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吃到手下的一个大瓜
当南敞被射杀的消息传到南青耳边, 她正在人群外被堵着,前方十几米的地方乱作一团,后方则空荡荡。
她瞬间搞清楚形势, 无奈叹口气:“刘衡, 让射手准备好。”
“顺道将吴府控制起来, 要是吴府的话事人还活着,就让他到郡王府来。”
刘衡十分不解道:“殿下, 吴家兵群龙无首,您不乘胜追击?”
南青扫了亲信一眼, 沉默了会儿。
是啊!在很多人看来都是可行的良机,反而砸在她手上。
与其让吴家兵继续作为隐患留在汾城,还不如除掉毕竟保险。
“不必了,南敞已死, 吴府的结局已定。”她记得南敞没有留下子嗣。
吴府就没有了靠山。
他们再敢有什么心思都是名不正言不顺,包括现在的鲁郡王。
南青忍不住扶额,大底猜到是哪个家伙煽动鲁郡王干了这种傻事。
她的未婚妻, 江幽菲!
刘衡都看出来问题:“属下就是想不通,那鲁郡王图什么?南敞已经被您逼到不得不谈判的地步,他倒好一出来就将人给杀了。”
“以后不仅是归降的吴家兵,还是其他人, 都不敢再以他为主!”
南青反倒觉得鲁郡王的动机符合他个人的主张,但不符合鲁郡王身份的决策。
眼下最重要的不是吴家兵, 而是汾城的文人士子。
老鲁王去世多年,郡王妃夫妇还能支撑在汾城,靠得就是文人士子这股力量在支撑。
只要背靠大姚宗法, 光是一句嫡庶有别就限制了南敞的上升通道。
南敞手下就一千多人,还没完全发展到可以限制文人士子的地步。
“先回郡王府, 另外暂时扣押鲁郡王。”南青下了令就让人带她回郡王妃。
与此同时。
郡王妃刚从衙门协助办理方员外案件,还有其他可能因为她的命令受到损失的商人。
好不容易喘口气,蒋升带来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般轰向她。
“郡王,郡王终究还是犯糊涂了。”
郡王妃闻言脚一滑,差点晕死过去。
她紧紧护着肚子,抓住蒋升的袖子急切问:“兄长,以后我们该如何是好?本以为汾城还留着我们的力量,这下好了,连唯一的支柱的没有了。”
“我丈夫还背负了杀兄的罪名。”
蒋升心疼望着妹妹,只能咬咬牙决定道:“事已至此,我们尽快去找殿下,一定要先开口,鲁郡王是为了郡王府被吴家兵所围,不得已之下的正当防卫。”
“只要咬死鲁郡王是被三公子逼得走投无路,就能减轻罪名。”
“最重要的是殿下如何认定此事,以后上报朝廷,可以直接走宗人府,让皇老们内部处理,避免朝廷接手此事。”
大姚皇室子弟若犯了什么事一般都是先走宗人府,宗人府判了,朝廷才会量刑。历来有皇室子弟犯事,基本是走宗人府保住性命。
除非事态严重,已经超过宗人府能管的范围,才会交给朝廷处置。
“对,兄长说的没错。”郡王妃迅速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两股人马顿时开始聚集在郡王府。
郡王妃的轿子刚到,对面吴家兵已经抬着浑身湿透,只剩下一口气的吴宪。
两方都很着急,虽然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但此刻他们都遭遇同样的麻烦,就需要站在统一战线上。
吴宪对三公子感到失望,听说他已经被鲁郡王射死,他顾不得悲痛只能先来找雁南王才能保住吴府。
眼下见到郡王妃,吴宪还是客客气气行礼:“见过郡王妃。”
郡王妃也在极力保持微笑:“吴都尉,事已至此,你我都要冷静处理,否则以后的日子谁都不好过。”
吴宪:“郡王妃所言极是,吴府现已无首,郡王杀兄又失正统,未来汾城的天下,或许不会是我们说了算。”
两方都没有讨到一丝便宜。
除了如今坐镇的雁南王。
想到这,两方纷纷望向府邸内深深的走廊。
南青早已在大厅等候,她显得有些心不在焉,鲁郡王这一招直接扼杀了他自己在汾城的统治权。
朝廷现在有战事根本无法长臂管辖,所以对鲁郡王的处置,只会交到宗人府,那些皇老们都是嫡嫡派,嫡子杀一个有威胁的庶子,在他们看来都是家常便饭的事。
估计不会受到多大的惩罚,但也不会让嫡子地方权交出地方手里。
其结果不是上面派一个皇室子弟来边境荒地接管,便是就近拉一个亲王来管。
那位亲王正是——雁南王。
南青喝着茶,都已经有点犹豫接见两方汾城话事人了。
郡王妃和吴宪首先进来,两人都十分狼狈,尤其是吴宪身上还在滴水,显然刚从水里被捞出来的。
“参见雁南王!”
“参见皇兄!”
两人行完礼,都面面相觑,忐忑不安起来。
南青隔着一段距离都能感觉到,她也只能公事公办了。
“本以为我出手至少能让汾城保持平衡,但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皇兄,郡王都是一时糊涂,他被吴家兵围在府邸慌了神,为求自保才会选择弑兄。”郡王妃立马辩解道。
吴宪跟在后头道:“三公子糊涂一时埋下祸根,如今虽已咎由自取,可毕竟是皇室血脉,还请雁南王明鉴。”
“吴家兵亦并非都是反对鲁郡王,至于围住郡王府的吴家兵,已被卑职控制,事后一定严惩不贷。”
两方都是为了自保各说其词,但都有一个重点,那就是一切过错都推到死人身上。
尽管这种招数损人利己,可南青能理解,保住性命对他们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南青首先表态:“两位莫急,我们都很清楚郡王妃在管理汾城并无过错,弑兄一事亦不知情,至于吴将军作为汾城驻兵也是恪守职责,并无逾越之举。”
“错就错在人心不足,意外来得太快,才会打得负责人一方措手不及。”
“我们不能因为一个意外,就荒废了对汾城的治理。”
事已至此,南青不会再将这个只利于她的好处拱手相让,尽管并非是她想要的。
但酿成这样的结果,她有责任分担。
“吴宪,你回去就清点好犯错的吴家兵,缴完械捆绑完,交给城外的御卫军处理。不日本王就将他们流放荒北。”
“弟妹,你尽快书写一份请罪书,快马加鞭交到宗人府手上。”
话顿,她仔细端倪两人一会儿才决定:“从今以后,汾城安保就由本王组织,吴府协助招兵,官衙政事方面,郡王妃协助监督。”
“至于鲁郡王,在宗人府和朝廷的惩诫到来之前,暂时禁足于郡王府,不得擅自出行。”
“还要由郡王府出资厚葬三公子,和照顾其家眷。”
这个处理终于让吴宪和郡王妃都松口气。
至少雁南王插手了。以后发生什么事,雁南王必不会坐视不理。
他们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卑职遵命!”
“臣妇遵令!”
两人都没有拖泥带水迅速离开大厅。
人一走。
南青就倒在太师椅上,揉揉自己的肩膀,声音懒懒喊道:“我知道你一直在保护我,可以出来了。”
隐蔽的角落里,终于出现一道身影,缓缓踏出光所照亮的地方。
“只是离开了几天,你就办了一件大事。”
“本王是不是要感激你?”南青说着不免有些情绪:“我之前没有答应的事,你就暗地推波助澜,让事情往你计划的发展。”
“我记得我说过,我有自己的办法。”
江幽菲毫无隐瞒道:“殿下的王道,有些孩儿戏。”
“在没有绝对实力之前,王道不过是空想罢了。”
“你对政治的手段,比我想象中要老练。”南青不跟她斗嘴,只是自顾自道:“是学卓相的?还是说执行的是卓相的计划。”
江幽菲并没有否定,但也没有承认:“殿下的本意是想利用郡王妃管理汾城县事,自己则掌握兵权,趁机渗透汾城。”
“一来二去,对阵亡的兄弟的家属有交待,自己去荒北,还能对脚下的汾城长臂管辖。”
“只要你在中间加个筹码,平衡汾城的势力,就能捆绑汾城。”
“您当初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急着去见三公子。”
南青随着她的话,眼底渐渐暗沉下来:“可谁也没想到,有人只需要稍微改变一步棋,就能将我的不情愿,变成你所情愿的结果。”
“让吴宪还是蒋氏兄妹,从此惧威于我,并奉我为上主。”
外面的人不敢多想,可也只会觉得好处尽享的雁南王,城府极深,令人不得不提防。
原本属于她成立汾城盟友的计划,现在变成她暗箱操作直接统治汾城。
“完美!很完美的计划!”南青突然站起来对着她笑道。
江幽菲同样沉下眸子,紧紧盯着她,或许是读懂了她的情绪。
她唇角微微落下:“你在怪我擅作主张?”
“我好处尽享,作为主子,岂有责怪功臣的道理。”南青声音渐渐响亮起来:“以后下不为例。”
向来克制的南青,此刻吼完发现自己的情绪总会在江幽菲面前失衡。
南青意识到这点,背过身,悄悄捏紧拳头,她曾经决定在这个世上,她谁也不相信,为了保命,她从来只相信自己。
但现实告诉她,光靠自己不行,只利用别人把人当工具,她也做不到。所以她夹在中间,即使战术获得最好的结果,她也不能毫无顾忌开心起来。
最后南青垂下眸,袒露自己的真心:“我不希望有人总是打乱我的节奏。”
“因为我做不到,完全信任你。”
这句话仿佛一把利刃穿刺在江幽菲身上。
江幽菲冷呵呵转身:“是呢?你只想当一个好主子罢了。”
大厅的身影瞬间消失一人。再不留一丝痕迹。
南青快速转过去,发现江幽菲已经走了。
身边再没有那种总是觉得她就在自己身边的感觉。
南青愣在原地。
一时间产生了后悔。
原来她并不是没有将自己的态度放在心里,她一直都知道,作为废太子东宫旧主的她,只想逃离纷争。圈地自萌。
可到汾城后,她们之间的平衡被打破了。
小家大业,个人追求和大势所趋之间的抉择,令她们产生了分歧。
这种突然分别的心慌感,让南青再也不想待在汾城了。
她此刻只想去荒北,快点去自己的地盘。找一份属于自己的安全感。
三天后。
汾城秩序重新回归,给三公子举办的葬礼十分隆重,等三公子入土为安后,还活着的人都松了口气。
而请罪书送到宗人府手里,不出意外,就是雁南王暂时代为管理汾城。
鲁郡王禁足反省三年,不得插手任何政事。
汾城在朝廷眼里不过是毛毛雨,因为百年推恩令的关系,鲁王一脉能分封的地盘越来越小。
现在的鲁郡王除了汾城,还有几座小城池,只是汾城够富庶罢了。
郡王妃蒋氏彻底管理汾城。
吴宪沦为守城门的校尉,被掉去另一座城池。吴府至少是保住了。
死了一个三公子,后面已经是能人为控制,获得的最好结果!
南青也很久没看见江幽菲。
不知道她去哪了?或者说她能去哪?
冷静下来,她逐渐明白,江幽菲对自己独断,喜欢擅作主张,但如果真完全按照她本人的计划行事,大概郡王妃夫妇和三公子等势力都活不了。
能有现在的结果,完全是江幽菲克制,融合自己意见所诞生的结果。
意识到这一点,南青在晚上开始莫名想她了。
“原来没有能力做到去信任别人的人是我自己。”南青喃喃自语。
御卫军的家属基本留在汾城,安置了房子,还有铺子,盘踞在还算兴旺的北街,并没有过度挤占当地人的生存空间。
相反因为之前不良商人投机被抓起来,或者破产,使得御卫军家属各种铺子开了起来,聘请附近的百姓,还有点拉动起经济的现象。
家属在汾城的御卫军都被她留下来驻城。
她留下五百名御卫军,自行扩招,然后组织船队,领导这五百名的御卫军,正是赛牛花。
“赛牛花和杨武,还有萧成将他们叫过来。”南青吩咐刘衡。
没想到刘衡整个人一愣,直接道:“殿下,我和兄弟们还有其他船娘子们,已经五六天没见过他们了。”
南青:“哈?”
刘衡很快气愤不已:“还有人私下议论他们早就下船跑了,根本不想和殿下混!”
她不禁疑惑问道:“为什么会这么想?”
刘衡心急口快:“因为天天跟在您身边的那名御卫军高手都跑了!”
南青:
“先派人去找赛牛花他们。”她只能转移话题。
刘衡:“諾!反正赛姐他们肯定不是逃兵,而且又没人气跑他们。”
南青突然觉得扎心了。
御卫军们已经收拾好行礼,和留下来的人告别。
尽管很多人都想留在汾城,觉得住着还不错,殿下又为他们撑腰,日子肯定比以前滋润。
可他们都是铁骨铮铮的男儿,哪里苦才要往哪里跑。
何况殿下都没想过留在汾城。
郡王妃亲自来送他们:“皇兄,听说你们在找监粮官?我的人曾见过他们上了一艘船。”
“船?”南青疑惑起来。
郡王妃道:“是大梁商人的船,马上就要离开汾城了。”
南青陷入沉思,她知道郡王妃不会无缘无故提起此事。
该不会是她?
南青摇摇头,挥散这种想法,她承认自己最近有点依赖江幽菲。
可仔细思考,她要是想利用江幽菲,根本不会和她摊牌。还把人气跑。
说到底,她从心里对她还是有其他期待的。
“多谢,鲁郡王近日如何?”
郡王妃叹气道:“不接触政务,他反而快乐多了。对谁在怂恿他也闭口不谈。”
“显然是他在擅作主张。”
南青闻言沉默了。
此前她同样评价了另一个人。
可她却选择警告她。
“他害得你如此被动,你不怪他吗?”
郡王妃闻言有些吃惊,见雁南王诚恳的态度,仿佛在等同一个答案。
她突然笑得一脸幸福,手还抚摸着肚子:“夫妻之间哪有那么多的隔阂,只要同床共枕过,便知晓他心思。”
“何况他都是为了我。”
“皇兄,我想开了,只要孩子能平平安安长大,日后能不能继承郡王府,都只是其次。”
或许是因为三公子的死,给了很多人警示。
争权夺利,都驾不过一次意外,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倒不如且行且珍惜。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南青若有所思点头。
郡王妃:“皇兄近日心事重重,可是遇到什么麻烦?”
南青果断回答:“没有。”
有快速拒绝交流的语气。
事后,她不免有些错愕自己的反应。
郡王妃便没有再问,只是露出了然的表情:“皇兄的私事,确实要自己解决才行。”
南青不敢再继续谈下去。
“刘衡,派人截住大梁商船,一定要将赛牛花他们都找回来。”她命令道。
更像是一种掩饰。
码头的大梁商船此刻已经被扣留,船上的广驹不停焦急跟在邓世子身后催促:“世子爷你倒是快点开车,不能因为落下几个人就延误时辰。”
“再等下去,我怕吴府反应过来会来抓我。”
邓世子背过身去道:“等。”
根本不管广驹死活。他很清楚当初自己搭上这么个狗腿子就知道有几斤几两。
说是怕吴府,其实是怕郡王府秋后算账。
“可是世子,你船上有雁南王的人,你不会以为能遮掩住?”广驹立即道。
邓世子眼神顿时阴寒几分,转过身告诉广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了什么?我让你从中挑拨,可没叫你随便占其他女人的便宜。”
广驹脸色顿时难看万分:“你想过河拆桥?”
“那倒不是,对大梁有功之人,本世子都会担保他的性命,可你若是以为大梁是大姚,几句威胁就能起作用。”邓世子明确通知他:“那我不介意送你去找三公子。”
此话一出,广驹吓得连连后退。
同样大梁的人都不理解主子威慑力会对几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冒风险。
而邓世子等的人迟迟不来,直到御卫军有人巡逻到码头专查大梁的船。
邓世子就知道,雁南王发现自己的人不见了。
“切,动嘴那么快,看来只能丢下几个人。”他立即命令:“开船。”
很快船下摇橹的船员上来,急切汇报:“船桨被人破坏了,船底还破了个洞,一直往里渗水。”
邓世子顿时急了:“偏偏这个时候出问题,赶紧换船。”
此刻已经来不及了。
刘衡已经锁定他的位置。
“来人,给我扣下那个小白脸,去查查我们的人在不在船上!”
邓世子闻言反而进了船舱,他找到了被自己困了几天的赛牛花,杨武等人。
“诸位,实不相瞒,我大梁敬重人才,待遇颇厚,不如就跟随我离开此地如何?假以时日加官进爵都不在话下。”
赛牛花早就不耐烦了:“我不喜欢你们大梁,到处都是山山水水,而且我也不喜欢开船。”
杨武更是道:“我们早就有主公,那人就是雁南王。”
邓世子耐下心劝道:“赛小姐,你的事迹已经名扬外海,牛氏虽然将你赶走,但我们主子看上你的能力,想重金聘请你去大梁。”
“甚至您还能以女子之身入朝为官。”
赛牛花耿直道:“我早就大姚的官了,还特地跑去大梁当官,兄弟,你脑子没病吧!”
邓世子被噎了下,真是没见过那么牛筋的人。
“杨兄,您可是武状元,当年我主子来使还亲眼目睹过您的武艺,为此一直念念不忘,倒不如随我去大梁寻贤主。”
杨武:“我早就找到了。为什么还要去大梁找?谁知道那是不是贤主。”
邓世子两次邀请都遭到拒绝,他沉默了。突然不想说话了。
“那我只能出此下策,得罪两位,今日你们便是不想也得去!”邓世子放弃游说,直接强势宣布。
可他自己没想到刚喊完,就见杨武和赛牛花惊愕地盯着他身后。
邓世子刚想转头,一记手刀劈在他脖子后,他整个人就倒在地上。
仔细一看,来人身后还有一地晕倒的人。
“菲姐,你来了。”赛牛花赶忙背起还在睡觉的嫂嫂。
江幽菲冷冷点头:“先下船,我们暂时不能动大梁的人。”
说着就朝杨武扔了把匕首,杨武赶忙解开绳子,顺道将晕船的萧成背起来。
船上此刻都是御卫军,已经将大梁的人控制住。
广驹早就被刘衡摁在甲板上,动弹不得。
“你特么的让老子好找啊!”
“刘衡,抓到就送回郡王府,他们会处置。”江幽菲突然道。
刘衡心想谁那么大口气居然敢命令他,不知道御卫军除了殿下最大,之后就属他最大。
当他看见发话的是殿下身边的那名御卫军,顿时愣住了:“哦,好的。您啥时候回殿下身边?”
竟然客气起来。
御卫军们都面面相觑。
江幽菲没理他,带着赛牛花和杨武下了船。
刘衡立即打晕广驹,丢给手下:“交给郡王妃。就说咱们抓到色、狼、了。”
与此同时。
南青听说赛牛花他们在一艘大梁商船被找到。而且赛牛花和杨武似乎被那艘船的主人盯上,想带回大梁。
她就觉得非常巧合。
赛牛花本来就是大梁以后的海巡侯,即便已经投靠自己,大梁的人还是会被她吸引过来。
果然历史一直在冥冥之中指引。
“主角始终不是我。”南青并不觉得可惜。
她个人认为中原还是统一比较好,按照大姚现在的皇帝实在不像话,老百姓在他治下只能挨饿冻死的结局。
即便大梁不攻打大姚,再过两三年,内部都会开始起义。
“到时候只有荒北是一片净土。”
就是杨武为什么也被大梁看上?果然是因为大梁慧眼识人的光环有加成。
南青正在思考未来的大梁。
耳边就传来熟悉的声音:“为何荒北一定会是净土?”
“自然是因为”她下意识要回答,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掐断了话题。
“你回来了。”
江幽菲还是穿着御卫军的盔甲,只是已经取下头盔,露出微湿的秀发,沾在她耳廓边,露出脖颈雪白的一抹亮色。
南青的唇角便有点压不住:“你还愿意待在我身边?”
“殿下是说什么气话?难道我与你一样都是小孩子不成?”江幽菲开口就呛她。
短短几天,南青反倒怀念起跟她拌嘴的日常。
江幽菲只是丢给她一件信筒便要转身离开,她赶忙拦上去,伸手就去抓她。
没成想江幽菲下意识收手,一个肘击就打了出去。
几乎是条件反射。
砰!南青人已经飞出去了。
江幽菲美丽的脸蛋少有露出一丝呆愣,下秒,她难得以慌张的方式转身:“殿下!”
南青不知道刚刚发生什么,她只是简单的追逐她的背影,然后眼前一黑,人已经飞进郡王府的花丛中,要不是泥土作为缓冲,脑袋可能还要磕上几个大包。
她晕晕乎乎,只觉靠近她的江幽菲,有三个,一手掐住她的人中拼命捏,一手替她把脉。
发现她没事,江幽菲才松口气,提醒道:“殿下以后最好不要随随便便站在我身后。”
“那可不可以是我站在你身后,你别打我就行。”南青已经被一个肘击击懵了。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有点像撒娇。
她甚至已经开始怀疑江幽菲是不是故意反击的。
江幽菲将她扶进厅内,坐在贵妃榻上:“大梁世子的船已经放出去了。”
“我知道你暂时不想与他们扯上关系。”
“谢谢你能理解我。”南青终于回过神来,还好身上没有什么异样。
她揉揉眉心冷静下来道:“今天我们将事说开吧,免得以后还吵架。”
而且她们吵架可不只是拌嘴冷战那么简单,可能是一套组合拳。嘴炮攻击完还有物理超度。
江幽菲突然就安静下来。
南青直接开门见山道:“我能理解你想要扶大姚江山,拯救万民的心。”
首先第一句是软话。
江幽菲非常清楚,眼前的女人,表面看起来和善,心却很硬。她决定的事任何人都无法动摇。
她简单回道:“成大事者,必先立其志。我在殿下身上并未感觉到这份野心。”
南青动了动唇,真诚回应:“嗯。”
江幽菲终于缄默不言,只是盯着她。
南青便开始娓娓道来:“大姚王朝内部早已腐朽不堪,无力回天,你应该早就察觉到了。”
“我不想劝你认命,我始终觉得,这个天下是所有老百姓的,而什么天授神权的君王,不过是这个家庭的大家长。”
“若有一天,大家长无能让自己家庭成员天天忍饥挨饿,还要克扣口粮,迟早这个家庭就会分崩离析。”
“这是非常朴素的道理。”
江幽菲终于开口道:“你想表达自己无意担任大家长的位置,是因为你本身也想脱离这个家庭。”
南青:“嗯。那么作为有一丝势力的家庭成员为求自保肯定会选择继承一部分土地发展。”
“那为什么会是荒北?”
南青将荒北的地势和这一代突族势弱和生存空间都告诉江幽菲,就差告诉她,自己是穿的了。
不过她到底没有暴露底牌。
江幽菲:“你想复刻太、祖、的丝绸之路?”
南青没想那么高深,觉得生存就可以作为动力,她道:“是这么规划的。”
江幽菲:“那好,我知道了。”
之后她便离开了大厅。
留下满脑子疑惑的南青。所以她知道什么程度?能理解她,以后不会私底下干涉她了吗?
她懵了。
如果留下一句天真,她还能明白她此刻在想什么?
很快刘衡那边又有新消息,据说是大梁的世子醒来,就有马队从草进那边进来将人带走,为首的人还托付人交给她一封信。
南青对于主角这边的大梁自然感兴趣。
她拆开信开始阅读,首先就是不怎么礼貌又有点礼貌的尊称:【大姚前太子敬启,于上月得知宫中有变】
【与赛氏有私交,望阁下放人。转告赛氏,牛氏主母已率船归顺岭南知府。若您答应,本部可赠予十万两与五百匹马作为答谢。】
通篇下来,出资,就是要赛牛花。
大梁还真的是对赛牛花很执着。
让南青都不得不重新考虑自己会不会埋没人才?赛牛花救过她,她不可能恩将仇报。所以只能将赛牛花喊过来,问问她的意见。
“刘衡,将赛帮主叫过来。”
赛牛花过来时还有点兴奋,自己能够留在汾城,可看见南青脸色有些沉重。
她行完礼:“殿下,找属下有何事?”
南青用惋惜的目光对着她:“让你待在小小的汾城,是否屈才?”
“怎么会?汾城也有船队,正好是属下的老本行了!”赛牛花道。
南青如实通知她:“大梁那边有人非常欣赏你,想你去岭南,而且你的老东家也已经在岭南。”
随后将信交给赛牛花。
赛牛花看完立即将信趴在桌上,咬牙道:“殿下,我既然选择效忠您,就不会另择其主。”
“您回绝吧!以后十万两和五百匹马,我会用一年时间替您挣回来!”
南青反复道:“我的意思是你的本事在小小的洛水河,难免被耽搁,可若是出海,定会有不小的成就。”*
赛牛花看出她的惜才之心,不由松口气,说了句真心话:“殿下,实不相瞒,我当初是想带着嫂嫂和婷儿去大梁。”
南青:“现在呢?你有没有想过,错过施展的平台,日后你就无法青史留名,甚至我也要背上埋没人才的骂名。”
赛牛花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殿下多虑了,赛氏从来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从始至终只想照顾好嫂嫂。”
“若她们不在了,或许我还会去大梁闯一闯,挫一挫外海那帮看不起娘们的海匪。”
说着,她眼神柔和起来:“但嫂嫂在,婷儿在,我已没有其他的念想。只愿能照顾她们终生。”
“尤其是嫂嫂,她再也不会嫁给别人。一辈子留在我身边。”
“这件事我还要多谢殿下,那晚若不是您派御卫军保护她们,可能她们就不在了。这份恩情值得我付出任何代价回报。”
之后,赛牛花离开大厅。
南青才久久品味过来,察觉一丝异样。
等等,赛牛花那话是什么意思?
南青好像吃到手下的某个大瓜,她站起来团团转:“赛牛花喜欢女人?”
“喜欢的还是她嫂嫂?等等,她嫂嫂也喜欢她,两情相悦??”
“那孩子又是怎么回事?现在的古人都那么开放吗?究竟是我保守,还是她们过于奔放了!”
什么跟什么啊!南青突然抓起头发消化这里面的信息量。
完全遗漏自己在离开京城之前的操作,早就已经开始悄然改变历史。
虽然改变了赛牛花成为海巡侯的历史,可杰出的人才在未来始终有一席地位。
数年后,当海巡侯变成海巡王,吸引无数女子上船开启航海时代,就为了改变自己在陆地上的悲惨的命运!
却无意间为闭关锁国的中原打开一条通往新时代的道路,让她们成为后续改革中标杆性的力量。
第23章 那么大的领土居然缺水
汾城的事因为两线操作终于告一段落。
御卫军整合剩下的一千五百人, 开启前往荒北的路途。
其中就属南青最激动。
她一路上对着荒北的地图仔细研究,用现代单位面积折算,总共竟然有一百二十万平方公里。
而且都是平原!
她寻思荒北都快跟漠北差不多大了, 就算土地再贫瘠, 努力耕一耕, 总会有不少收获。
“要是都种上土豆玉米红薯,迟早荒北会变成前方大粮仓。”南青捧着地图美滋滋幻想自己在封地的未来。
江幽菲则坐在旁边闭目养神, 不忘提醒她:“坐镇荒北时与突族部落时有摩擦,而上一任镇北王二十年前就过世了。”
南青立即好奇追问:“他没留下什么子嗣吗?”
江幽菲道:“那得问殿下的爷爷。镇北王虽为异性兄弟, 但对大姚是忠心耿耿的,然而即便如此,他也未落得好下场。”
南青闻言瞬间尴尬无比。
铲除异己是每代帝王维护自己统治的主线任务。
即使是当今老皇帝,还不是一样对自己子嗣下手。
余下两人再也没有聊天, 而是静静等待。
汾城靠近荒北,只是因为汾城比较出名,实际中间还是隔了七八个面积很大的县城, 沿途南青不是没下车查看一下当地民生。
通通都是黄土岩石堆起的房子,没有什么绿化,人也很少。
她之前抓过一把泥土,还安慰自己至少没有沙化, 那么土地还有得救。
就是人口太少了。
荒北还算有人聚居的地区,是一个叫岐南小县城, 城墙都是用石砖砌的,总算看起来比较体面。
不过这是突族人采购的聚集地。
看守岐南的军队,老得老残得残, 大多都自称自己是镇北王旧部。
进入岐南那一刻,南青发现这里的突族非常守规矩, 丝毫不敢小看盔甲都快散架的老兵。
“看来镇北王打下的余威还在。”江幽菲突然开始给她介绍:“岐南的突族人,已经自称为和平人。”
南青惊呼一声:“被修理到爱好和平的那个意思?”
江幽菲迟疑会儿,才道:“差不多。多亏镇北王的义女与当地一支突族王子联姻,那突族王子命不好英年早逝,留下两个幼子经她教导,算是对荒北有了归属感。”
“不过,他们特别厌恶大姚。”
听起来只是对一方有归属感,相当于国中国自立区。
南青多多少少了解岐南的大概势力。
马车便停在城门口。
刘衡立即上前告知守城的老兵:“喂,从京城里来的雁南王要进岐南,你们速速通报这里的管事,出来迎接!”
结果老兵扭过头去:“出示度牒,没有就给路条。”
“都没有去隔壁小门一人补一张,也就十两一张。”
“我淦”刘衡听到价格直接破口大骂,问题还没骂完就被老兵摔飞出去。
“刘校尉!”杨武赶忙骑马过来,对着便要伸手。
结果老兵竟然灵活从马肚子穿过翻身上位,直接抢了杨武的马,还将他踹了出去。
“老大!”杨武的手下气急败坏去扶两人。
刹那间城门变得喧闹,进出城的当地百姓纷纷开始围观,好像早就习惯这些场面。
甚至还有人嘲笑:“肯定又是哪里不长眼的京官跑过来耍官威。”
“估计还小瞧老窦是个老头兵。”
“这些人也不想想为什么城门口就一个老头守着,大家还要安安分分交钱进去。”
刘衡脸上顿时面如土色,他站起来就摆好架势:“偷袭算什么本事,来,跟老子正面扛!”
说着就一拳回过去,结果被老兵的马鞭缠住手臂,然后整个人被拖了好几米出去。
眼看现场越来越乱。
“住手!”车内传来一道低沉不容质疑的声音。
所有人都闻声不动,包括那老兵,他扭头双眼锐利扫射马车。
便见一道棕灰长袍的俏郎君下来,与声音不同,俊秀的脸蛋一点架子和主子的威严,可偏偏现场所有人都乖乖听话。
尤其是马下的刘衡,一个鲤鱼打滚翻身上马,将老兵推了出去,才勉强捡回些脸面。
不过他还是羞得脸热:“殿下,这老头要十两一个人进城费,实在是敲诈!”
“你这张嘴难道是白长了!”南青从头到尾都听见刘衡的声音,是他开始态度不好。
不过她能理解,城里人刚来乡下多多少少有点傲视人。
刘衡被训后,只好低下头不再吭声。
南青走过去,朝老兵拱了拱手道:“守城老翁可否帮忙通报岐南的太守,就说雁南王从京城特来荒北报到。”
老兵多少收起架势,他很清楚荒北之主来了。
“请王爷稍稍等候,待老奴进去通报。”
南青客气道:“劳烦老翁了。”
老兵一走,其他凑热闹的路人一哄而散,都该干嘛干嘛去了。
刘衡走过来不甘心道:“殿下,您表现那么谦虚,这些野蛮子以后肯定不会服你的。”
南青对亲信道:“下马威也不是这么用的。”
她刚说完,突然一匹黑马快如闪电冲过城门,少年激情高昂喊道:“哇!这就是荒北!”
“这就是大平原!”
萧成像个乡巴佬似进城一样,发现到处都是惊喜。
随后他立即掉转马头将所有人丢下,只剩下城门一缕烟尘。还是乐此不疲的想逃跑。
南青扶额:“杨武,把那小子抓回来。”
杨武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骑了匹马娴熟地追上去。
这一路,大家早就习惯萧成在每一站都选择逃跑,同样每一站都被杨武拎小鸡似的抓回来。
南青瞧着不是办法,必须要好好镇压住萧成。
而且叛逆期的孩子,用武力是无法迫使他屈服,还可能造成反效果。
很快杨武还没回来,老兵带着一位穿着旧官服的年轻人走到城门。
“下臣李桃参见王爷。”
“你就是太守?”南青没想到岐南的太守那么年轻。
李桃瘦瘦高高的身材,皮肤黝黑,长得非常不起眼:“下臣便是岐南太守,殿下不妨入城歇息几日,我再通报姨母,让她派人将镇北王旧府收拾干净,您好入住。”
“有劳李太守。”南青不忘扫了老兵一眼,礼貌补充道:“我们初来乍到,不懂岐南的规矩,还请两位多加担待,可否开个优惠的价格让我们入城?”
此话一出,老兵面色一顿,李桃则是习惯性斜了老兵一眼,连忙解释:“启禀王爷,岐南兵力太少,只能派这么个不知进退的老顽固看守城门。”
“还请您别介意,下臣这就为您补路引。”
“那本王先谢谢李太守,岐南有岐南的规矩,该遵守还是要遵守,我部下做事有些鲁莽差点伤了老人。”南青说着立即背起手朝刘衡招了招。
刘衡不情不愿走上前,硬着头皮跟老兵道歉:“是小子的不对,还请老翁原谅。”
李太守又一个白眼翻给老兵。
原本身手了得的老兵只好上前恭恭敬敬道:“不敢不敢,是老奴办事太莽撞。还请小友原谅。”
这场闹剧总算解决了。
南青可不想进城就落个口柄,说他们御卫军官威大,喜欢横行霸道。
她已经看出来。
岐南并不是很欢迎她。
刚好萧成被杨武抓了回来。
萧成还在马上大喊大叫:“凭什么抓我回去,都是雁南王绑架我的。我要回夏野!”
南青闻声只好面露微笑,让李桃等等,她先处理眼前的事。
当萧成被捆成粽子丢在她脚下,他还愤恨地瞪着她。
南青无奈叹口气,对这个不服管教的小弟弟道:“本王说过是你父亲所托,我才会带你来荒北。”
“我父亲从来没和我说过!他即便再讨厌我,也不可能弃我而去。我可是他的长子!”萧成不甘心叫道。
南青能感受到他那份青春期敏感的心,一个顽皮的小子做出格的事,无非是想得到关注和关爱。
而恰恰萧太守不曾给予他。
她蹲下来,认真问他:“你真的想回夏野?你知道夏野很小吗?小到放在整个北方都不起眼。”
“那又怎么样,夏野乃养马之地,马儿在上面跑仍旧策马奔腾!”萧成怒吼起来:“我父亲是不喜欢我,但绝不会不要我。”
此话一出。
南青明白了。
眼前的他什么都知道,只是不肯承认罢了。
那她就打破他最后一点幻想。
南青起身,令人将剑拿来,举起便朝萧成刺去。
正当所有人以为她要亲手处决对她不敬。
杨武刚要跪下来求情。
萧成几乎倔强宁愿闭上眼睛等死,也不服从。
便听见雁南王清亮的声音,朗朗上口:“少年人志在四方,而有八面吞天之势。”
“你是想在野外做一匹疾驰天下的千里马”
“还是涠于栏地,成为一匹院中瘦马”
萧成闻言悄悄睁开眼睛:“你是说我只有在你身边才会发挥作用?我去别的地方不行?”
南青心想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她循循教育:“千里马再有资质,若行跑之地只在肥沃的草园,不知严寒酷暑,终会堕落成一匹肥马。”
“届时跑不快,沦为马厩良种倒也不失其血统。”
意思是严峻的环境才能锻炼一个人。
萧成瞬间面红耳赤,他是不怎么爱读书,可听得懂人话。
什么马厩良种,其实就是个种公,他哪里受得了自己被人这么评价。
“你说荒北可以锻炼一个人,我凭什么信你!”
南青最后道:“因为这里一无所有,而我又是此处的领主,我来不是享福的,这里也没有条件让人奢侈。”
“所以除了建设好荒北,我没有其他理由。”
话落,她摘下自己的钱袋子丢到萧成面前。
“要走要留,你自己决定。”
南青把决定权留给萧成。她只是背过身,朝城门坚决走去。
叛逆的萧成反而犹豫了。
待陆陆续续的军队和马车跟着进城,萧成终于不再彷徨爬起来,跟着队伍跑。
杨武见此不由松口气,暗自钦佩殿下总能轻易拿人七寸,令人折服。
而老兵与李太守面面相觑。
尤其是老兵对前方的雁南王,突然有点刮目相看。
总之南青终于到了当地的公馆。
公馆虽简陋,但比旁边的茅草屋好太多了,至少是四进四出的瓦屋。
南青奔波好几天,都没洗漱。
下面的人都知道她爱洗澡,还喜欢用两桶水,连忙去厨房吩咐。
结果厨房以近日干旱用水紧张为由,拒绝供饮用以外的水。
刘衡三番两次被下马威,气得他要拔刀,还是杨武给拦下来。
“校尉,你又冲动了!”
“怎么可能没水,我看他们就是要给我穿小鞋,非得殿下亲自来讨水,他们才给。”刘衡自以为看穿岐南人为难他们的套路:“就是想看我们殿下对他们低声下气的样子!”
“殿下乃一国储君,不对,曾是,岂能受这个冤气。”
杨武虽然不赞同刘衡动不动用暴力,但他觉得刘衡说得不是没有道理。
荒北地区不比京城,天子脚下的民众多少知晓大小尊卑地位分明,而荒北就不一定。
此地民风彪悍,根本不讲道理。
公馆外的老兵听到声音,立即叫来人去打两桶水烧给雁南王。
厨子顿时为难道:“岐南的水都是有配给的,咱们不能坏了规矩。”
“贵客到临,破例一次没什么。”老兵道:“回头我跟郡主说去。”
厨子只好提桶去打水。
南青还不知情,等了一个时辰才有水,只有两桶,都是热的,凉得没有了。
她没有挑,而是自己一木勺一木勺挑冷再洗。
还有一桶,她就对门口的人轻咳一声:“我帮忙调冷了,你也进来洗吧。”
江幽菲开门,拿着一身御卫军换洗的衣服进来,看来未到镇北王府前,她是不会换回女装的。
江幽菲一进来,扫了眼水,什么都没说,径直脱下衣服,连着肚兜丢进包裹,就踏入浴桶。
动作一气呵成,丝毫没拿南青当外人。
南青倒是耳尖微红,燥得口干舌燥,里面传来水哗哗冲洗的声音,未免尴尬,她只好找个话题转移注意力:“岐南的天气好像有点干哈?”
“岐南已经一年没下雨,水源紧张,自是干燥。”江幽菲慢悠悠的语调传来。
南青整个人都傻了。忘记害羞,低下头盯着一桶热水。
“那他们怎么还准备洗澡给我们?”
“谁知道,有就用,我可不会委屈自己。”江幽菲发出奢侈妖妃的声音。
南青顿时不太想洗了,可是水已经烧好了,凉了还白白浪费柴火。
她再看向屏风后洗澡的倩影,纤纤玉指翘起,还有闲情逸致泡澡的女人。
“整个人蓬头垢面见人也不太好。”她为自己找了个借口就抬着去屏风的另一侧脱衣进桶。
热水还有点烫,但泡起来浑身血液流通,毛孔张开,整个人都浑身舒爽不已。
“呼~”她爽得不由发出呻吟。
结果对面煞风景的女人,突然来了句:“殿下,民脂民膏好泡吧?”
“噗——”南青差点没被自己口水呛死。
“你的皮肤不也在凃着那些民脂民膏。”
“嗯,臣女是罪人。”江幽菲洗得更欢快,还轻哼起不知名的小曲。
南青将自己的下颚埋进水里,眼勾勾盯着屏风那一侧的身材的轮廓,水汽袅袅如绸环绕着她,让屋内升起几分旖旎之意。
“你不要故意戏弄我好吗?”自从她跟她挑明自己对挑起大姚不感兴趣后,她果然没有再提过。
似乎是想通了?还是放弃跟她讨论。
南青不知道,但来到荒北后,她现在一门心思就是把荒北建设成一个可以过日子的地方。
也好让某个女人,别再跟着她受苦。
再次瞥了眼那道已经起来擦拭身体的影子,她快速背过去,咕噜咕噜带着气泡道:“我不会让你以后连澡都没得洗。”
“同样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
“你以后就好好跟着我”
那边的水声突然消失了。
待她再抬头发现屏风后女人的身影也销声匿迹。
“估计没听见我说什么。”南青失落地沉入浴桶里,泡泡不断浮上水面。
南青穿戴好衣服,饭食都准备好了。
御卫军采购的食材都开始搬进厨房,军队吃的基本是大锅饭,做起来非常简单。
加点腊肉或者跟当地采购一些新鲜食材就可以吃两顿,然后继续赶路。
倒是刘衡一直在抱怨岐南没有接待他们。
物价还很贵,蔬果都快赶上肉价了。买肉更别说了。直接比汾城贵了两倍。
库官直接表示今天的费用直接超支,而且大半都是支付的水费。
南青接过开支账本一查,果真买了大笔钱。
她立马想到江幽菲说的民脂民膏。
“咱们的人用了多少水?”南青提醒大家:“还有岐南的水并不是免费。”
库官赶忙清点水桶:“总共一千八百桶,做饭的,擦身子的,一桶二十文,也就是三十六两。”
刘衡一听,顿时怒气冲冲过来:“殿下,李太守坑我们呢!要属下去讨回公道吗?”
南青示意他冷静,她打算自己亲自出去看看。
有没有人接待无所谓。
毕竟江幽菲提醒过她,岐南都是镇北王的旧部,太上皇不干人事,害得人家连子嗣都没有。
人家义女能引荐她入城休整一下就不错。
何况一个废太子在别人眼里,根本不足为惧。
“待会都不用本王吃饭,我在外面下馆子。”
听见下馆子,刘衡和萧成直接凑过来:“殿下,我也想出去下馆子。”
“我吃腊肉饭吃腻了!”
“走吧。”南青带上他们,眼神就止不住望附近寻找什么。
刘衡突然道:“殿下给您搓背的兄弟早就出去了。”
吓得她一跳。
搓背。说的是江幽菲吧!刘衡这小子该不会一直暗戳戳盯着她们?
再仔细瞧刘衡五大三粗,清澈又愚蠢的表情,让她不由松口气,还好没人乱想。
她穿上便服走在大街上,发现岐南的摊子很少,饭馆很多可大多数都关闭了。
偶尔找到个扁食摊子,还挂着李家的旗帜,显然是公家开得路边摊。
“来三碗饺子。”南青挑了个位置坐下。
小摊老板很快道:“有汤的八文八个饺子,没汤的九个饺子。”
刘衡一听顿时拍桌:“为何饺子汤都要钱!你锅里不是有那么多水,匀点怎么了?”
萧成倒不介意,他舔舔嘴唇道:“刘大哥方才我冲会馆的人要杯水都被收了三文钱。”
“什么?!岐南的人都抢钱啊!”
听得南青头疼,她敲了敲桌面:“带汤三碗,待会把汤全喝了。”
她倒要看看岐南为什么将水价抬那么高?
热锅顿时呼哧呼哧下了二十多个饺子,小摊老板宁愿不控制饺子数量都要控制水量。
这个小细节被南青记下来。
待三碗热腾腾的饺子端上桌,老板非常大方送上小菜和茴香豆。
南青喝了口感觉汤有点苦涩,饺子是死面皮做的很韧,里面是猪肉渣和白菜做得馅。
她硬着头皮吃完。
刘衡和萧成都皱着眉头,吃完,似乎都对这饺子的味道不太满意。
南青多付一碗的钱向老板打探事:“岐南这边很缺水吗?”
小摊老板拿了钱,也愿意多交谈几句:“岐南早年是不缺水,坏就坏在前几年山崩,把咱们这一条主流堵死,还得水改流去了镇北王府。”
镇北王府在当地算是一个地名,因为本名就叫荒北。
听说自己那里有水,南青松口气。
可接下里老板的话让她瞬间不淡定了。
“可惜那水流去年就干了。比不得咱们岐南之前的水,现在只能翻山越岭走几十里背水。”小摊老板有些悲伤叹气:“要不是郡主大人公库补贴,大家靠背水谋生,很多人都逃难去了。”
南青听说几十里外有水,她不免好奇问道:“为何不修水渠,再做个蓄水池就可以解决用水问题?”
“这位老爷,岐南附近都是岩体石,用人工挖简直是做春秋大梦。何况随时可能会山崩,只会白费功夫。”老板说起这个就连连摇头。
显然公家的人早就想过办法都失败了。
南青多给了一钱银子就打算带刘衡萧成到处走走,顺便视察一下附近的民生。
李桃已经找上门来:“王爷,我们郡主大人请您去府邸协商镇北王府修缮一事。”
他好像怕她不知道一样,还边走边解释:“郡主此前去处理盗水大案,才耽误时间来接待您。”
南青同样怕他误会自己是个不好相与的主:“李太守,本王是流放之身,不宜大肆迎接,你们能够接待已经给足面子。”
“不过这个盗水之案到底怎么回事?”
李桃就把案件经过转告。
原来当地百姓因为缺水大多都逃到岐北,岐南虽然还有五六成人,但日子都过得青黄不接,靠卖水为生。
有一户人家为了娶媳妇,对家聘礼居然要十桶水才能把女儿交给男方。
男方为了成家,带着家里人,连夜翻身越岭,打了十桶水,结果回来的路上被官差抓住。一家人为了逃跑,摔下了山崖,一夜之间全死了。
而男方家的亲戚就带着人去找那名官差的麻烦,两方斗殴,又死了好几个人。那名官差更是在逃跑的过程中也摔死了。
一场悲剧都是因为水。
南青听得心中惊骇,在现代,开个水龙头就有水,大家平常还要另买矿泉水作为饮用水。十分便利。
反而古代绿色天然的水,要凿取,却要经过千难万险的地形。还不是人力可以撼动的。
“李太守,这么多年岐南人都是怎么过的?”
李桃叹气道:“王爷,镇北王府也极度缺水,整个荒北至少有三成地方缺水,都是因为岐南这个开水口被堵住了。”
南青眼皮顿时飞快跳了几下,什么?三成?也就是将近四十万平方公里都缺水区。
她的心都凉了:“这可是头等大事!我们快去见郡主。”
说着南青率先往前走去。
李桃有些诧异,赶忙指路。
岐南如今由镇北王义女广怀郡主掌管,尽管大姚表面还承认广怀郡主是皇室人。
可国库早就没有给广怀郡主发俸禄,反而年年催岐南上交赋税。少交一年督军带人就要压境。所以岐南人都在自嘲他们是大姚不得宠的孤儿。
当南青踏进郡主府,与其说是府邸,不如说就两间瓦房,其余都是茅草屋,虽然按照大院盖建,但总有一股朴素简陋的风格。
还好坐地面积大。
广怀郡主已经年方四十,膝下有两子一女。两个儿子已经去外地成家,只剩下一个刚满十六的女儿留在她身边。
南青一进来,便感觉大厅内齐刷刷的眼神略带凌厉之意扫向她。
刘衡和萧成都紧张将手按在腰间的刀和马鞭,好像随时要出鞘保护她。
上座的中年女人,天青长袍,发髻盘着,没有带任何首饰,她只是抬手所有人都收回视线。
“雁南王,臣这里都是些从战场下来的粗人,缺胳膊少腿的,希望没吓到您。”
懒懒的语气跟不在乎吓不吓唬她。
南青抱拳鞠礼:“广怀姑姑,晚辈南青见过姑姑。”
低头那瞬间她快速观察在客厅一排椅子坐的武将,果然有的人腿是木头坐得假肢,还有人的手袖空荡荡锤在凳上。
她眼睛微微一紧,收起来。
满室寂静,气氛瞬间低到零度。
南青有些疑惑,是不是自己踩到人家禁区了?
当抬头时,广怀郡主已经起身下来,走到她面前好一阵打量,像是看什么珍稀动物一般。
“呵呵,好多年没见过皇室那么有礼的人。”广怀郡主态度不明,并没有接受她的礼,可也没有拒绝。
“果然从云端掉下来才知道廉耻。”
“不敢当,太子殿下。”广怀郡主还是微微颔首向她行了礼。
南青被请到离上座最近的位置。
时不时有武将大胆打量她,还有得虎视眈眈,极其不友善。
这些目光十分露骨,南青反而不怕。
广怀郡主继续之前的话题:“官差已死,行凶者都抓了起来,还有人继续敢提着锄头在衙门闹,要再闹,通通抓起来不给一滴水,他们就老实了!”
一个灰衫打着补丁的武将站出来求情:“郡主,他们都是咱们军营里出来的子弟兵,一时怒火上心才会酿此大祸,不如就罚他们免费背水三年如何?”
“何况那家人都摔死了,再赔点水给他们那些亲戚即可,这年头没人放着好日子不过。”
南青不免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精致的灰衣,她自以为很低调了。现在坐在这里,一看就是贵公子进了泥腿窝炫摆来的。
难怪大家都看她不爽。换作她仇富心理都要出来了。
对于这个案情,很多人持反对意见,要求公平公正,否则人人都效仿。
还有的认为处罚不够严格。
足见镇北王这些老部下都是一心为公的人。
南青不由舔了舔唇,可能是刚刚那碗饺子苦涩,现在她都有些渴了。
广怀郡主很快喊人上茶。
她终于喝了一杯毫无杂质的水,非常清甜,根本不是底层人喝的那样带点苦的水。
南青盯着碗里清澈透亮的水。
广怀郡主跟部下争执不下,只好转移话题:“太子殿下,此案的公断,让您见笑了。”
“没有啊!相反陪审团机制显然更公平,而且还是很先进的断案方式。”南青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十二个人,各有偏见,也有公平性,有人据理以争,有人实事求是,法内又不失人情。”
此话一出。
所有人又面面相觑盯着她。
让南青有些尴尬了。
自己是不是说错话?其实她真觉得内部有人为公为私都在参与讨论案件,还无辜的人一个公道。
而且互相制衡不会因为有人徇私就偏向另一方。
广怀郡主眼底闪过一抹精光,她突然提问:“依太子殿下之见,本案该如何才能让所有人满意?”
南青毫不犹豫道:“不可能让所有人满意的。正如我手中的水,喝不喝完,不是在我肚子里就是在碗里。”
这貌似废话中废话,让广怀郡主却开始上心。
“贤侄,这是何意?”
南青心想既然人家都问了,那她就参与进去:“很简单,案件谁是受害者谁是加害者,早有结果,无非是处罚轻重的问题,和后续影响的问题。”
“可姑姑需知酿成悲剧的主要矛盾是缺水。”
“此次事件引起公愤反而是长期缺水,导致民众日的怨气积月累,直到现在才爆发。”
话音刚落,就有人冷哼:“说了跟没说一样。谁不知道缺水!”
广怀郡主斜了那人一眼,那人就低下头不敢再冒犯。
“太子殿下,依你之见,以后镇北王府的水由谁来供应?”广怀郡主突然抛出这么一个问题。
让南青忍不住抬头对视她一眼,看来,广怀郡主想把麻烦交给她这个荒北之主。
她自然站起身毫不犹豫表态道:“我如今为雁南王,整个荒北民生自然是我的责任。”
“包括水吗?”广怀郡主试探道。
此行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一般人听到对方推诿麻烦,都会站起来当场拆穿,不掉进陷阱给自己找罪受。
水是地理问题,不是她管理的问题。
明显是要把无水之祸推到她身上。
虽说在其位谋其政,但她不是傻子。在没有现场勘察水源地之前,回答这个问题就是落人把柄。
不过南青不会对问题视而不见,她开门见山道:“不妨明日派几个水工与本王一起勘察地形?”
“说不定发动广大群众能解决办法。”
在场的人不免冷笑,开始议论纷纷:“岐南太守三年都未能想出开采的办法。”
“有人来了一天,就敢说解决问题。”
“这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还真以为自己在京城伸来张口,饭来张手。”
显然都在嘲笑她的天真。
广怀郡主尽管给南青设了个坑,故意看她出糗,可看见部下一个个毫无遮掩的嘲讽。
她表情瞬间阴冷几分:“与其在此处拌嘴,不如回家好好想想办法。”
其他人果然瞬间安静不敢吭声了。
“太子殿下,臣就不留您用饭,您带一桶水回去吧。”
显然她根本不在意南青刚才许下的诺言。
南青站出来,以坚定的口吻告诉所有人:“本王回镇北王府同样没水用,与各位的处境一样,所以我没开玩笑。”
所有人还是不以为意,甚至已经有人亲自把水桶提过来重重放她脚下,水几乎撒了出来,浸湿了她的衣摆。
刘衡和萧成当即要动手。
南青抬手阻止两人,发表言论:“诸位以为,开山凿石如何?”
“我还是水滴石穿呢!”
“铁杵磨针。”
“哈哈哈哈哈!”所有人都忍不住窃笑起来。
南青淡漠俯视这些粗人,还真别说现代高科技真的有高射水炮,能穿过比石头还韧的钢板,还有钻孔机,都是磨成针钻头,才有如此大的威力。
她依旧缓缓道:“诸位以为,火烧石穿如何?”
“再不济,炸山如何?”
愚公移山式的话语,令以半人的笑声闻风而止。
连广怀郡主都忍不住抬起头开始正视她。
第24章 你行吗贼大劲那种
方才所有人仿佛听到一个什么巨大的笑话似的, 可听说她要炸山,烧山,就笑得更大声了。
南青十分无奈, 看来用嘴巴肯定无法说服这些人。
“姑姑, 本王先告辞了。”她就像是来刷一波存在感, 出了郡主府。
根本没人想挽留,踏出门口, 那些人就笑得更过分了。
刘衡气得脸色发紫,真心当场干翻那些人。
萧成则是冷哼一声:“岐南的人真没见识, 我们夏野的村民之前为了抓吃人的老虎,把老虎硬生生赶紧洞窟,然后封死烧火然后浇水,活生生把老虎给烤成老虎肉。”
“本少爷当时还吃过虎肉呢!”
“这么说殿下的办法可行?”刘衡急忙问道。
然后两人一路上叽里咕噜讨论半天, 发展那座洞窟就是个废弃矿洞,烧火浇水* ,肯定容易塌了。
回公馆途中, 街道鲜少行人,即便有都瘦得面黄肌瘦,两眼无神,再往偏僻的巷子走去, 依稀能发现躲在角落讨食的乞丐。
有好心人会丢个死面饼子,也有给口痰的。被吐痰的乞丐们连麻木不仁, 似乎感受不到什么叫羞辱。比起羞辱,他们更怕饿死。
南青瞧得心里非常不舒服。
没想到出了汾城,才知道郡王妃在大姚朝多么牛逼, 她已经算是姚末最出色的领导人之一。
至少汾城百姓不会大量聚集在一起乞讨。哪怕只是个温饱。
直到一个乞丐瞧她面生,冲过来跪在她面前不断磕头哀求:“爷, 赏点钱买食物吧!我家孩子快饿死了。”
“求求您了!”
这会儿连刘衡都不忍踹人了,因为这名乞丐太瘦了,几乎脱相,仿佛活着的骨架。
“平常没人管你们的死活吗?”南青并没有急着给钱,直接询问乞丐。
乞丐生怕自己回答慢了就可能错过讨到食物的机会:“我们是边奴,连人都不是,怎么会有人管我们!”
“今天听说有贵人要来,他们还把我们赶进山里,饿死了好几个人。”
南青问:“那你为什么敢出来?”
“我两个孩子快饿死了。我婆娘前天才没的,我不想孩子也死了。求求爷赏点饭。”乞丐越说越激动,比起方才的麻木不仁,此刻为了孩子不断耗尽自己的气力。
南青不忍去扶乞丐,没想到反而吓得乞丐趴在地上。
她没有继续,吩咐刘衡去买三碗扁食过来。
刘衡这次居然都没有抱怨乞丐,去要了几碗还亲自端过来。
乞丐难以置信望着眼前散发热气的扁食,声音颤抖问:“爷,真的要给我吗?”
“吃吧。”南青现在犯愁,荒北是她的地盘,看见当官的不作为,或者有心无力,而且当地条件还那么差,根本无法提供足够温饱的环境。
哪怕是边奴都是她领地下活生生的人。
她也不愿意再说什么大话,比如我愿意炸山,惠泽边民。
“这位兄弟,你要是信任我,下午就跟着我的队伍去镇北王府。”南青朝给孩子喂食的乞丐道。
乞丐刚把碗递给巷子口的两个孩子,就听见贵人说话,他不敢相信,还有人在意他们这些奴隶。
南青将银子放在墙角,随后带着刘衡萧成回公馆的。
当杨武等人听说殿下在郡主府提意见被人嘲笑,无不愤怒就去讨个公道。
南青却神色冷静朝所有人挥手:“咱们不在这里过夜了,直接回镇北王府。”
向来低调的库官都忍不住站出来道:“可李太守不是说还在修缮镇北王府?”
南青寻思岐南自己都穷得要穿一条裤子,还是别期望他们给自己整一个富丽堂皇的王府。
自力更生更好。
最重要她打听到荒北将近三分之一的地区都缺水。
她叫库官拿出荒北的地图。
好在大姚什么正事不干,记录地形还是蛮勤快的。
她发现荒北居然有三条海兰珠的支流,都以为附近的山被分流,到大平原,水基本很少。
要是遇到恶劣的天气就干枯了。
“御卫军随行的可以勘地官?”
“殿下,我在!”勘地官连忙从人群中走出来。
南青直接指着地图问道:“海兰珠乃是大姚的龙脉主流之一,有无数支流,荒北就占三条,而且水量看起来还不少的样子。”
“你看看要如何才能搞个北水南调?”
刚巧勘地官进城时,就因为职业病到处出去晃悠,一顿饭的时间,他就知道岐南到处都是岩石山,而且岐南已经算是比较好的大平原,都有那么多很难开凿的山。
岐北更别说,四周都是丘陵,地理上偏大梁,有大梁在那边的泛河江供应水,哪怕不多但都比岐南强。
而且岐南完全可以从岐北修水渠引水,可偏偏广怀郡主跟岐北的安北侯不对付。
安北侯是镇北王另一个义子,但他却为了自己背叛了镇北王。使得姐弟俩见面分外眼红,更别说改善民生。
眼看地方诸侯之间的内斗,使得百姓民不聊生。
南青回忆刚才进郡主府的好感顿时消散,光开会不行动有什么用?
她都有点怀疑对方是演给她看的。
“如此一来,除了愚公移山,没有别的解决办法对吗?”
“按理说如此,要么大费周章修渠,与邻边交好引水,要么直接挪山,没一个都极其困难。”勘地官极度不看好岐南北的情况:“而且修渠也未必容易,附近都是岩山。根本挖不开。”
南青突然有个想法:“如果挖不开,那是不是可以借助岩石表面凿平一条引水渠?只要有水进来,别管多少。”
此话一出,勘地官立马惊愕起来。
因为这个借力的办法在理论上似乎可行!
“劳臣找当地的勘地官问问。”
勘地官火急火燎让人去找,大约一炷香,一个拄着拐杖的老者走进会馆正要行礼。
南青赶忙道:“搬凳子给老丈坐。”
对于技术人员,她是怀着极其尊重他们的心。
老者有些受宠若惊:“王爷,这位勘地官把您的想法给我说了一遍,其实二十年前镇北王就派军队在岩石间穿插凿洞引水,形成一条水流柱,勉强能让当地百姓生存。”
“可惜镇北王自刎的第三年,大半个荒北地动,原先依靠山石缝隙引水,都被泥石所覆盖。”
“郡主大人思念父亲不是没想过修缮,可派出去的人,不是因为山石松塌埋了,就是摔死在岩山。使得人人不敢再涉足旧山。”
说着老者非常惋惜:“之后郡主大人年纪来了,就再也没有心思管这些。”
这么一来,广怀郡主不是不想做,而是有心无力。以至于现在摆烂了。
南青可不敢苟同此人,她再次追问道:“老人家,那些凿的水洞,还能找到吗?”
“都二十多年过去了,早就长满草,有洞估计也被塌方的泥土给填补了。”老者无不惋惜道。
老者的话无疑让现场悲观的情绪散发,御卫军面面相觑,都没想到汾城已经算是风水宝地了。
他们不远千里来荒北,结果大半个地方连用水都紧张,日后更别说种菜种稻谷。几乎都是奢侈的幻想。
南青更能理解江幽菲当初为什么要求自己留在汾城,管理荒北,因为荒北真的已经不是穷那么简单。
会馆气氛渐渐变得凝重,所有人头上仿佛笼罩着一片乌云。
直到砰——鞭炮声,从外面响亮传来,偶尔还有孩童嬉嬉笑笑的声音,大人出去追赶顽皮的孩子。
“去别在这里玩小炮子,小心烧着屋子!”
鞭炮?南青眼珠一转,心生新想法,对啊!她怎么忘记这个时候已经有鞭炮了。
“老人家,有没有想过用黑、火、药,炸山?”
老者听后还是惋惜道:“镇北王以前用过大量的类似的东西炸过,但岩石山仍旧巍然不动,何况火物威力太小,不足以炸穿整座山。”
技术顾问将二十年前用过的法子都告诉南青。
南青没想到真的有人用火烧过山,可惜荒北气候干燥,本来就缺水,烧了就容易烧山,还没法用水浇灭。
于是火烧山在郡主府那些人看来简直是个笑话!
刘衡听得火冒三丈:“这不行,那不行!看来除了镇北王之前的路子根本没办法引水。”
不单单是他,其他人都在讨论此事。已经有人产生要不要返回汾城的想法。
南青可不是那些遇到困难就后退的人。
她当即吩咐:“都收拾行李,赶在天黑之前回镇北王府!”
大家的兴致都不高,但因为是殿下的命令,都灰头灰脸收拾东西。
半个时辰的时间已经出岐南了。
李桃过来阻止都来不及。
南青已经坐着马车前往镇北王府。
一路上都是残壁断墙,依稀可见二十年前的繁华迹象。
南青都快没眼看了。
封建帝王为了打压异己,根本不顾当地老百姓的死活,难怪郡主府的人都对她印象不好。
这是怪她吗?这是早对朝廷失望透顶。
朝廷在当地失去了公信力,那么约束力就变得可有可无。
“你在附近吗?”南青眼看天色越来越黑,经过几个荒废的村子,再下一段路就是镇北王府。
沿途的百姓还在捡柴火,看见浩浩荡荡的马车,纷纷躲了起来。
比起岐南,这些百姓身上都是补丁,各个面黄肌瘦,有的脏得根本不成人样。要不是还知道见柴火,还以为是一具具干尸。
这里的人处处透露着贫穷气息,似乎早就对生活麻痹不仁。
附近的树都光秃秃的,连绿叶都不见几颗,地上还有风化的树桩子,越往前土质越干裂,越沙化的感觉。
连绿化都没有,几乎被百姓们薅秃了。
南青全然没有当初进荒北的兴奋。
江幽菲再次进马车时,便见她窝在角落,一脸沉思,心情非常不好的模样。
“殿下找我有事?”
南青抬眼郑重对她道:“我想说声抱歉。”
“后悔来荒北?”江幽菲径直坐到她对面:“还是说后悔没听我话?”
南青都摇摇头:“不后悔,但不妨碍我觉得自己浪费了你一片好心。”
江幽菲显得有些诧然:“如此艰苦的条件,没有十年是无法改善当地的环境。”
“而且现在的民生比镇北王在世还恶劣,所以荒北百姓大多数都念镇北王的好,即便他已死。”
“这才是为国为民的人,老百姓记得他,估计不单单是因为二十年前带来的好日子,更多的是一份念想吧。”南青挑起窗帘轻轻放下,还是能够目睹有些人站在路边看着他们一步步行使去镇北王府。
江幽菲环抱双臂靠着:“殿下似乎非常同情镇北王。”
南青冷静道:“功高震主,他的死也是必然。除非他谋反自保,但能谋反就不会自杀了。”
“所以大姚现在的政局就是劣币驱逐良币,使得原本有心治理一方的人,都失望透顶,开始摆烂。”
之后两人都没有再言语。
或许在外人看来作为皇室子弟的南青,政治上的天然受益者,怎么会认同可能损害自己利益的镇北王?
路上开始颠簸,越来越不好走。
不过在月亮升起后,总算达到了镇北王府。
镇北王府虽然破破烂烂,都是岁月侵蚀的痕迹,可没有一点杂草,地砖裂了,还干净整洁,没有人带走一块碎片。
守宅的人打开脱漆的府门,可以正面看见厅堂内的白幡,一米多高的灵位牌,供桌上有着早就变成干果的果盘。
饶是如此台阶上还有烧灰刚扫过的痕迹。
显然今天还有人在祭奠镇北王。
当她下马车时,江幽菲破例站在她面前,挡住她。
破瓦上的屋檐,已经站着一个驼背年老的黑衣身影,没人能看见他的面貌,但南青能感觉对方的眼神夹杂蛇一般阴冷的气息,俯视着她。
“雁南王。”仿佛在确认什么,朝她喊道。
南青察觉到对方的危险,她还是隔空抱拳:“晚辈雁南王南青,阁下可是镇北王的守灵人?”
她只是猜测。
年老的身影在她礼貌问候时眨眼就不见了。
江幽菲都悄悄松口气,提醒她:“你知道刚才多危险?下次不要随便搭话。”
“我知道了。”南青摸摸头抱歉道:“我们先去上柱香吧!”
江幽菲还在继续警戒,她的眼睛始终没离开石狮子附近的某个巷口,锐利地捕捉着那道潜伏的杀气。
她突然就故意般口吻询问南青:“为何想着给镇北王上香?殿下,不觉得多此一举?”
南青只是个普通人,不知道高手间在对峙前会互相试探,她只觉得鼻尖寒冷,都渗出点水珠,然后擦了擦,目视前方的灵位,带着敬意回答她:“英雄惜英雄,我虽初出茅庐,暂无建树,可并不妨碍我仰慕风云人物。”
“更何况镇北王算是我的前辈!我要想好好治理荒北,少不得标杆去激励自己。”
江幽菲一步步试探:“这可是您皇爷爷眼中的逆贼,你视逆贼为榜样,岂非辱没祖宗?”
南青严肃道:“是非对错,自有后史批判,我们当代人更应该着重于眼前,实事求是,方为正道。”
“还有你今天怎么那么啰嗦?”她刚要走到江幽菲身边,就被她一手摁着头,摁回门后,她甚至还说:“殿下太吵了,赶紧进去睡觉。”
南青:?
她摸不着头脑只好灰溜溜进府。
殊不知,刚刚那一番话,竟然让巷口压抑的杀气渐渐消散,但人影仍站在原地如同旁边的石狮子屹立不倒。
江幽菲收起自己的刀刃,入鞘后,毫不犹豫转身留下一句话:“前辈,往后不如走一步看一步。”
“以免再误杀明主。”
那道人影明显晃动几下,离开了巷子口。
王府是四进三出的四合院,设施齐全,房间很多,还有下人房,加起来足够一千人居住。
旁边就是侍卫所。
这里就比较破败,不过至少还有瓦片遮顶,大通铺挤下很多人。
刘衡安排好人员,就开始站岗,他抬头倪了眼牌匾,吩咐兄弟们:“以后就是雁南王府,抬梯子拆旧牌匾。”
其他人刚要行动,萧成打着哈欠出来通知大家:“殿下有令不许动镇北王府任何东西。”
刘衡摸了摸胡渣,让兄弟们去睡觉,他自己守夜。
“殿下自从刘石之祸后,就变得过于谨慎谦卑。”
萧成想起殿下激励他的话,反倒不赞同道:“我认识殿下的时间不长,但很了解她说到做到的性格。”
这里的百姓比夏野还惨。
两哥俩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内容却被附近潜藏的一些身影给听了去。
他们都是镇北王府的老人,根本不希望原主人的牌匾就这么被拆掉,就好像属于镇北王的一切都统统消失不见了。
这是他们不想看见的现实。
南青选了间客房睡觉,一闭眼便听见枕头边有浅浅呼吸的声音,还是熟悉的清香味。
“方才门口有谁在吗?”
“嗯,已经警告一番,若再不识相,我必不会轻饶。”江幽菲躺在另一个枕头上,她似乎很累了。
南青没有多问。
两人躺在彼此的旁边,都有莫名的安全感。
南青侧身枕着手臂,打量女人,高高的鼻梁,不染而红的朱唇,没有任何首饰如瀑的墨发。
她像个精致的古偶娃娃躺在自己身边。
她安心闭上眼睛。
很快进入梦乡。
江幽菲适时睁开眼睛,同样侧过身枕着手臂,静静地盯着她。
一张清俊不失柔美的脸蛋长在一个女人身上,眉峰凛人掺杂着数不清的戒备,眼窝中间有两条浅浅竖纹,显然是思虑过重才有的很久。
一个五官轮廓偏向成熟英气的女人。
尤其汾城那件事,她从起初的观察开始认同她的能力。
可始终心慈手软。
即便她擅长以理服人,
敛去复杂情绪。
江幽菲多么清楚,这个冒充太子的女人,生存在世上多么得稀有。
翌日清晨,公鸡的叫声,传遍镇北王府。
街道上人开始多了起来。
当地镇守的官员,纷纷坐着自己马车驴车过来拜候新王。
南青还没起床,外面就吵得她不得不提前穿好衣服。
江幽菲还是跟之前一样,在她身边神出鬼没。
反正她需要,她就在。
南青出来时,已经有人安排侍女送水盆过来。
里面的水发黄,底下还有沉淀物,即使如此已经算是比较干净。
刘衡他们连脸都没得洗,随便吐口水抹一下,看得她特别嫌弃。
“外面为何那么吵?”
侍女道:“王爷,各地的官员一大清早就赶来拜访您。”
蛮正常的政务日常。
不过南青现在首要任务是勘察镇北王留下的凿水洞。
她洗完脸喊来刘衡:“将地方水利部和工部的官员叫进来,其他人,你叫他们五天后再来。”
刘衡一出去通知,外面果然没有那么吵闹。
留下两个水吏和工吏,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
其中一个还驼着背,另一个则是拄着拐杖,哆哆嗦嗦叩拜:“参见王爷。”
南青让他们起来,直接开门见山问道:“关于镇北王凿水洞工程,你们可知道具体位置?”
工吏有些吃惊:“王爷,镇北王的工程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早就销声匿迹了。”
“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来?”南青觉得非常可惜。
水吏则道:“许多凿水洞和储水池早已被掩埋,想疏通,也是个大工程。”
南青道:“我不是要修缮,我需要那条流水线的凿出来的洞。”
两人面面相窥十分不解,还是库官出来跟他们道清楚原委。
最后两位专家异口同声道:“不如您亲自去现场勘察?”
南青正有此意,连早餐都没吃,就让人准备好三顶轿子,附近的饮水井。
到达目的花了一炷香时间,刚下轿子,就看见早已干枯的蓄水坝,只剩下些杂草。
上面就是山,蓄水坝两边河床是借助两座山的岩体。
南青抓起衣摆塞在腰带,快速爬上去,刚好有条小路可以进山。
“殿下,上面危险!”刘衡连忙阻止道。
结果萧成几步冲上去,跟只猴子似的已经进山了。
南青提醒道:“刘衡看住萧成。”
由于水吏工吏已经很老了。
还是叫御卫军抬上山的。
从小路上山距离峰顶起码还有半个时辰的路。
萧成不愧是放马放出来经验,三两下就直接开了条小路上山,只是比较崎岖而已。
等南青站在山顶,一眼望去,无数高山层叠,蜿蜒的河流却只有一条,仿佛游龙,穿插在山川间栖息。
望不到水流的出处,却望得清楚水流的尽头,被几座数十米的山石压制,封印般,水流不在往原来的地方流。
即使站在高处觉得河流近在咫尺,可触手而碰,实际山上山下相隔数千里。
萧成突然指向另一边呈弧形山,下放有块河床水草特别丰富:“殿下,那边适合养马!”
此话一出,南青望过去。
水吏就惋惜道:“那是隆江支流,属于大梁的治地。听说大梁太子代国以来开启多项民生工程,已达三年,包括隆江,不知福泽了多少大梁北方的民众。”
“原先老隆那个地方比咱们这里还穷,自从闹了一次地动,已经是三年河东三年河西。”
老人们心里都不是滋味,年轻时见识过荒北的富庶,老了又目睹着荒北的衰落。
南青没有多言,继续问道:“两边的山石有什么不同?”
提起专业,水吏和工吏便开始孜孜不倦科普。
原来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隆江之水速度快点,大梁有极好的河匠,十分聪慧,他们疏通山石,遇到堵塞的地方就烧开炸石,再挖一个瀑布阶梯加快水流速度就可以达到自然清理的功能。
“海兰珠的支流其实更偏向荒北,可惜咱们这里岩石实在太多。”
南青又问:“当初镇北王是如何让你们凿出洞来的?”
此话一出,两人分明有些忌惮。因为海兰珠是大姚的水脉之一,有龙脉之称。
当初镇北王就是动了龙脉才会被太上皇猜忌,逼迫自刎而亡。
“说,本王不是太上皇,也不会成为他那样的人。”南青不自觉大声说道,语气间有反对太上皇的意思。
两人具是一惊。
南青可不管他们的反应,她寻思既然镇北王有能力凿出水洞流到荒北的斤和蓄水池,说明水流很强,否则不会修那么多水井。
工吏站出来,小心翼翼道:“镇北王私下用铁石溶成水管并接了三百米,渡过了那个堵口,才引来水。”
南青闻言眼睛一亮:“如此谁来只要找到水管的位置,那就事半功倍。”
“不知道殿下打算用什么办法疏通?”水吏道。
南青就奇怪他们才是专家,怎么来问自己?
不过她没必要怀疑他们,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本王打算找到镇北王留下的凿洞,填充大量的火、药、爆破引水,虽然这种办法冒险了点,至少让堵口压力减轻,迫使水可以冲刺岩土表面。”
“再利用隆江的工程技巧,一样挖个泄水渠,通过加高岩层河床制造挖深泄闸,增大水流压强,压强越大,通水旧址就越好挖。”
“届时不用重新挖,前人的工程可以继续在我们这些后人得到建设!”
山间清风拂过她的刘海,举手投足间意气风发的身影,站在高不可攀的岩山上,俯瞰众山,不惧任何挑战。
两位老人恍惚一下,仿佛看见记忆中那位少年人,也曾如此壮志未酬宣布自己要挑战山堑。
只是一瞬间。
南青的声音让两人回过神来:“两位能筹备好鞭炮需要的火、药、还有通水旧址的地图?”
这件事很快在镇北王府附近的镇子传开。
本来新王入境就令人在意,何况新王在汾城时,汾城还出了很大的事。
无不让各县官吏担忧雁南王是不好伺候的主?
荒北各个外族的都护府邸。
当传出新王要重修水渠,官吏们突然放心了。
原来新王是个傻子,居然想重修水渠。镇北王当年修成才用了十几年就荒废。
地动造成的倒塌,只会比镇北王当年修水渠工程时更困难。
这件事成为大街小巷谈资,在官吏带头议论时,本身过得不好的百姓都在笑话,京城里贬下来的皇室子弟不知天高地厚。
更多人是怕新王借着修水渠的名义,大肆搜刮民脂民膏。
这件事同样传到一处老兵所。
一个驼着背的老人,磨着柴刀,似乎正准备上山砍柴。
老兵所里住着都是些镇北王府淘汰下来的老弱病残,他们曾是镇北王的亲信,至今对镇北王忠诚无比。
“宁伯,昨晚您没动手?”
老人没有回答只是一直磨刀。
很快屋外传来鞭炮声,引起所内人的注意。
有人打开门就看见对面的店铺,有不少御卫军大肆采购鞭炮,打下的都是欠条,惹得店铺掌柜抱着御卫军大腿哭诉小本生意赚点不容易。
御卫军立即黑着脸警告他:“又不是不给,过几天给你而已!我们要炸山,你作为荒北的百姓不该尽一份力。”
官腔熟悉的语气与态度,令老人快速举起柴刀,一抹寒冷的光芒从御卫军的眼前划过。
那御卫军被闪了一下,还不知什么情况,就大声道:“掌柜的你好好看看欠条,上面可是有我们雁南王的印章。印章如见雁南王,我们王爷用自己的名义跟你们打欠条,还怕不还吗!”
此话一出,这位御卫军不知道自己的话救了自己一命。
烟花铺掌柜赶忙确认欠条,果然是雁南王的印章,还是皇室印章。
“这,这,前所未有的稀奇事。”
这名御卫军只好耐心道:“我们王爷可是拿自己的尊严下血本,要疏通镇北王留下的水渠工程,等疏通了,还不是有利于你们。”
“以后都不用翻身越岭跟别人买水了!”
烟花铺掌柜还是半信半疑,可上面的印章不是假的。
尽管不相信雁南王能打通水渠。
好歹人家雁南王是付出行动的。
“那隔壁也有鞭炮买。”掌柜小声出卖了自己的对家。
御卫军们立即拿着欠条去找其他烟花铺掌柜,无一都是哀嚎声不断,然后收到欠条,不可思议聚在一起鉴定印章的真伪。
老兵所的人过去打听,拿了一张欠条给了老人。
“宁伯,看来雁南王还是太年轻,居然拿自己以后在荒北的地位去赌,万一输了,她以后怎么在乡亲们面前混?”
老人只是扫了眼上面的南字,然后收回兜里。
“哎,宁伯,这是田掌柜的欠条。您别拿走啊!”
几十车鞭炮都被运到上山。
南青还特地撕开鞭炮到处里面的黑乎乎的药,堆在一起,然后塞进重新晒进一个竹筒内,让刘衡点燃看看。
刘衡还没点过那么大的炮仗,他用一根香点燃引线,轰——,震得耳朵有些发麻,但不至于威力很大。
“果然杂质太多,还需要提纯。我们这里有器造局的人吗?”
“火房有人,但要花费很多银子。”工吏顿时为难起来。
南青道:“不必,你照我的话去做,先优化木炭硝石硫磺粉的比例,为了增加威力,我们完全可以搓成颗粒状,而颗粒状的火、药、空间增大,氧气可助燃加大威力,然后我们再准备一个圆形铁壳脑袋大小的空心球,就所有的药放进去,做好引线。可最大程度发挥威力。”
一个简单的土版地雷就诞生了!
她将比例报给工吏听,工吏本身就是专业出身,很快就听懂了。
下午太阳渐渐落山,终于一车黑漆漆的铁球炮弹运了上来。
“殿下,要不要试试威力?”工吏还有点紧张,毕竟大姚几十年来都没有改进土药,突然间就在雁南王手中转了一圈,就好像发生质的飞跃。
刚刚他的小徒弟搓药时,试过威力,颗粒状的药确实威力更大。
按照小徒弟的说法,爆炸产生的威力都聚集在一点。
小颗的试过,但大颗的没敢试。
“没事不是还有很多。本王让萧成给你放。”南青刚要去取一个铁球过来。
萧成已经迫不及待强了一个,跟偷西瓜的贼似的,点燃引线,还举在手上显摆:“殿下,你看你看,我给你表演一个空中飞炮。”
南青刚要提醒他别乱玩,这可不是鞭炮!
结果火绳居然是快引线瞬间点燃,冒出大量的白烟,熏得萧成咳嗽几下,还熏了眼睛。
然后不稳重的小子,手一滑,铁球咕噜掉在地上往南青这边滚来。
南青后背都发毛了。
“殿下,让开!”还是刘衡突然冲出来一脚踹飞铁球。
铁球就在飞出山崖才三米不到。
轰——天雷滚滚,地面震动,气浪裹挟沙尘直扑所有人的脸,迷了所有人的眼。
而离炮弹最近的萧成,两眼发直,只觉脑袋嗡嗡作响,下秒,整个人摇摇晃晃跌在地上。
直接给震懵了!
所有御卫军都避如蛇蝎般离开装有炮弹的推车。
“这威力,贼,贼有劲!”工吏更是直接激动得假牙都快掉出牙床。
第25章 大家都不信她能成功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惊叹铁球的爆炸力。
他们不是没见过鞭炮,逢年过节,粗的炮筒子最多炸高五六米, 响声就那么回事。
不会像铁球如同巨雷劈下那般威力。
刘衡则是在旁边偷偷瞄推车的铁球堆, 眼里几乎冒着绿光, 他脑袋虽然不灵光,可对武器有着不一样的热爱。
如果这种铁球能用在战场上?再人手一个, 是不是可以把京城炸了?然后把皇帝老儿拖下龙椅,再让殿下坐上去。
萧成从地上爬起来, 则是激动跑到南青身边跳了起来:“殿下,这铁蛋一定能把山炸通,之后你给小子铺条路,我要到隆江那边放马!”
刘衡也不甘示弱道:“殿下能量产的话, 以后回京城都不是问题。”
水吏满含期待道:“困扰百姓二十余年水荒终于可以得到改善了。”
工吏更是语无伦次道:“我国的铁炮弹一定比大梁的炮弹好!”
南青默默汗颜,不就是个土炮吗?大家至于那么兴奋。
怎么一个个散发思维?
她可没想过拿来当武器,得花多少钱?还不如留着改善她的领地, 让老百姓好过点。
以后自己就能少挨点骂。
而部下们表现的野心勃勃。不同于她这个当主子的人,竟然想的只有开通水渠。
如此纯粹。
南青可不敢暴露自己内心想法,她对江幽菲撒撒话就好了。别人知道此事,指不定要天天谏言在耳边叽叽喳喳烦她。
她轻咳几声:“还没炸, 都别激动。”
“就由你带着人勘察,寻找可引爆铁弹的地方。”
水吏:“臣定不负王令。”
“荒北有殿下在, 何愁日后不繁荣!”
夸得南青浑身起鸡皮疙瘩,赶忙打住:“好了,快去忙吧!”
她真的受不了大家的彩虹屁。何况还没看到成果就提前开香槟庆祝, 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工吏不忘跟水吏提点几句,水吏迟疑一下, 抬头望了南青一眼,最后点头答应了。
“殿下,可否赐一个铁弹给臣。”
“拿去吧,小心点。”南青点头道。
很快工吏又点了一个直接丢下山崖,同样爆炸的声音,由于是落在下面距离远了,动静反而没那么大。
工吏的第二次点燃反而引起南青的注意。
她发现铁蛋的引线,好像是快引线?
她记得古代的工艺,就算手搓引线,都不可能迅速点燃。起码数到十的时间是有的。
很快水吏带着几个学徒把山崖下勘察的地质,还有镇北王旧渠图,都一并标明。
南青立即让刘衡亲自去引爆看看。
所有人都围在山顶,有的还爬上树观望,生怕自己错过历史的一幕。
刘衡带着十个手脚快的御卫军士兵,快速埋弹,而且埋的都是提前安排好的位置。
当刘衡埋到近乎一座山的堵口,他震撼于山的巍峨,自己在它面前如此渺小,拔高如塔尖,像头巨兽般恶劣截住水流。
他吞咽一声,意识到殿下的决策如此惊心动魄。
“都埋好了?把引线绑一起,然后快速撤离,由本校尉亲自点火!”
“是!”十名士兵立即将怀里的铁蛋放进挖好的洞口,拉长的引线放到刘衡另一端。
随着刘衡点火,所有人迅速撤到附近的天然窟穴。
轰——
地面震动,冒出大量的黑烟,等响声落定,刘衡亲自出去检查,发现大山只是镇碎部分,主体连动都未动。
失败了!
铁弹的威力已经很强,可还是无法撼动大山!
这个消息传到南青身边,在场御卫军士兵都忍不住失望,觉得这座山太难炸了。
工吏似乎早就知道结果。
他反而小心翼翼观察南青的神情。
只见南青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早就预料。
“殿下,方才我让他们将铁弹放在地质比较松的地* 方,威力已经是最好的效果。”
南青瞥了眼剩下的半推车铁弹,说道:“余下的都清出去,不必留了。”
工吏看着那么好的铁弹被御卫军运去刘衡那边,肉疼半天。
南青却临时询问一句:“搓引线的人是谁?”
工吏不明所以,小声回答:“是,是,臣最小的学徒。”
“给那孩子记一功。”南青直接道。
虽说是意外发现,可这样的人才不可多得。
等刘衡炸了第二次,依旧山体巍然不动,他灰头灰脸回来,没有方才的兴奋。
萧成还跑过去安慰:“刘大哥,别气馁,给殿下一点时间,他肯定能搓出威力无比,一炸三座山的铁弹。”
南青闻言汗颜,这小子是把她当成什么神通了!
她也是个凡人好吗!
事到如今,试验已经试了。
她正式宣布:“工吏,此前本王说的方案可行?”
工吏果然是这方面人才,他道:“您说得利用水流冲刺疏通渠道,方案可行,而且专业,可问题实施起来太难。”
“您也目睹过铁弹都无法炸穿岩石。”
此话一出果然又打击不少人。
南青不禁摇摇头,她不再藏着,直接将自己最后的方案拿出来。
“工吏,那就再听听本王第二步计划。”
第二步?工吏露出惊讶的表情,难不成刚刚的铁弹只是一场试验?
南青首先询问刘衡在现场的第一体验:“你点燃铁弹时,能感觉到地面震动吗?”
刘衡立即道:“殿下,我们躲在十米开外仍能感觉微微颤动,捂着耳朵还是能听见爆炸的声音。”
“那就对了。”南青对工吏道:“你开始说过镇北王曾经在凿了水洞,说明水里面的岩层并没有表面那么坚硬,再加上岩石常年浸泡在水中,质地肯定会疏松。”
“镇北王当年肯定有相同的想法,只可惜岩山下塌了,使得坚固的岩石堵在渠口。”
工吏惋惜道:“三年前的岩石,冲刷时间并不长。”
南青追问道:“如果我们不去疏堵,而是利用堵在河中间岩山,再往前数十米的地方再炸一座山下来。”
工吏被这种冒险的办法吓了跳:“岂不是更堵了!”
“就是用激进点办法,才能破立。”南青把心中的方案直接道出来:“然后我们在炸塌的河中间挖一条深五六米的蓄水池大坑,把这部分的河地挖出个深孔做一个泄水闸口,再把堵住的山挪开,利用水的自然力量来淘刷,从而疏通这些卡水断面,把上方的泥石流淤积体拉下来。”
“之后咱们再充分利用铁弹,对岩石山部分薄弱的地方进行适时爆破。余下就利用水的力量,将阻碍的山体挪走。”
尽管她提出的只是一个理论,在工吏等人看来是从所未见的开山凿石之法。
可南青不过是把现代专业的疏渠办法,转化一下,结合实际情况而产出的办法。
既然山坐立在水里,那水就是人工疏通最强大的力量。
而人类只需要做到如何利用水的力量,进行移山!
于是关于南青“龙脉移山”的言论,迅速传遍荒北,此时连岐南岐北都收到消息。
广怀郡主的人还是嘲笑雁南王的天真。
广怀郡主却陷入沉默,直接她指尖不断落在桌面,显示她并不淡定。
岐北的安宁侯闻此事,他坐下的门客无不嘲讽雁南王终究还是太年轻,竟然发出龙脉移山的言论。
更是嘲笑大姚皇帝废了这个前太子是明智的行为,否则日后雁南王登基,大姚的江山就摇摇欲坠。
江山会不会在南青手里砸了,没人知道?
但安宁侯仿佛回到父亲膝下那段时光,他和部下人商量如何从海兰珠龙脉支流引水尽荒北。
当时不少人也嘲笑父亲年轻气盛,什么梦都敢做!可父亲还是成功了!
尤其是他和广怀郡主小时候争论过此事,广怀郡主,还挺出过借水挪山的想法,当时也被人不当回事,只觉是孩童般的言论。
如今雁南王却当众宣布出来。
安宁侯低沉一笑:“姐姐,听见还有人跟她一样的想法,怕是心情一定很复杂!”
因为借水挪山的办法,曾经高度得到镇北王的称赞!
安宁侯始终想不通父亲为什么那么重视姐姐?
很快他的门客站出来说道:“侯爷,听说那雁南王不知从哪里研究出来的法子,弄了一堆铁弹炸山。”
话出,安宁侯整个人一震。
他瞬间回到当初商量凿山的那个晚上。
父亲摸着他的脑袋说:“本王若有那惊天雷,挪山,只是吹灰之力。”
“你保守了些,还是没有你怀儿姐姐小脑瓜机灵。”
安宁侯压制住自己的心情,问道:“铁弹威力如何?”
门客道:“据说能炸开一些混土岩层,可见威力无穷。”
“好,着信一封,发到岐南,让她也听听此消息。”安宁侯主动打破十年间姐弟的冷战。
镇北王府浩浩荡荡回来一群灰头灰脸,身上头发都挂着厚厚的泥巴,不知道的人以为他们摔进沟里去了。
可以刘衡带头的御卫军却兴满阑珊跟府内的兄弟讲着铁弹的威力。
萧成更是在现场演示大家是怎么捂着耳朵蹲下来避免被炸到的姿势!
工吏和水吏顾不得身上脏,就赶忙回去画图,预演南青的龙脉移山的方案。
大家都忙里忙外,并不知道外面的人都传雁南王的傻劲。
府内的士兵,在大街巡逻都能听见一些吃茶的文人士子,对他们指手画脚。
还有老百姓觉得雁南王铺张浪费,花掉一大笔银子,还吃力不讨好,如今还沦为笑柄。
“咱们这雁南王刚上任就给大家一个惊喜。”
“什么惊喜!是乐子吧!”
“愚公移山,大禹治水,我听说过,可没听说让水自己挪山的。”
“果然京城来的主,不知天高地远,才发出类似何不食肉糜的言论。”
还是有人客观道:“哎,曾经镇北王凿水洞不也遭人嘲笑,可后来他还不是成功了!打了多少人的脸。”
“雁南王敢想敢当,起码做了,不像有些人只会天天坐在路边喝茶嘲笑别人。”
“这种人才是对引水没贡献的!”
一群意见不和的人干脆吵了起来。开始撸起袖子。
“你们都是雁南王收买的狗腿子吧!”
另一方不服:“你要有能耐,就去炸山!”
突族商队经过都忍不住凑热闹,听说当地的王爷做出孩童般天真的行为,嘲讽大姚的国力一天不如一天,都是因为有这种傻主子。
“大姚迟早会被大梁吞并的。”一个突族商人不屑道。他们走南闯北,见过两个大国之间的风貌,眼看大梁肉眼可见在发展,而大姚停滞不前,皇室子孙内斗,跑出来的居然还做着效仿大禹治水的春秋大梦。
老兵所的人回来都异常气愤把此事报告给宁伯。
宁伯还在磨柴刀。
他身边的小辈们都喋喋不休,满腔热血道:“难得雁南王是为了荒北做事,没想到居然那么多人冷嘲热讽。”
“我要是听见心都寒了。”
原来刚刚替雁南王说话的就是他们。
宁伯闻言停下动作,问道:“镇北王府的牌匾,可还在?”
小辈们道:“我们一直在盯着,好像没人打算替换掉牌匾。”
“雁南王早出晚归很忙。没准忙完会清理吧。”
“宁伯,乡亲们都问以后牌匾被拆,能不能私底下将王爷的灵位拿出来,送到乡下供奉?”
宁伯继续磨刀,没有回答他们。
小辈们早就习惯他的沉默寡言。继续聊雁南王移山的事。
而此时此刻流言蜚语的主人翁,正在画水渠引流的图。
南青不是专业的,但她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有工吏和水吏这些专业人才在,不愁不能变现。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直接把方案以图的形式呈现给众人,说服众人。
因为这些工程,已经不是官府部门的力量能做到的,她还需要大众的支持!
说白了,她没钱了。要免费的劳工!
她首先构思不能移的岩山,可以在外围人为修成三角形,作为一个分流坝。水流可以往两边冲刷出来,然后长年累月,可以将岩山一点点削没,或者削到没法再堵住水口就行。
南青尽量拆分画,画得能让人看懂。
好不容易构思完,她叫来杨武:“张贴出去,让大家集思广益,没准能拥有更完善的防堵水坝设计图。”
杨武慢吞吞接过图,神情非常忧虑:“殿下,您已经有几天没好好休息。”
南青从山上回来到现在还真的有一段时间,期间都是不断山上勘察,然后爆破,到处实验。
大家都跑断腿了。
萧成都能跑到隔壁隆江偷偷骑一匹大梁放养的马回来。
还天天羡慕别人,朝她许愿自己什么时候能拥有一个水草肥美的地方养马。
南青无语,自己又不是许愿池里的王八。
还有刘衡,时不时暗示铁弹可以存下来,以后回京。
一个个狗胆包天!
就杨武稳重。
“没事,等落实方案就可以行动了。”南青道。
杨武终于受不住,跪下来请求:“殿下,卑职不是怀疑您的能力,而是外面那些人说话实在太难听!”
“他们骂您!”
南青放下笔,反而好奇问:“他们骂我什么?”
杨武难言启齿,主公受辱,他气愤不已:“您在荒北已经有外号了!”
“叫,叫”
南青:?
杨武艰难吐道:“南三岁。”
南青无奈浅笑起来,最近她忙得踢脚还真的没有留意当地的传言。
“无妨,移山本来就困难,有异议很正常。”
杨武生怕她没听懂,语言简便道:“说您智商才三岁。”
南青:
这就过分了!!
三岁连腚都不会擦的年纪!
虽然她知道很多人都不看好她,可没想到侮辱性居然那么强!
“他们还开设赌局,压您输的一赔十,赢的一赔二十。”杨武难言启齿道。
原本还在意的南青瞬间眼睛变得亮堂:“还能挣钱!你去多买几注赌我赢。”
殿下?杨武有些不可思议。
南青就交给他一个任务,放多点钱,甚至自己开个庄,绝不放过此次薅羊毛的机会。
还将自己的草图递给他。
杨武只好在衙门口附近树个木桩,将方案贴了上去,还派自己手下能说会道的人。
他带来的都是乞丐中最机灵的人。
三两句话就留住了路人,无论身份尊卑,都被吸引过来。
当杨武亲自说明这是雁南王自己规划的海兰珠水坝草图,不少人捂着嘴偷笑起来。
有人泼冷水有人鼓励,但大多数人都不看好。
只有两三个泥瓦匠点了几个位置说可以在岩石山凿隧道,以后大家去隆江都方便了。
南青画得本就是畅享未来的方案。
杨武听够了冷嘲热讽,难得遇到几位兄弟讨论正题,就忍不住上前交谈了几句。
发现还有几个挎着菜篮子的盘发妇女,小声在人群后讨论。
“俺爹以前就是桥工,说过跟修屋子一样,先起地基,屋架,你才能砌墙,那岩石山就好比地基,雁南王正在上面搭建架子。”
“我爹打灰抹外墙的,他也说外面还有刮一层防水才能抹泥腻子。否则下雨会漏。”
“你看雁南王画的三角形太方太正,还不如一个鸡蛋。”妇女举起篮子的鸡蛋,椭圆形,竖起来鸡蛋的轮廓线条十分光滑。
不知为何杨武突然想起留在汾城的娘子军们。从那天她们干掉三艘铁船开始,他就再也不敢小看女人!
他瞬间重视起来将有用的建议都汇报给南青。
南青通过描写给草图多添了几笔,草图顿时变成一个拉长的圆鱼嘴形状,河床加高,水冲击淤泥形成了二八分沙。
有点类似于都江堰的设计。
一张完善度很高设计图出现了。
连杨武都一目了然:“殿下,如果疏通之后,以后外河就真的变成荒北的内河了。”
南青思考一下,吩咐道:“你去张贴雇些会泅水的人,报酬是下一次水一百文。”
虽然她现在手上没多少钱,可下水的钱必须支付。
当水吏和工吏都探讨好了,一致认为南青的方案更佳,可以立马动工。
而且他们已经选好一座容易炸的上,那就是翠鸟锋。划江而治,翠鸟锋还是大梁的。
两人小心翼翼把这个想法告诉南青。生怕挑起两国之间的矛盾。
南青毫不犹豫道:“只要附近没人盯着,没有界碑,照炸!”
反正就算没有矛盾,大梁迟早会攻打大姚。
有了南青的保证,水吏工吏带着自己的小学徒上山捆铁弹去了。
翠鸟锋山体很耸立,很薄,中间还有不少天然的窟洞,是埋铁弹的好地方。
两人速度极快只用了一个时辰。
当南青出镇北王府,坐上辇架,就感觉周围有无数道视线齐刷刷望向她,好像她什么众星捧月的大人物。
她扭头,不少人就转过去故意攀谈掩饰耳目。
刘衡在王府门口听了路人不少议论,好几次差点拔刀,萧成则是差点跟人打起来了。
想到那些无知的人都在对主子冷嘲热讽,他突然开口道:“殿下,咱们一定要争口气!”
南青见他咬牙切齿又不得不隐忍的架势,她明白,身边的人因为她遭受多少非议。
甚至手下人都不见得看好她,只是因为她是主子,而盲目选择相信她。
“刘衡,记住这句话,有志者事竟成!”南青道:“本王今天不能疏通,还有明天,后天,甚至一辈子直到疏通为止。”
可几句并不能立马打消手下人面对外界的压力。
萧成今天都没跟她上山了。
到了翠鸟锋,水吏和工吏带着六十人已经就位,手里还拉着常常的引线。
南青抬头望了翠鸟锋一眼,询问:“定点爆破产生的冲击波,你们计算好倒塌的方向是否朝着海兰珠?”
“这就是技术性的问题,您尽管交给我们。”工吏和学徒们都满脸的自信。
南青满意点点头,之后看向水吏,已经拿了一堆农具箩筐板车,等水堵住,他们就挖孔。
很快水吏那边有人火急火燎跑过来报告:“今天水位突然上涨了。”
“不是还没到水汛期?”水吏不敢相信。可部门的人不会作假。
“殿下,工程可能加大难度。”
南青抬头望了下天空,尽管晴空万里,可她都能感觉空气有点湿润,这段时间应该要下雨了。
“一点点困难而已,就今天吧!”大不了再花钱雇人填石填土,避免翠鸟锋山石不够堵住水流的横截面。
工吏闻声更是开始他烧香敬神的操作。
“炸了这座翠鸟锋就没有更好的山可以一下填埋,老天给点面子。助我荒北一臂之力。”
他拜完,天空划过一大片白云挡住了阳光。
显然老天爷特别不给面子。
南青哭笑不得:“还是由本王亲自去点火。”
她抽走工吏手中的香,徒步走到引线前,发现工吏很细心居然接了一根根长长得竹竿筒作为防潮工具。
她弯腰将香芯一点,滋滋啪啦啪啦,引线瞬间嗖一下,一秒数米,飞快上山。
显然引线更快了。
南青眼睛一亮。
翠鸟锋外山先发出轰炸的声音,之后所有人便亲眼目睹,白云遮挡下的阴影,闪闪烁烁宛如繁星,迅速练成北斗线形,山峰轰如惊雷,响彻半边天。
无数落石开始砸落山下。
翠鸟锋的爆炸还在不断继续,山峰最顶的巨石,滚落后直接砸在地上原以为不会再动弹,万没想到不知是谁在下面挪了数块大石头作为落地钉,就好像玩滚珠游戏,类似日式帕青哥,引导巨石直接滚落河内。
南青眼睛再度亮上几分,没想到荒北有如此优秀的工匠!
之后翠鸟锋开始散体,高处拦腰的山石纷纷滚落河里,完美堵住了整条支流的的横截面。
所有人目睹这一幕,都忍不住秉住呼吸,静静等待流水。
这段时间气氛压抑度日如年。
终于被拦截后河面的水终于停止流动!
“殿下!我们成功了,我们成功了!!”萧成不知从哪里跳出来,兴奋惊叫。
南青几乎被他猴子般声音吓了跳。
刘衡反应过来,顿时抱着工吏高兴转圈圈。
“老子这辈子就服你们这些工匠!”
“校尉大人请放我下来。”
南青平复下心情,暗自松口气,还好理论的第一步成功了。
刚好杨武带着几十个劳工过来,站在高处,看见山体真的把海兰珠支流给堵住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久久无法开口。
居然成功了!
南青见兴奋得差不多。
她继续命令道:“好了,我们尽快动手先排水,然后挖孔。”
杨武赶忙带着劳工过来。
大家有一个是一个都进被翠鸟锋拦截的另一端河道,开始清理余水,掘河地。
挖土的动静自然被后续上山凑热闹的人所窥见。
这些人发现炸山挖空,炸山居然成功了!
消息一下子传了出去。
原本不看好雁南王,赌她输的人,都开始有点动摇。
还有死鸭子嘴硬的人继续叫板,第一步成功不代表第二步。
可已经无法煽动更多人对雁南王冷嘲热讽。
大家都是对雁南王的操作有目共睹,没做之前大家都觉得雁南王是小丑,现在雁南王成功一步。
很多风向立即就变了。
起码有一半人开始认真讨论海兰珠岩石山这道天险。此前大家都只顾着笑话当吃瓜群众。
整个荒北都开始关注海兰珠。
对于龙脉移山的言论也没有那么多人嘲讽了。
这件事传到岐南岐北。
广怀郡主第一个坐不住。
安宁侯召集门客把在外面打探的消息整合一下,不少聪明的人心里都有了答案。但不出意外谁也没有将心里话曝出来。
南青入荒北的第三十五天。
河面挖出三道深孔,还定点爆破了一些岩石层。
挖孔第二步完成。
第三步就是炸开翠鸟锋残骸,疏通堵口。
南青为了保障孔更深,她甚至还炸了几遍。
等一切都准备好。
南青再次举起点燃的香,这一刻她自己都想向老天爷祈祷第三步一定要成功啊!
身后的刘衡萧成杨武都已经跪下来朝天五体投拜了。
工吏水吏学徒们,还有劳工们纷纷效仿。
“殿下,这是最后一步,亦是最后的铁弹。”工吏语气有些沉重:“咱们已经用了三百个铁弹,只剩下最后五十个。”
而且都在翠鸟锋残骸上。
“足够了。”南青自己已经没多少钱。
她深呼吸一口气,走到引线前,蹲下来,双手合一微微祈祷,便将点燃了引线。
引线宛如发光的白色飞蛇,迅速穿过山间,直接到残骸上冒起大量白烟。
见此情景。
水吏大叫不好:“估计是铁弹潮了!”
南青闻声忍不住背过身,攥紧拳头:“再等等。”
残骸山体的缝隙不断往外冒烟,没有像之前炸的那么轻松,还迟迟不炸。
结果已经人心中。
工吏沉痛闭上眼:“至少努力过。”
“仓库空虚,火房那边已经没有材料,要想继续,怕是要等很长一段时间。”水吏虽然抱着期望,但已经不多。
未来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没钱什么都做不了。
何况那么长时间没水,荒北的百姓只会往别处逃难,人也会变得越来越少。
毕竟这是个没有前途的地区。还有一个倾尽所有却失败的雁南王。
不成功,打击的岂止是雁南王。
更是原本已经被点燃希望的人们。他们迫切想知道能不能通水,因为没有人愿意背井离乡。
刘衡跪在地上不断磕头。萧成跪坐着,神色凝重,杨武,只是紧张地咬着牙。
劳工们虽然都收了钱,可他们知道通水后,自己也能受益。眼见大家十几日挖来的孔失去作用,心情都不禁灰暗起来。
即使天空晴朗仍旧扫不掉所有人头顶上的阴霾。
“殿下,无论成不成功,荒北百姓必须记得您!曾经为大家努力过!”萧成突然站起来大声叫道:“老天爷啊!求您显显灵吧!”
白烟依旧如浓雾般遮住残骸。
南青深深叹息一声,已经准备好措辞鼓励大家不要失去希望。继续保持士气。
作为头领,她必须身先士卒抗下所有压力,还要忍着失望,继续钻研。
“诸位,听本王一言。”
所有人纷纷转过来,目光灼灼盯着她,仿佛将所有希望都压在她身上。
南青环顾一圈,压下所有的情绪,冷静宣布道:“此项天险,本王决定,此生都与它——”
轰———残骸的山体忽然炸了一声,随着点炸其他已经哑了烟的铁弹。
之后是不断地动山摇的爆炸声,一连串蔓延残骸的山体。
石头不断掉落挖好的深孔。
还好挖得深,大量的泥石倾斜后,翠鸟锋中间终于开出一条通水的口子。
轰隆!忽然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没有预兆来得飞快,绵绵细雨开始打在所有人的脸上,随着水滴越来越密,居然下起大雨。
由于大家都没带伞干站着淋雨。
接着又是一阵轰鸣的声音,不过这次是翠鸟锋废墟倒塌的声音。
一个深孔居然满了!
剩下两个仍旧完好无损。
但因为翠鸟锋不少山体都滑落深洞,割开出水口,被堵住的海兰珠河水瞬间在大雨的肆虐中,水位急速上涨,没一会开始冲散残骸。
水不断往深孔泄下,瞬间就引满了。
大家紧张望着几乎停止呼吸。
南青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深孔本来就容易满,满不是问题,问题是水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已经半个时辰过去。
水流到岩石山,就上涨,并没有多少流出去。就好像蓄水池另一端的尽头,毫无波澜。
工吏和水吏彻底放弃希望了。
就在越来越多人陷入失望当中。
深孔旁边早就松好土壤终于支撑不住泄了大量的水,而且以更快的速度决堤了孔洞,由于孔洞这边是占上游,巨大的水力会往下流泻,压强只会增大,就形成一个瀑布式出水量。
先是卷走一点点山石,然后水瞬间浑浊变成泥石流。
当所有人看见泥水流那一刻,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成功了!居然真的成功了!”萧成叫得最洪亮。
工吏和水吏心又提起来,他们激动的垫起脚:“殿下,形成了泥石流,利用泥石流裹挟的力量,说不定真的可以移走一座山!”
南青其实内心更激动,要不是身份摆在这里,她想原地跳起来喊:“道娘,我成了!”
不过她还是要严肃道:“无论能不能移走岩石山,岩石山附近的山体都承受不住泥石流的侵袭。”
“那么最后势必会刮一条水可以通行的渠道。”
冲刷岩石山薄弱的两侧,才是她的主要目的!
这场人为制造的洪水,持续一个时辰,岩石山即使仍旧霸道处于中间,巍然不动,可它两侧薄弱的地方已经开始出现断裂的迹象。
没一会被水冲刷出痕迹,原本随着岩石山一起堆积的淤体石,都被疏通了。
很快水不断饥渴朝干枯的地方流动,瞬间绕着岩石从两边流了出去,以一秒数百米的速度,流进早已经荒废的蓄水池。
下游还在挖井存雨水的百姓们,各个忙碌不已,生怕错过这场雨。
然后在附近的树突然有倒塌的迹象。
立马有人爬上大树去眺望,定睛一看,皆瞳孔放大,震撼留在脸上。
只见大量的水,汹涌澎湃裹挟一些弱不禁风的树,从山一个蓄水池冲下来。
“快跑!发水了!发大水了!”有人歇斯底里夹带兴奋呼叫道。
所有人不明真相,只顾着纷纷往岸上跑,等站在河边,就看见大量的水覆盖了他们刚挖的水井,水井就跟个小孔洞似的被填满了。
还有源源不断的水开始从各种旧水渠路过,填充了干枯已久的设施,滋润丰盈了贫瘠的土地。
这一刻无论是岸上的人,还是附近居住的人,目光不移,都哑口无声,震撼望着水流。
自此,南青以水疏石的“龙脉移山”的理论,实现了!
第26章 新王换旧王,守旧派不愿
谁都没想到雁南王真的成功了。
荒北的百姓奔走相告, 把这个消息传遍大街小巷
“大家快回家看看井,是不是有水了!”
二十多年前镇北王为了每家每户都有水喝,每一百米就挖一个井, 三户人家共用一口井, 条件稍微好点的就一户人家一口井。
自从多年前地动后, 各家各户的水基本枯竭,除了每年雨水能储点水生存, 连农作物都没有多余的水浇灌。
百姓们只能背井离乡。
当老百姓各自走到已经长满杂草的井内,依稀能看见水不断上涨, 虽然很浑浊,可浇地足够了。
有老人拄着拐杖特地让孙子打一桶水上来,满是苍枯的手小心翼翼捧起水,眼眶一红, 浑身颤抖起来。
“老王爷,咱们又有水了。”
孙子听罢天真纠正:“爷爷,这是雁南王, 咱们的新王通得水!”
说完,孙子就惭愧不已:“之前我和三狗子他们还嘲笑王爷不行。”
村里有一个是一个听说此事都跟风过,此刻大家都跟愧疚不已,还有些年老的老婆婆杵着拐杖戏弄小辈:“都说阿婆吃得盐比你们多, 就你们这群小崽子,听信那帮文人士子在唱衰。”
“也不想想谁光用嘴巴说, 谁又在行动,年轻人,吃一堑长一智吧。”
“得了吧, 六婆开始您还不是说迟早失败。”旁边的村民脸上的笑容都快止不住了。
因为通水后,大家再也不用背井离乡。
水还能往岐南流, 到时候大郡主没准还会回来一趟。
这些年要不是她管控水,按需分配,大家都快撑不下去逃荒了。
显然广怀郡主在荒北十分得人心。
街道上开始喜庆敲锣打鼓,仿佛过年似的,热闹非凡。
每个人听说此事都感到不可思议,纷纷急不可耐往家里赶,去看看井内是否有水?
还有的去旧渠里,发现已经有一厘的水趟过,此前这里只有泥沙根本没有一滴水。
蹲守农田的老汉们,纷纷叫上自家婆娘挖渠。
婆娘们却传来消息:“现在很多人都往王府赶去,咱们要不要一起?”
“急什么,雁南王不会跑的!”老汉们高兴得合不拢嘴:“赶紧请渠底的泥,越深越好,储上了明天还能浇菜!”
老兵所的小辈们收到通水的消息,立即冲向屋子想通知宁伯。
没想到宁伯已经不在院子,那把磨得阴冷的柴刀也消失不见。
小辈们见此心道不好!
宁伯不是年老糊涂,想对雁南王动手?!
现在雁南王用了半个月向所有人证明,她未来会是荒北第二个镇北王,十分得人心。
如果雁南王出事,荒北的老百姓知晓此事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快去阻止宁伯!”
“我去通知前侍卫长!”
“宁伯,您可不要再做傻事啊!”
小辈们各奔东西,慌做一团。
与此同时,宁伯已经站在当地有名的听风亭楼。
江幽菲从屋顶落下,直接站在扶手栏,漫不经心背着手跳到老人面前。
“老人家,别来无恙。”
宁伯并未回应,他凝视着昔日镇北王留下的废渠,因为常年无人修缮,有水都到处泄露。
“你煽动城内的人立下赌注,就是为了这一天?”
江幽菲的表情明显停滞一下,她带着微笑道:“愿赌服输。不赌不知道荒北原来如此富裕?”
宁伯冷哼道:“赢了多少?”
“不多不少,一百万两。”江幽菲非常坦诚,根本不怕老人家动什么歪心思。
没想到宁伯听后,竟然道:“他们活该!有钱不学着建设荒北,都用在吃喝玩乐上面。”
“这些人早就尸位素餐,腐朽不堪,迟早会成为荒北的阻碍。”
“如此说来,前辈还赞同晚辈的做法。”江幽菲宰人本来就不手软。从岐南她就若有若无透露信息给南青,知道按照她的性格定不会坐视不理。
这人其实很奇怪,明面上她爱逃避责任,不顾天下,可每逢遇到不公与悲惨的事,她又是第一个冲在前面的人。
正是如此矛盾的女人,她才会被她吸引。
想留在她身边,观察她,赌她未来能走多远?
“这些钱,你打算留给雁南王?”宁伯终于还是问起钱财的出处。
江幽菲想起南青几乎把自己的本钱都花光,她很客观道:“杯水车薪,根本不够用。”
“那就随我来。”未曾想宁伯突然开口,他转身从数米高的亭楼一跃而下,敏捷落地,朝另一处老宅子走去。
江幽菲想也不想跟上去。
与此同时,南青龙脉移山成功不到半天,山下突然涌入很多人。鱼龙混杂,有富人有普通人,各个翘首以待,好似在迎接哪尊神下山一样。
天空还在下着雨,水滴打在她的肩膀上,从衣袍上滑落,南青不动站在山顶上,俯瞰众人,玉立的身影如高山那般巍峨挺拔。
工吏和水吏带头跪下高呼:“雁南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底下人注目着她的身影。
不一会儿跟着喊千岁千岁千千岁。虽然离得远,已经很模糊,可依旧能通过雨声传到她耳朵。
在所有人看来此时此刻的雁南王站在高处的轮廓,像极天降使者的一幅画。被派来拯救荒北的百姓。
大家无不怀着最崇敬的心情,等待南青下来。
想亲眼目睹一下,荒北的新王,天人之姿。
南青这会儿却不敢下山了。
天知道她现在有多冷,想低调回去取暖,现在好了,整得跟明星现场一样。让她非常不自在。
她现在只是想回去喝一碗暖暖的热汤。
“殿下,您等会下去一定树立威严,以免再被小人中伤,损害颜面。”杨武赶忙过来提醒她。
南青知道形象工程的重要。
只是她没想到,之前还有那么多笑话她的,甚至在大街小巷以她押注赌钱的人,现在突然一下子转变风向,怪让人不习惯。
舆论对* 公众人物来说果然是把双刃刀。
“这就是反转的好处。”南青感叹一声踩着上了辇架。
刘衡和萧成还抢着当轿夫,要走在前面,长长脸。赢回之前被打脸丢掉的面子。
他们争来争去,南青在上面晃来晃去,她终于忍不了这两哥们的幼稚,就举起竹竿子敲了两下。
“待会要给我颠下去,就更丢脸了!”
“校尉和萧弟退后!”杨武上前喝斥两人。
将两人吓了跳,然后杨武面无表情抬起前面的辇架,然后兴奋抬着南青下山。
刘衡和萧成愣了下,看了彼此好久,才反应过来!
杨武这小子居然趁人之危!
还有他们刚刚居然被他唬住了!
南青若有所思盯着杨武的身影,总觉得自己这位部下身上所具备的气场,完全有大将的风范。
不像刘衡,位阶比杨武高,可气质更像是个大头兵。
“杨武,最近辛苦你在荒北组织巡逻。”南青不禁感慨起来,杨武做什么都有一种极高的职业素养在,不用她吩咐,荒北各地安防情况调动起来,少了多少人工成本和麻烦。
还无形中向当地势力示威了。
你看雁南王手下的士兵具备正式官兵的素质和战斗力。
南青很清楚大多冷嘲热讽都是地头蛇挑起,故意误导百姓跟风,来制造舆论损害她王府的威信。
毕竟老百姓不会无缘无故去抹黑一个人。
“待会多往老百姓多的地方绕一圈。”南青轻咳几声,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臭美。
杨武道:“殿下,您只要做了好事,百姓不会忘记您的。”
“他们不是忘恩负义之辈,此前有人多抹黑你,往后百姓就有多信任您。”
说的南青都有点不好意思。
她挠挠鼻尖:“本王通水不止是为了他们,更是为了自己。我可不想来了领地连干净水都喝不上。”
最重要她无法忍受一个月只能洗几次澡的环境!!
杨武坚持认为她过于自省:“您谦虚了。”
“您尽职尽责,舍己为人,大家是有目共睹的。”
此话一出,视线转到水吏工吏还有他们的学徒,跟随的劳工们,大家跟在雁南王身后,脸上的喜悦根本压抑不住。
就连他们下山都受到众人目光的洗礼,他们昂首挺胸别提多骄傲了!
往后的余生,他们都有今天的谈资,跟左邻右舍,和子孙流传此事。
赶来的百姓们,大多数怀带些负罪感,他们原本不敢直视新王一眼,可当新王在辇架上,原本繁纹奢华的衣袍早已打湿,刀刻整齐的鬓角沾着泥块,矜贵的气质不失亲切,就好像跌落人间的仙人染上了凡人的气息。
南青本想严肃点,让大家记得自己。
不过想想还是算了,她根本不是高冷的人设,就在路过观望的人群,对着他们浅柔微笑,尽管很公关式,可不会让人觉得拒之千里。
人群非常安静,没有敢打扰她下山。
直到进城,欢呼声终于铺天盖地压抑不住,嚎叫起来。
带头就是御卫军士兵,双手举起高呼:“殿下威武!”
“恭喜殿下治水成功,凯旋而归!”
对他们来说南青就相当于打了一场胜战,大家都跟着沾光,此前御卫军有被多贬低,以后他们跟着南青的声望也水涨船高。
已经有百姓给他们送些瓜果,虽然个头都小,但至少是份心意。
南青好不容易回到王府。
还没松口气,库官就火急火燎跑过来,手晃得厉害。
南青知道他想说什么,只好安慰道:“没钱以后赚回来。”
她已经筹备好荒北经济后续的振作计划,哪怕不如现代一个县城GDP高,至少是比刚来会富裕一点。
没想到库官说的不是开支,而是:“殿下!仓库送来一大笔银子,臣刚刚清点一下,发现竟然有五百万两。”
接着他小声道:“还有一百万两是您的护卫高手挣来来的。”
护卫高手?
江幽菲!
南青瞬间秒懂,早前就听说有人拿她挪山的事作为赌资,她还叫人买来着。
没想到根本就是江幽菲故意挑起的。
这女人要放在现代肯定巨能敛财的资本家!
不过放在现在,就是她的国库大管事!
“她在哪?”南青问道。
库官指了个方向。
南青直接丢下库官去找江幽菲。
她睡的是客房,江幽菲应该不会走远,就进了院子,果然在客房瞧见刚关门出来的女人。
南青见到江幽菲就十分热情迎上去握手:“江总,你好!”
“江总别急着走,咱们进屋坐坐。”
江幽菲:?
不同于她的热情,她则是斜了眼她浑身的泥,直言不讳:“殿下你好脏啊。”
南青:
刚还幻想现代的她瞬间回到现实。
不比在外面的矜持,她在江幽菲跟前的喜悦是实打实属于最自我的表述。
南青收回手,轻咳一声宣布道:“我成功了。”
“我知道了。”江幽菲指尖弹了弹衣袖,淡淡道。
南青瞬间无语:“你给点反应好吗?”
“反应?”江幽菲微微不解:“需要我给你买糖吗?”
直接暗示她此时此刻像个要讨赏的孩子一样。
南青还真的敢要:“去给本王买两斤!”
江幽菲还真的拐到外屋取了一把油纸伞,要出去买糖。
她立即抓住她的袖口,拉住她:“我好久没见过你。”
后方传来思念的口吻,让江幽菲整个人顿住。
南青望着她的背影,有种想抱上去的冲动。
要不是她现在身上很脏,这女人又有轻微的洁癖。她还真敢行动。
“殿下有什么想倾诉的,就说吧。”江幽菲收回踏出去的脚,她转身眼神沉静地盯着她。
好像真的养当她的听客。
南青深深望着她,转瞬间噗嗤一笑:“别那么严肃,其实没有什么好话,都是一些牢骚。”
“不过看见你就烟消云散了。”
江幽菲不解:“臣女还有这种能力?”
“当然了!你自己没发现而已。”南青忽然摸着头发,整个人憨笑不止。
气氛变得轻松起来。
不像刚才那番,南青明显有很多心里话要和她倾诉,甚至可能不是一些日常和公务那么简单。
有那么一瞬间,江幽菲产生点错觉。
就是眼前这人,朝她踏进一步,然后又很卑鄙地缩了回去。
令她心生疑惑,又有一丝迫切想知道的躁意。
但江幽菲明白。
眼前的女人戒备心原比她想象中要严重。
待南青要转身回屋准备好好舒服洗一下,换掉黏糊糊的衣袍。
江幽菲突然在身后叫住她:“南青,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南青整个人一顿,旋即爽快笑道:“我当然相信你,我的好搭档!”
回到屋里,她迅速关上,背靠在门后,手不自觉抚向胸口鼓动的思念,指尖就敲了起来:“差点,差点把心里话都跟她说了。”
她调整好心情,就让人去烧水,给她打两桶过来。
她要好好洗洗。
然后晚上美美吃一餐,睡个大觉。
半个月来积压的疲惫,在南青穿好衣服,躺在柔软的床上后,汹涌扑来。
她很快进入梦乡。
期间浅浅的呼吸声,还有伴随外面有人小心翼翼开门,随后她在茶桌上放下一包黄纸裹着的饴糖,便轻手轻脚离开了。
次日南青醒来已经是上午十点的事,太阳公公早就晒起屁股。
她伸了个懒腰,去洗手架的水盆洗了把脸,擦拭干净刚坐在桌边要给自己倒杯茶,便看见上面有一包糖。
南青打开一看发现是麦芽糖,她忍不住挖了一口送进嘴里,甜丝丝,麦芽的香味,充斥着整个口腔。
给她刚起床的早晨带来美好的心情。
“好吃!”
南青单独享受着某人给自己送的麦芽糖。
雁南王府开始门庭若市,陆陆续续有各地赶来的县吏与富绅家族排着队想求见南青一面。
这些人在南青入荒北后,大多处于观望状态。
他们很多都是镇北王老部将与门客,如今镇北王提携的门客已经逐渐接管荒北的乡镇县。
荒北驻军分别在安宁侯与广怀郡主手上,总共五千人。属于府兵制度下的私兵。听遣不听调。
南青把饴糖分好揣进兜里,然后喝了碗豆浆,吃两个素包子。
她擦好手,再漱完口问杨武:“你巡逻的地方,可亲眼察过镇北王部下辖区内的民生?”
杨武立即道:“殿下,依卑职之见,荒北,分东部西部中部,东部和中部较为附属,岐南和岐北就在中部,东部则是边羌府的节度使蓝采渊,此人乃大姚与突族的混血儿。”
“因着母家在突族是个小牧主,两边都混得很开,他也很聪明对着突族大部汗表面降服以其为主,私底下都是为了获得塞外开商的机会。”
“比起安宁侯和广怀郡主,此人领导的东部,明显比较富庶。”
南青不禁好奇道:“他父亲呢?”
杨武开始显得迟疑:“传闻中他亲生父亲是镇北王,可毫无根据,没人会相信他是镇北王的血脉。”
“其养父乃是镇北王的一位养马的义兄弟,早年随镇北王一起去了。”
南青多少了解荒北的情况。
西部就是她王府所在地,作为中枢,民生反而是最糟糕的。
不过她有自信会开发西部,让经济越来越好。
毕竟现在已经不缺水了。
“除了这些还有其他的吗?”她还想多了解一下。
杨武道:“蓝采渊和安宁侯,广怀郡主,互相不对付,但都一件事都特别上心。”
南青很快反应过来:“你是说王府,尤其是那块牌匾是吗?”
杨武慎重点点头:“您是荒北的新王,必须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好了,本王知道。”南青打听的差不多就让杨武继续巡逻。
现在来到她地盘,不说幅员辽阔,起码地方很大,一千五人根本管不了,还需要继续扩招。
杨武的官职也要升一升,方便日后好管事。
至于刘衡,他就是当亲卫的命,擅长打打杀杀,就不派他去处理公关的事。
萧成的话,以后划一块肥美的养马地给他经营。
库官就不用升了,管钱就行。
那么除了江幽菲,她身边再没有第二个类似于幕僚的手下。
而且江幽菲还必须假扮御卫军待在她身边一段时间,等稳定下来,江幽菲恢复雁南王未婚妻的身份,就不便出行。
相当于她少了一大战力!
“赛牛花和蒋氏必须放在汾城,才能最大程度发挥她们的才华。”
“看来本王要求贤若渴了。”南青并不着急。
相反她很明白,自己对镇北王府的灵位和牌匾什么态度,传到外人耳朵就什么态度。
不能随随便便就处理,可也不能让镇北王昔日的光环盖住自己。
她是敬佩镇北王这种英雄,说难听点,他已经是过去式,最多起一个模范作用。
最重要的是自己这位雁南王,要如何对待旧英雄?就必须马上要表明立场。
“来人,吩咐下去,本王暂时拒绝见人。”南青朝外面的御卫军士兵命令道:“还有在晚上取下镇北王府旧牌匾,换上雁南王府的新牌匾。”
“諾!”御卫军士兵顿时高兴出去通知大家。
这些天大家早就受够外面的人说他们是镇北王府的侍卫。
现在殿下知道换身份宣示主权,他们当手下的人,脸面也终于能光明正大摆在外面。
原本在外求见雁南王的人,被杨武请走了。
许多官绅人士大老远过来却扑了空,都扫兴离去。
只有部分顽固的人继续在附近租借客栈,等待雁南王开府的消息。
傍晚时分,天空灰茫茫,夜幕逐渐降临。
已经是来水的第三天,由于海兰珠支流的水势过大,境内很多旧渠已经容载不下肆意涌来的水量。曾经有多少人对干旱愁眉苦脸,现在对有点涝反而幸福的有点烦恼。
已经有人家因为离水渠近,涌上来的水,泡得茅房倒塌了。
各处需要修缮的公文不断堆积上南青的书案。
天知道为什么公文会堆成三米高?
南青已经处理的手软,她发现很多鸡毛蒜皮的事都被地方呈上来唠嗑。好像是故意要借助公文在她面前刷存在感。
公文内容繁冗,罗里吧嗦,搞不清重点。明明一句话可以说明白非要前面加一堆辞藻吹捧她,还要顺便吹捧自己。
终于在处理第三十九个水文,她直接将折子拍在案上,眉色十分不悦:“这些地方县吏的语词整理,简直乱七八糟,毫无专业水平!”
“该详细不详细,该模糊又事无巨细,根本是在关公面前故弄玄虚。”
由于人手不够,库官兼职守夜人,他过来研磨,还顺道小心翼翼将另一堆整理好的公文推到南青面前。
偏向十分明显。
“殿下,这是最紧要处理的一批公文。”
南青揉揉眉心,只觉得自己振兴经济的计划,可能要被流程繁琐的公文给耽误。
不过她不忘提醒库官:“说吧,为什么要先处理这一堆?”
库官闻声扑通一声跪下,如实交代:“殿下,臣收了这些人的钱。”
南青并没有急着责怪他:“收多少?用哪里去了?”
库官见主子没有责怪他,他连忙解释道:“王府半个月内一日三餐的伙食,全靠这些人送来的红包解决的。”
南青整个人一愣,她都没想到自己的家底已经捉襟见时到这种地步。
而且五百万两,有四百万虽然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但江幽菲肯定知道。
“以后就用新入库的银子,别再私下相授。”
库官:“諾!”
南青拿起这边的公文一瞧,突然眼睛一亮,上面内容工整,简单概要,一目了然,有点像企业报告总结表的模版。
比起那些县吏送上来的公文,简直是一缕清风吹进来。
她忍不住多翻几本,发现基本是相同的模版,内容都是一些民生需求与建议。
尤其是举报行商索贿扰乱市场的人特别多。
“刘衡,你带着名单去抓人回来审审,记住别滥杀。”南青交给适合行动大于脑子的刘衡。
刘衡进来接过她手上的名单,刚揣进兜里,就跟她报告一件事:“殿下,我们已经把雕刻好的雁南王牌匾挂上去了。”
“那旧牌匾和镇北王的灵位,该如何处理?”
南青就知道迟早要面对旧势力的试探。
她吩咐道:“将镇北王府的牌匾摆在王府第二道内门,至于灵位。”
她指尖敲了敲桌面,多思虑会儿才道:“旧势力很想试探本王,可我什么态度,他们都无法改变事实。”
“最忌讳的反而是他们借助镇北王的余威,拉帮结派,行自己的私利。”
“镇北王死了二十余年,试问谁还能自始至终保持本心?不过是利益至上罢了。”
南青很清楚荒北现在的势力,明面上大家都怀念镇北王,实际上,镇北王不过是一张可以打向她的牌。
但凡她有点风吹草动,扬起旧王府的旗帜就能煽动一大把不明真相的群众,去帮忙谋求他们个人的利益。
这才是最可怕的!
刘衡都道:“人走茶凉,根本不可能是为了镇北王。”
“灵位暂时留下,不做处理。”南青决定拖段时间再说。
刘衡便离开王府连夜抓不法商人。
南青处理公文到后半夜,她让困得快站不住的库官回去休息。
自己也回房间打算睡三个小时,继续处理。这样起码可以空出一个月时间做自己的事。
她打着哈欠刚躺下,发现被窝暖暖的,手往里一伸,摸到个熟悉的人,正躺在里面。
“回来了?”江幽菲半梦半醒,鼻音有点重。
南青见她对自己不设防不避讳,才要忍不住叹气,至少可以看得出来江幽菲对她不感兴趣。
但她就不一样。
从麦芽糖开始,她就对她很感兴趣。
以前睡在同一张床,只当是寻常搭档。
现在不行,南青很敏感。容易暴露自己的想法。
“这么早睡?”她坐在床边,迟迟不敢上去。
而在江幽菲看来,是她忙得没空上床。
她揉揉眼睛,穿得还是薄如蝉翼的雪白襦胸裙,眼前一抹亮色,即便在夜晚也非常吸人眼球。
南青虽不好色,可做不到对她不起一丝波澜。
她不动声色挪开视线,直接坐到茶桌边,给自己倒茶装模作样道:“本来想回来眯一下,但突然想到镇北王的灵位,就睡不着。”
“待会我继续处理公文。”
“殿下还是睡会儿,臣女已经将被窝暖好了。”江幽菲今天的声线特别柔软,发出任君采撷的诱惑,她丝毫没察觉自己此时多么的暴露。
只觉得女人之间一起共枕,没什么可避嫌的。
何况她们已经不止一次在一起睡觉。
南青听到撒娇般的声音,她茶杯差点没端稳,还得表现出往常那般姿态。
“真不用,脱衣服很麻烦的。”她故作嫌弃身上的衣服。
没想到江幽菲今天不知道贴错什么门神,非要伺候她。
“无妨,臣女替您更衣。”
“我衣服有馊味。”
“臣女替您洗。”
南青见她还说不通,直接整急眼了:“我说的是里面那件,你懂的,很私人的物品。”
江幽菲忍不住挑了挑眉:“那又何妨?臣女一样可以替你洗。”
总觉得今天的殿下,特别不对劲。跟自己说话还背对着她。
她有些不耐烦放话:“到底要不要上床?”
南青坐在凳子上扭扭捏捏,挪来挪去,最后还是选择不拒绝了。
她直接脱掉外袍,钻进被窝,然后卷起自己背对着里床的江幽菲。
江幽菲这才满意平躺,只是没了被子,她忍不住扯了扯被子:“殿下,臣女没被子盖了。”
南青此时已经把头缩进去当鹌鹑,尽管她一直压制自己怦怦乱跳的心,可被窝都是江幽菲独有的清香,她一下子走神把被子让出一块。
江幽菲直接钻进来,紧紧贴在她的背上,还能感受到她浅浅的呼吸。
直到她温柔说:“殿下,晚安。”
“晚安。”南青终于放松身体,闭上眼睛,享受着同床共枕的一夜。
翌日醒来,南青发现身边已经没人。
她起身坐在床上,整个人都有点发懵。
没想到太好睡,一觉到天亮。
她撑在床上的手不自觉摸向江幽菲睡过的地方,发现早就冷冰冰,应该天没亮就出去了。
刚要收回来,发现还摸到一个玉佩制的长筒。
她取下来塞子,倒出一根纸条,打开看了里面的内容。
南青瞬间心里有底了。
“原来如此,镇北王有遗腹子的传闻是真的。”
这便是纸条的内容。
江幽菲显然已经查清楚了。
不过她是怎么查到的?纸条内容还附注,让她去找老兵所一位叫宁伯的老人。
南青决定今天就去找老人。
镇北王的灵位一天不好好处理,别有用心的人就一直会拿着这件事不放。
南青简单用完早餐,就让人去请宁伯过来。
御卫军士兵去老兵所的影子,很好被远处的酒楼所捕捉。
包厢里有两个男子,一位儒袍男子,一位孔武有力披着狐氅的男人。
儒袍男子端着折扇遮在脸前,笑眯眯说道:“主公,看来雁南王正为灵位一事头疼。”
男人粗粝的声音沉道:“他必须头疼。若同他那皇爷爷一般德行,随意处置镇北王的灵位,日后所有人都有理由反对雁南王在荒北的统治。”
“哪怕他治水成功,已收揽许多民心。”
儒袍男子:“主公,你明知道镇北王的尸骨在安宁侯那里,府内不过是个衣冠冢,岂非让观望的势力认为您大题小做?”
男人明显自信满满:“不必本宗主动手,其他人就够雁南王喝一壶。”
“余下只需要推波助澜便可。”
儒袍男子闻言感慨万分:“应该是主公,害怕受过恩惠的人,忘记镇北王吧。所以雁南王才要倒霉。”
“但您不得不承认,雁南王可比其他人心思正。其他人未必还记得老王爷,只是想打着老王爷的旗号反对”
男人阴冷斜了他一眼,生生掐断他接下来的话。
儒袍男子立即合上扇子,打在自己嘴上,端起瓷杯:“错了,错了。我自罚一杯茶。”
与此同时宁伯被请到王府,踏进王府那一刻,只见悬在上方已然变成雁南王府。
他的双眼陷入了阴影之中,闪烁着毫无遮掩的寒芒。
等踏进王府却发现内门的牌匾仍旧悬挂着镇北王府,宁伯有瞬间的呆滞,随后默不作声低下头,跟着士兵走进王府。
故地重游,宁伯的心情非常沉重。
王府外不断有人窥探里面的动静。
尤其亲眼目睹宁伯进府,还没有人出事。
这些人各自传信,飞鸽,将此事报告于自己的主家。
无数惹人注目的飞鸽,飞鸟往郊外散区,杨武带着人巡逻,顺便记下了大概的方位。
当南青接触江幽菲推荐的宁伯,老人家驼着背,步履阑珊,却没有拄着拐杖。
“老奴,拜见雁南王殿下。”
南青打量他好会儿,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就平手:“老人家起来吧。”
宁伯起身后低着头:“多谢殿下。”
南青让人搬椅子过来给老人家坐,宁伯没有急着坐,反而打量屋内陈旧的设施。
南青搬来这间书房就没怎么动过八宝架上的东西,除了书案,乱了些,其他地方都扫过。
“赐茶。”
当她重新在那把办公的玄黑官椅上一坐,明显感觉有道刺骨阴冷的视线,从自己的脖子扫过。
第27章 打响振兴经济第一木仓
南青下意识摸摸脖子, 感觉凉飕飕的还以为天气转凉。
等热茶上来,南青举杯朝老人家道:“宁伯,听说您是老兵所的前辈, 本王初来乍到, 还请日后多多担待。”
尽管她对眼前的宁伯一无所知, 可她相信江幽菲的情报。
宁伯少言寡语,举起茶杯毫不犹豫一饮而尽。
南青看着就觉得喉咙烫, 慢慢喝一口,稍微带点甜的滋味, 她不由感叹道:“半个月前本王还在喝苦水,今天终于改善了些。”
而且到了夏天她还有一天能搓两次澡的资本。
实际上作为雁南王,不管当地资源够不够,作为统治者, 都有优先享受的特权。
只不过南青不喜欢剥削来的享受。
南青喝完热茶,感觉身上暖和不少,还出了点汗, 她摸了摸脖子,微凉,心想昨晚跟江幽菲同床共枕太紧张,以至于导致落枕?
“宁伯, 本王请你来目的,想必您也很清楚?”南青放下手不忘先探探口风。
宁伯终于抬起头, 双目阴沉地凝视着她。不语。
盯得南青头皮发麻,要不是打听过这老人家性格孤僻,她还以为自己欠他好多钱。
见老人家迟迟不肯打开话题, 她唯有主动提起:“关于镇北王牌匾一事,你进来时, 想必已经亲眼所见。”
“本王初来乍到不知如何处理旧人遗物,又知镇北王在荒北的民心,所以讨教你老人家,有何看法?”
宁伯终于开口,声音非常沙哑,就像含着把沙子在嘴中,听起来令人难受:“区区牌匾并无大碍,您如今才是荒北的王,有权处置他的遗物。”
南青追问道:“那灵位呢?”
宁伯再度沉默下来。显然比起牌匾,灵位更难处理。
南青见他不开口,便站起来在大厅内踱步,她很明白镇北王的尸骨根本不在王府,王府只是一个旧权力象征罢了。
即便只是个象征,余威还在,仍旧能够影响人心。
而她作为新任统治者,首要任务就是铲去旧王的余威,以免影响自己的地位。
这也是为什么,外界悄悄观察的人都认为她会为了立威,第一时间就会镇北王留下遗物动手。
可他们都只是从一个普通的统治者的角度去看。
其实南青心里很清楚,物品是死的,人走茶凉也是无法抵抗的岁月枯荣,而留下来的,人的意志才是最难消得。
宁伯的态度就能代表外面所有人。
她不怕将心比心,直接对宁伯开门见山道:“本王其实并不太在意外面人的口碑,今天叫你来,是我知道那四百万两是您捐赠的。”
“本王不会浪费一分钱,吃了好,喝了好,还是用在民生建设,都会有它的影子在。”
话落,南青走到宁伯的面前,直视他:“既然承了您的恩惠,本王也该回报你。”
宁伯抬头冷漠盯着她:“你想如何回报?四百万都是镇北王留下来的遗产。”
要是寻常人早就被噎得哑口无言。
会说你拿了死人的钱,还对死人不敬,简直是丧心病狂。让外界人怎么看待您?
南青则是忍不住乐起来,不是她生性淡薄,是她找到突破宁伯话闸子的底线。
“宁伯,这才是好好聊天的态度,我们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制造问题。”她缓和下语气道:“主要矛盾其实不在于如何平衡新王与旧王之间权威的问题,在我看来这根本不是问题。”
“甚至都不能作为一个次要矛盾。”
宁伯攥紧拳头:“你这是何意?”
南青道:“大家都恨不得看一场新王和旧王部下起冲突的大戏,你我两败俱伤,最后便宜的是谁?”
说着她去书案拿下地图,指着上面用朱砂笔圈号的地点:“百里侯,十里侯,甚至是乡里,各自为政,在偌大的荒北圈出了国中国地中地。”
“当地家族为了一己私利,将土地分割无数块,将居民豢养成自己的奴隶,好让自己当一个天高地远无人长臂管辖的泰山王。”
随着南青言辞逐渐激烈,批判的矛盾也越发尖锐:“今天这里碎一点,明天那里碎一点,广大的集体被切得粉碎,若日后敌人来犯,没有中央管理如何及时调派人手抵抗来袭!”
“难道要靠几个人扛着锄头,拎着木棍,对抗敌人的刀刃,战马吗?!”
一百二十多万平方公里的荒北,作为中央的雁南王麾下只有一千五百的兵力。
而地方武装,加起来,不说有十万,二三万肯定有!更别说安宁侯,广怀郡主,府兵统计战力都有五千。
那私底下呢?只会更多。
再说一句谬论,荒北的老百姓一人一口吐沫都能将一千五百的御卫军士兵给淹死!
足以证明南青现下要面临自己被架空的现实。
治水成功,只是她进入荒北的敲门砖。
她要告诉所有人,水就来了,以后大家的记忆中就会出现,新王来了!
“宁伯,水好比本王,不来苦了百姓,来了,泽润百姓。”南青重新坐到官椅上,郑重其事提醒他:“但本王绝不是涝人的洪水。”
事到如今,南青已经把一桩桩事背后的本质现象在老人面前拎出来。
余下的关于江幽菲指导的以镇北王遗腹子打开话题,让宁伯主动向自己靠拢。
这绝对是个好办法。
南青本想这么做,可她认为,镇北王之所以得民心,就是因为他爱民如子,才会深受所有人爱戴。即便死了,旧部仍旧对他念念不忘,哪怕早有异心,嘴上舆论都是牢靠着镇北王。
于是这一帮人,很容易被称为顽固守旧派。
宁伯再次低下头,他盯着自己的手,虽不如年轻那般孔武有力,但仍旧可以轻易掐死眼前的人。
于是他的双手开始颤抖起来。
杀人无数的宁伯很明白,这已经不是一双可以杀人的手。
因为他被说服了。
“王爷,我凭什么相信你?”宁伯再开口质问南青。
南青大大方方答复他:“我说句阴谋论的话,你们既然那么忠心,就一定会去找镇北王遗腹子,可你们却任何动静。”
“要是寻常人肯定以为你们是在保护他,或者认为遗腹子不存在。”
“可我觉得在你们心里除了镇北王最重要,其他一概不重要。那是因为镇北王代表着荒北人的一种念想,更是期盼、希望。”
最后她低沉哑着声,直击内心:“期盼再出现一次镇北王。”
宁伯闻声立即如避雷针般**立起来,整个人站着,他死气沉沉的双目终于露出一抹生机。
南青见此,暗地松口气,她知道她赌对了!直接从镇北王这个最大的矛盾切入,才是最好的游说利器。
对于她表现出来优秀的洞察力,宁伯阴冷着脸,却仰头呵呵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
一时分不清他是得意笑,还是失意笑。总之这老人家藏得很深。
而且笑得南青整个人懵圈了。都开始怀疑自己没能说服对方,毕竟有了宁伯的支持,老兵所有一个算一个,起码能拉出上千人归她调遣。
南青原本自信的心态都开始动摇。
她怎么没发现阴沉老头这么爱笑?
真是令人捉摸不透时,宁伯重新坐下,却开口要求道:“请王爷再给老身一杯茶。”
南青吩咐道:“来人,上茶。”
等侍女给宁伯上了茶,她再坐下,显得有些战战兢兢,开始头脑风暴,复盘自己刚刚说的话,把镇北王和大义架高作为道德高地的旗帜,以此来说服宁伯。
按理应该是杀招的!
怎么会不灵?
就在南青怀疑人生时,宁伯突然跪下行礼:“柒所北甲卫兼侍卫总统领,前总兵,参见雁南王!”
直接将南青吓了跳:“免,免礼。”
好吧!刚刚他进来好像没有这么正式介绍自己。
本来她就不在意,自然没有多关注。
没想到老头儿一惊一乍,害得她跟着七上八下。
“宁伯,您”她已经开始不知道该如何跟对方交流了。
宁伯已经恢复成一个阴沉老头,行礼姿势也很夸张,拱手举过头顶:“任凭王爷处置老主子的灵位。”
话落,他起身,转瞬间踏出了书房。
来去如风,如释重负,像是卸下什么。
南青呆在原地,眨了眨眼,根本就没弄错老头儿的心思。
这让她隔靴挠痒似的,浑身不利索。
她是个喜欢把形势挑明或者看明白的人,眼下,宁伯并不具备自己需要的东西。
总之对方似乎已经答应处置镇北王* 的灵位。
南青突然觉得心好累。天天勾心斗角,什么时候她能安安静静在一个经济好的地方喝喝茶溜溜狗?而不必来到古代还要当牛马!
“刘衡。”她瘫倒在椅背上喊道。
刘衡进来时,衣领附近全湿透了。
他额头还冒着冷汗,颤颤巍巍跪在地上,小心翼翼打量她:“殿下,您没事吧?”
“刚刚我是想冲进来的,可是我动不了。”
南青:?
之后刘衡将自己办完事刚好替班,看守书房门口,结果老头进院,他就感觉莫大的杀气,正想拦住对方,结果对方居然是个内功高手,将他的气穴封的七七八八,只剩下嘴巴能呼吸,根本无法动弹。
南青闻言,她这才意识到叫宁伯的人,如此之厉害!
“北甲卫前任总兵,看来荒北真是卧虎藏龙。”她不由开始擦擦汗,摸到脖子处,突然后背一阵发毛。
这就是金庸小说里面的绝顶高手!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的!又莫名有点小兴奋。
“别怕刘衡,以后他就是自己人了。”虽然南青不知道有没有说服对方,但明显是保留了态度,等她以后表现来定论。
刘衡松口气:“如果是敌人,属下真得没自信能打过他。”
南青立即让刘衡喝口茶然后快速去搬镇北王的灵位。
顺便写两封信通知一下安宁侯跟广怀郡主。
当刘衡去处理前,他没忍住好奇问道:“殿下,这镇北王对皇室来说就是叛党,尽管在荒北他深得民心,可毕竟您是皇家子嗣,过于妥善处理,会落得一个同情乱臣贼子的骂名。”
南青示意他放心:“本王不批判他,同样也不会大肆宣扬他。”
刘衡疑惑不已:“那如何安置?肯定不能堂而皇之丢掉。”
“搬到山顶,建一座山庙,一个可以俯瞰海兰珠的好位置。”南青于情于理,手法恰当:“镇北王生前最想做的事就是挪山,引水、富民,如今就已经完成前两步,镇北王九泉之下,亦能安息。”
刘衡听完,他瞬间恍然大悟:“对啊!既彰显您对一个已死罪人的仁慈,又令百姓记住您才是疏通山渠,引水成功的大功臣。”
“假以时日,您治理荒北成功,以后百姓只会歌颂雁南王才是他们的大恩人!”
真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南青挥挥手立即把这个拍马屁没自觉的家伙赶走。
她在刘衡面前滤镜真是太厚了。
哪天等她掌控荒北,大姚一乱,没法伸臂管制,她就能毫无压力恢复女儿身。
以她本体出世!到时候估计很多人都会惊世骇俗,难以置信吧?
南青都能想象自己部下们,各种荡魂摄魄,目定口呆,石破天惊的表情。
“快了,恢复女儿身指日可待。”南青握紧拳头,下定决心,她感觉自己的动力源泉又增加了!
与此同时,宁伯安然无恙离开雁南王府这一幕落到酒楼的贵宾包厢内,儒袍男子已经呆若木鸡,指着王府的方向。
“这,这,简直出乎意料!老东西居然偃旗息鼓了!”
“活久见!活久见!”
狐大氅的男子闻言毫不犹豫掀翻榻上的棋盘,晒落一地白玉黑玉棋子。
儒袍男子见此,顿时肉疼不已:“蓝采渊,这可是我祖上传下来的宝贝!早知道不拿出来招待你。”
蓝采渊神色乌云密布,整个人陷入一片阴霾,久久无法回神。
他不敢相信道:“雁南王就这么安然无恙躲过一劫?”
“这还是本宗主认识的宁叔吗?!”
“你也别太担心,没准是雁南王通过什么手段跟老东西暂时达成一致。”儒袍男子弯腰边捡棋子边安慰道:“老东西性情不定就是一颗定时、炸、弹、雁南王根本不可能收服他。”
末了又添了句:“除了你爹。世上没人会被他正眼瞧一下。”
“不对,可能是我们都太小看雁南王了。”蓝采渊快速收拾好情绪,立即吩咐道:“去打听他准备如何处置灵位?”
“都说一块牌子而已,丢了最多被议论几句。”儒袍男子道:“你还真以为木头能掀起荒北内战,这是你想看到的吗?你姐姐和大哥可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蓝采渊强忍怒气压下声喝道:“去探!”
儒袍男子只好唉声叹气出去。
果然等刘衡将镇北王的灵位从门口大摇大摆搬出来。
街道上人群闻风聚集,黑压压如同乌云,阴沉笼罩在王府附近。
压抑的气氛,安静的人群,无数道夹带不同情绪的眼神,冷漠中带着窥探,密密麻麻交织,让刘衡带着的御卫军都感到有点毛骨悚然。
终于体会到一把,什么叫做跟人多势众的老百姓对着干的恐惧感。
那感觉就像马上有人冲过来一人一拳头,将他们砸成肉饼。
“刘大哥,咱们快点走吧,我害怕!”连萧成那么目中无人年轻气盛的少年都被盯得阳气衰减。
“别吵,你以为我不想”刘衡赶紧打住。
一路上御卫军都不敢掉以轻心,观察身后跟随的人。
这群人好像有目标有组织监视他们上山,生怕他们把灵位随意丢弃。
刘衡第一次意识到镇北王在百姓心中多么重要。
连他的内心都起了一丝波澜,正所谓英雄惜英雄。
谁都知道太上皇这事办得不厚道,刘衡曾经也道听途说过,镇北王是所有异性王中死得最冤的人物。
但荒北现在是他主子的地盘!
刘衡敬重英雄,可绝不能让一个死人压了殿下一头!
“来人,加快脚程!将后面的人甩掉!”刘衡对着手下人呼道。
一群御卫军士兵立即跑着上山,没想到后面的人居然还能跟上来,显然不是普通人。
这些人什么都不做,就睁着一双双眼睛瞪着你,然后还跟着你。到哪都甩不掉。
最后刘衡终于没忍住朝人群警告道:“再过来对你们不客气!”
喝斥一声,人群停下脚步。
刘衡这才喘口气带着灵位上山,他按照南青的吩咐,带着兄弟们快速搭一座一人高的的庙。
按照当地山神庙的规格,五个平方,盖了两个小平层,用一个时辰就搭建好了。
刘衡把排位放在上方,本来他想一走了之,可摸到口袋里的香,便兄弟们一人一炷香拜了拜,剩下的就留在庙里。
随后刘衡就带着人离开了。
待其他人匆匆上山后,发现镇北王的灵位被安置在庙里。
庙,并没有任何署名,却建在一个极其特殊的方位。
面朝已经打通的岩山,还有川流不息的海兰珠支流,正往挖好的民用渠流动。
这些渠都是镇北王留下来的工程。
如今新王引水,重新启动了工程。
众人见此,眼眶一红,原本压抑着的怒火与不甘,瞬间消失殆尽。
因为他们发现新王并没有践踏旧王,踩着旧王的墓碑,震慑所有人,而是以行动告知所有人,向故去的人了却夙愿就是成全他生前的体面。
以后再不会有人质疑镇北王的功绩!
它就摆在面前!
为首的人擦干眼泪,带着所有人朝镇北王叩拜。
待上完香。
此人便立即吩咐道:“通知各部,灵位已被妥善安置。”
人群当中似乎有不是那么虔诚的人,站出来质疑:“大哥,这算什么妥善?雁南王一没开口承认老王爷的贡献,二没上香,凭什么就这么放过他!”
“我们要的是皇室,亲口承认老王爷是被太上皇冤枉的!”
“而雁南王就该以身作则!”
此话一出,其余人面面相觑,似乎产生动摇。
跟随在后面吃瓜的儒袍男子,闻言,他冷下表情静静观察。
果然人心不足蛇吞象。
在他看来雁南王已经完美替镇北王画上句号。
一个外来王,还是太上皇的血脉,能做到如此地步,放在史册上都是一个值得赞许的义举。
而这些人还想将雁南王架在火山继续烤,其背后的目的,不止是为了镇北王,恐怕要反得是大姚吧!
“一群愚蠢的东西,稍微风吹草动就跟着跑。”儒袍男子不屑转身小声道。
雁南王此刻已经把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她尽得义务也尽了。
若是还有人不识好歹,死了都不会有人惋惜。
不管事情处理的怎么样,总会有人不满。
南青早就做好心理准备。
可她没想到,事情有点出乎意料。
她一大清早就被人敲门喊出来,睡眼惺忪,揉着眉心,套了件大氅朝王府大门走去。
“本王昨晚子时才睡,你们吵什么?”
“不知道我还有一堆公文没处理?”
等处理完,她就要着手准备自己的修路计划。
前几天晚上看地图,她发现荒北虽然有很多岩石山,可都聚集在西部一带,大部分都是平原,土质也还行,不至于贫瘠到没法长草,四通八达,要是好好建设,没准能成为一个大粮仓!
正当南青跑神畅想蓝图时,刚踏出门槛,外面人声鼎沸,好似浪鼓,铺天盖地扑了过来。
“参见雁南王!”
“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南青最后的瞌睡虫都跑了。
她定眼一瞧,只见门口破烂的地板砖跪着一大群衣衫褴褛,却年轻力壮的人,其中有年老缺胳膊,有断腿的战场老兵。
黑压压总共一百号人。
通过精气神都知道对方不是寻常老百姓。
果不其然为首的人报上名讳:“壹所侍卫长,王猛,前来报到!”
“贰所侍卫长,吴应,前来报到!”
“叁所肆所,陆所!”
南青瞬间提起精神,原来这就是旧王府昔日的部众,还以为他们混得很好,没想到一个个都沦落到底层去了。
真是浪费人才!
不过她很清楚这些人之所以来投诚,并不是因为家庭困难,为了两餐才过来,八成和灵位有关。
只是没想到灵位带来的影响居然那么大。
南青都不得不慎重问道:“本王来荒北已有半月之余,尔等今天才归诚,显然此前心有芥蒂。”
“不知现在又在整哪一出?”
为首的王猛立即抱拳道:“启禀雁南王,我等本想退伍归隐不再理会军务之事,也曾对您有诸多的不满,可您用行动证明,英雄惜英雄。为君主者,心胸阔达。”
“此举传到乡下,弟兄们便想一身热血岂能蹉跎于山野之间,何不归依明主!以报国家。”
此话一出。
南青几乎可以不用犹豫选择相信他们。
至少他们对心中的大姚还是抱有幻想,对自己大姚子民的身份有认同感。
虽说以后大姚迟早要灭亡。
不过这些人成为她的手下,以后自然就是她的人了!
想想就莫名兴奋!
“好,你们都是有职位的将士,既然愿意归顺,本王一律照收。”南青搓搓手止不住的开心,在想到府内现在养不起那么多兵。
她越发觉得自己要好好赚小钱钱。
首先就要从那帮商人开始。
还有荒北的盐铁专营。
她也该接手了!
“诸位现在都住在哪里?还有可去的地方?”她再次询问。
王猛道:“附近荒废的兵所可以暂时容身。”
南青回忆一下,杨武好像说过兵所屋檐破损,很多地方都没瓦了。
自己的御卫军士兵都挑了好的居住,暂时没地方给他们住。
“这些地方容易漏水,本王现在手头没多少银两,就先拿出一笔让你们修缮。”南青立即叫刘衡。
刘衡一出来就认出他送灵位上山那天,带头跟着他的人。
“殿下!小心!此人不是善茬!”他指着王猛的脸道。
王猛赶紧朝刘衡赔礼:“校尉,那天吓到你们真是不好意思。”
南青若有所思点点头:“别废话,先拿一千两修缮,再拿一千两购买几车粮食送到兵所,另外拿一千两定制兵服。”
她暂时没有急着问这些人还有多少能联系的手下,自己现在缺人手是通通都要的。
安排完,她就打道回府。
因为她马上就要筹备另一件事。
修路!
下午的时候,她单独召见工吏,开启自己东部中部西部,国道贯通的基建计划。
南青想了很久,她知道现在荒北各为其主,表面她最大,实际大家都当她摆设。
好不容易暂时拉拢宁伯这位北甲卫前总兵站在自己这边,怎么都能通过他的威望在各大地头蛇的地盘办点事。
“工吏,你叫什么名字?”南青跟老专家认识那么多天,现在才正式询问本名。
工吏有些受宠若惊道:“臣,徐芳远。”
南青开门见山道:“我这个计划可行吗?镇北王当初有想过修路?有的话能给我一份地图?”
徐芳远闻言,表情肉眼可见的惋惜道:“王爷,您不要妄自菲薄,镇北王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只是他是荒北开天辟地的第一人罢了。”
南青汗颜,开天辟地第一人,这赞誉已经拉到万米高空那么远了好吗!
徐芳远担心道:“您不需要被老王爷所影响,他曾经许诺过修路,但比起修路,当时开荒更重要。”
“否则今日的荒北可能连草都不长。”
很难想象荒北几十年前的生态环境。
之后徐芳远将荒北的开发历史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原来这里曾是突族某个王裔的地盘,后来因为太祖建立大姚,驱赶外族,夺回前朝的失土,还顺便获得一些外土。
一百二十万平方公里的荒北就是外土。
“原来如此。”南青听完更惊讶了。最惊讶的还是太上皇不当人,居然把镇北王分配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她之所以瞄上荒北,就是因为荒北往后受西域崛起的地方政权辐射,大梁朝与西域众部对抗,才没功夫理荒北。要惦记荒北也得百余年。
如今想来,也许人家根本看不上荒北这块破地方!
南青忍不住扶额:“算了,穷地方就穷地方,谁不是发展过来的。”
“迟早荒北会成为西部唯一的CBD。”
徐芳远对于这个奇怪的发音感到疑惑:“食什么?”
“没事,你说镇北王还没开始修路,之前的军队调动和贸易来往是如何进行的?”南青开始转移话题打探情况。
徐芳远道:“王爷,军队和贸易走得都是栈道和官道,往返可能要三天三夜。”
南青没想到境内都要三天三夜,这得绕多长的路。
她干脆拿出地图,把自己觉得近的地区,一横一竖,画得轻易上手。
她本身就对各种建设感兴趣,前世玩了不少经营类的游戏,其中就是城市建设。
荒北这些地方都是大平原按理说很容易修路,就算遇到山与山之间的沟壑,只需要搭桥往返就行了。
南青甚至在两座山之间通路把泸定桥的方案都搬了过来。
徐芳远非常喜欢这种桥梁,而且山与山之间缩小很多不必要的路。
就是可惜,暂时都是无法实现的计划。
“王爷,不如这样?”徐芳远拿起笔,将南青画得公路线圈×了,只剩下西部连接东部的道路,起码少了三分之二的路线。
南青懵了:“这点路怎么够修?”
“哎,王爷,臣划掉的地方都是听调不听宣的乡野之地。”徐芳远道:“这里多数是落草为寇的匪徒,鱼龙混杂,有我族的也有外族的,他们勾结在一起干着打家劫舍数十年,早已有根基。”
南青指向中部道:“这里不是有安宁侯跟广怀郡主?他们不会也要拒绝改善民生?”
徐芳远睁只眼闭只眼,开始思量如何跟眼前年轻的王解释,免得浇灭她一腔热血。
“王爷,他们就是不听宣的主要势力。”他道:“尽管您虏获一些旧部的心,但这两人不会吃这一套,还有其他人当土皇帝已经习惯,自然不会让利。”
“这些人需要的就是一个各自为政的荒北,您修路就相当于要将整个荒北控制在自己的手下,他们岂能容忍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
听得南青整个人麻了。
没想到中央对抗地方的戏码,终究会演到她身上!
“别人是要想致富就先修路,我倒好要想修路,先要剿匪。”南青丢下笔本来打算暂时先告一段落。
可落到嘴边的话,无意中给了她一个提示。
剿匪!
南青顿时猛地拍桌:“对啊!咱要得就是师出有名!”
徐芳远吓了跳,赶忙告诉她:“王爷,安宁侯和广怀郡主五千府兵,其他地方私兵更是无数,尤其是蓝采渊蓝节度使那里,精兵都有一万人。”
“您有多少人?”
最后一句话就跟浇冷水似的泼到南青脸色,啪啪作响。
无形中,南青感觉自己被打脸了。
她再度拍桌,变得有气无力:“本王有未婚妻。”
徐芳远:……
面对眼前的政治困难,南青知道铲平地方势力需要花费大量时间,不是一蹴而就成功的。
也不是爽文,说来钱就来钱,说来地就来地。
“地?”南青忽然打开一个新角度:“老徐,荒北有些子民落草为寇,是因为穷,没有饱饭吃才会上山的对吗?”
她承认自己有点明知故问的感觉。
徐芳远点点头:“大致如此,天生凶残的匪徒本就少有,若不是迫于生计没人会干杀人放火的勾当。”
“也就是说,解铃还须系铃人。经济仍旧是目前我能出的王牌!”南青手上还有汾城这块牌,完全可以借助汾城作为跳板,首先改善自己领域内的民生。
她很快想到一个揽财的好办法,汾城还可以跟夏野做生意,之前渡河的时候就听说夏野缺糖,喝得茶都是苦滋滋的。
汾城是少有陆河两栖的好地方,可惜太小了。
“荒北的盛产什么?”
徐芳远道:“东部盛产大量甘蔗,因为日照足,中部则是盛产一种西域来的芋豆,是广怀郡主为了封地百姓,出海所得。”
南青听起来怎么感觉像是马铃薯:“芋豆?是不是金黄巴掌大,亩产很高的那种?”
徐芳远:“蒟蒻。”
南青:
她就不该期待。
不过至少知道怎么整合资源了。
南青立即吩咐人:“库官,准备一笔钱去边羌府大肆购买甘蔗回来,有多少就要多少,之后再去中部,买两车蒟蒻回来。”
购买的两样东西对比之下,天差地别。态度也不同。
库官又肉疼起来,去准备了。
徐芳远则是好奇道:“点下买那么多甘蔗作甚?难道是要熬蔗糖?”
南青边找纸笔,边解释道:“不是蔗糖,我知道这玩意金贵,就算有大量的甘蔗也弄不了多少蔗糖,可要是精于求精呢?”
“咱们就弄个比蔗糖还稀罕的东西。”
“是何物?”徐芳远隐隐期待道。
南青:“白砂糖和冰糖。”
她之所以先瞄上蔗糖,是因为用钱就能买,本来想直接掌控盐铁,但现在发现盐铁都在别人手上,她想要拿下都要费很大功夫。
就不忘多找了条发展经济的路子:“西部可有盐矿?”
“殿下,有湖盐,但出盐率不高,又苦又咸,寻常人家都是吃的中部地区井盐。”徐芳远汇报道。
南青挥挥手:“没事,我马上回忆一下雪盐的晒制方法。”
徐芳远:???
王爷只需想一下就什么都有啊!
第28章 一切都有无形的大手在操控
南青记得白砂糖的制作办法比较简单, 然后在白砂糖的基础上再制作冰糖。
白砂糖是提取甘蔗汁,去除杂质和沉淀物,然后是浓缩蒸发, 糖浆蒸发, 之后只需要等结晶后分离就行了。
冰糖就更简单, 重新将白糖溶了,再熬在生冰放其他就能出冰。
期间需要的容器, 她找徐芳远描述一番,徐芳远就有办法找到代替的器具, 做出她想要的容器。
之后便是采购甘蔗,包括西部有种植的农户,南青选择一并采购,还把商单广发下去, 让商户自己竞争。
为此她还开了个一千两的价格。
其目的不是为了甘蔗,而是试探一下西部市场的活力。
当张榜贴出去。
前两天都只有人围观没有敢揭榜的。
到了晚上,榜就被揭了。
来人是位少年, 个子很矮,戴着帽子低着头,畏畏缩缩胆子看起来很小,可黑黢黢的手死死攥紧榜, 证明是他揭的。
刘衡见衣袖还有补丁,要不是殿下说不能以外表轻视一个人, 他差点就将人轰出去。
“进府吧!”
少年顿时紧张道:“官爷,不是做生意,草民进去做什么?”
刘衡不耐烦直接过去:“当然是和王爷谈生意?”
“什么?王爷, 草民不知道是和王爷做生意。”少年顿时畏怯,打起退堂鼓, 扭头就吓得要跑。
刘衡直接拎起少年的衣领往里拖:“揭都揭了,还敢跑!你真当王府的榜是儿戏。”
少年此刻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道就不该揭榜。
还以为是别人代替谈生意,榜上也没说直接和王爷谈生意。
刘衡根本不给少年挣扎的机会,一把拖进府内,直接丢到南青的书房。
吓得少年匍匐在地上弄出哭腔:“草民,饶命啊!”
南青斜了刘衡一眼,训斥道:“在京城那股大爷劲还没改过来?”
刘衡也吓得跪下来:“殿下,卑职错了。”
一时间,少年和刘衡都在地上同步瑟瑟发抖,吓得少年浑身打颤。
不知道的还以为雁南王是吃人魔鬼。
南青唯有将手里的公文批改好,放在另一侧,她才吩咐侍女:“彩香,来杯热糖水给这位揭榜的小兄弟。”
至于刘衡,她挥手让他赶紧滚蛋。
刘衡赶忙跑出去,生怕慢一秒又被她唠叨。
南青的好事差点就被刘衡搅黄了。
西部的百姓虽然都对她改观,可不代表商户也如此。
这是两个不同的阶层。
商户作为资产代表,获取的信息可比老百姓多了。自然不会轻易相信她,去冒险。
那么她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好好优待第一位揭榜的人。
只是没想到会是一个少年。
等彩香将红糖水端上来,送到少年面前,才发现少年已经蜷缩在地上,晕过去了。
“殿下,他晕了。”
南青扶额:“去叫大夫过来吧。”
彩香和雁南王府的侍女,都是老王府的家生子后代,在她没来之前就一直免费打扫王府,尤其是书房。
南青见她打扫利索,便留她在书房当差,月俸也恢复了。现在雁南王府就十个侍女,厨房两个,烧水两个,打扫前后院五个,一个在书房。
御卫军每天换洗的衣服,因为量太大,交给随军来的士兵家属负责。
南青不愿意白嫖部下家属的劳动力,就所幸投了点钱,开了家洗衣铺,每个月王府会开支洗衣费。
没想到其家属有会动脑筋的人,往外面雇人一起洗,一文钱可以拆成两份用。节省了很多成本。
南青就此得知当地的用工成本极其低廉,甚至没有多少好的就业岗位,连洗衣服都要竞争上岗。
显然商业环境并不理想。
没人消费,怎么撑得起市场经济?
南青内心已经对西部的营商市场不太抱有希望,大夫来了,给少年把脉,最后惊呼出声:“王爷,这是位女娃娃。”
南青闻言有点诧异:“小姑娘这么大胆敢来揭榜?”
难怪刚刚吓晕过去。
可这么胆小的姑娘,竟然冒着大人都不愿意犯的风险揭榜,说明非常需要这笔生意。
又或者说生活所迫。
再望向小姑娘的衣服,已经洗脱色,刚刚大夫卷起她的袖口里面都脱线散布了。
“哎,看起来不像是有钱做生意的孩子。”南青吩咐道:“她是生病还是?”
大夫道:“气血不足,惊吓过度,导致得晕厥。”
南青再度扶额:“回头一定要治治刘衡那脾性。”
“大夫,你开几服药,然后去库房领银子。”
大夫:“諾。”
这位大夫也是御卫军家属,南青特地选好为自己备用的。
她就怕自己伤寒感冒,身份被捅出去了。
彩香将小姑娘扶坐在椅子上,给她喂了点糖水,小姑娘这才缓缓醒过来,刚睁开眼睛就冒着绿光,抓着彩香手里的碗,不断往嘴里灌。
似乎怕有人抢一样。
南青看小姑娘饥肠辘辘的样子,估计饥一顿饱一顿的情况很久了。
她道:“彩香,厨房不是有备给本王的宵夜?听说是南瓜粥,你多盛两碗过来。”
彩香立马明白她的意思,贴心的给小姑娘擦拭嘴角,惹来小姑娘不好意思地躲闪。全然没有之前惊慌失措的样子。
南青非常满意点点头,果然还是女生温柔。
她已经在想换个前台公关,把刘衡这大老粗踢掉,再招个内务女官吧。
南瓜粥端上来。
南青简单喝一碗就没再动,反而津津有味盯着小姑娘喝粥,开头一碗小姑娘不顾烫拼命吞咽,等第三碗才开始有了点吃相。
吃完,小姑娘就眼眶变红,朝她跪下来:“草民,多谢王爷赐粥。”
“待会还有几服药你拿回去。”南青就碗放回食盘,彩香就端了出去。
她开门见山问小姑娘:“叫什么名字?为何揭榜?是天太黑没看见?”
小姑娘似乎怕她误会自己,她慌张解释道:“草民叫沈宝珠,是回关镇糖铺掌柜的女儿,因家中铺子生意常年无以为继,只能沦落到要卖出去的地步。”
“可我爹娘做的饴糖是方圆十里内最有名的小吃,草民就不甘心,听说王府需要甘蔗,恰逢家中有不少甘蔗,便想来试试。”
南青闻言并没有急着回应,她早就知道西部经济岌岌可危,没想到出名的饴糖都快没人买。
她突然想起江幽菲给自己买的那个糖,便询问道:“可带东西过来了?比如糖?”
沈宝珠立即小心翼翼往怀里拿出一包用纸裹好的东西,里三层外三层,显然格外珍惜。
南青就见她捧着一块蜜色晶莹剔透的饴块放在自己面前。
正是她那天吃得饴糖。
她没忍住多问:“回关镇,离王府多远?”
“约莫二十里地,草民走了一天才到这里。”沈宝珠低头道。
敢情这就是她晕过去的主要原因。
南青却盯着饴糖走神了。
原来江幽菲跑了那么远给她买来饴糖。
她的胸口不知不觉划过一丝暖流。
“你的糖本王吃过,确实非常美味,品相也上乘。”南青不吝啬赞美道。
沈宝珠受宠若惊道:“是,是草民的荣幸。”
南青让她别拘束,先坐着跟她谈生意。
沈宝珠万万没想到,传闻中不可高攀的雁南王,竟然如此和蔼可亲。根本不像乡下传闻的那样,是对老王爷留下的遗传敲骨吸髓的恶霸。
雁南王府更是老虎窝。
她年纪尚小,才十六,不懂大人们闻雁南王色变。
明明雁南王已经通水,他们乡下也有了水可以继续中甘蔗。
可大人们说雁南王不要他们的甘蔗,去东部买甘蔗,也不许他们把甘蔗卖出去。疑似要讨好蓝宗主和突族,要和他们串通一气搜刮民脂民膏。
南青并不知道她看不见的地方怎么传她?
反正她最近没怎么出过府,现在有了水,附近的百姓偶尔家里有点青菜,都要送到王府。
南青都拒绝了。同样也不许自己人收。
她并没有因为沈宝珠是个小姑娘,就轻视她,这年头有女儿的人家,大部分都不会给孩子正经起个名。
比如彩香,这个名字还是她帮忙提字,让她选的。
此前彩香叫采睇。
而宝珠,明显是父母重视女儿才会取这么好听有寓意的名字。
“这么说来你家有不少甘蔗地。”南青敲了敲桌,刚想反思自己是不是太急着去买东部的甘蔗,以至于忽略西部。因为她继续马上变现白砂糖和冰糖,所以想省去一些时间成本。
很快沈宝珠道:“王爷,除了我们家,还有其他地方都种了。只是今年特别难出售,来收购的行商说外地都在种甘蔗,比我们的甜,所以免费送给他们都不要。”
“然后边羌府的商人过来要求买一送二,否则大家的甘蔗只能烂在地里。”
此话一出,南青瞬间脸色沉下来。
她想,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难怪没人敢揭榜!敢情是有人从中作梗。
彩香刚端着明目的菊花茶进来,便瞧见主子生气了。
立即待在旁边不敢动弹。
连沈宝珠都有点害怕起来。
不过南青很快恢复温和的表情,她安抚道:“别担心,你家那些甘蔗,还有邻居的甘蔗,凡事能联系上的种植户,本王都会以市场价多三成,购买你们的甘蔗。”
“彩香,去拿特供的宣纸过来,本王要主动拟购买合约。”南青吩咐道。
等彩香拿出藏箱底的宣纸,南青突然想起是不是缺个文书?她的墨笔字写得不是很好。
好像不止缺个文书,她现在身边缺很多人。
南青勉强写了个合约,自己都觉得辣眼睛,彩香还在旁边赞叹:“王爷的字真好,大气又温柔,连奴婢都看得懂。”
南青汗颜,她瞥了眼纸面,短胳膊粗腿的字体,胜在能辨认,但说要有多好,简直惨不忍睹。
她轻咳几声掩饰尴尬:“本王批改公文累了,拿笔都不稳,写得字能辨认就好。”
说完,她用的印玺,沾了印泥,就盖上红戳。
南青抬头望向沈宝珠:“你能做自家的主?”
“能!”唯有这次回答,沈宝珠神情显得异常坚定。
南青不免露出几分笑意,然后将纸故意调转给她看:“上来摁手印,或者签名都行。”
沈宝珠走过来,十分慎重,与刚刚鹌鹑似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令南青有点诧异。
然后小姑娘把她故意调转的合约板回来,明显是认字的,用笔小心翼翼写上自己的名字。
沈宝珠,三字写的娟秀好看,不知比她强多少倍?
南青都感觉自己被小姑娘比下去,只希望卖甘蔗的农家少看几眼合约,能让她字迹别那么丢脸。
可当写完,合约交到她手上,却发现沈宝珠的字,完全模仿了她头重脚轻的风格。
很有眼色地附从她墨笔字的特征。
南青只觉眼前一黑,她居然被小姑娘关照了。
“小沈掌* 柜日后必定前途无量。”
就冲这见机行事的眼色,以后不愁当不了大老板。
沈宝珠只是怯怯望着她:“谢谢王爷,草民才念两年私塾,已尽力了。”
南青觉得自己唯一比小姑娘强的地方,就是自己比较有自信。
“彩香,去取三成订金过来。”南青吩咐道:“再请一辆车送小沈掌柜返回关镇,十天内将甘蔗砍完送到王府。”
她特地给多一点时间,算是回报小姑娘,给自己一点里子。
彩香这才松口气,刚刚还以为主子要生气。
彩香虽然才当差一个月,可大致能摸清主子的脾气。一来,主子的正义感其实很强,二来,在主子眼里众生平等。但会特别关照自己人。不过仅限于物质,反而在内务外务筛选人才时,十分严苛,必须有能力才能居上,否则再亲近的人都不会入她的眼。公私分明。
等三成订金,就是三百多两交到沈宝珠怀里,她整个人都呆滞了。
似乎这辈子都没摸过那么多钱。
自己只是走投无路,才壮起胆子去揭传说中的老虎府的榜单,已经做好被打死的准备。
未曾想,虎府内盘踞的却是一位友善明主。
还让自己获得改变人生的机会。
沈宝珠眼睛瞬间湿润,抱着银子,对着王府的门口不断磕头,才能聊表自己一点感恩之心。
“多谢王爷相信草民,草民定不会辜负王爷!”
彩香扶起她提醒道:“小沈掌柜,快回去吧,王爷还等着用甘蔗。”
“没准,下次还会光顾。”
“谢谢彩香大人,谢谢!”沈宝珠语无伦次,她胡乱擦拭眼泪。
之后彩香亲自送沈宝珠上车,还转告刘衡,派一个士兵护送。
刘衡尽管嫌麻烦还是派人去了。
等沈宝珠连夜被送走,他搓搓手凑到彩香身边询问道:“彩姑娘,殿下现在没生气吧?”
彩香翻了个白眼,她最讨厌就是刘衡这个大老粗,不会说话,又不会看人眼色,上次还说她年纪大,要给她介绍对象。
不过殿下人还是不错。
彩香不由担心道:“殿下还在书房,今晚怕是又要熬夜。”
刘衡当即拍拍胸口揽下差事:“这事包我身上,我一定能殿下回去睡觉的。”
说完毫不犹豫踏进王府还真的去找南青了。
可把彩香急悔了,早知道不告诉他。
虽然这是个大老粗,说话难听,可对主子却忠心耿耿,关爱有加。
她跑得没刘衡快。
刘衡已经冲进书房,劝南青早点休息。
这会儿南青正靠着椅背上,思考自己买甘蔗的风声刚传出去,东部的商人就那么急着过来垄断打压,显然西部的商业环境早就被外部渗透掌控。
她要想打通经济,就势必要铲除这些三只手。
而且南青意识到尽管已经通水,边外还有很多的地方不了解她。别有用心的人不断散播谣言,趁机蛊惑民心。
她的名声正在那些信息不发达的地方,被人恶意中伤。
恰好刘衡敲响书房:“殿下,您已经几天没好好消息了。”
南青抬头瞥了部下一眼,她摸着下颚,盯了好会儿问:“刘衡,最近你很闲?”
“属下和其他轮流守夜。”刘衡道:“而我只需要守好王府即可。”
南青顿时来了兴趣:“说说你们是如何轮值站岗的?”
刘衡不明所以,他挠挠腮帮子把和手下轮岗的时间,调动,和流程都复述一遍。
“每次都没有出错?而且离得远互相来得及通知?”南青有点惊讶,她手下都是五大三粗没想到值班却非常严厉。
刘衡立即拍拍胸口道:“殿下莫担心,属下等人除了王府还包括附近兵所的秩序。”
“还有大家都不放心王猛,虽然给他们御卫军服,但暂时还没入岗。”
南青知道御卫军内部的情况,突然让外人加入确实不习惯,不过她先不打王猛这张牌,眼下有更重要的牌要打。
“兵所到王府范围怎么都得在五百米内,又是如何做到能让远处的弟兄知道是你在轮班?”
刘衡:“简单!咱们兵所不是有鼓楼,只要派弓箭手上去,对准百米开外射箭就行。白天就简单多了,拿着镜子照一照对面就明白怎么回事。”
他指着自己:“像属下,序号为九,到时候绑个纸条射过去,对面自然就明白九号是从哪个方向巡逻。”
原来如此!
南青没想到古代已经有光信号通信,虽说这个光信号只是物理方面折射太阳光。
“如此一来,附近发生什么事,也能第一时间传达?”她再度问道。
刘衡:“自然!比如发生火灾,拿起火字贴在铜镜反射,就得到一个火字,晚上传信,只需要绑红巾,就知道是发生火灾。”
南青明白了。
她治水成功只辐射了一部分地区,就跟王猛知道她妥善处理镇北王的灵位一样。
整个荒北的舆论场地还不完全在她手上。
想要完全掌握打破地方人为制造的信息茧房,那么就必须让地方跟中枢交流起来,甚至中枢还要影响地方。
南青决定再加一个晚上的班,把公家通信系统先建立起来。
比如邮局!
“你先下去,以后谁要是来王府你直接登记在册,别再以貌取人。”说着她还严厉扫了他一眼。
刘衡领命后,灰溜溜跑了。
与此同时,经过连夜的赶路,沈宝珠返到回关镇。
跟随而来的御卫军士兵叫刘小恭,进镇子后,他发现镇子晚上没有多少老百姓出行,倒是有不少富家少爷大晚上炸街。
周围的人敢怒不敢言。
但凡遇到外出的人,这些富家少爷就逮一个调戏一个,不分男女。
女的很猥琐调戏,男的则是要扒衣服。
刘小恭十分厌恶这些人。
沈宝珠的家就在巷尾的铺子,刚好经过这些纨绔少爷喝酒的档口。
“这不是沈掌柜家的小千金,怎么落魄成小叫花子?”纨绔身边的狗腿子在那叫唤。
很快引起纨绔们的注意:“是女的?快拉过来陪酒!”
狗腿子道:“是饴糖铺子掌柜的女儿。”
“不就是个小掌柜,来,吃花生米。”纨绔少爷抓去碟子的东西就朝沈宝珠撒了过去。
动作极具羞辱性。
正好撒到刘小恭身上。
他沉下脸道:“小沈掌柜先回家。”
沈宝珠只好低着头往巷尾跑,结果狗腿子敢拦住她。
“往哪跑,我们马少爷说了,你要是伺候好他,没准就能救下你家的铺子。”狗腿子说着就要硬拉沈宝珠。
沈宝珠气得浑身发抖,拼尽全力喊道:“滚开!”
没想到狗腿子觉得自己被落了面子,二话不说扯上沈宝珠的帽子。
沈宝珠长发披散,属于少女的玲珑感瞬间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纨绔和狗腿子都看直眼了。
“快把她抓过来。”纨绔少爷立即站起来要往沈宝珠娇嫩的脸蛋伸咸猪手。
一直待在旁边观察的刘小恭终于开口:“放肆!胆敢对小沈掌柜不敬,你当爷吃素的!”
早不开口晚不开口,偏生等他们出言不逊后动手动脚,可以说拿捏的恰到好处。
这时狗腿子和纨绔少爷才发现对方穿着盔甲。
首先就吓得一个激灵。
“少爷,这好像是个当兵的!”
“荒北到处都是兵,这是哪的兵?”纨绔少爷非但不怕还敢上前挑衅:“看制服不像是边羌府兵?也不是安宁侯和郡主大人的兵。”
这纨绔明显还有点脑子,但不多,辨别不是自己得罪不起的人,立即出言不逊:“哪来的杂兵啊!敢管爷的闲事,知道爷是吗?”
“爷的大舅子就是响马县的县太爷,识相点滚开!”
纨绔少爷亲自过来就要带走沈宝珠。
沈宝珠紧要双唇,瞅了眼刘小恭,她不愿把麻烦推给别人,就将合约塞到他手里,接着一把推开纨绔少爷。
那纨绔少爷栽倒在地,立即发狠朝沈宝珠扑去:“我看你是想老子当街把你办了。”
说着兴奋地去扯她头发,狗腿子还想向往常一样助威。
哐当!一直沉默不语的刘小恭取下佩刀,寒光从狗腿子面前一闪。
“当街欺压良女,罪无可赦!”
“你特么算老几!”纨绔少爷不忘嚣张扭头,可当他看见近在咫尺的刀刃后,酒意顿时清醒几分,慌忙松开沈宝珠。
沈宝珠一直隐忍不发,趁机推开纨绔少爷。
自己连忙往巷尾跑,边跑边喊救命!很快周围原本关灯紧闭大门的客栈,闻声而动。
“是沈掌柜家的小珠!”
“快出去看看!”
而当各店铺的掌柜和小二刚打开门,提着灯笼出来。
就听见一道熟悉的惨叫声,好像是人憎鬼厌的马少爷的。
距离最近的米铺掌柜提着灯笼下台阶,刚走几步,就感觉眼前有圆滚滚的东西滚到脚下,他一踩,血肉模糊。
灯笼往下一点,依然是一颗被砍掉的新鲜脑袋。
“啊啊!!”米铺掌柜吓得栽倒在地。
随着闻声出来的人越来越多,原本还热闹的档口,此时其他富家少爷连滚带爬,狼狈地离开案发现场。
刘小恭手起刀落,收回刀刃,狗腿子的尸体瞬间倒在街上。
谁都没想到好好下乡收甘蔗,居然闹出人命。
刘小恭就像没事人似的,擦干净刀,将合约交给带着家里人过来的沈宝珠。
沈宝珠害怕接过合约,不由担心道:“官爷,您还是连夜回王府吧,马少爷不是一般人。”
刘小恭收起刀鞘,道:“无妨,我本就是来保护你。”
沈宝珠不懂那是什么任务,可随意杀人,县太爷肯定不会放过他。
刘小恭道:“别忘记你和王爷的合约,十天后我再来接你。”
说罢,他迅速离开了。
在外人看来惹下那么大事还不逃跑,显然是有后台罩着。
马少爷横行乡里,欺压良女已经数年,死不足惜,可马少爷背后也有人。
沈宝珠的父亲将女儿带回自家,才战战兢兢问女儿:“昨天早上你在城里住的姑姑只是提了嘴王府张榜一事,你就当真去了?”
“还惹来这么一个兵莽子?”
沈宝珠经过刚刚的事虽然害怕,可也止不住兴奋,她将合约交给父亲:“爹,您看看上面的印玺。”
沈掌柜哆哆嗦嗦摊开纸,上面雁南王府的印玺让他头发晕,原本恐惧也渐渐变成激动。
“爹,三百两订金。”沈宝珠刚刚宁愿帽子被撤掉也要保护钱。
沈掌柜跟做梦一样,捧着银子,难以置信道:“咱们家真的和王府做上生意了?我不是做梦吗?”
“珠儿,你爹我这辈子见得最大的官就是县太爷。”
“爹,不是做梦。我还见过王爷。”沈宝珠一五一十把自己晕倒被救的事都说出来。
沈掌柜听完整个人恍恍惚惚,好似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可外地来的掌柜说,雁南王不是霸道专横的主?”
“爹,咱们要眼见为实,王爷一定是好人!”沈宝珠突然想到自己揭榜那会,周围根本没几个人来看,好像都非常忌惮靠近王府,所以机会才落到自己手里。
沈宝珠突然产生个想法。
“爹,你说王爷是不是想借助和咱家做生意的机会,向外界传达什么信息?”她道:“我听姑姑说,雁南王治水成功,现在城里已经不缺水了。”
“可消息传到乡下,根本没人相信。”
沈掌柜知道自己女儿向来有主见,就道:“那位真的答应收所有人的甘蔗?”
“是的爹,而且有多少要多少。”沈宝珠指了指订金。
沈掌柜毫不犹豫选择相信她。
因为他们家再没有别的办法。同样是明天边羌府那边来的商人就要上门讨价还价,甘蔗地再不砍,就错过倒卖的时间。
于是他顾不得马少爷死会不会牵连自己,当晚就吩咐自家人和亲戚,还有认识的掌柜们,联合起来,砍甘蔗,要在凌晨之前送进城里去。
只有快速跟王府搭上关系,才能救全家人!
而当这个消息传到其他镇子滞销的农家耳朵里,连夜去找沈掌柜,验证此事。
得知是王府要甘蔗,农家的第一反应就是害怕。
因为他们听说雁南王治水成功,是因为祭杀了很多童男童女才会打通的。
沈宝珠听完人都傻了。
怎么一个镇子的一个说法?都将和善的王爷说成恶鬼那般残忍!
到底是谁在散播谣言?
无论如何,夜里不少人打着灯笼砍甘蔗,直到凌晨才捆上牛车马车,成车成车运出回关镇。
同时马少爷的死也传进县太爷的耳朵里,由于作为杀人发生的太快,其他富少回到家里,一晚上都没回过神来,直到鸡叫了,才敢去报官。
响马县的县太爷听说妹夫死了。
立即派了十几个官差来办案。
可周围的人嘴巴闭得很死,几乎问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县太爷早就知道自己这个妹夫欺男霸女的德性,现在死了,连给他作证的人都没有。
偏偏夫人一直在身边哭哭啼啼:“他除了欺负几个不正经的女人,干过什么坏事?老爷您一定要给我弟弟作主啊!”
“否则传出去就是打了您的脸。”
“哭什么?”县太爷却不是个糊涂的。仵作已经跟他说过妹夫是被官刀砍死的。
说明那混账东西喝酒的时候得罪了哪条道上的人。还是正儿八经的官兵。
无论是哪个道上的人,杀了他的人,哪怕是他瞧不上的人,都是在挑衅他的官威。
“本官就不相信重赏之下,没人会透露一点线索?”县太爷放出话:“响马县是我的地盘,我说了算!”
更是悬赏一百两银子。
果然有人偷偷摸摸来报信说是看见沈掌柜的女儿昨晚路过。
信息很模糊,县太爷得知连银子都没给,直接派人去抓沈家的人。
可没想到沈家居然没人,听跑堂的说,沈掌柜和沈小姐去城里了。
县太爷立即派人守在镇门口,等沈掌柜他们出现就抓起来。
最后还是马少爷的猪朋狗友,偷偷摸摸透露杀人者是一个穿着盔甲当兵的人。
还是从城里来的。
已经有聪明的人猜出是谁,雁南王府!
翌日清晨,南青好不容易补了个觉,听彩香说大量的甘蔗已经运到工坊。
徐芳远将过滤的容器也一并送到王府。
南青正想着亲自给做糖的师傅演示一下制作的办法。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还有敲锣打鼓,哭丧的声音。
将她的心情一下子摧毁了。
“发生什么事?”她刚问道。
彩香从外跑进来:“不好了!不好了!王爷,有人抬着一具尸体摆在王府门口。”
“说是,说是您纵容手下,砍杀良民!”
南青:哈?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而且还是她不知情的事。
当南青要出门看看时,刘衡突然从后门拉着自己的表弟过来,然后一脚将人踹倒在地上。
刘衡虽然平常很暴躁,可这会儿却冷静不比,当然要是忽略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少年。
南青忍不住皱眉道:“他不是你的表弟,为何将他打成这样?”
刘衡唰一下跪下来:“殿下,我们刘家对不起您!害得您如此被动!”
这其中就包括刘石。
南青揉了揉眉心,将门前的事串联起来。
她淡下声音道:“说吧。”
刘小恭终于迷迷糊糊爬起来,这会儿止不住发抖道:“是,是小的,昨晚送小沈掌柜回去,一个纨绔子弟轻薄调戏她,所以”
南青挑了挑眉:“所以?”
刘小恭沉下头:“杀了他。”
话落,刘衡拔起刀就要砍他:“你看你都做了什么蠢事!”
“住手!”南青喝道。
事到如今,她大致知道什么情况,就是保护人时下手过重杀了人。
不过南青并没有因为他的一面之词就选择相信,而是蹲下来,询问他:“本王知道你,你跟着刘衡千里迢迢随我来荒北,早就是王府的一份子。”
“说真心话,你当时为什么没选择拉开对方,而是直接杀人?”
刘小恭整个人一震,低着头,攥紧拳头:“小的,小的,我。”
最后还是刘衡替他道:“他同父异母妹妹在离京那个晚上,被人凌辱杀死了。人没找到,但肯定是”
“那天,属下没来得及救人。”说着刘衡沉痛低下头。
南青深呼吸,收起了视线。
原来离京那晚发生的事远比她想象中残酷。
救得了一些人,无法救下全部人。
那么现在敢聚集在王府门口闹腾的人,怕是不止地方势力那么简单。
南青想通一切,她站起身,负立在前,语气冷如寒霜道:“原来,本王的好父皇已经将手伸到这里。”
难怪做了那么多事,总觉得有一张无形的大手在肆意愚弄众人。
第29章 别小看白砂糖
若不是意外发生, 南青差点把所谓的父皇给忘记了。
上次没杀到她,让她溜了,现在又在她地盘搞事。
南青眯了眯眼睛, 流转着一丝寒芒。
她向来热爱和平, 哪怕上次被追击, 她都没计较。
如今新旧两仇一起报!
“刘衡,看住你的小兄弟, 此事本王会处理。”南青扫了眼地上趴着的年轻人。
已经是赤果果的杀人犯,往后基本不会再有什么前途, 甚至刘衡都可能被他牵连。
而刘衡是她一路以来最信任的亲信。宫变时要不是他全心全意配合自己的调遣,怕是自己早就死在刘石和老皇帝手上。
“你该知道本王不会再重用犯过错的人。”
“调戏民女,强x未遂,在大姚最重的刑罚无非是流放或者鞭刑。还够不到斩首的罪行。除非是一群人团伙作案, 而死者则是主谋,便可判以死刑。”
此话一出。
刘小恭难以置信抬头,他比刘衡聪明多了。一下子明白南青这番话。
南青要保他活下去, 哪怕以后他不能再在御卫军待了。
他当即鼻尖一酸,开始后悔自己昨晚失控,失去了效忠好主子的机会。
刘小恭哽咽道:“殿下,当时还有其他饮酒的人唆使怂恿那马少爷欺辱小沈掌柜, 包括马少爷的随从。”
“当时看清楚有哪家的公子吗?”南青继续询问道。
刘小恭摇摇头表示不认识。
刚好彩香进来通报:“殿下,小沈掌柜要为刘伍长作证。”
“什么?”刘衡听罢都吃惊不已。
谁能想到昨天被他当叫花子刁难的小丫头, 居然拥有如此大义,不顾自己的清誉都要为表弟作证。
“很好,让她以受害者的名义去知府那告状。”南青越发欣赏沈宝珠。
此举虽然会让她清誉暂时受损, 但从此沈家小小的人物就会绑上王府这条船。
那么作为雁南王的她就势必不会不管他们。
看来她结识了一个聪明的小丫头。
南青再次吩咐道:“叫副尉代替你的工作,你和刘小恭暂留王府, 没本王的命令不许出来。”
说完,她毫不犹豫迈向王府大门。
明明一晚上没睡都在处理荒北公务,此刻还要为他们出头。
南青就像御卫军的大家长一样,让刘小恭和刘衡心中一暖,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他们现在无法做些什么,只能深深朝南青的背影无声磕头。
彩香见此忍不住叹息:“奴婢只希望王爷能保重玉体,只要她在,荒北的百姓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副尉跟随南青刚出府。
便见外面黑压压一片人群,都挂着对死者的同情,当地百姓只觉死者母亲哭得凄凉,定是遇到什么大冤情,才会来到王府求王爷作主。
自从荒北中部城区和乡下通水后,中枢的百姓对南青的印象都特别好。
再加上前阵子老王爷的余部都主动投诚,就能证明王爷,会是仅次于老王爷的明主。
南青一出来,哭声就更吵了。
为首穿着丝绸的妇女更是嗷地一下晕过去,旁边的下人和丫鬟纷纷去恰她的人中。
附近的百姓变得更同情他们。
尽管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已经有人天然偏向受害者。
南青都看在眼里,不过她不急,只是让他们使劲哭。使劲演。
等哭得没声音就能好好谈了。
只是她没想到,很快有别地的官差还有县令坐着轿子赶到王府。
下轿的县令是响马县的官员,他一身官袍却套着白布一副披麻戴孝的模样。
“臣,响马县县令,胡尚风,见过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南青还没做声,另一边有人火急火燎驾驶马车过来。还有当地的官兵协同。
她都不知道镇北王府区域,还有这么多当地大官。
治水一个月都没见他们出现。
死了个祸害民众的恶少,倒是开始大张旗鼓过来了。
南青用脚想都知道这群人肯定不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全都是一区政治地头蛇,朝廷不知多少年前委派的。
现在老皇帝有事,肯定能轻易调动他们。
当地官兵统领连忙先来打招呼:“臣,韩志峰参见王爷!”
知府从马车下来,扶了扶官帽,朝她拱手:“臣,镇北府衙知府,江望参见王爷!”
一下子来了县级县长,军分区级,还有省级的长官都来了。
南青公关式露出微笑:“原来是诸位同僚,本王初来乍到才一个月,未能去拜访,真是失礼了。”
话出,江望等人听出她的阴阳怪气。
还未先发难,赶忙解释:“王爷,该上访的是臣等,此前您正忙碌,我们派人问候过,只能等您闲暇下来拜访。”
“只是未曾想到,出了御卫军重大杀人案,臣等会以这种场合见面,实在是臣等的过错。”以胡尚风为首开口道。
连知府都在符合他。
南青心里多少有底了。
知府虽然是行政最大的官,可今天的主角是胡尚风。
南青笑呵呵仿佛和他们是很多年老友一样说道:“哎,还不是本王为了了却心愿,将海兰珠治服了!”
“如今大家应该都用得起水了吧?”
随后她亲和朝附近的百姓问道。
围观的百姓都懵圈了。
他们万万没想到王爷这么大的人物居然会亲自关心他们。
本来还在同情妇人的百姓们,因为南青问话,都纷纷激动挤在一起,嗓门大的,动作快的,跑到前面获得发表言论的机会。
“王爷!这一个月来我们家再也没有缺水了!”
“菜也活了,以后不会翻身越岭,或者买水喝了!”
“王爷!现在外地的水都没咱们镇北府的好喝!”
“王爷,我们家鸭子长大了,以后给你一只,煲汤肯定很好喝!”
“王爷王爷”
一群人的声潮几乎盖过哭丧的声音,就算哭丧的人都快叫破嗓子,都无法穿过人群,使得主场瞬间变成百姓拥戴雁南王的场地。
南青对民众的笑容就真诚多了:“好啊!就要一只,你给养得肥肥的,本王以双倍价格买下!”
“还有养猪养鸡,没处卖的,全卖给王府,好让我们这些将士尝尝鲜,没那么想念家乡!”
“从此视荒北为家乡!保护荒北和诸位乡亲父老!”
尽管她把话扯得很开,有人肯定觉得发表的话很尴尬,有强行套近乎的嫌疑。
可老百姓都吃这一套。只觉得王爷亲切接地气,他们早就看够了高高在上的官了,第一次遇到比官老爷还大级别的王爷,居然喜欢和他们唠家常。
“王爷,俺们家有甘蔗您收吗?”还有商人趁机宣传。
南青大大方方道:“收!待会你拉到后门,有人会结账!”
“好!王爷!”那商人无意间的呼喊。
然后挑起大家激动的心,气氛到位,就一直跟风喊,原本断句的句式,最后变成阵欢呼:“好王爷!”
“好王爷!”
现场就跟见了明星一样。
南青突然发现比起派人宣传雁南王府,还不如自己亲自出面宣传的效果好百倍。
使得她那多日熬夜处理公务疲劳的心都跟着注入了活力。
南青见炒热的气氛差不多,她笑眯眯道:“乡亲们,你们先退后,我们先听听这家亲属的诉求,为何诉求到雁南王府?又为何不直接去府衙报案?”
一句为什么不去府衙,反倒先来雁南王府,让知府江望神色闪过一抹难堪,然后瞥了胡尚风一眼。
似是在责怪他不按章程办事。
而韩志峰哪里见过这么热情洋溢的老百姓,平常对他们都是臭着一张脸避之不及。
只有胡尚风淡定地观察现场,然后主动上前:“启禀王爷!臣正要去府衙报案,因为臣就是报案人!”
“无辜惨死的人,正是臣的妹夫!”
“地上跪着的是妹夫的妻子。”
他一开口现场就安静下来。
民众们纷纷交头接耳,对于响马县一事不知情,但都知道响马县有个恶霸是县太爷的妹夫,仗着县太爷当靠山欺男霸女,好几次报官都让他赔钱逃过一劫。
很快人群中有几个人混入其中,正是萧成,他立马大声喊:“死的不会是响马县三大恶少之一吧!”
“马少爷?”
“原来是他啊!”
“听说是调戏良女,被御卫军一个兵爷发现,当场砍死了。”
萧成捧着嘴喊道:“那不是为民除害吗!”
此话一出,原本安静下来的百姓听到是恶人有恶报,纷纷收起同情心。
原本炒热的现场,瞬间只剩下家属趴在尸体担架上的哭丧声,还有丫鬟下人,哭得那叫一个凄厉。
与方才不同,围观的群众除了同情,更多的是质疑。
胡尚风见此暗地冷下表情,直接进入主题:“死的正是臣的妹夫,他平日里仗着臣公务繁忙无暇管制,专横霸道,但如今人死债消,已经得到应有的恶报。”
“可他毕竟是大姚的子民,即便死,也是受法度保护,他只要不是死有余辜,是否要以王法惩恶真正的凶手?”
“何况,我妹夫死前已经反省要改过自新做人,大姚的律法,公正无私,而法外亦有人情,他未再害人,却被人害死,难道要以他生前犯的错,来断定他!那天下只有圣人才能受律法的保护!”
此话一出,老百姓尽管得知死的是恶人,都开始动摇起来。
因为响马县的县令确实比其他地方的贪官要尽责,虽然妹夫不成样,可在各县,这位胡大人的威望都是居高不下的。
何况胡大人曾经是镇北王门客之子。
胡尚风见此,觉得差不多,往人群一瞥。
很快外面涌进一群人,开始跪在尸体面前,大喊恩人!
陆陆续续来了另外一群人为尸体哭丧,还哭诉马少爷生前做了好事救济大家。
“要不是马少爷付钱收下我闺女当丫鬟,我们全家就饿死了。”
“冬天要不是马少爷布施炭火,我们这些人早死埋了。”
“只是没想到马少爷刚从良,就死了。”
“真是当好人没有好报啊!”
舆论一瞬间扭转,人群中的萧成都懵了。
看来来者不善啊!
原本还觉得难堪的知府江望挺起腰身,轻咳一声:“有什么事,尽管同本官上报,好协助案情的侦破!”
“也免我荒北之主,遭受流言蜚语的诋毁。”
韩志峰则是趁机命令官兵,借口赶人:“都别围在王府,万一有歹人藏在里面,伤了王爷可不好!”
三两句阴阳怪气就将百姓之前的热情给浇灭了。
围观的百姓们又仿佛回到被这些官兵老爷当狗赶来赶去的从前,刚刚雁南王的友好问候,就像做了个美梦似的。
原本靠近南青的民众被都被赶到十几米远。
无形中拉开的距离,倒衬得南青像做戏一般。
南青保持微笑,她倒是瞧出这些地头蛇在当地作威作福作出来的威慑。
“既有报案人,那江知府何不速速开庭?”她不忘提醒江望。
江望才反应过来,轻咳一声命令官差道:“将受害人和报案人迁到衙门。”
“然后就是抓犯人!”
这场审案从王府刷了一遍存在感炒热气氛,终于来到衙门。
当地百姓自然就开始关注此事,一传十十传百,就这么流传开了。
南青到衙门时,刚坐下,听见副尉报告:“此事据说已经传到镇北府外,过不久,要到边羌府和岐南北。”
“还是跟上次嘲讽本王治水的传播速度一样。”南青都想跟这些人学习新闻学了。
她昨晚刚拟好邮局的建设,正好用得上。
很快胡尚风作为受害者家属,不协同办案,不露一点痕迹,非常专业。
南青漫不经心擦拭袖口,之后受害者家属进来跪下,又开始哭哭啼啼,吵得衙堂都跟菜市口一样。
江望刚落座就拍下惊堂木,审案开始。
“可有诉讼状纸,跟证人!”
马氏立即喊来当晚的证人,两个少爷,五个随从,都异口同声道:“我们当晚就看见一名御卫军士兵砍杀马少爷。”
“可怜马少爷他好不容易洗心革面,却遭到恶人的杀害。”
“还有马少爷的随从也死了。总共两条人命。”
可抬上来的就只有一具尸体,随从连杯抬上来的资格都没有。
南青指尖点了点扶手,就听见江望道:“王爷,本官是否能传唤,那名御卫军?”
显然是要将刘小恭直接拿进衙门。
南青可没这个打算,她直接道:“不急,这些都是证人吗?你们确定自己当时都在场?”
她询问一圈。
两个少爷和五个随从面面相觑,小心翼翼望同一个方向。
胡尚风轻咳一声:“都具体说,不要有任何隐瞒!”
很快,两个少爷五个随从亲口道:“我们当时就在场,是那名兵爷二话不说就砍死马少爷和他的随从。”
“我们当晚太害怕,躲回家一直不敢出来。”
“就怕御卫军找上门来杀了我们!如今有青天大老爷们在,我们才敢出来作证!”
说完又开始夸张马少爷当天是救济完贫民窟的居民才出来喝酒的。
南青挖了挖耳朵:“说半天,都没说马少爷因何而死?”
胡尚风:“臣的妹夫喝酒一直容易误事,尤其是喜欢拦人,臣之前也被他多次拦住过。”
“让证人说。”南青瞥了他眼淡淡道。
两个少爷只好道:“马* 少爷当时只是醉酒了,在路中间走,没想到碰到沈掌柜家的姑娘,过去拦了一下,然后跟随姑娘的御卫军突然就拔刀砍死了马少爷!”
话音刚落,齐刷刷都望向南青。
南青这才放下手道:“都说完了。”
江望迫不及待拍惊堂木:“可以缉拿犯人了!”
刚好萧成溜进来贴在南青身边说:“殿下,小沈掌柜的父母不见了。刚刚好像有人给了她什么东西,她一个人在外面哭了好一阵,什么都不跟我说。我猜肯定有人故意绑走她父母,不让她来作证。”
南青闻言叹息,看来有人根本不想让这场案子公平公正审下去。
“既然没走,那一定是下了某种决心。”
“知府,我方也有证人。”南青突然站起来。
以我方开口,明显是打算以被告方的身份出来。
话出,江望首先愣了下,胡尚风都没想到她居然亲自下场。
江望立即拍下惊堂木宣道:“传御卫军杀马少一案的现场证人!”
衙门外围观的百姓开始面面相觑,只见官差用仗木挤开一条通道,有位小姑娘,苍白着脸色,摇摇晃晃走进衙门。
在外人看来,小姑娘来公家的地方作证,被附近官差的架势吓到了。
只有沈宝珠切肤心痛不已,想着父母昨晚拉她到镇北府后,双双与她交待。
“胡县令必不会轻摇我们。”
“只有投靠王府才能活命!”
“珠儿不必管为娘,也不必管为父,你活下去就行。”
“那位兵爷都是为了保护才杀人的!咱们做人一定不能忘本!”
“之后拿着钱好好做生意,你不是一直有成为荒北第一位女商人的志向?”
沈宝珠挪着沉重的步伐走到衙门,面对高悬明镜的牌匾,满是威严压迫的气场。
她如同一位无助迷失的小孩,害怕看他们,恐慌的心跳,不断打鼓,让她头晕目眩,即将倒下时,一道清朗充满温柔的嗓音传来。
“小沈掌柜,可还记得本王?”
当沈宝珠抬起头,神色恍惚闻声寻去,坐在公堂之下,宽厚仁慈的主,正在以关切的目光望着她。
与高高在上的知府县令不同,如同近在咫尺的旭阳,温暖照进她极度恐慌的内心,驱散彻骨的阴寒。
小姑娘跪下后,江望故意敲响惊堂木,将人吓一跳。
“堂下何人?你可知在公堂做伪证者,罪加一等。”
沈宝珠紧咬着唇,脸色惨白,但她语气铿锵有力:“民女沈宝珠,正是昨晚被马少爷差点侵犯的受害者!民女既要作证,也要告发马少爷,还有在场两位恶少。”
此话令作证的两个少爷俱是一惊:“知府大人,别听她胡说,我们只是在旁边喝酒,马少爷喝多只是拦了她一下,并未做出过玷污她的举动。”
“还请大人明察!”
江望点点头:“沈宝珠,你还有什么能证明的?”
“大人,我身上有马少爷留下的痕迹。”沈宝珠难言启齿,却坚强喊出声。
外衙围观的百姓都是一阵呼声。
他们很清楚一个姑娘大庭广众敢用清白证明,就是等于将下半生豁出去。
不少人交头接耳开始议论起来。
也有人故意说:“万一她就是拿自己清白造谣呢?”
其他人认为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不能凭借小姑娘一言。
江望闻声,犹豫看向胡尚风,胡尚风站在下方,不做声。
他唯有继续审问:“是哪里的痕迹?”
“民女自有皮肤轻症,从小医治民女的大夫可证明,而且马少爷那晚强行将民女推倒在地时,在我的肩膀处留下掌印。”说着沈宝珠竟然当中要脱衣服。
吓得江望赶忙拍桌:“下场来位妇人家帮忙验一验?”
彩香立即站出来:“大人,奴婢乃镇北王府家生子后代,能否让奴婢检验?”
江望毫不犹豫答应:“去吧!再派个人监督。”
大家都被她一句镇北王府家生子后代所吸引。
南青自始至终没有发言。
其他人也不敢催她将刘小恭带出来,因为她就作为家长一方出面。王爷的面子可比一个小兵的面子大多了。
以至于现场没人质疑。
因为胡尚风等人就是冲南青来的。
过了会儿,彩香从后堂和一个婆子带沈宝珠出来。
婆子跪下道:“大人,确实有一个男人掌印,具体模样民妇已经记下来。”
江望又瞥了眼胡尚风:“去验证死者的掌印。”
胡尚风的表情稍微闪烁一下,再看向其他两个少爷。
两个少爷低头有些慌张不已。
胡尚风就站出来道:“知府大人,下官只求真相大明,然后好好处置行凶者。”
江望有些诧异,吩咐官差亲自去印个手纹过来。
官差将纸,呈上来之前,胡尚风主动与沈宝珠道:“沈姑娘,如果真是我这妹夫有错,我必亲自赔礼道歉,可若是”
余下话他不多说。
沈宝珠吓得不敢抬头,她知道自己父母就在他手上。
他是在警告自己接下来再说话,就再也见不到父母。
沈宝珠原本已经狠下心踏进衙门,此刻被威胁再度动摇起来。
直到南青的声音适时传来:“江大人,如沈姑娘证词确凿,是否存在两位少爷做假供的嫌疑?”
此话一出本来就恨不得低调不存在的两位少爷,顿时惊惧无比。
江望装模作样道:“若辨得真伪,那他们不仅是假供,还是从犯,对本案影响巨大,轻则流放,重则砍头。”
“大人饶命啊!我们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根本没有碰沈姑娘。”
“最多是喝糊涂酒后失言罢了!”
南青斜了胡尚风一眼,表面是对两位少爷说的,实际是对他说的:“如果你们说的是真话,自然会还你一个公道,假话,本王也不会放过你们。”
“荒北自然也不再留你们这等人继续作奸犯科。”
胡尚风闻言立即沉下表情,朝沈宝珠扫了眼再道:“大人,此二人虽然不务正业,但并非坏人。当时喝醉了,证词有些出入也正常。”
“是的,知府大人!”两人连忙道。
南青总算看出来了。敢情搞那么大阵势,都是临时拼凑出来的证人,根本经不起推敲。
他们本以为拿捏了沈宝珠。
可没想到沈宝珠居然还敢上来作证。
南青决定推波助澜一把,只是委屈小姑娘了。
“不如还原一下当时的案发现场?以此来证伪哪一边在说谎?”
江望再看向胡尚风,得到同意:“就由谁来案件推演?”
正想在外找个人。
南青立即举手:“我!”
“好啊,你过来。”江望下意识道。等扭头见是她,整个人脸色一黑。
“王爷,怎么能让您来?”
“本王不会怜香惜玉。都一样,只要证明当晚的情况,还马少爷一个公道即可。”南青道。
江望只好让她来。
南青直接走到沈宝珠面前说:“当晚我这个恶少拦住了你,要你陪酒是吗?”
沈宝珠:“是随从拦住我的去路,然后引起马少爷的注意,接着他就拉我,我要跑,他就将我推到在地上,扯我的衣领,当时我还抱着银子。”
她刚说完。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南青毫不犹豫粗鲁推到她,然后跨在她身上猛地扯她衣服。
当时沈宝珠还愣了下,反应过来,下意识挣扎。
南青就摁着她的肩膀拼命扯她衣领。
接着萧成跳出来:“当众侮辱x者,罪无可赦!”
然后拔起刀,用刀背砍向南青的脖子。
动作一气呵成,完全和证词描述的一样。
萧成收回刀时,还故意朝两人划了两下刀光,熟悉的刀刃,让两个少爷脸色纷纷惨白不已,吓得往旁边爬,几乎是昨晚的阴影被动配合起来。
“别杀我。”两人异口同声,根本没彩排就如此同步。
堂下的观众们几乎都看出端倪。
连胡尚风强忍对两个蠢货的不适,本以为可以通过昨晚天太黑,很少人证,可以模糊过程,至少可以咬死那名御卫军士兵。
好挫一挫雁南王的锐气。还能向上表明自己投诚的决心。没想到两人这么不禁吓。
还有沈宝珠竟然不顾父母的死活都要作证!那雁南王到底给她吃了什么迷药?最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沈宝珠的体质居然如此特殊。
南青很有分寸收回手,然后跟江望道:“知府大人可以查看一下上面是不是有本王的掌印?”
经过江望的同意,婆子立即带沈宝珠再验一次,出来禀报:“有王爷的掌印。”
江望犹豫一下,立即抬起惊堂木拍在桌面怒斥道:“你们二人竟敢做假,还不速速说实话!”
“大人!我们当时真的喝醉了。”
“只记得马少爷刚从贫民窟出来,找我们在档口喝酒,没想到沈姑娘跟兵爷路过,就调戏几句,我们也不过是附和几声没敢上前。”
“可谁也没想到马少爷竟然敢当着兵爷的面当众侵犯沈姑娘。”
“然后,然后兵爷就将他杀了!”
胡尚风听完,主动上前:“知府大人,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那就是连本官都欺瞒!定要治他们一个隐瞒真相的罪名。”
真会给自己找台阶下啊!
江望刚想附同几句,可想到响马县的人不通知自己就先将尸体抬到王府面前,一副想把事闹大的样子。
根本不将自己这个县令当回事。
他当即道:“手纹可印好?”
“大人!印好了。”衙差立即捧着一张纸过来。
婆子又拉着沈宝珠进后堂检验。
婆子又出来,汇报:“大人,掌印符合。”
江望顿时怒了,不是因为案件,是胡尚风这家伙把他当傻子。
这么明显的串供,都失败了!
他拍下惊堂木:“来人将两个纨绔子弟打入牢房。”
“受害者马少爷,罪有应得,被御卫军士兵撞见误杀,就判那位士兵过度杀人,仗刑三十,王爷您觉得如何?”话末他都心虚起来,询问南青。
南青觉得这些当官的怪会见风使舵。
她还没天真到咬死这件案子可以治一治胡尚风和知府。
她当然先要松口:“知府大人公平公正,大家有目共睹,既还了死者一个真相,又判了过失杀人的我方士兵。”
“今日就由本王带头,赔付死者一百两银子。”
“然后开除他的兵籍,流放到阿塞疆。”
流放阿塞疆让在场人都为之一惊。
阿塞疆可是寒苦的高原,正是突族人最艰苦的地方。
南青对此便没有任何解释,起身就离开衙门。
“王爷慢走!”江望赶忙起身。
之后江望白了胡尚风一眼,阴阳怪气道:“不知王爷的裁决,胡大人满意吗?”
胡尚风假模假样拱手:“既然还了我妻弟一个公道,自然满意。”
可实际多不甘心只有他知道。
他错就错在,沈宝珠那妮子竟然如此狠心,宁愿牺牲父母都要为雁南王撇清关系。
那么他自然也不会留沈宝珠。
让她日日夜夜为父母的死内疚,就是他的报复!
胡尚风悄悄打了个手势,从脖子划过。
群众堆里立即有人挤出衙门,放了一只鸽子。
鸽子飞过无数道屋檐。
咻——被一把弓箭射下来。
杨武飞快跳起来接过鸽子,取下信筒:“走,去看看那边有没有我们要找的人。”
与此同时,刘小恭已经被御卫军士兵扒下衣服押着出去。
刚好南青回到王府。
刘小恭扑通一声跪下,深深自责道:“殿下,您对我恩重如山,今生无以回报,来生当牛做马我都会报答您!”
南青叹气道:“他们是冲本王来的,关于你妹妹一事,本王也难辞其咎。”
“不管您的事,天字一把口,您也是被逼的走投无路。”刘小恭开始哽咽道。
南青拍拍他的肩膀吩咐道:“去阿塞疆,那里没有兵乱,没有人祸。”
“最重要盯着那边频繁出行的来自西方的商人,他们叫三种农作物分别叫potato。和sweet potato,maize,你要好好盯着,有什么消息,就通过突族商人带过来。”
她还塞了一把银票给他。
刘小恭最后深深朝她磕一个头:“您保重!”
南青收回手看着他被押走。以后他要是能找到土豆番薯玉米任何一种,立下功劳,就能名正言顺回到王府。
刘衡有些不舍跟着出来,哭着大骂他:“不争气的东西!以后别回来了!”
“刘衡,对他来说找不到杀妹妹的凶手,会是一辈子难消的仇恨与阴影。”南青现在开始重视起来御卫军士兵的身心健康。
而造成他们如此苦难的人,都是老皇帝。
南青缓缓闭上眼睛,已经确定胡尚风是老皇帝的人。
至于知府,应该只是个墙头草。
她再次睁开眼,冷笑一声:“出了那么多损招,也该轮到本王反击了!”
“刘衡!”
刘衡擦了把眼泪:“在!”
南青:“你监督不力,取消你校尉的职位。”
“諾,嗯?啊!!”刘衡错愕张着嘴,久久合不上来。
南青再给一击:“罚你去兵所洗夜壶。”
刘衡:
说完南青不给他反应的时间,走进府内,命令副尉紧急召唤杨武。
以后就由杨武担任校尉!
副尉都傻眼了:“王爷,让杨百夫担任校尉怕是不服众。”
南青斜了眼:“你在教我做事?”
“不敢。卑职立即去通知。”副尉赶紧出去。
与此同时杨武刚在一间小屋宰了几个人,发现屋内有一对已经奄奄一息的夫妇,他赶忙带走去叫大夫。
得知衙门的事,杨武一下子猜到这对夫妻就是沈姑娘的父母,怕是暂时不能光明正大生活。
他散发出一个假消息说,沈掌柜夫妇被山匪杀死了。
沈宝珠得知这个消息后,晕厥过去。
而南青知道此事,越发觉得杨武以后有担当她旗下大将的潜质,都不用她吩咐就知道怎么做了。
果然打发刘衡去倒夜香是个不错的决定!
镇北府的百姓们得知案件侦破,都开始称赞雁南王大公无私,明镜高悬,手下人犯错立马流放,连身边的亲信都一并处罚。
由于响马县之前快速传播了此案件。
乡下的村民都知道此事。
再结合镇北府通水一事,雁南王祭杀无辜童男童女一事的谣言都不攻自破。
南青这时已经去工坊,找徐芳远要砂糖和冰糖。
徐芳远心虚地端上一盆浅红色的糖水给她。
南青笑容一僵:“没结晶吗?”
徐芳远羞愧道:“王爷,白砂糖提纯工序,比臣想象中要难。”
南青并没有怪他而是道:“当然,要是白砂糖好提炼,还能大量提炼,以后加进铁弹疙瘩,不仅威力剧增,还便于存储,生产药物和酒精等等工业品。”
“以后战时白砂糖的身价就如同黄金。”
此话一出。
“什么?白砂糖可以加大铁弹的威力!”徐芳远瞬间尖叫一声:“王爷您怎么不早告诉我们,早知道我就认真点研究了。”
南青:
敢情你只对军火感兴趣。
第30章 制造内需与师出有名
南青发现发展军火好像更能调动部下的积极性。
不过她只当是偶然。
经过刘小恭的事件, 她发现比起先打通买卖赚小钱钱,整理营商环境才是眼下最需要做的事。
于是她提前将自己开邮局的计划摆在台面上。
杨武现在已经是御卫军校尉,被她调回身边, 副尉则是代替巡逻。
南青盯着桌面上由杨武巡逻勘察的地图, 十分齐全甚至连当地标记性建筑石头都记录在案。
她不免赞叹起杨武的能力:“连村庄有几只老母鸡下没下蛋都知道, 简直是事无巨细。”
“杨武,本王没看错你。你可堪当大任!”
杨武听到主子的赞赏, 他压下激动的心情道:“殿下,是您出钱出人支持我, 否则卑职无法成事。”
“好了,别谦虚。”南青特地将杨武放出一个月,现在收获巨大,她该在荒北搞点事情。
“你先我说。”
南青一旦切换自我称呼, 杨武便知道主子有什么大事要和他商量。
他越发兴奋起来,这种被重视的自豪感。
南青将几百处标注的地理位置,特地选出五十多处开邮局分局, 总邮局就在镇北府,先从城里打通,作为主线延伸到乡下,虽然路途遥远, 可现在人力是最不值钱的。而人无论是哪个阶层都需要互相交流,那她就成为中间人缩短距离, 负责通信。
她需要做的反而是增加就业岗位,有了就业,才会拉动消费。
何况邮局不仅可以寄存东西, 还能延伸储蓄开银号。
而公家的邮局必须深入底层,才能稳扎稳打。
“本王初来乍到, 不如那些地头蛇在附近垄断多年,可能已经历经数代人,这些势力根深谷底,利益重重联合,打一寸可能就要牵一发而动全身。”南青将自己心里的顾虑毫不保留告诉杨武:“恰好本王是来告诉他们,我不是他们的竞争对手,而是合作者。”
“可你再有态度,这块肉就那么大,你多分一点,别人就要少分一点。”
“所以本王决定,拔根而起。”
杨武听罢忍不住问:“各地百姓目不识丁,寄件,寄信,如何分得清?看得懂?”
“这就是本王接下来要招募人才的原因。”南青将自己需求告知杨武。
尤其是点一处:“当地肯定有寒门子弟,或者一些草门草户,但凡能有基本识字的本领,一律以一月三钱的俸禄招收。”
“基础跑腿的一个月二钱,钱暂时定少些,再另外增添一些福利。”
南青就地转化现代编制待遇,什么全勤奖,年终奖,钱虽然少,但基本生活用品会当做福利发。
何况入了邮局就相当于半个编制,属于王府的府外人员,相当于与官府扯上关系,这在当地已经算是比较体面的工作。
杨武仔细看待遇,再结合他在当地探查的民生,各处村庄比较艰苦,还处于以物换物的阶段,生活用品极度缺乏,一床被子往往都一代人传一代人。人走被子还在。
可见民生条件如此贫苦。
“殿下,我建议您二钱拆分来雇佣人力,至于识字的,保持不变。”杨武道:“这样就能扩大人手。”
南青有些错愕:“这么低的价钱,有人肯来吗?”
她还是知道镇北府的店小二和跑堂的都有二钱一个月,这些人基本只看得懂菜单的字,工资都不低了。
“包在卑职身上。”杨武立即道。
南青比了比手指,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像周扒皮了。用点牛马的钱换来最大利益化。
如果一钱一个月不够,如何拉动内需?
哪怕王府现在还没有拉起买卖的产业,增加的岗位只会给别的商家收益,可她决定要做就会拉着所有人一起吃肉。
她吃肉也允许别人喝汤。
杨武立即去办了。
沈宝珠此刻求见。
显然她已经将父母的后事处理妥当,现在来王府报道。
南青再次见到她,她已经施以粉黛遮住自己憔悴的脸蛋,以自己最佳的状态面对她。
“沈掌柜节哀。”
她的称呼不仅提醒沈宝珠以后的责任。更是劝沈宝珠振作起来。
沈宝珠定了定神,立即微笑道:“王爷,我已经联系响马县,丰固县,武冈,松百等四县种甘蔗的农家,整合成一条甘蔗的供应线,日后您需要甘蔗,只需要吩咐民女即刻。”
南青从抽屉拿出一千两的银票给她,顺便还在接下来要创办的邮局给了她一个商务窗口的文书。
“以后就由你负责甘蔗产地供应链,而且时刻把握质量,别怕花钱。”
沈宝珠垂首接下文书与银两,整个人有些颤抖,很快她就镇定下来,将自己的想法都说出来:“王爷,家父在当地的小商户中颇有威望,他们都在问能否供应农产品给军队?”
御卫军现在的伙食都是在当地采购的。一千多号人每天消耗的量很大。而且只在一家供应。勉勉强强还能过日子。
南青突然心思活络起来,要是多引入几家让他们竞争,岂不是省了她很多不必要的开支。还能把控好质量。
“可以,军队鸡鸭鱼猪肉,蔬菜,水果,你看自己组织起来的掌柜,能竞得哪条优势。”南青睁只眼闭只眼故意透露道:“本王的御卫军一人一天十文的餐补,一个月就三百文,一年相当于三两半,一千五百人的餐补,全让一家赚了。”
“咳咳咳,本王就考考你能把餐补降到多少?”
上秒还吐槽自己像个周扒皮,这秒,她已经当上了。
实在是节省成本太诱人了。
沈宝珠闻言眼睛一亮:“殿下,鸡鸭鱼肉,完全可以下乡收购,不但可以便宜一半,还能带动乡村的农产品,届时民女整合一条下乡收购团,直接跟农庄里的人联系。”
“村民有了钱,自然要花出去,到时我们不妨卖点什么给他们,形成良好的循环。”
“更重要的是,统一采购,可以还能控制菜品的质量,比如这条村负责蔬果,那条村负责鱼肉,鸡肉鸭肉,结合村庄地理优势,不仅量大管饱,说不定还能省下不少钱。”
“之后商家内部竞争,只要划好底线,就冲着上千人的买卖,会有不少商人争相来合作。”
这一番话比杨武开源节流,一分钱当两分钱花,还要高几个境界!这是一分钱,当成十几分钱花啊!
谈起生意,沈宝珠津津乐道,瞬间恢复了元气。
南青听完,她已经目瞪口呆了。
这姑娘还懂得如何拉动内需,创造就业的经济双循环啊!以后绝对是商业的一把能手!
还知道把一笔钱分发到更多人手上,让钱进入良性流通,而不是只给一家垄断赚钱。赚到的钱只在一个手上,那么钱的流通性,自然不如多个人的流动性大。
而流动性扩大,那么经济起了,税收也会跟着水涨船高。之后钱又会流回到她手上,被她重新整合起来利用,到时就可以扩大基建全都投入民生。
南青还是现代人,见得多了。
而眼前的小姑娘才十六岁,就懂得如何操作生意。
“沈掌柜,你以前做过生意?”不然怎么那么有经验。
沈宝珠闻言脸蛋一红道:“我是家中独女,自小打扮得跟个男孩一样跟父母到处经商,后来因为一些事,只能缩减产业,卖起甘蔗。”
难怪!那晚敢一个人揭榜。
看来有的人是天生适合做生意的料!
而且这块玉还被自己捡到了!
南青隐隐激动地开始搓手:“沈掌柜,以后你有什么想法可以先实施再告诉本王,没钱只管向本王申请。”
“另外我再派十个御卫军士兵作为你下乡的护卫,以后他们就只负责你的人身安全!”
沈宝珠没想到自己只是把见解说出来,就得到殿下的重视。
她有点不敢接受,更不敢相信。
毕竟在她看来这都是官家子弟的待遇。她何德何能?简直是在做一个美好的梦。
“王爷!”沈宝珠赶紧跪下来:“万万不可,民女只是说说还没做,您不必如此大动干戈。浪费人力。”
南青让她起来,觉得小姑娘现在没什么自信。
她道:“本王给你一个施展才能的平台,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的能力。把握不住,我随时可以收回来!”
此话一出。沈宝珠终于意识到梦是真的!
以为官家和文人士子才能做的事,竟然落到她一介平民头上。
她当即激动的颤抖身体,差点头晕目眩,倒在地上。
还是彩香赶忙扶一把:“沈掌柜。”
“彩香姐我没事。”沈宝珠冷静下来,立即朝南青叩拜,压抑着兴奋:“民女定不负殿下的厚望!”
南青:“萧成,带沈掌柜去军队领十个人走,谁敢不从,就拉到本王面前来。”
萧成从门外跑进来,一看所谓的沈掌柜居然是那个比自己还小一声的小姑娘。
他顿时懵了:“殿下,你都没给我兵带。”
南青道:“以后自有你的养马地。隆江那一块水吏已经带人去疏通剩下的旧水渠,等疏通差不多,你就可以去养马了!”
萧成听罢顿时把那点抱怨抛到脑后:“那我把马直接赶到隆江那块肥草地就行了。”
南青听他要白嫖:“那是外国的地盘,还是不要随便进入。”
“怕什么,马是活的,吃完再回来。”萧成不以为意,显然早就决定要白嫖大梁的肥草。
南青嘴角抽了抽,她怎么没发现自己手下的人,有事后,一个比一个无赖?
不过现在她穷,为了节省,只能适时当看不见,任由他们花费。
“随你,别整出什么事就行。”南青睁只眼闭只眼道。
大致的发展方向,南青有机会给机会,有平台给平台。
时间流逝,半个月飞速消失。
而半个月内荒北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城区的百姓们分明嗅到不一样的味道。
镇北府旁边突然凭空起了一座三层的高楼,挂上王府邮局四字。
招揽的对象竟然都是朝底层民众。
不明所以的民众看见招工就想试试,这邮局的管事来者不拒,听到一个月只有一钱,全勤奖和年终奖,这些陌生的词汇。
邮局管事十分耐心给每一个人讲解。
由于管事的态度太好了。
有民众决定试试看,毕竟试工还包一顿免费的午餐。只赚不赔。
何况镇北府有很多贫苦的人,哪怕抓到一点机会都要一拥而上。
很快就招满五十人,培训半个月,就开始互相送信。
你问他们送的信哪里来的?
头一个月来信寄信的顾客,可以免费三天,打折七天,一套优惠下来。而且一次送信只需要三文钱,根据纸张花纹的的不同来调高价格。
为免信件被拆,还特别用了蜡泥封边。
邮局最多一天才接待十个顾客,还是紧急快件到乡下。
管事确定内容,再看地点在那么偏远的地方,直接向王府申请马。
王府毫不犹豫批了匹马,当雇佣的会骑马的邮差骑着上好的马,招来许多人羡慕。
年轻的邮差不由自豪地被好包裹,为免出事,还特地挂上雁南王府的,黑金边的雁旗。
很快就去送信了。
虽然顾客少,但速度快的时候上午寄信,晚上就能收到。
很快发展一些手头有积蓄的门户成为顾客。
尽管有点顾客,但平民仍旧消费不起。
可邮局还有数十名培训好的邮差,并且管事不断增加人手,哪怕没有生意都要培训。
已经闲置几天,觉得自己在吃干饭的平民邮差,有点忐忑问管事:“您开张快半个月,但一直亏本做生意,以后还能开下去?”
有邮差都开始怕自己失业了。因为钱不多,但伙食不错,一旬打卡完,还有免费的白菜送。
管事让他们别害怕:“王爷开的邮局就相当于官府的脸面,你们算是王府的人。”
“有王爷在你们怕什么?”
说完,管事派人出去大肆收人培训。
路边的有点闲钱的吃客都不解,雁南王为什么乐此不疲花钱雇人,不赚钱还往里雇人,这不是招吃白食的?
迟早邮局要垮!
很多人都不怎么看好邮局。
据说这还只是王府的总邮局,其他分局都在招人,每个邮局都有十个人。
会识字的培训半个月,只需要负责坐在窗台面前写信,盖上印泥就行了。
连路边能掐会算的道士都来应聘,吃王府的公家饭。
可他们不知道南青就是要人为创造一些岗位。
终于王府邮局开到月底,各局管事开始发工钱,并且还免费发了一张消费券,规定在哪间客栈吃饭,或者档口吃饭有优惠。
当邮差们领到工钱,虽然不多,但大家都处于一种头重脚轻的状态。
他们大多数都是平民,很少有这种统一制服,跟官差一模一样的制服但胸口的字是邮字。
连平常横行霸道的官差见到都不敢惹他们。
就算是钱少,可一个月以来在乡里乡亲们看来,已经是非常体面的工作。
邮差们拿到消费券来到指定地点,西巷子口,发现这一片贫民窟已经被拆了。
改成小吃街,里面都是清一色小摊和店铺。卖得都不同,可都是热乎的食物。
突然有一个人认出开小摊的人是曾经的乞丐,顿时吃惊不已:“这不是狗蛋,上次我还施舍他一碗饭来着,他怎么变成食摊老板了?”
很快别的人也认出来了。
“这不是葛大娘,几个月前丈夫刚死,她被亲戚吃绝户赶出来了。现在怎么开起馄饨摊子?”
“还有瞎了眼的老头在卖菜干。”
谁都没想到就一个月时间,西巷子口已经变化巨大。
邮差们拿着消费券过来,受到这条街热情的招待。
“这不是送信的爷们!快来吃馄饨,买一送一。”
“包子也不错,买三送一。”
“焖菜干饭,有肉!”
邮差们被眼前多样的小吃,整得眼花缭乱。
心想一张纸一身邮差服居然那么受欢迎?
后来邮差们吃饱出了美食街,他们才发现原来王府发的消费券值十文钱,可以吃两碗馄饨,十个素包子,五个肉包子。
而受到消费券的小摊老板,立即可以去附近的储蓄票号兑换了十文钱。
这个储蓄票号还是邮局旗下开到其中一个小小的票号。
让邮差们产生一种自己被公家养着的幸福感!
越发喜欢手头的工作,翌日起来为数不多的信件都是抢着送的,十分卖力。
南青一直在暗中观察,她不断计算邮差们的消费,还有工资成本。
一个月一钱不多,但月底发消费券和沈宝珠乡下采购多出来的白菜,反正白菜放着也容易烂,还不如给表现好的邮差。
这笔钱算下来,就多花了十文钱和几颗白菜,就调动起底层邮差的积极性。
更有无法用钱衡量的东西是面子与尊严。
南青还故意把邮差制服订得跟官差一样,但胸口的字不同,故意打了个擦边,有蹭当地官差的威望的嫌疑。
知府江望得知此事,* 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自从刘小恭的事后,江望已经知道雁南王的底线。
那就是雁南王很护犊子!
谁要是敢惹她手下人,就要吃不了兜着走。所以这一个月,就算有人投诉举报邮差跟官差太像,使得乡下不识字的穷人告官都告到邮局去了。
问题邮局还给处理了。
根本没问府衙。
江望都只能有气憋着,还让手下人睁只眼闭只眼,就算是个厨子都得要敬而远之,因为人家有后台叫——雁南王!
可江望不知道的是他手下的官差私底下开始羡慕起那帮邮差。
能在新盖好的美食街西巷子口,连吃带拿,根本不需要出钱,只需要出一根白条就能买单。
他们官差虽然三钱一个月,干得还是遭白眼的活。偶尔捞点外快,都要掐着人敲。
穷人根本敲不了几个竹竿,敲富人,人家有靠山,谁敢敲诈?
更别说平常吃得还不如那帮邮差!
据说邮局一天供三顿饭!忙晚了还有宵夜吃!
自此,邮局生意尽管惨淡,可越来越多人知道邮局的待遇好!还有雁南王撑腰。名气也随之在镇北府变得响当当。
甚至乡下人都知道邮局的邮差属于半个公家身份。不少人家希望把女儿嫁个邮差。
邮差的身份含金量逐渐在升高!
名气打出去了。
一些富人家渐渐开始注意邮局。
毕竟他们富人家做什么事都需要体面才能衬托身份,以此往往要付出大量的金钱。
比如请当地有名的邮局运送押镖,有镖师在业内非常有口碑,给出的服务不仅有保障还安全。
哪怕过路口需要钱打点,都会额外多出点钱。
这是他们把东西运送到远方的渠道之一。
现在邮局开了。背后支持的是比镖师还彪悍有名的御卫军!
不仅体面,还有雁南王背书,就算出事,王府为了自己的面子也不会不管。
于是各地富户就派人出去试探一下邮局的可靠性。
那就是押运一批昂贵的药材!
富户是不是镇北府当地人,而是隔壁源城的首富,邓家。由于他们的药材运往东部被劫掠过多次,已经损失不少。
连镖师都死伤无数。
慢慢地开始没有镖局敢冒险运他们的货。
邓家非常着急,花了大量的银子跟各地县令与帮派势力周旋都无用。
因为有人就是要整死邓家药商好自己独享市场。
邓家上下求助无门,只能把目光放在邮局了。
当邓家派出的管家上窗口表示自己要押运一批药材去东部的边羌府,并且表明曾经失败过多次的押运。
算是比较实诚了。
邮局管事王阳听罢,毫不犹豫亲自签下单子交给管家:“我们邮局接了!但费用可能要收多点。”
管家松口气,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比如邮局漫天开价。
“这批货需要多少报酬才能运到?我们老爷出这个数。”管家战战兢兢伸出五个手指头。
王阳眯着眼睛盯着手指,管家还以为不够又伸出另外无根手指。
王阳还眯着眼睛疑惑盯着他。
最后管家咬咬牙道:“三千两报酬费如何?”
这时王阳终于听明白了。
他恍然大悟道:“我说你在干嘛,原来是在讲价!”
“爷,您要多少都可以。”管家生怕事不成还要加价。
结果王阳直接请他到窗口了解运东西的邮费。
根本没想坑他,只是按照规章来。
管家都傻眼了。
不过让他更傻眼的是邮费的支付分为三个等级,最高等级就第三级,五百两。第二第一倒下去的收费价钱则是
“什么五百两银子?”邓管家惊呼一声,直叫不可思议,他几乎趴在柜台上反复确定:“居然这么实惠?!”
王阳点了点旁边的小字提示:“本邮局规定,押送最高等级的货物,五百两是最高规格,还有时间限定,去往边羌府需要三天,七天内我们会送到。”
“如果送货推迟,会反还三成退费给你们。”
邓管家嗓子眼都惊得冒出来:“耽误时间还能返钱!”
都开始怀疑这是不是在做局骗有钱人的钱。
当王阳拿出雁南王的分章后,邓管家终于意识到,这邮局就是开来拯救他们邓家的!
邓家当即直接付了全款,生怕邮局后悔。
王阳是个机灵人知道大单来了。肯定要上报。而且还要事先调查才行。
这个消息传到杨武耳朵,立即派了自己手下去打听。
自从他升到校尉,很多事可以自己决定。殿下又格外放权给他。所以他处理事情得心应手。
安排自己手下混迹黑白两道,顺道支了内库的钱开了间应酬的酒楼。
大多消息都是从那儿来的。
很快邓家药材时常被人打劫的消息传来。
杨武不敢怠慢直接上报给南青。
南青此刻正穿着便服坐在大街上喝甘蔗汁,彩香还担心她喝坏肚子。
杨武过来直接陪喝一碗,他擦了擦嘴:“殿下,邓家来的大单有风险。”
“多大的风险?”南青极其重视开门红,这意味着能不能在当地上流社会打响邮局的名气。
杨武把邓家世代药商的族史介绍一遍,邓家现在举步维艰,完全是因为得罪边羌府外一个县城的主簿。
要去边羌府就必须路过县城。主簿已经一大把年纪,为了钱求娶邓家千金,是想撬药商的财路,结果邓老爷拒绝了。
那主簿恼羞成怒,封山封路,还故意给山里的土匪通风报信,造成镖局人员损失。再没有人敢接邓家的单子。
南青闻言反倒眼前一亮:“杨武,你知道本王开邮局另一个目的是什么?”
杨武迟疑道:“是为了打响名气,笼络民心。”
话出,南青觉得杨武在军务侦察上是一把好手,经济上却远远不如沈宝珠。
她特地提了一嘴:“杨武,本王新任命的商务文书,以后你要向她学习。”
杨武有些疑惑便求救似的看向彩香。
彩香脸一红,立即道:“杨校尉,沈掌柜,不,沈文书就是最近负责御卫军后勤的内务女官,您没发现最近饭菜不仅丰富,而且还很便宜。”
杨武隐约记起手下多过一嘴,说,军营来了个女的,一张嘴一扬手,就把原先供货的大掌柜挤走,能用一半的钱,保证他们的伙食和日常开销。
省下一半钱分两份一份留给邮局建设,一份还能进王府内库。
就上个月省下来的开支,和拆迁的费用都是用的这笔钱。
然后短短一个月,美食街就创收上来八百两银子。八百两足够总邮局人工一年的月俸。
现在西巷子口,已经有西施美食街之称。
“是她!”杨武瞬间产生兴趣。
南青见他露出男人该有的兴趣,她轻咳一声提醒道:“文书只是一个过渡官职,她若能替本王一年赚好几万两银子,本王就算是硬抗,也要抗出一个财政部长的位置给她!”
此话一出。杨武瞬间压下对人才惺惺相惜的兴趣。
毕竟这是殿下御用女官。未来只会前途无量。
自古以来兵权财权是密不可分。
杨武已经决定效忠殿下,那么其他想法只会被他推后。
“殿下,能否告诉卑职,您另一个目的是什么?”
南青没有再藏着掖着:“邮局的地位你已经初见端倪,它以后会是通信,物资押送,人员调动,储蓄等等官营部门的集合体。”
“那么维持的第一步就需要交通便利。如果交通不便利时,是不是会损害邮局的利益?邮局是不是就能师出有名对某些阻碍的势力出手?”
杨武顿时眼光发亮,武将的本能在告诉他,会发什么自己所期待的事:“您是说,剿匪!”
“对!阻碍本王发展经济改善荒北民生的势力,一律都归为匪!”南青拍了下桌,意气昂扬道:“那么无论是不是土匪势力,话语权全在本王手上。”
“届时本王说谁是匪就是匪!”
当然她不可能那么横行霸道,有理肯定要好好协商,没理就以礼仪之邦给人梆梆梆,全物理收拾了!
“殿下,我知道怎么做了!卑职定不负您的期望!”杨武听说能打仗立功,浑身气血都调动起来。
整个人变得红光满面。恨不得现在就希望有人劫掠邓家给他一个借口杀人。
看得南青眼皮子跳了跳,总感觉从上个月开始,自己身边的家伙好像都放飞自我,一个个武德充沛的样子。
比如萧成这个月终于能养五十头小马,结果月底回马厩时,变成七十头马。其中大多数还是母马。
记得马官问萧成多出来的马哪里来得?萧成就是不说,非要咬定这些都是野马。自己捡得。
结果第二天隆江大梁知府特地来信,询问他们县城丢马一事。
南青都羞得给他遮遮掩掩,要是还回去不就坐实自己部下偷马?何况对方就是没有证据才故意来信提醒他们下不为例。
还有徐芳远,一听军火,就没日没夜研究白砂糖。比孙子的百日宴都不参加了。
更别说沈宝珠,业务已经扩到八个县城,乡下的农产品基本被她一个行商垄断了。
虽说她不赞成垄断,但如果是自己人,就睁只眼闭只眼,大不了搞好分配。
最后听说沈宝珠突然盯上粮食,和饲料,已经提出要五千两的辅助资金。
南青本着人才最大合理化利用,就同意给了五千两。
之后就是眼前的杨武。
听说打仗就兴奋不已。
南青突然觉得自己要重新审视这帮部下!
邓家的单子被邮局接下后,迅速传到各大镖局。
镖局的总镖师们万万没想到,居然有人敢为了五百两,以身试险,不知道边羌府靠近塞外,鱼龙混杂的土匪势力很多。
光邓家药材押送,就赔了五千两银子,和十几个镖师。
虽然大家都知道小小的主簿找个靠山就不敢放肆,可邓家铁了心宁愿求镖局,都不求知府。
明摆着和当官的不对付。
其中一家叫光明镖局的镖师聚集在一起讨论此事:“邓家财大气粗,是源城首富,本就遭人惦记,我听说知府大人有意求娶邓小姐为续弦。”
“结果邓老爷拒绝了。”
“邓小姐可是源城第一美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荒北都排得上号,他那么重视女儿的培养定不会白白浪费在区区知府身上。”
另一个镖师道:“您的意思是说,邓老爷瞄准更大的官当女婿?可整个荒北谁还有能耐被邓老爷青睐?”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异口同声回答:“雁南王!!”
光明镖局的总镖师抚须:“原来如此!这邓老爷是冲王府去的。”
“可雁南王已有未婚妻,正是当今卓相的小女儿。”
“据说还在京城。”
总镖师道:“不是还有侧妃的位置?足够邓家直接一步登顶。”
众人纷纷点头,开始各自盘量起邓家未来的地位,怕是以后要成为人人想攀交的存在。
现在是源城首富,没准以后是荒北首富,也说不定!
于是大家各怀鬼胎,回府后,都开始悄悄拜访邓家。
此刻邓府,邓老爷邓永祥听说邮局肯接受押镖,而且收费才五百,他就跌坐在椅子上,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靠谱吗?有没有跟人管事说明情况?”
邓管家激动地合不拢嘴:“老爷,这可是王爷开得邮局,对他来说是开门红,一定会重视的!”
“而且规定会在七天内送到。没送到还赔运费三成。也就是一百五十两。”
“世上竟有如此美事?”邓老爷忍不住掐了掐自己的脸皮,生怕自己活在梦里。
等意识到是现实。
邓老爷还是保持质疑的态度:“这么做生意不会亏本?王爷到底怎么想的?”
“爹爹,王爷怎么想又如何?这次邓府总算不亏。”
屋外一道黄莺般悦耳的声音十分动听。
淡紫长裙的女子,笑吟吟走来,出众的美貌,无法让人挪眼,天然妩媚的眉骨,即使背着对光进来,反而在她肩侧仿佛镀上一层淡淡的银色丝绸。
正是邓老爷的长女,邓施蓉。
邓老爷顿时变得慈眉善目,满脸自豪道:“你不是在绣阁替你母亲赶制寿宴礼服?”
“母亲总嫌女儿针脚太奢华,就遣我回来休息。”邓施蓉含笑撒娇道。
邓老爷闻言为妻子开脱:“你母亲年轻就跟着我,穷怕了。”
“她说不要就不要,这些日咱们家还是低调一点,以免再招蜂引蝶。”
可看见越发出落标致的女儿,无论城里城外,女儿都是各家追捧的儿媳人选。
想到自己要找个靠谱的女婿,邓老爷的心思又活络起来。
“过几天将邓府的宴帖送到雁南王府。”
“你到时要好好招待王爷!”
话出,邓施蓉眸光闪过一抹兴趣,她话里间透着自信道:“为了邓家的未来,我绝不会让父亲失望。何况天下间哪个男人不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