有什么比较明显的标志之处?”
薛姚顿了顿,随后道:“他……会武功,一表人才,性格孤傲,写的一手好字,若说有什么特殊之处……我着实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所表现出来的每一项都可以称得上特别。”
这样的描述倒教人有些出乎意料了,之前说他用花满楼的身份招摇撞骗,原本陆小凤和花满楼还以为那是一个类似于书生样子的花言巧语的人,才能骗到薛姚这样的似乎是书香人家的闺阁小姐,但是从她的描述之中来看,似乎并不是如此。
陆小凤有些疑惑的问道:“薛姑娘是如何知道他会武功的?平日里对会武功的人也有接触过吗?”
薛姚顿了顿道:“我家并非是什么书香门第,我们常年隐居,家族中也有人习武,我的堂妹便会剑术,那人也会剑术。”
“所以我并非对武功一无所知,只是族中规矩,我并不需要习武,而家父也不愿意让我习武,所以我才没有武功,但是我却是知道的。”
“那人的武功应当不算差,不是什么三脚猫的功夫,不然我也不会轻易的被他给骗到,只是我们家族常年隐居,对外面的情况,我自己知晓的并不多,并不知道他说自己是江南花家七公子的身份,乃是假冒的。”
“我也着实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假冒,因为他无论是什么身份,对我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我看中的只是他这个人而已。”
花满楼忽然问道:“你的堂妹修习剑术,那那人与你堂妹相比,如何?”
薛姚想了想,随后回答道:“他的武功应该在我堂妹之上,他们曾经比试过。”
陆小凤不禁皱了皱眉,问道:“说他带你私奔,以薛姑娘的家庭关系,应当不会光明正大的出现在薛姑娘家里才是,怎么还会见过薛姑娘的堂妹呢?”
薛姚哑然,临时编造的谎言经不起推敲,她的本来目的也不是为了让他们去追踪那个男人。
当然,那个男人也是真实存在的,她见过上官飞燕的身边出现过一个男人,她们还一起切磋,比试剑术。
正因为有这样一个人存在,所以薛姚才选择了这样一个谎言来编造,毕竟谎言要半真半假,有这样一个真正的人物依据来支撑,才能显得故事靠谱。
薛姚并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毕竟拜倒在上官飞燕的裙下的男人实在太多,又太过容易,上官丹凤并不会去过问这些。
薛姚只得装作沉思的样子,随后皱了皱眉头道:“我之前以为我和我的堂妹关系还不错,所以这件事并未隐瞒她,但现在想来,他们比试之时,似乎对于对方的招式有些熟悉。”
“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我先认识那个男人,还是那个男人本就和我堂妹先认识,随后才认识的我,只是若他和我堂妹先认识,为什么在我面前装作不认识呢?”
陆小凤道:“薛姑娘,恕我直言,您随手便能拿出这样一枚宝珠,想必家底殷实,应当是巨富之家,那这样的财富是属于您的父亲,还是您的父亲和兄弟共有呢?”
薛姚并不迟疑的回答:“因为我家族的传承习俗,家中一切自然都是属于我父亲的。”
“这样便说得通了。”
陆小凤叹了口气,他行走江湖的时间不算长但也不会短,遇到的事也多如牛毛。
“薛姑娘应该还有别的事隐瞒我们吧?”
不然她一个弱女子,即便家族隐居,被逐出家门,怎么会连一个帮她和保护她安全的人都没有,薛姑娘身上的财物并不少,一瞧着便不是私自携带能带出来的,既然如此,那只能是赶她出家门的人,并不在乎她带走了多少财物。
既然连这个也不在乎,那么他们赶她出家门,只是对她的唯一处置,让她不再是他们家族的人,如此一来,怎么会没有长辈和兄弟姐妹再帮她一把,以至于让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美貌女子独自行走在外?以这位薛姑娘表现出来的性子,她应当也不会与家人的关系太差才是。
何况她之前带着面纱还能说是为了自身安全着想,可是既然找到了镖局,有镖师护送,她也依旧藏着自己的容貌,可是美人的身段是藏不住的,说明她真正要藏的,并不是自己的美貌,而是她的这张脸。
“薛姑娘为什么要隐藏面容呢?是因为怕熟悉的人看见吗?”
薛姚幽幽的叹了口气,轻轻解下了面纱,花满楼清晰的听到陆小凤轻吸了一口气,接着,薛姚悠悠的弯了弯腿,行了个在上个世界中,薛宝钗在宫中学的礼。
这个仪态是十分唬人的,至少,陆小凤轻轻的嘶了一声,似乎遇到了十分棘手的事。
薛姚微微一笑:“既然花公子已经承诺帮我,想来陆公子应该也不会半路抛下我不管了吧。”
陆小凤哀叹一声拍了拍花满楼的肩膀:“你做的好事,可是给我们俩找了一个大麻烦呀。”
这样一位美人,身家丰厚,仪态高贵,如今却孤身一人,找上了他们,陆小凤想都不用想,也知道她遇见的不会是什么轻而易举便能解决的小事。
只是花满楼已经答应了的事,即便是被这位姑娘动了心眼算计来的,可是她需要帮助也是真的,因为她现在展现出来的柔弱,没有武功,空有财富,这些对她孤身一人来说只能算危险的外在都是真的,那花满楼就绝不会反悔自己做下的承诺。
那作为花满楼最好的朋友,陆小凤也一样,他并不会因为这位姑娘之前编造的谎言而拒绝她的求助,因为她现在的无助是真实的。
所以陆小凤也只是说了这一句话,接着便继续问道:“薛姑娘既然相信我们,不如坦诚一些,将事情都告诉我们,这样我们也好帮助薛姑娘。”
陆小凤和花满楼的人品,即便这里不是书籍而是现实,但薛姚觉得,自己还是信得过的。
可是要完全坦诚,却又有很多东西不好解释,比如上官丹凤完全不会接触到的消息、人或者事。
何况她要怎么在现在的朝廷之下,对眼前的人说,她是金鹏王朝的公主,请他们为了金鹏王朝家族内部的事插手,虽然金鹏王朝已经灭国,但是异国之事,毕竟是敏感的话题。
当初书中的上官飞燕让他们牵扯其中,也是使了手段,并且先扯上江湖之事,才将人绑住的。
要知道,上官飞燕找上陆小凤的时候,陆小凤的第一反应可是想跑路的。
薛姚沉默了半晌,最后开口道:“我并非有意隐瞒……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薛姚想,撒谎总会被识破,那株仙草认为她是在历劫红尘,想来是看到了什么才会这样认为。
这不是她带着记忆穿越的第一个世界,应该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至少,她应该在每个世界有所收获,有所成长,这里是武侠世界,人命如草芥,手无缚鸡之力便如同待宰的羔羊,没有足够强的力量,就要有足够强的心智。
换言之,要够狠。
要让谎言不被戳破,上官飞燕总归是要死的,不如让她来动手。
“事实上……那名故意出现在我身边的男子,是我的堂妹上官飞燕故意安排在我身边的,为的是骗取我的信任,随后拿到能够掌控我们家族财富的钥匙。”
“这其中牵扯到了好几位江湖名宿,若是传出风声,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