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进宫 干脆直接嫁给晋王爷,那位晋王爷……
陈末娉这下是真气笑了, 这死男人吃饱了又犯病了,居然凭空捏造一个罪名就想往她头上套!
进宫?她要是想进宫,还会到定远侯府来当牛做马三年的功夫?别的不说, 她想当个王爷侧妃是绰绰有余,做个王妃也未尝不可!
要不是她当年猪油蒙了心, 就看上他了不撒手,说不定魏珩现在看见自己还得行礼呢。
不就是长得好点吗, 不就是身材好点吗,不就是人才好点吗,冷落她三年不说,如今明明是他想同她欢/好不让她和离, 还给她扣上罪名了?
惯得他!真当自己是原来的陈末娉, 会依着他顺着他哄着他不成?
她懒得争辩, 干脆认了下来:“没错!皇上要是年轻二十岁, 我为何不进宫?我生得好,爹爹又是吏部尚书,进宫就是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怎么也比在定远侯府给人当老妈子强。”
话音未落,周遭的温度便低了许多。
男人盯着她, 脸色寒凉如冰, 但漆黑的眸子里除了冷漠, 更多地是她看不懂的一种情绪在翻涌。
他还气上了,到底谁该生气明白不明白啊?
陈末娉才不回避, 直直盯着他,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
许久后,魏珩低声道:“可惜皇上年纪确实大了,而你, 已经嫁来了定远侯府。”
他居然还真的帮她考虑上进宫的事了?那是他该考虑的事吗,咸吃萝卜淡操心。
“年纪大又怎样?嫁来了又怎样?而且皇上年纪大,不代表我不能入宫啊,嫁给他的儿子们不行吗?”
陈末娉在气头上,又不想在意他,什么话都能说出口:“前朝又不是没有二婚女子入宫的先例,而且我再和你说一遍,我是嫁来了,但不是要永远待在这,你答应我的,三个月后就同我和离,不然,就算豁出脸面、惹得我爹娘担心,我也一定要离开这定远侯府!”
没错,无论如何,她都要离开这定远侯府。
陈末娉毫不畏惧地对上男人的视线,他的目光太冷太冷,恍然之间,陈末娉还以为自己身在龙首山无尽的冰雪里。
她不知该如何形容男人目光中的情绪,也一如既往地看不懂,可她能猜出来,下一刻,魏珩必定要转身摔门离开。
像他原先最爱做的那样。
陈末娉想到那场景就烦,干脆翻了个身,面朝拔步床里面,看也不看床前矗立的男人。
摔吧摔吧,早摔早省心。
她这般想着,下一刻,果然听见了男人摔门的声音。
看吧,她就知道。
陈末娉瘪瘪嘴,把气出来的眼泪擦掉,冷哼一声,死男人就是死男人,装着顺她的心意,这才几天啊就原形毕露,果然狗改不了吃屎。
呸呸呸,不行,这么骂他不对劲,他是狗自己是什么,他那是江山易改,本性难易。
陈末娉在心中又把死男人骂了几遍,还没骂完,又听见了屋门被打开合上的声音。
她还以为是玉琳进来了,窝在被子里吸了吸鼻子转过身子,结果一眼就看见了刚合上门栓的男人。
她生气道:“你不是走了吗?又回来干什么?”
不但回来了,还居然已经抬脚,重新坐到桌前准备用饭?
“走?”
魏珩在桌前坐定,冷声道:“走了你不是更有理由进宫吗?”
进宫进宫又是进宫!
这死男人是真疯了,他以为进宫这么随随便便啊,她这么大就去过一次还是他带着的,平日哪有机会去啊。
还放她进宫,好像她真的说一说就能进宫当娘娘,或者嫁给某个王爷当王妃一样。
她现在倒是想这么干,谁让还没同他和离,名字还在他魏家名碟上写着,上不了皇家玉碟呢,都是他害得!
“我倒是想进,进得了吗?不还得等你给我和离书好去衙门呈交吗?”
男人脸色更冷:“我就说你果然存着这心思。”
这屎盆子真是挣不脱了。
“魏珩你是不是有病。”
陈末娉气极,将榻上的软枕拿起,用力朝男人扔过去。
魏珩轻轻抬手,只靠两指便捏住了软枕。
他轻嗤道:“就这般力气,如何进宫?只每日请安跪拜,便能将你累瘫。”
累瘫?昨日那般费劲,把屋子都弄成那样了,也没见把她累瘫,看不起谁呢!
“你和进宫这事过不去了是吧?”
陈末娉现在真想拿上针线,把他那嘴缝上:“这么爱挂嘴上,干脆你进宫去!”
女子也冷笑:“我看你和那位晋王爷关系极好,干脆让他给你想想办法进宫,不做定远侯了,去做定远妃岂不是更好?”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男人好几遍:“定远妃?你要是觉得皇上年纪大,干脆直接嫁给晋王爷,那位晋王爷我听说,还未曾娶妻啊。”
话音未落,她就看见男人万年不变的表情出现了巨大的裂痕。
魏珩眉头紧拧,唇瓣抿成一条直线,彷佛吞了苍蝇一般。
他从来没有这般恶心过,似乎下一刻就会直接吐出来。
“就这点水准,还和我斗嘴。”
她先前是心慕他,不和他争,现在,哼,是时候让他知道,自己不装模作样地当端庄贵妇时是什么模样了。
陈末娉见一向平静的魏珩恶心地连饭都吃不下了,心中大快,适才的生气和愤怒统统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真是老虎不发威把她当病猫啊,看他之后还要不要嘴贱,还嘴贱的话,继续恶心死他。
女子心满意足,得意洋洋地重新躺下,窝进被子。她只觉得像昨夜重新来了一遍一般快活,干脆闭上眼,闭目养神。
她昨夜没睡,今日又刚刚用完饭,躺好不久后便困倦袭来,很快就昏睡过去。
女子不知道的是,她睡着之后,坐在桌前的男人沉吟片刻,还是起身来到榻前,托住她的脑袋,把手中的软枕轻轻放到她脑袋下。
“不进宫。”
他的声音很轻,几乎像一阵风。
“你是我定远侯府的主母。”
男人低声道,像是朝女子说话,又像是在告诉自己。
陈末娉醒来时,已是次日一早,令她诧异的是,男人居然还在。
他还是板着脸,但看不出来是不是在为昨日她让他进宫去当定远妃的事生气。
一想起昨天这死男人被恶心到的表情陈末娉就想笑,连带着对他的那张臭脸也宽容了不少,甚至还能耐着性子同他说话:“你真的不去衙门了吗?”
魏珩抿着唇,本来不想同她说话,可女子的语气还算温和,他不回答,倒显得他心胸狭窄:“不去。”
临近年关,案子少了,剩下的卷宗他已经尽数让魏丁送到书房,昨夜趁着女子熟睡,已经看完了一些。
“唔,不去就行。”
倒不是她想念他惦记他,而是经历过前夜,她现在正在兴头上,自然不想他又钻到衙门去,害得她天天找不到人。
找不到他是其次,主要是她不想同小侯爷分离太久。
陈末娉还在琢磨着,魏珩已经从书桌前起身,将食盒打开,把还温热的汤碗递给刚刚起身的女子:“喏,你叮咛的避子汤。”
陈末娉瞪大了眼,看了看汤碗,又看了看自己的肚子,然后崩溃地捂住脸:“不会吧!”
亏她还特意提醒人熬着来着,结果她居然和魏珩吵完架就睡着了,忘了喝!
就算她不易有孕,也不能掉以轻心啊,真有孩子该如何是好。
她先前还因为不易有孕的事有些难过遗憾,现在只希望她的身子懂点事,还是不易有孕最好。
魏珩见她惊慌失措的模样,眼神沉沉,把汤碗又往前递了递:“喝吧,郎中说了,可保三日太平。”
“三日?”
陈末娉一算,正好能把时间涵盖在内,连忙抬手接过药碗,连苦都顾不得了,“咕噜噜”喝了个干净。
喝完后,她一擦嘴角,还是不安:“真的能保三日吗?要是我真有了”
魏珩从她手中又把汤碗接过,不咸不淡道:“有了又如何?生下来便是。”
他说得平淡,可陈末娉听在耳中,却像一道惊雷:“你别吓我,要是我真有了孩子,我也是一定要打掉的!”
她下定决心必须要走,是绝对不会让孩子继续把她束缚在定远侯府的!
唉,说来说去都怪自己,迷迷糊糊的,先前初晴还特意提醒过她,可她因为自己不易孕便掉以轻心,只顾着吵架居然都把这事儿给忘了。
听到“打掉”二字,男人眼神骤然变冷,指尖不由得用力,下一刻,手中刚接过的汤碗便碎成了几瓣。
“你”
陈末娉视线移来,正打算说话,魏珩已经先行开了口:“无碍,是这碗碗胎太薄。”
明明是他手劲太大,现在倒怪上她这碗太薄。
陈末娉翻了个白眼,才重新看向面前的男人。
他已经自行俯身将碎裂的汤碗归拢好,唤玉琳进来收拾剩下的东西。
“适才是个玩笑话罢了。”
玉琳进来后,魏珩立在一旁,仍旧用他万年不变的死人脸,冷冷地说出这话。
光这语调一出,陈末娉又想翻白眼了,他还会讲笑话?这事本身就是好大的笑话!
男人接着道:“我同郎中再三确认过,不会有错。”
魏珩抽出帕子,揩去指尖上残留的药渍:“若你还是不放心,可以唤郎中一月后来请脉,到时候自有定数。”
“别一月后了,现在就请吧。”
她不能给自己留下任何不安定的因素。
魏珩抿紧了唇,定定地看了女子许久,最终还是转身,朝外间候着等着伺候的魏丁道:“去唤郎中过来。”
第52章
避子 牛不能一直耕地,还是得歇歇才行……
来得还是上次的那个女郎中。
陈末娉紧张地看着她的动作, 眼神都不敢移开一瞬,惹得魏珩在一旁发出了冷笑。
不过她现在懒得搭理,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女郎中先为陈末娉把脉, 又将碎碗中剩下的药汤捻开闻了闻,才朝陈末娉道:“夫人, 这避子汤功效确实不短,但您并不必用避子汤。”
她看了一旁冷着脸的魏珩一眼, 接着朝榻上的女子道:“您小日子过了不久,此时本就难以怀孕,加之您气血未通,怀孕可能更是一降再降, 不必担忧。”
陈末娉听了后, 长出了一口气, 完全没有留意到一旁, 脸色更加不好的魏珩。
她挠了挠头,斟酌了一会儿:“您的意思是,就算我不喝避子汤, 不用嗯,其他旁的办法, 也不用担心怀孕, 是不是?”
“倒也不能这么说。”
女郎中其实有些弄不明白, 明明是一对好好的夫妻,为何不但不打算要孩子, 现在还刻意要避子?
“还是同上次说的一般,您是不易怀孕,但不是不能怀孕,若是机缘凑巧, 保不齐便能喜得麟儿。”
“哦。”
陈末娉听了这话,不但不高兴,还有些遗憾。
这话的意思,不就是她还是得小心注意着吗。
避子药就算再温和,还是多多少少有些伤身,所以不能常喝,必须得用羊肠鱼泡等物。
可是
陈末娉咬住唇,忍不住回忆了一下昨夜。
可是没有羊肠的感觉,才是无可比拟的,每次开启的那一瞬间,像是真的要魂/飞九天。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偏过眼,瞄了瞄站在一旁的男人。
旁的不说,这死男人在那事上确实不错,对得起他的相貌和身材。
完了完了,她现在真的满脑子只有那事了。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陈末娉连忙晃了晃脑袋,把那事从脑子里赶出去。
郎中既然都这么说了,应当确实没事,看来自己还是太不相信魏珩了,他俩现在完全靠榻上的关系维持着,要是没了这点关系,别说夫妻,连陌生人都算不上,实在没有要孩子的必要。
魏珩尽管满嘴谎话,想来也不会在此事上骗她,毕竟肚子在她身上长着,想不想要,是她的事,他做不得主。
日后还是好好用他才是正事。
陈末娉同女郎中道了谢,命人送女郎中离开,又抬手唤刚收拾完残局的玉琳道:“你一会儿便拿个大瓷碗来,用牛乳温上羊肠鱼泡,放到”
她在屋中环视一圈,最终还是指了指拔步床头的小几:“就放在这,确保我能睁眼就瞧见。”
“还有。”
说到这里,她还有些不好意思:“记得时时备上,若是头一日没了,晚上你就在你屋中泡好早上拿来,多备一些。”
见玉琳发愣,像是在琢磨多备一些是备多少,陈末娉愈发羞臊:“咳咳,反正你按照我说的做就是。”
玉琳自然什么都依着陈末娉来,闻言连忙退下,去寻先前找好的干羊肠了。
女子看着自己的贴身侍女出去忙碌,待玉琳身影彻底消失后,她才收回目光,结果偏头就瞧见男人一直立在原地,眼眸深深地望着她。
“干嘛?”
陈末娉真是看不惯他那副道貌岸然的装样:“昨夜你难道不快活吗?我看你也挺想的。”
魏珩颔首承认:“是。”
“那你那么看我干嘛。”
好像她怎么样了一般,食色性也,这不还是他同自己说的吗?
“我只是在想,一个瓷碗,怕是不够。”
说完,男人指了指博古架上一个比陈末娉脑袋还大的玉壶:“那个如何?”
“咳咳咳咳”
陈末娉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她看了眼玉壶,又看了眼魏珩,迟疑着道:“侯爷,你真是这么想的?”
那么大的玉壶,泡出来的羊肠怕能有五六斤吧。
五六斤挤掉牛乳和别的水分,应该最少能有十条?
一晚上用掉十条她在避火图和话本子里也没见过这种男主角!
魏珩仍旧淡淡:“你不敢?”
这有什么敢不敢的,十条,别说他能不能扛得住,就算她这种不出力的,应该也绝对扛不住。
就算她彻底见识过他的实力,可也知道,牛不能一直耕地,还是得歇歇才行。
她斟酌了片刻,还是顺了自己先前的习惯,没有有话直说,而是隐晦道:“侯爷,咱们不能只重数量,不重质量,质量比数量更重要。”
话音未落,魏珩的脸就沉了下来,从冷玉变成了漆黑的锅底。
陈末娉发现自己现在还挺喜欢看他不高兴的样子的,之前看他不高兴自己就难过害怕,现在看见他不高兴,反倒更开心了。
她缓缓起身走到桌前用早饭,一边落座一边幽幽道:“要是您用坏了小侯爷,那您还真得进宫唔”
魏珩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她的叨叨,大步走到女子身边,直接将她口中温热的茶水一口饮下。
眼看着要城门失火,陈末娉连忙制止:“不行不行,现在玉琳还没泡好羊肠呢。”
避子汤太苦,她是真不想再喝,而且从宫宴结束回来开始,她连这屋门都没走出去过,要是折腾起来,不又得最早明天才能出门!
可她有理智,男人却好像没有,不但不放开她,反倒变本加厉。
陈末娉现在本就禁不起诱惑,一来二去之下,仅剩的理智也消弭不见,居然开始和他有来有回。
就在她以为自己刚穿上不久的中衣马上又要散落时,魏珩忽地深吸一口气,然后拢好她的衣襟,放开了她。
“先用早饭。”
陈末娉脸颊上还弥漫着动/情后的潮红,看着魏珩一本正经地让她用早饭,迷茫地睁开眼,愣愣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她以为魏珩只是想装一下,没想到男人真的坐到了她身边,给她盛了一碗粥放到面前。
女子看看粥,又看看人,甚至有些怀疑,刚刚发生的事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可是身子的反应告诉她,绝对不是她的幻觉。
“你干嘛呀!”
他先招惹她的,结果她愿意了,他又不愿了。
“我如何?”
魏珩把勺子也递给女子手里:“时候已经不早,还是先用饭才是正事。”
怎么,刚刚亲她的时候不觉得时候不早,现在觉得时候不早了?还先用饭是正事,她刚刚拒绝的时候他怎么不说先用饭。
陈末娉狠狠瞪着他,胸口血气翻涌,恨不得给他几拳,把他赶到厨房鸡圈里去。
本来她就饿了才想来用早饭的,结果被他这么一折腾,不仅肚子饿,别的地方也饿。
可他既然装起来了,那她也要装,看谁装得过谁。
“好,你好得很。”
她忿忿道,用力在碗中舀了一勺粥塞进嘴里。
尽管是稀粥,却被她咀嚼出了羊鞭的架势,不撕烂决不罢休。
魏珩的神色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好像适才的失态只是他一时冲动。
看见陈末娉这样,他的表情毫无波动,还在给女子添粥之余,自己也用了一碗。
待两人都用完粥后,他先抬手把碗拿走,淡淡地朝陈末娉道:“不能贪多。”
陈末娉敢保证,他指得绝对不单单是粥。
看来是被她呛了一下进宫那事,怀恨在心,所以故意用此事拿乔,想看她吃瘪。
还真当她陈末娉没点气性呢,就这么点小手段就认输?
“好嘞,谨遵侯爷号令,不贪多。”
陈末娉假笑,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窗外:“侯爷,今日天气不错,要么您去忙您的,我自去外面走走逛逛。”
只恨初晴不在,要是初晴在,肯定会给自己出不少法子。
不过就算初晴不在也没关系,她许久没去那书社了,今日正好去溜达看看,除了避火图外,有没有别的东西,书社掌柜既然能送她缅/铃,那肯定还有其它好物。
“外面走走?”
魏珩在一旁水盆中净了手,正在用棉帕将手上的水珠擦干:“我也打算去外面走走,今日雪过天晴,确实不能闷在屋中。”
“诶,我不和你”
话没说完,男人瞥她一眼:“怎么,你是担心同我在一处,惹出什么事端不成?”
能惹出什么事端,不就又在含沙射影地内涵自己,适才在他的引/诱下没能控制住自己吗。
陈末娉继续假笑:“怎么会呢,我是提醒侯爷,车中多备些炭火,不然怕您不着外袍的时候冷。”
魏珩轻咳了两声,显然也是想起了前夜他在马车上的失态。
陈末娉斜睨他一眼,鼻子中重重地发出了一个音节。
他没再说什么,自行起了身朝外面吩咐:“备马,套车,我同夫人出去。”
魏丁和玉琳应了声,魏丁出外去备马套车,玉琳进屋,伺候陈末娉洗漱梳妆。
第53章
掷金 侯爷、夫人,这头面啊,有贵人为……
除了上次宫宴一起出过门, 她有多久没和魏珩同行过了呢?
她记不清了,也没必要去记。
陈末娉单手捧着手炉,缓缓踏上马车。
管它那么多呢, 反正只是出去逛逛罢了,把他当护院和管家就行。
她在车上坐定, 魏珩掀开车帘,跟了上来。
坐好后陈末娉才发现, 马车还是先前去宫宴时用的那一辆,里面的配饰什么都没变,尽管他们最终没有在车上做什么,可看着这些东西, 呼吸之间, 彷佛还残存的有腥甜气味。
女子自觉尴尬, 稍稍往窗边靠了一点, 想靠着车帘掀动间吹进的冷风吹散自己鼻间残存的味道。
不等那气味被风吹散,她还没坐稳,就感觉左臂被压了压, 男人也跟着她坐到了窗侧。
学人精。
陈末娉暗嗤一声,并不搭理, 而是捧稳了手炉, 透过窗缝, 看着车外的一切。
前几日的雪确实下得大,就算是被人常常清扫的道路两旁也都积满了雪, 时不时还有孩子在上面玩耍,堆起雪人,用贴剩下的红色窗花去做雪人的眼睛鼻子,看上去又滑稽, 又可爱。
其实她也想这么玩。
女子这般想着,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衣衫和鞋袜,有些纠结。
应当是不会弄太脏的吧?
她许久没有好好出来玩耍过,特意让玉琳给她换上了鲜亮的新衣衫,这浅色的料子稍稍沾点印子,便极其显眼,怕是回转府上就不能再穿了。
魏珩察觉到她的眼神一直停留在衣衫鞋袜上,不由得问了一句:“怎么了?”
陈末娉烦躁地噘起嘴,顺便踢了一脚:“忘了换身深色衣衫,这身是我才做的新衣服,怕是出去玩一圈就弄脏弄坏了。”
而且马车也已经行了不短的时间,再掉头回定远侯府换衣服更耽误事儿。
“弄坏了再做一身便是。”
魏珩淡淡道。
“侯爷你说得轻松,一天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你知道这衣衫得多少银子吗。”
陈末娉听到这话就想翻白眼,有些余银也不是这么造的啊,她这衣衫布料金贵,绣工又好,怎么也不舍得只穿一次。
魏珩又道:“要多少银子?我双倍给你便是。”
呦,这么大方?可是他不是一成婚就把名下的铺子庄子田地都给她管理了吗,除了俸禄自己使用,哪里会有余钱?
陈末娉狐疑地打量着他,就差把他有小金库几个字写在脸上。
她就说嘛,死男人这么精明,怎么可能不给自己留下傍身的银子,当年她就怀疑,如今终于还是给她抓到了。
魏珩轻咳一声:“要不要?”
“要,要,要,干嘛不要。”
反正她也不想管家当主母了,过段日子就要离开定远侯府,去琢磨这死男人的小金库作甚,不如落在自己手里的才踏实。
“一件两千六百两银子,侯爷既然要给我二倍的数目,给您熟人抹个零,算五千两就好。”
玉琳在一旁听着,瞪大了眼,满是震惊地看向女子,惊叹于她的狮子大张口。
陈末娉朝她使了个眼色,朝身旁男人摊开手心:“侯爷,拿银子吧。”
魏珩瞥了她细嫩的掌心一眼,目光移到女子略带狡黠的眼眸中,平静道:“不急。”
女子“唰”地收回手,瞪着他:“侯爷,你什么意思,明明答应我了,难不成想赖账不成?”
“自然不是。”
听到陈末娉这么说,魏珩也没生气,只是指了指窗外:“如此昂贵的衣衫,自该有首饰点缀,既然已经行到了此处,就先进去瞧瞧。”
女子扭头一看,车外赫然是京中最大的珠宝楼庆祥楼,这楼里出来的首饰,大多直供皇宫,对外售卖的,都是宫中贵人喜欢的改款,个个价值不菲。
她身家不低,但自小被爹娘教育不可大手大脚,故而也不常来此处。
今天真是撞邪了,魏珩居然愿意做散财童子?他是不抠门,可他为人处世和她爹差不多,都不是张扬的性子,开销不大,怎么今日如此大方。
陈末娉想来想去,迟疑着问道:“侯爷,是不是原先偷了我首饰的贼人已经将东西售卖,寻不回来了?”
不然她实在想不出来,魏珩这般大方的缘由。
提到此事,男人的表情有了瞬间僵硬,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你的首饰、府中所有被盗走的物件都已追回,待贼人画押呈证之后我便让人送回府上。”
已经追回了吗?已经追回了那他这么大方不是更没有缘由了。
陈末娉还想再问,男人已经让车夫停下车,自行下车掀开车帘,在外面等她:“你去不去?”
“去!当然去!”
有便宜不占是傻子,而且占的还是死男人的便宜,更是爽快加倍。
她把手炉交给玉琳,急忙提着裙摆下车跟上,刚行到等候的男人身边,就被他顺过去胳膊,然后牵住了手。
陈末娉抬眼瞧他,男人却像根本没发觉她探究的目光一般,牵着她自顾自地往前行了几步。
又戏瘾大发要扮恩爱夫妻了吗,都快年关了,难不成这珠宝楼中还能遇到他的同僚不成。
女子无语,但想到白花花的银子,又打起了精神。行吧,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既然他都要一掷千金了,让他牵牵也不会少块肉。
这般想着,陈末娉心安理得地跟上魏珩的脚步,同他一道,进了庆祥楼内。
庆祥楼内处处繁华迷眼,尽管女子一年也要来上两次,可初初进来,还是会惊叹于他们新首饰的璀璨耀眼。
“诶!你瞧那个!”
陈末娉由着魏珩挽着,在楼内粗粗逛了逛,一看到大堂中央用琉璃匣子摆出来的翡翠头面,她就走不动道了。
翡翠深沉,需得上了年岁的贵妇才压得住,可这套翡翠头面,明明水头极好,颜色却极为清透,比起厚重的绿潭,更像是刚冒芽的新叶,望之便觉得生机勃勃。
庆祥楼的做工更是没挑的,头面上的树叶、蝴蝶、花枝,个个栩栩如生,甚至翡翠也有了微风吹拂之感。
陈末娉当机立断:“我要这个。”
这水头,这做工,适才她敲竹杠的那五千两银子瞬间变得不值一提起来。
魏珩看了看这头面,微微颔首:“确实不错。”
“是吧,我带上肯定好看。”
陈末娉美滋滋地望向一旁侍立的掌柜:“这头面可有名字?”
掌柜的笑眯眯道:“侯爷,夫人,您二位真有眼光,这是我们楼中大师傅用了五年时间才做出来的五蝶戏春景,刚摆出来,想过年镇镇场子,就被您二位看上了。”
听到此处,陈末娉掐了掐手里的大掌,压低声音,确保只有他二人能听见:“侯爷,这架势,这头面肯定极为昂贵。”
男人应该从来没进过这类珠宝楼,对首饰头面了解不多,若是听到价钱后太惊讶,失了侯爷体面,那就不好了。
他有多少小金库她不知道,可她懂账啊,整个定远侯府现在的账上能取出的现银,怕也就能买这两个头面。
她是好意,但魏珩却不领情,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直接朝掌柜的道:“她既喜欢,送到府上便是。”
陈末娉戳了他一下。
这人真是,散财童子装上瘾了,连价都不问就让人送,也不知道他的小金库够不够用。
掌柜一拍大腿:“侯爷爽快。”
言罢便转身,立刻让人连同这琉璃匣子一道,送到定远侯府去。
动作这般迅捷,定然要从这单上挣不少银子。
陈末娉心中一抽,瞪着男人,小声道:“你就不问问价?若是他狮子大开口呢。”
首饰此物,一件是一件的价,就算掌柜的多卖五成利,一旦买了,去衙门说理也没人理你。
虽说这花的不是她的银子东西又能落到她的口袋,可她当了多年管家婆的习性又冒出来了,就想算算这账。
“你既喜欢”
魏珩看着眼前女子,神色难得温和一回,但他话还没说完,刚刚离开的掌柜又匆匆忙忙地跑了回来,朝着两人喜笑颜开:“侯爷、夫人,这头面啊,有贵人为您二位买下了。”
贵人?哪位贵人能愿意给人买这种昂贵之物?就算她爹她娘给她买这头面,估计也得考虑个十天半个月。
陈末娉不明所以,同魏珩对视一眼,朝掌柜的身后看去。
下一刻,女子脸上浮现惊讶之色,而魏珩却抿了抿唇,握住陈末娉的手掌骤然缩紧。
“哎呦。”
感觉到手被捏疼了,陈末娉抬手拍了男人一下,瞪了他一眼,转而又朝来人露出笑容:“晋王爷,是您啊。”
自从知道那男人是晋王爷之后,她可算是知道为何晋王爷同薛茹淮长得几乎一摸一样了。
贤妃,也就是晋王爷的生母,便是薛茹淮的姑姑,儿子随娘,侄子肖姑,可不得像吗。
她自己也是荒唐,光留意薛家人了,没注意旁人,害得自己多怄了这么多年气。
不过她既然当年眼瞎嫁了魏珩,这气就算不在薛茹淮身上怄,也得在别处怄,也不算吃亏。
魏珩见晋王爷也微微一笑,正待应声之时,立即上前一步,牵着女子朝自己行礼:“魏珩携内子见过晋王爷。”
听到魏珩声音,陈末娉也有些慌乱,这些日子在定远侯府肆意惯了,差点忘了礼法规矩,在宫外见到王爷居然都想不起来见礼,还自顾自和人家打上招呼了。
她忙跟着魏珩朝着晋王爷福身,正准备请罪时,就听晋王爷温声道:“你我之间,不必多礼,带着夫人起身吧。”
真温柔啊,和魏珩一比,真是天壤之别。
陈末娉如是想到。
第54章
骑马 不准骑马,你又想像当初一般摔下……
她感慨的表情太过明显, 就算是与她并肩而立,只看见她侧脸的魏珩,也能将她赞叹的表情纳入眼底。
魏珩顿了顿, 终究还是面无表情地朝晋王爷道:“王爷,这头面贵重, 您出手买下,臣实在于心难安。”
“诶, 说得不对。”
晋王爷摇摇头:“再贵重也不过是物件罢了,哪有你我情谊深重。正巧我也在为母妃寻几样新鲜的首饰,干脆一道划账,也省了店家麻烦。”
说完, 晋王爷又重复了一遍:“莫再推拒。”
魏珩抿了抿唇, 又带着陈末娉行了一礼, 以示感谢。
“这才是嘛。”
晋王爷温声一笑, 视线在夫妻二人交握的手上环绕一圈:“我还要为母妃寻首饰去,你们慢逛。”
还是个孝子呢。
许是先前被晋王爷帮了好几次忙,又有错怪薛茹淮的愧疚在, 陈末娉看见这位晋王爷,就觉得异常亲切。
她看了魏珩, 见他一言不发, 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心中着急。
为表感谢,女子松开男人的手, 主动上前一步,朝晋王爷道:“王爷,臣妇对首饰方面也略有研究,您若是不嫌弃的话, 可以同我说说,贤妃娘娘平日喜欢何种首饰,您想要的新鲜首饰又是何种类型,臣妇说不定能帮您寻摸一二。”
晋王爷闻言,略有诧异,但很快温和一笑:“既然如此,那便劳烦陈夫人了。”
“不劳烦不劳烦。”
女子忙道,跟上晋王爷的步伐,侧耳听他说话。
“我母妃的首饰,平日自然以端庄秀美为主,但她最近贪图新鲜,做了几身新衣,颜色清淡,却没了首饰相配,所以我想寻几样能和她衣衫相配,又能端庄大方、不过分活泼的首饰。”
陈末娉边听边点头,同时还用眼睛扫过庆祥楼中陈列出来的首饰样子,托腮思索。
魏珩晲了一眼自己被放开的手掌,又偏过头,定定地盯着前面两个几乎并肩而行的身影。
女子正侧耳听着一旁的男子说话,眉眼温柔,嘴角含笑,彷佛沐浴在春风中一般,格外刺眼。
他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平复住情绪后,才抬脚跟上。
“那按照您说的,我觉得这个就很好啊。”
陈末娉紧走两步,指着锦帕上陈列出的一株白玉兰草道:“兰草庄重,白玉素雅,但又做成了盘扣的样式,与一般的发簪不同,正能搭颜色清淡的衣衫。”
晋王爷看向那兰草扣,频频点头:“说得好,拿上吧。”
陈末娉又继续按照这个思路挑了几样,晋王爷都很满意,惹得掌柜的也在一旁夸赞:“侯夫人不但人长得漂亮,眼光也好,关键是冰雪聪明,一听就知道王爷想要什么。”
“掌柜的过奖。”
不过是顺手的事罢了,陈末娉也没放在心上,帮晋王爷挑完首饰后便侯在一旁,直到一道高大的身影重新站到她身边。
“晋王爷,臣同内子还要去清远山庄,需得先行一步。”
“呀,你们还要去那里吗?路途可不算近,快去快去吧,别因为我耽误了路程。”
晋王爷闻言,忙朝二人挥挥手,又特意朝陈末娉笑了笑:“今日多谢陈夫人了,日后若有机会登门,一定拜谢。”
“哪里哪里。”
人家送她那么贵重的首饰和药膏她都没机会谢呢,这晋王爷也太客气了。
陈末娉美滋滋地出了庆祥楼重新登上马车,坐定后,还轻声哼了只小曲儿。
小曲儿不长,她哼完后才发现,马车内安静地可怕,除了车轮滚动和炭火噼啪,居然再无其它声音。
女子偏过头,望向身边坐得笔直的男人,试探性地轻唤了一声:“侯爷?”
魏珩不语,但唇瓣已经抿成了一条直线。
这下,就算陈末娉再没眼色,也能看出来,死男人生气了。
但她今日白得了一件极为贵重的首饰,心情颇佳,加之这首饰多少也有魏珩的功劳,所以对他多了几分容忍。
“侯爷?你不高兴吗?”
说着,她还往死男人身边凑了凑,眨巴眨巴眼:“怎么了?”
魏珩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呦,还气得不轻呢。
刚刚进庆祥楼时还好好的,怎么出来就这样了,总不能是她把他惹到了吧。
陈末娉脑子里转了好几转,也琢磨不明白魏珩为何生气,干脆直接上手摇他:“你快说话,到底怎么了。”
闻言,魏珩终于缓缓睁眼,转过身,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双无辜澄澈的杏眼瞧:“你很开心?”
“当然了。”
被人白送那么贵重的首饰,怎么可能不开心,她又不是脑子不好。
听到她一口回应,男人脸色更差,陈末娉甚至有种错觉,感觉他恨不得下一刻就让这马车掉头回侯府。
女子又想了想:“侯爷,你该不会是因为没能给我花银子所以不高兴吧,不至于,下次咱们再去庆祥”
话还没说完,就听身侧男人用堪比寒冰的声音道:“行为无状,失礼不端。”
“你说什么?”
陈末娉哄他的笑僵住,神色也慢慢冷了下来:“你在说我?”
真是可笑,她哪里行为无状了?她承认,初初时看到晋王爷惊讶,没有行礼,是有些失仪,但也没到不端的程度吧?而且后面她不是还主动帮忙了吗?怎么就无状了?
魏珩冷声道:“自然是你,你的名讳还在我魏家的名碟上,就同外男说笑,岂不是行为无状,失礼不端?”
好啊,合着同她失仪没关系,这是想把她往不守妇道上引了。
“外男?人家是王爷!正儿八经的皇家血脉!”
“王爷又如何?王爷就不是外男了?”
陈末娉气得想打他一巴掌,可她又怕一巴掌下去疼得是自己的手:“你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难不成你同公主嫔妃等说话也要板着脸?人家不会治你不敬之罪吗?”
偏生魏珩还颔首:“我生来如此,同谁言语也是这般,何人治罪?”
他天天顶着张死人脸还给他骄傲上了!还说她失礼不端,最失礼不端不就是他本人吗?
陈末娉见这条路骂不通,气性上来,冷笑了好几声,也懒得再同这死男人争辩。
她一屁股坐了回去,点头道:“行行行,你说得都对,我就是行为无状,失礼不端,又如何了?”
她再次重复:“你大可以不顾那三月之期,现在就与我一拍两散,各回各府,我求之不得。”
魏珩盯着她,目光似乎要在她身上钻出一个洞来。
“瞪什么瞪?就你长眼珠子了是吧?我同你说,你长眼珠子了,可是你没长记性,咱俩本来就不该是夫妻了,认清你自己的位置,别管我。”
陈末娉说完,也懒得看他,自顾自地看向车窗外。
白雪皑皑,本来该是冷清肃然的景象,可看在她眼里,也只觉烦躁。
马车还在朝清远山庄的方向疾驰,女子等了半天,也没听到男人再说别的什么难听的话。
还行,她还以为这死男人会吩咐车夫掉头回去或者把她扔半路上呢,看来他还没有到那么不长脑子的地步。
这么说来,还是她原先太顺着他了,把这死男人惯出了一身毛病,现在把他好好削一顿,不也没作出什么妖吗。
陈末娉这般想着,马车又缓缓慢了下来,车夫在前面隔着车厢说了一句:“侯爷,夫人,到了。”
“好。”
女子应了声,终于回转身子,重新瞥了一眼脸色还青着的男人:“怎么?不下车等我请你吗?”
魏珩沉声道:“不必你请,我自己会走。”
他摔门而下,不等陈末娉下车,又回转过来,冷声朝车厢里道:“你既然觉得我认不清自己的位置,那这三个月,你也莫要寻我与你欢/好。”
陈末娉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死男人还用那事威胁上她了?搞得好像是她沉迷那事一般,难道不是他一开始想做那事,所以才骗走和离书,又把她在定远侯府多留了三个月吗。
“好!你就俏吧!我看到时候谁求谁。”
陈末娉也摔门下车,气冲冲地从玉琳手中接过手炉。
玉琳就算再习惯两人之间的争吵,可每次面对这阵仗,还是有些茫然无措:“夫人,咱们今日出行是侯爷安排的,那现在,咱们是怎么走啊?”
“怎么走?反正不和他魏珩一道走。”
陈末娉说着,朝男人离开方向“呸”了一声,转头从另外一边去往清远山庄:“好像谁没来过一样,咱们玩咱们的,不用管他。”
说话间的功夫,女子已经带着侍女走到了清远山庄的大门后,一大片雪原在眼前铺展开来。
清远山庄本来就是给贵族玩乐的地方,骑马、垂钓、射箭,应有尽有。
陈末娉望向门后一排栓着的小马,气上心来:“走吧玉琳,咱们骑马去。”
“骑马?”
玉琳不安道:“夫人,您不是不太会骑马吗?现在又是雪天,仔细摔了。”
“是不太会,但也没有不会啊。”
自从当年被魏珩在马场救下后,她可是暗自苦练了一阵骑术的,尽管远比不上他,可护住自己,应当没什么问题。
陈末娉说着,将手炉递给一旁跟上来的马夫:“雪天好骑,因为就算摔了,也是摔到雪地里,不会太疼。”
话音未落,她便挑了一匹小些的马,让马夫拉到马场上去。
“你要作甚?”
虽然是从两个方向进来,但殊途同归,魏珩也到了雪原之上,察觉到她这边的动作,快步行来,沉着脸看着陈末娉:“不准骑马,你又想像当初一般摔下去不成?”
第55章
过去 自从坠马后,我大哥连练枪都不上……
不准不准, 除了不准之外,这死男人嘴里是没别的话了吗?
陈末娉瞪他一眼,才不搭理, 自顾自地跟上马夫,左手牵住缰绳, 就想翻身上马。
可男人动作更快,她一牵住缰绳, 魏珩的手便也拉住了缰绳,紧紧拽住不放。
“下来。”
管天管地,她骑个马也要管?还是认不清自己的位置是不是。
陈末娉生了气,也不管男人是不是牵住缰绳, 直接蹬上脚蹬, 翻身上马, 坐在马背上俯视魏珩:“你牵, 反正我要骑马,牵住我拉不住缰绳摔下来,都是你的错。”
说着, 她作势就要驱马。
魏珩眉头紧拧,双眼紧紧地盯着她, 在陈末娉夹住马背的一瞬间, 终于松开了手。
“哼。”
陈末娉冷哼一声, 没再回头看留在原地的男人,拉紧缰绳, 顺着雪后的马道,纵马驰骋。
毕竟是个玩乐的地方,比不上真正的马场和雪原宽广,但对闷了许久的她来说, 已经是难得的一处乐园。
陈末娉不管寒风拂面,顺着马道上了山坡,又及时调转马头下来,沿着雪原跑了好几个来回。
折返期间她看见玉琳一直在旁候着,还在往她的手炉中加新添的炭火,但魏珩却不知道哪里去了。
她就知道这个死男人只是想教训她,根本不是真的关心她是不是会掉下来。
不过现在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陈末娉收回寻找魏珩的视线,继续往前,将雪后初晴的景象收入眼底,享受这久违的自由自在。
就在她再一次掉头折返时,忽地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更快的马蹄声,一道男声响起:“嫂嫂!”
陈末娉回头看清来人:“魏璋?”
魏璋是魏珩的二弟,在卫所当值,平日公务也极为繁忙,但因为他独身事少,为着避嫌,陈末娉与他来往并不多。
“你怎么来了?”
“一直在卫所练兵,许久没出来自在了,今日得闲,约了几个同僚来此处玩耍,倒没想到大哥和嫂嫂也在。”
魏璋说着,眼神在陈末娉身下的小马上扫过:“没想到嫂嫂居然会骑马!”
“多年没骑了,今日初骑还有些生疏。”
陈末娉朝魏璋笑笑,双腿夹住马腹,驱赶小马上前。
但许是因为停留的有些久,马儿倦累,居然没有反应,反倒把脑袋伸到一旁,去卷雪下面的干草吃。
“这马!”
陈末娉无奈,正挥鞭要催,却被魏璋制止:“嫂嫂且慢。”
魏璋驱马又近了些许,探头查看,接着道:“嫂嫂,这马太小,刚刚奔波已是疲累,食草时不可打扰,不然容易受惊发狂。”
“居然会如此?”
受惊发狂的马她肯定拉不住,说不定又要坠马。
想起自己当年那次坠马经历,陈末娉还心有余悸。
“是。”
魏璋确切的点点头:“儿时我同大哥一起学骑马,大哥就是在小马食草时驱赶,结果马儿发狂,将大哥甩到马下,险些出了大事。”
魏珩也坠过马吗?
陈末娉瞪大了眼:“我怎么不知。”
魏璋哈哈一笑:“大哥那性子,定然是不会朝人说的,若不是我当时同他一道学马,说不定也不会知晓此事。”
“确实,他那性子,就算把人煮熟了,也有嘴还硬着。”
不过说起坠马一事,陈末娉又忍不住感慨起来:“你大哥还是厉害啊,当年我没被摔下来,都心惊胆战好久不敢骑马。你大哥他被甩下来而且受了重伤,居然还能若无其事地继续骑马。”
魏璋大笑:“若无其事?都说差点出大事了,怎么可能若无其事,自从坠马后,我大哥就转去刻苦读书了,连练枪都不上马。”
不上马?不可能啊,不说当年是魏珩骑术精湛将自己救于马上,往近里说,成婚这三年多,魏珩坐马车的日子屈指可数,大多日子都是自行骑马去衙门上值。
似乎是看出了女子的疑惑,魏璋笑完又解释道:“不过我大哥确实心性坚韧,许是坠马时年岁太小没缓过劲来,年岁大了之后,他自己便又重新捡起骑术,有段日子甚至天没亮就起身去马场了。”
“年岁大了之后?”
陈末娉心念一动,目光又在玉琳等她的地方环视了一圈。
男人不知何时又钻出来了,好似正皱着眉,往她和魏璋停留的方向看来。
“他年岁多大重新捡起的骑术啊。”
这可难住了魏璋,他思索片刻:“似乎也没有很久,四五年的功夫?”
四五年的功夫?那不正是当初他救下自己的时候吗?
陈末娉有些讶异,她还以为救自己的时候魏珩已经骑了多年马了,不然怎么会有那般魄力和灵敏,能将自己救于马上还毫发无损。
结果他当时居然才重新捡起骑术不久吗?那他救自己的时候真是完全没有顾忌他自己的性命。
她咬住下唇,远远眺望着玉琳不远处矗立的男人。
尽管这死男人嘴巴硬,人又讨厌,还满嘴谎话欺骗她,但是不可否认,他确实是个英杰。
“大嫂,马吃完了,可以骑了。”
她还在望着远处的魏珩,魏璋忽地指了指她的马,出声提醒。
陈末娉探头去看,果然看见那马已经没再吃草,慢慢挺起了脑袋,好像想去同魏璋的大马凑在一起。
她急忙拉了下缰绳,朝魏璋道了谢,驱马朝魏珩那边行去。
魏珩身形高大,现下披着大氅站在那里,英挺过人,就连一旁经过的骏马也比不过。
单单看脸的话,谁能知道他是那么烦人一个人呢。
陈末娉本打算这几日都不搭理他,可适才听了魏璋的话后,想起当初奋不顾身救了自己的男人,又软了心肠。
唉,自己还是太善良太心软了,念好不念坏,看在他当年舍身救自己的份上,先给他个台阶下吧。
陈末娉这般想着,马上就要到男人站立的地方去,谁知就在她到达之前,死男人居然扭过头,转身朝一旁管事的马夫去了。
“诶!”
女子忙出声唤他,但魏珩就像没听见一般,理都不理,直接跟随马夫去了马厩,又从中挑了一匹高大的骏马,纵身跃上,然后头也不回地朝马道上疾驰而去。
还把他给俏上了,又装什么呢装。
陈末娉忍不住又想骂他,可想了想,还是稳住情绪,拍马跟上。
女子骑得是匹小马,而魏珩骑得是匹大马,不等小马跑出丈余,大马已经快到马场边缘,陈末娉只能看见马儿飞驰时扬起的蹄子。
骑这么快做甚?死男人明明看见她来了,还不等等她。
陈末娉暗骂了两句,干脆不追了,拉住缰绳在原地等他。
马场不大,很快,男人又折返回来,目不斜视地经过她的身旁。
因着刚刚二弟说的话,陈末娉现在对他是有点耐心,但是并不多,随着魏珩的马经过她身边时还毫无顾忌地拉了泡屎后,她仅存不多的耐心全部消失。
“魏珩!”
女子气得大喊一声,扬起马鞭,气呼呼地指着留下背影的男人。
“你有本事别回头,看我不哎呦!”
她骑术一般,扬起马鞭时没用好力气,不小心拽紧了手中缰绳。
结果身下的小马被人一拽,以为要跑,不等陈末娉喊完,便扬蹄疾行,猛地冲了出去。
女子被吓了一跳,也顾不得去骂魏珩了,赶忙扔掉马鞭想稳住小马,可小马刚刚吃了草,精神正足,竟是拉缰绳也不停下。
玉琳一直在一旁瞧着,见状不由得慌乱大喊:“夫人!小心!”
话音未落,陈末娉就感觉自己腰上多了一只大掌,她偏头一看,不是魏珩还是谁?
他听到动静便立即折身回来,此时正探出大半身子,一只手拉紧缰绳,一只手搂住她的腰,急声道:“快些松手!”
陈末娉急忙松开手中缰绳,下一刻,她就被男人稳稳托起,一把抱到了他的身前。
“我如何叮嘱你的?”
魏珩脸色铁青:“你骑术不精便不要骑马,硬要逞强作甚?”
哪里逞强了,其实她明明骑得还行啊,要不是他刚刚气到自己,让她失了力度,怎么会控制不住小马呢。
陈末娉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可对上男人那双漆黑的眸子,斟酌了一番,又闭上了嘴。
算了算了,谁让他刚刚又救了自己一次,看在这份上,不和他争吵,不然倒显得她不讲道理一般。
还得是她大度啊,不像这死男人,抓到点事儿就要教训她,这点心胸,根本和她就不是一个层次的。
“知道了。”
她随口一答表示回应,不想再给他发散下去的理由。
魏珩盯着她侧脸看了半晌,似乎还想说什么,可因为陈末娉安安静静的,他反倒不知该如何继续。
男人终于也没再说什么,而是拉紧缰绳,低声道:“坐稳了。”
陈末娉不明所以,但还是听他的话,稳住了身子。
刚坐稳,身下的骏马就像一只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速度之快,让她直接紧紧贴上了身后男人的怀抱。
男人的大氅垂下,同他的胸膛一起,牢牢将她拥在怀中。
适才她一个人骑马时虽然爽快自由,但也被寒风冻得不轻,此时在魏珩怀中,却如同身在烧了地龙的暖房一般,温暖如春。
骏马疾驰起来,也是她刚刚骑得小马远不能比的,又快又稳,前蹄悬空的瞬间,让人有如在云端的幻觉。
她抓住马鞍,眼神都聚焦在前方的风景之上,没有察觉到,男人的视线已经从前方移开,落在了她的发顶,然后又顺着她的乌发一路向下,落在女子细嫩如玉的耳垂之上。
第56章
温泉 我就先下水泡泡,也不算白费了侯……
陈末娉生得好, 眉眼如画,乌发如云,就连耳垂也好看, 她今日带了粉碧玺的耳钏,衬着细腻的肌肤, 居然与白雪相比都不逊色。
魏珩瞧着,喉头微动。
两人同乘一马, 挨得实在太近,女子身上的热度和馥郁香气都来不及被寒风吹冷,便传到了他的鼻腔中,涌入四肢百骸。
陈末娉也感觉到了紧贴着自己后背处男人的体温, 尤其是大氅、胸膛, 彷佛他从四面八方将自己包裹。
木质香味又浓又烈, 不过片刻功夫, 就同拂过脸颊的冬风一起,将她的脸蛋、鼻尖、耳朵吹红了一片。
红彤彤的耳垂更是晶莹剔透,让人忍不住想要一口吞进腹中。
男人抿了抿唇, 接着,忽地一夹马腹, 在女子的惊呼声中, 身下的骏马腾空而起, 猛地越过山庄给马场竖起的围栏,朝后山奔去。
“魏珩!侯爷!”
陈末娉不知这马越过围栏要去何处, 握紧了马鞍,焦急唤他:“你快想想办法啊!”
后山不及雪原平阔,要是这马半路发狂,将他们二人一齐甩到沟壑中去, 怕是真的没命了。
就在她焦急时,男人微微俯身,将下巴埋在她发顶轻蹭了一下,低声道:“无事。”
他仅仅是蹭了一下,可却惹得陈末娉颤了颤身子。
这死男人,说话就说话,蹭她干嘛,怪痒痒的。
不但头顶痒痒,心里也痒痒的。
她咬咬唇,想离身后的人稍稍远点,于是小心翼翼抬起屁股,想往马鞍前面挪一挪。
还不等挪开,马蹄落地,颠了下她的屁股,不但没能挪开,反倒还离男人更紧了些,她甚至能隐隐约约感受到小侯爷的一点轮廓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陈末娉连忙摇摇头,想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赶出脑海。
可她现在的身子着实敏/感,加之马背颠簸,男人的胸膛时不时便要轻轻撞一下她的脊背,极为坚实,让人忍不住想起每一次,她的脸颊垫在他胸膛时传来的触感。
这下可糟了,那事儿就像根植在她脑中一般,怎么赶也赶不出去。
就在女子纠结间的功夫,马儿已经跃上了山间一条不算狭窄的小路,轻车熟路地绕向后山。
眼前道路变化,陈末娉总算移开了一点心思,她见这马没有发狂的迹象,心中稍定,但还是没敢放松手中马鞍:“吓死我了,这马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跑这来了。”
说完后半晌,身后都没有回应。
女子恍然明白过来:“刚刚是你让它跨过围栏的?”
魏珩不语,权当默认。
“你还好意思说我骑马危险呢,我看危险的是你才对。”
围栏既然拦住,自然有它的作用,他倒好,直接视围栏如无物,害得她白吓一跳。
陈末娉想骂他两句,又想到现在是在马背上,她若是发起狠来,怕是对自己不利。
罢了罢了,反正这马没有发狂就行,他能控制得住马,就是他的本事。
女子翻了个白眼,压住不悦,看向小路前方。
不过他让这马往这边来,是何用意?
思虑间的功夫,马儿忽地加快了速度,从小路尽头一跃而出,跳到了另一个小丘上,然后停下来,嘶鸣了一声。
这是到了?
陈末娉好奇地探出些身子,往前瞧了瞧,诧异地发现,小丘背后,居然是一处管护不错的温泉池子。
她也来这清远山庄几次了,居然还是头一次知道,后山有温泉可泡!
她眼珠一转,往面前拉住缰绳的大手上瞧了瞧。
莫名其妙带她来温泉干嘛,来之前还特意不告诉她,肯定没安好心!
温泉、沐浴,这两个词一直都是相伴出现,要是她现在还看不出来死男人打算做什么,她真是白瞎看那么多本避火图了。
哼,适才在马车上还同她吵架,并用这事儿威胁自己,结果临了临了,最先忍不住的人是他呀。
让他再装!看自己不收拾收拾他!
在陈末娉憋坏水之时,魏珩又拉动缰绳,驱马上前,停到了温泉池旁。
他首先下马,伸出手,望向还在马上的女子。
“所以,这就是你带我来这的原因?”
他一下马,温度立失,寒冬的冷意袭来,令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因为此,陈末娉毫不客气地握住男人的手,由着他把自己从马背上抱了下来,整个人重新钻进他怀里汲取温度,同时也故意挑起话头,想逗弄这死男人一番。
魏珩“嗯”了一声,察觉到她不想从自己怀里下来,便紧了紧手臂,由着她去了。
不错,尽管讨厌,但现在他还算有劳工的自觉。
陈末娉身子暖和起来,人也精神了,一双杏眼假意好奇地探望着温泉四周:“可是现在天寒地冻的,并不适合泡温泉啊,要么还是拿两个鸡蛋来煮煮吧。”
抱住她的男人动作顿住,随后垂下眼帘看她。
女子敢保证,她在这双一向没什么情绪的眼中看见了无语之色。
哼哼,说煮鸡蛋就不高兴了,果然心思不纯!
“本来就是啊,你我来得匆忙,我根本没备下衣物,如何泡?”
其实她看见这温泉池子时,也是心念浮动,忍不住在脑中过了几本在温泉中快活的画册,但仔细一想,又冷静了下来。
陈末娉偏头看看四周,见四下无人,直接说道:“你我没备羊肠,还是别泡了,回去的好。”
话音刚落,男人的脸色就变得很怪异:“泡池子而已,要那物做甚?”
陈末娉诧异抬眼:“你来温泉池子,难道不是抱着那种心思”
她的声音在男人平静的目光中渐渐变小,直至彻底消失。
魏珩仍旧平静地看着她:“硫磺可疏通血滞,我也是临时想起此处有温泉,打算带你来此解去身上困倦。”
陈末娉张大了嘴,下一刻,脸蛋通红。
偏生死男人还像抓住了她的把柄一般,在一旁幽幽道:“池子稍远处有人管护,让人送一套新的中衣来即可,至于羊肠,应是用不上。”
“知道了!”
陈末娉狠声道:“不用就不用呗,有什么好说的。”
“我只是告诉你”
“我用你告诉啊?”
陈末娉从他怀中挣脱下来,往温泉旁走,忍着脸颊热辣辣的感觉朝他凶道:“还不快些让人送中衣来。”
她这段时间语气一直不好,初时魏珩还会生气,次数多了,反倒习惯了不少。
此时他盯着已经走到池旁的女子,见她嘴上凶巴巴,脸上红彤彤的,与先前故作端庄是截然不同的有趣,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极为短暂的低笑。
陈末娉耳尖,一下就听见了,猛地回头瞪他:“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魏珩轻咳一声,抿紧了唇,神色恢复严肃。
女子本该因为他的默不作声得意的,但由于刚刚出了丑,此时看见他这态度,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快步回到男人身边,抬手捶打了他胸膛一下。
可惜,他的胸膛太坚实,以她的力度,只能算挠了个痒痒。
陈末娉更是不高兴,非要魏珩说出个一二三来:“你到底为什么笑,不说出来,咱们就在这耗着。”
男人不语,只是直勾勾地望着她,漆黑的眸子中波涛翻腾,似乎在回忆什么。
过了许久,陈末娉都等得不耐烦准备再问一遍时,男人突然道:“你还是这样好,如当初一般。”
什么意思?这死男人居然吃这套?合着他先前对自己冷漠是因为自己对他太和善了?
不应该啊,前些日子她也对他这个态度,他不还是那副死人脸吗,应该是最近被骂的多了,习惯了。
陈末娉完美消化了男人的前半句话,可后半句话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什么叫如当初一般?自己何时这么对待过他了?明明从第一次见到他起,她就一直很温柔体贴啊。
女子脑海中灵光一闪,忽地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个话本子。
这死男人该不会把自己当成他喜欢的谁了吧,他尽管否认了薛茹淮,可没否认别人啊,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当初冷漠对待自己又偏偏要娶自己这事,就说得通了。
陈末娉还想琢磨,突然反应过来,她琢磨这作甚,反正两人马上就各走各路,如今也只是身体上有所纠缠,管他那么多干嘛,继续想下去,说不定也是薛茹淮那事一般,最终只是自寻烦恼罢了。
她抬起眼,望向已经从管护的人那里拿到新中衣的男人,嘴角微勾。
“侯爷,你确定,真的不用羊肠吗?”
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物件不就是羊肠吗。
话音未落,女子的双手,已经放在了衣襟盘扣上。
她一颗一颗,缓缓解开盘扣,雪肌展露出来,比温泉旁堆积的白雪还要白皙几分。
“既然拿来了中衣,我就先下水泡泡,也不算白费了侯爷的一番好心。”
陈末娉说着,衣衫滑落在池旁,全身肌肤显露出来,如同蚌中珍珠,莹润光亮。
她沉下身子,坐到池边,探出一只脚,拨弄了一下池中泉水,然后回头,朝还立在原处的男人展颜一笑。
“确实舒适。”
说完,她回转身子,不管身后动静,整个人慢慢浸入水中,任由温泉热腾腾的水汽将自己胜过白雪的肌肤蒸成淡淡粉色,愈显晶莹诱/人。
偏她还觉得不够,轻轻抬起玉臂,朝自己胸前、肩上泼洒泉水。
冒着热气的水珠顺着她线条优美的手臂、肩膀处缓缓流下,不少水珠从女子脖颈处掉落,一点一点,滑入胸前的池子中,在她的肌肤上,留下一点淡淡的水渍。
身后终于不再沉寂一片,男人的脚步声一下一下,朝这边逼近。
陈末娉心中轻哼一声,她就说吧,死男人就会装。
第57章
戏水 你你不要脸!
听到脚步声停住, 应是男人已经到了跟前,她忽地一转身子,展臂一划, 顺着水流往前行了一截,然后才又回头瞧。
魏珩果真行到了女子刚刚停留的位置, 他目光沉沉,正直直盯着陈末娉, 片刻后低声唤道:“过来。”
“过去作甚?”
女子装傻:“侯爷,您说的,咱们只是泡温泉。”
泡温泉嘛,一个池子里泡完就行, 干嘛要凑在一处。
说完, 她又转过身子, 一边哼着歌, 一边继续顺着水流朝对面去。
谁知她指尖刚碰到对面池壁的一瞬间,肩膀上就多了一只手,魏珩已经到了眼前。
“你你怎么过来的?”
陈末娉眨巴眨巴眼, 她知道魏珩功夫很好,但没想到, 他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没让自己察觉就到了对岸来。
魏珩不语, 只盯着她瞧。
陈末娉还待再问,还没来得及出声, 只听她惊呼一声,整个人朝侧边的池壁靠去。
男人按着她的肩膀将她推靠在池壁上,轮廓分明的薄唇趁着她呼喊之际,重重地亲了上来。
“你, ,,,,,你讨厌!”
陈末娉努力推开他亲自己的脸,目光顺着男人上下滚动的喉结向下滑落,见他衣衫未除,浑身湿/漉/漉的,柳眉倒竖:“你把池水都弄浑了!我怎么泡啊。”
魏珩还是不回应,只是分出一只手来,往水下探去。
他指腹粗粝,骨节又长,触及之处,明明是欺霜塞雪的白嫩,也会立时腾起火焰,烧成粉色一片。
陈末娉眼神微变,更是用力去推他:“你!我都说了没备羊肠!所以不许在此处。”
早知刚刚就不逗他了,还以为他能扛多久呢,结果如此不禁逗。
“没备便没备。”
魏珩总算开了口。
陈末娉一听,真生气了:“怎么?你还想同宫宴那晚一般哄骗于我?不行,我得顾着我的身子。”
她才不要喝避子汤。
“不骗你。”
男人说着,指尖慢慢摸索,然后,稍稍用力。
陈末娉呼吸骤紧,整个人如被风霜欺凌的枝头花蕊一般重重一颤,推开男人的手掌往前一扣,隔着他已经湿/透的中衣,在那坚实的胸膛上留下几道浅浅的抓/痕。
“还说不骗我!”
她紧咬下唇,奋力偏过头,躲过男人凑过来的脑袋:“真不行,你,你快松开我。”
魏珩一把扣住她的两只手腕,然后缓缓举了起来,离开水面,他又往前了一些,除了身上那件未脱下的衣衫,与女子之间再无阻隔。
“放心,我一开始便说了,不会用到的。”
什么意思?不会用上羊肠?可是那玩意儿是必备啊,如果用不上,那不就代表没有做那事吗。
陈末娉还在琢磨,忽见眼前的男人吸一口气,然后便俯下了身子,没入了水中。
“你等等!唔。”
待魏珩彻底进入水中之后,女子总算明白他要做什么,瞬间瞪大了眼,扭动挣扎起来。
他,他居然!
他不是平日板着一张脸最是难搞吗,居然愿意俯下身子,做这种事?
尽管不再是没经验的少女,可在这番巨大的震惊下,陈末娉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毕竟她怎么也想不到,魏珩会做此事。
而此事的冲击又太过强烈,她实在抵抗不住,眼中也有了泪花,挣扎地更剧烈了,拼了命一般想制止他。
可二人毕竟已经成过那么多回事,男人对她的反应无比熟悉,只稍稍点拨几处,咬咬发力,不过片刻功夫,她全身便酥软下来,只能无助地靠着池壁,时不时动几下胳膊,等着男人放开她的手臂后再重新寻找支点。
但她没想到,这死男人一口气居然能这么长,等他重新浮出水面时,自己已经浑身无力,不但挣扎不动寻不了支点,就连攀住池壁的力气都没有了。
“抱紧。”
魏珩钻出水面后,见她半倚在池壁上,干脆松开扣住她的手臂,将她的皓腕搭住自己的肩膀,以防她滑落池中。
陈末娉毫无办法,只能由着他行动,当胳膊攀住他的那一刻,两人的身子也紧紧贴在了一处,隔着他未除的衣衫,胸前块垒分明的肌肉愈发明显。
她稍稍回了些力气,便抬眼瞪着男人,这死男人嘴角还有点点水渍,不知是沾得温泉水,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你你不要脸!”
居然来那一套,还是在外面露天的温泉里,真真羞死人了!
魏珩仍旧是那副毫无表情的模样,似乎刚刚那事不是他做的一般:“你不喜欢?”
女子本就红彤彤的脸颊更红了,仿若上了一层极浓的胭脂,眼尾连着耳根,全部都红成了一片。
她嗫喏道:“倒也不是不喜欢。”
刚刚的感觉又是她先前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尽管只是浅尝辄止远比不上宫宴那晚的放肆,可因为太过新鲜,又是完全不同的愉悦,怎么可能不喜欢。
她不但没有不喜欢,反而喜欢的紧,只是因为太过害羞,也不想随这死男人的愿,才没有说明。
男人凝视着她,听到这句话时,嘴角几不可见地勾了勾,然后靠近她,长指代替了薄唇,重新钻入了水下。
陈末娉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咬住了下唇,直到魏珩在她耳边轻轻吹了口气。
“管护之人离得极远,此处并无他人。”
女子眼神懵懵地望着他,听到这话,半晌才反应过来。
她终于松开了唇瓣,环绕住他的脖颈,把全身的重量都依靠在带着薄茧的指腹上,任由他带着自己,在雾气氤氲的温泉池中,像一滴水珠般飘来荡去。
毕竟是在露天的外面,就算没有外人在,可陈末娉也留了分心思,时刻警醒着。
这般情况下,不多时,她便浑身一颤,彻底迷/离失神。
魏珩见状,腾出手来,用两只手一同捧住女子的小脸,薄唇轻抚过她的嫩颊,似是亲吻,又似爱/抚。
陈末娉神飞天外,愣愣地受了片刻,直到理智回笼,身上重新有了力气,才想起来要躲开他:“别用你的嘴碰我,脏死了。”
分明还软着身子,但言语之间俱是嫌弃。
魏珩险些气笑,适才还说没有不喜欢,结果转头就翻脸不认人,还嫌弃上了:“不都是你自己的吗?嫌弃什么。”
“是自己的就不能嫌弃了?我好洁,谁像你一样不挑嘴啊。”
陈末娉梗着脖子说完,就瞧见了男人骤然变深的眼眸。
她有些心虚,可本来就是嘛,怎么可能不脏!她自己都不想碰,他还去碰,碰完就算了,还亲自己,过分。
魏珩也不是没气性的人,此时见她如此,冷笑一声。
下一刻,他结结实实地捧住女子的脸,本只是轻轻擦过,现在反而用上了力气,薄唇狠狠印在那张如玉小脸之上还不满意,甚至要抓住她慌忙躲避的唇瓣想要亲吻她,让她也品尝一下自己嫌弃的味道才行。
陈末娉自觉自己从决心离开后,在男女之事上这段时间一直处于上风,可此时才发现,男人和女子的体力上有天生的区别,更别说她身子一般而魏珩习武,现下只有被人捏扁揉圆的份。
她根本避不开死男人,无论往哪里躲,都牢牢地被他用身子阻拦,然后捏住她的脸,强行亲她。
女子很快就被亲的眼泪汪汪,嘴角也沾上了和男人一样的水渍,气呼呼地骂他:“你恶不恶心!”
魏珩彷佛没听见一般,将她嘴角的那点水渍在小脸上抹匀,冷哼一声:“又没让你这么做,你恶心什么。”
说完后,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停住动作,直勾勾地看向骤然绷紧身子的女子。
陈末娉嗅到了危险的气息,转身想逃,但她哪里是男人的对手?刚窜出小半个身子,又被他长臂一勾,带了回来。
“这下怕了?”
魏珩挑了挑眉:“适才骂我的时候怎么不怕?”
“哪里怕了?”
陈末娉扬起下巴,倔强道:“我只是爱洁罢了,我告诉你,我是绝对不会和你一般行事的,你死了那条心吧。”
话音未落,她饱满的唇瓣便被人捏成了鸭子样。
魏珩蹙起剑眉:“腊月黄天,嘴上不分轻重。”
他认真起来,愣是逼着陈末娉“呸呸呸”了好几下才罢休。
女子呸完后,男人才松开捏住她嘴的手,淡淡道:“以后记得,不可随意乱说话。”
又来!他什么时候能改掉这毛病啊。
陈末娉怒视男人,要不是她现在困在此处,绝对要给他一下,让他分清楚,现在谁是大小王。
还没等她生气完,一双熟悉的大手就握住了她的小手,然后缓缓没入水中。
这是要做甚?
陈末娉把骂魏珩的心思抛到一旁,好奇地往雾气环绕的温泉水下看去,然后,再次挣扎起来。
“你你你!你不要脸!”
听了女子的骂声,魏珩还是不为所动,还是淡淡道:“我又没让你同我一般,仅仅如此,你便做不到吗?”
陈末娉这次没中他的激将法,一个劲地想把自己的手抽走:“做不到做不到!谁能和你一样啊。”
不爱干净就算了,明明是个禽兽,却还装得一本正经,在池子中都荒唐成那样了,面上却还淡淡的,甚至连衣衫都没除下,彷佛这一切都是她一个人的慌乱。
她就看不惯这装样!所以根本不想让他舒服。
陈末娉继续抽手,本以为在男人的力气下她只是白费劲,没想到说完那话后,魏珩猛地泻力,她居然真的把手抽了出来。
她诧异地望向男人,却见魏珩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既然你觉得不好,那以后便不如此了。”
言罢,男人转过身,居然真的想上岸。
第58章
和好 死男人道歉了?死男人居然道歉……
不是吧, 是这死男人带她来此处的,也是他弄乱了这一池泉水,结果现在还想一走了之?
而且她也没觉得不好啊, 尽管在外面有些不好意思,但说实话, 确实是完全不同的快乐,她挺舒爽的, 是魏珩又给她扣帽子。
陈末娉急得在他身后大喊:“你回来!”
但男人充耳不闻,似乎真的下定决心离开。
陈末娉一拍水面,气道:“行,你走, 你走了, 就再也别同我说话。”
男人没有回头, 上岸换上干净中衣, 披上大氅就转过身子,足尖轻点,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看样子,是去了绑着骏马的小丘后。
女子要气笑了。
还以为她是先前的她吗?他一走, 她便会摇尾乞怜, 温顺地在原处等他不成?
她冷哼一声, 手足并用,也要上岸更衣离开。
好巧不巧, 她上岸时,一脚没踩稳,又跌回了水里,连带着那身干净的中衣也落入水中。
陈末娉垂眸看看自己坦露的肌肤, 又瞧瞧飘在水面上的中衣,嘴巴一瘪,眼睛一花,泪珠霎时间便滚了出来。
她就说嘛,死男人根本靠不住,居然真的狠下心,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
这下她该怎么回去啊,玉琳知不知道她被带来了这里呀,多久才能找到她。
此处没有人在,她忍不住发出了抽泣声,刚吸完鼻子,耳旁就响起了一道声音:“哭什么?”
她猛地回头,看见来人时,忍住眼泪,愤怒地往男人身上泼了几下水:“你不是走了吗?回来做甚?”
魏珩没有答话,由着她发泄,待她发泄完了,才靠近池边,伸出手臂,单臂将她从水中抱了出来。
他用放在一旁的棉帕给她擦拭身上的水珠,一边擦,一边低声道:“我若不来,怎么知道,你居然哭得如此凄惨。”
“谁哭了?”
陈末娉两下抹干眼泪,但泪痕还在脸颊上挂着,衬着她倔强的神色,看上去有些滑稽:“我没有哭,我是气得!”
“好,气哭了。”
魏珩淡淡道,不知从哪里又拿出来了一身干净的中衣,给她套在身上:“不愿我走,为何不说?”
他帮女子扣上衣襟盘扣,又瞥一眼她红彤彤的眼角和鼻尖:“次次都是,先前脚腕受伤,明明哭了,却硬是不认。”
陈末娉已经想不起来自己脚腕受伤是什么时候了,听到男人这话,以为他还在指责自己,不管不顾道:“还不是因为你。”
魏珩手上动作一顿,又给她穿上外袍:“我?”
“不然是谁。”
他扣完女子外袍衣襟上的最后一颗盘扣,又把她来时穿的披风披到她身上:“是你不信我,我既然将你带来,自然要将你带回。”
陈末娉瞪着他:“这和信不信有什么关系,明明是你吓我,我受到的惊吓可不是假的。”
闻言,魏珩沉默下来,定定地盯着她。
还好意思这么看自己,不论是这次,还是之前每一次,她的哭泣,最终原因不都是在他身上吗?
本来两个人都要一拍两散了,如今也只是床笫之间的关系,根本没必要同他说这么多,可陈末娉刚刚受了惊吓,偏偏他又要来招惹,一下子就不想把话咽下去了。
“你难道真的不觉得你很过分吗?我不会武艺,又没穿衣服,你却不管不顾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我肯定会害怕呀,结果你回转过来,还要说我不信你。”
说着说着,陈末娉才擦掉的眼泪又掉了出来:“你有问我的功夫,不如问问你自己,是不是故意惹我害怕。”
其实她也不想在这死男人面前表现的太脆弱,可情绪到了泪水便控制不住,一个劲地往下流。
女子抬手想拭去泪水,不等她碰触到自己的脸,一双大掌已经先她一步,捧住了她的下巴。
魏珩用掌心托住女子的脸,抬起指腹,一点点擦去她的泪水,认真道:“对不起。”
陈末娉愣住,以为自己听错了。
男人又重复了一遍,一字一顿,神色极为郑重:“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会那么害怕。”
陈末娉还是愣着,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死男人道歉了?死男人居然道歉了?还是用这么郑重的表情?
他不是一直死鸭子嘴硬,根本从他嘴里撬不出来一句好话吗,怎么今日转了性子了?
她的泪太多,一次擦不完,魏珩又擦了几道,才擦干净。
他再次说了一遍:“是我没有顾虑到你的想法,对不起。”
男人诚恳的模样,让陈末娉产生了自己应该是朝堂上的皇上,在责问他罪过的错觉。
“你知道就好,回回都这样。”
陈末娉吸了吸鼻子,打算原谅他这次:“算了,本来也是个玩笑事,不算什么,之后这几个月,别再这样就好。”
其实她是个很大度的人,对于不涉及她底线的事,都可以轻易原谅,今日这事魏珩应当确实不是故意的,可能只是想装模作样开个玩笑,不然也不会那么快发现她哭了的事。
所以,就翻篇吧。
她这般想着,没有留意到,当听见她提起“之后这几个月”时,男人抿紧了唇。
“那个,我说的别再这样,指得是别再扔下我自己离开,不是你先前做得那事。”
陈末娉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提醒了一句。
魏珩已经恢复了寻常神色,听到她这话,微微蹙眉,疑惑道:“什么?”
“就是就是你在水里这样那样。”
她第一次体会,真的还挺快活的,要是之后在成事之前都能来这么一遭,其实也不是不行。
见女子眼神闪躲,脸颊又悄悄红了起来,男人恍然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他哑然失笑,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又立刻敛去笑容,速度之快,就连在他面前的陈末娉都没有发觉。
“哎呀,反正我是欢喜的。”
陈末娉闷着头说完,缩了缩脖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把头埋进男人胸膛。
她刚埋进去的一瞬间,又被男人扶了起来。
漆黑的眸子直直地对着她的眼,魏珩用难得的平和语气道:“你既然欢喜,那是不是也该让我欢喜才是?”
不知不觉间,他放低了声音,在这山野之间,带了一丝莫名的诱哄之意:“男女之事,需得两人欢喜,才能更加快活。”
陈末娉眨巴眨巴眼睛,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你说得对。”
虽说她现在把男人当成工具对待,但他毕竟是个人,不是真的工具,他在此事上感到快活了,才会自然而然地取悦自己。
毕竟这事,只靠一人也是成不了的。
不过也是奇怪,两人成婚三年多都没好好说过话,今日在这山野林泉之中,居然难得的心平气和地沟通了一次。
看来她还是不能太倔,时不时用用眼泪,这效果还是很不错嘛,连魏珩这种冷心冷情的人物都受不了。
以后离了定远侯府再寻良人,可要记住这法子。
陈末娉琢磨完,伸出手,朝着魏珩:“可是我实在做不到你那样,只能如此,你看如何?”
女子手掌白皙细腻,柔软嫩滑,单单看着,就宛如一副仕女图。
魏珩垂眸瞥了她手掌一眼,低声道:“适才我不是就想让你这般?是你不愿。”
话音刚落,未等陈末娉回应,他也放下手,同她的手垂在一处,然后顺势牵起。
“回去再说。”
被她的泪水一闹,他现在也没有做别的事的兴致。
陈末娉低下头,看看两人十指紧扣的手,还想说什么,可刚刚张开嘴,魏珩的另一只手便搭在了她腰间,接着,男人带着她,腾空而起。
“老天爷。”
女子惊叫一声,紧紧搂住男人的腰,闭上眼埋进他的胸膛里,不敢再看下面。
尽管先前魏珩去救她时也这般带过她,可她毕竟只是个毫无武功的普通女子,还是不太习惯脚下空无一物的感觉。
她慌得连自己想说什么都忘了,只记得抱着男人,直到屁股落在一个实物上,才缓缓睁开眼。
“踩好脚蹬,握紧马鞍。”
魏珩带着她落在马鞍上,此时已经解开缰绳握在了手里,见她睁开眼,低声叮咛了两句,便纵马掉头。
她整个人窝在魏珩怀中,暖洋洋的,也放下了心,便也不再说话,任由魏珩驱马离开温泉。
骏马稳稳当当地越过来时的小路,又出了后山,来到了雪原马场之前。
在男人的驱使之下,马儿轻车熟路地跨过先前翻越过来的栏杆,回到了马场内。
陈末娉在马场中扫视了一圈,看见玉琳还站在原地等她,便朝她挥了挥手。
刚放下胳膊,玉琳不远处又有人朝她挥手,女子定睛一看,正是先前和自己说话的二弟魏璋。
“诶,你瞧见二弟没有?”
听见陈末娉将魏璋直接喊为二弟,魏珩的语气不自觉地温和了些许:“瞧见了,怎么?”
“我刚刚骑马的时候不是碰见他了嘛,他还和我说起了一件趣事呢。”
“什么趣事?”
魏珩难得耐心了一次,听她说这种闲话。
“就是你救我的事啊。”
陈末娉背对着男人,看不见他的神色,自顾自道:“二弟告诉我,说你小时候骑马摔了,一直不敢骑马,直到救我之前那段时间,才重新捡起骑术。”
言罢,她用肘部轻轻戳了一下身后的男人:“你还挺厉害的嘛,刚捡起骑术不久就能把坠马的我救下来,我当时还以为,你肯定骑术精湛,至少练了多年呢。”
她说完,偏过头,去瞧魏珩的侧脸。
第59章
紧张 不是夫妻啊,没事没事,感情里面……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本来只是两句闲话,但男人的表情似乎瞬间绷紧了,好像还有一点点紧张的意味?
许是她这个角度看过去有偏差吧, 就是闲话而已,有什么好紧张的。
陈末娉没有多想, 继续望着魏珩,等着他接过话茬。
应该是时间久远, 想起来需要时间,他过了片刻才搭话:“当时应该确实刚捡起不久,不过我小时坠马前骑术已经算得上精通,所以再次上马也不算太难。”
他也偏过脸, 与怀中女子的视线对上:“而你, 若是想真正精通骑术, 还得好好练上一番, 不然还是会同今日一般,稍有不慎便控制不住马匹。”
男人语气难得没有带着训斥,陈末娉自然也不会怼他。
她嘟囔道:“这还不是因为我成婚之后就没骑马了, 生疏了嘛。”
“和生疏有什么关系?你成婚前也骑得不怎么样,不然怎么会坠马?”
陈末娉噘起嘴:“坠马那时候是骑得不好, 可是不代表我不会改变啊, 实话和你说, 你救我之后,我还专门练习了好长一段时间呢, 骑术还是不错的。”
“是吗?”
魏珩不置可否,顿了顿,他又道:“你是因为我救下你,所以才练骑术的?”
“也不是。”
陈末娉歪着脑袋回忆了一阵:“你救我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你是谁啊, 藏得那么严实,我都不知道你长什么样。”
要不是后面见到了魏珩,他自己说起,她还不知道原来救自己的人生得这般英俊呢。
“那是为什么而练骑术?”
魏珩继续问道,他也坠过马,自然知道,需要多难才能克服上马的恐惧,而按照她所言,她坠马不久就重新上马,肯定需要一个足够坚实的理由。
“还不是因为”
因为你啊。
话还没说完,陈末娉猛地反应过来自己要说什么,连忙止住了话头。
好险好险,差点就说出口了。
马上都要和离了,说这话有什么意思,显得自己当年多喜欢他一般,明明还害怕着,可是为了能同他有话可聊,能一起出去并肩驰骋,愣是不顾初晴和父母的劝阻,执意重练骑术。
唔,虽然练得也不怎么样,但后面她也没有和魏珩聊过这方面的事,更没有机会和他一道骑马。
她不由得垂下眸子,看了看自己现在正握住的马鞍,又觉得有些无奈。
过了这么久,两人都要散了,他们才第一次心平气和地聊起这件事。
也好,忘掉以前的种种怨念,日后分开才能体体面面的,让人瞧见,也能夸一句好聚好散。
她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然后硬生生地转开话头:“别光说我,说说你,你当时是为什么要遮面啊?”
陈末娉好奇好久了,他长这么好看,完全没有要遮面的缘由啊。
薛茹淮或者晋王爷才是应该遮面,两人长得那么相似,要是被认识晋王爷的人看见薛茹淮进女厕如厕,认识薛茹淮的人看见晋王爷同魏珩亲近,那可就和她一样,闹出来一堆事端。
魏珩默然不语,应当是在思考,当年自己遮面的缘由。
也没那么难以回忆吧,她当时骑马的原因可是一下就想起来了,根本忘不了。
难道是因为,不方便说?
见男人还没能答出来,陈末娉一拍手掌:“我知道了,你当时是不是因为要办案子啊。”
那时候魏珩已经进京兆府了,负责的应当就是法曹的事务,出行办案,确实得遮掩一二。
毕竟他长了那么出色一张脸,旁人也太容易认出来了。
陈末娉话音刚落,身后的男人便微微颔首:“正是如此。”
果然,还是她冰雪聪明。
说话间的功夫,二人已经行到了玉琳和魏璋站立之处,魏丁也在,刚斟好热水,见他们过来了,及时递上茶盏,让二人暖暖身子。
其实陈末娉一点都不冷,男人大氅厚实,他体温又高,窝在他怀里,比在屋里还暖和。
于是她摇摇头,看向魏璋,示意让二弟喝。
魏璋笑着摆手:“兄长和嫂嫂回来之前我已饮了不少,还是兄长和大嫂喝吧。”
言罢,他又看了一眼天色:“本打算请兄长和大嫂去这清远山庄的食肆一聚,可同僚邀我晚上去天香楼,眼下已经快到申时,怕是不能再陪兄长和大嫂。”
魏珩道:“你自忙你的事,不必管我与你大嫂。”
魏璋应是,朝两人作揖拜别后,便跟随一旁候着的管事,去往马场外的大门。
他走后,陈末娉也看了看天色,嘀咕道:“确实不早了。”
他们二人出门时就不算早,去了一趟庆祥楼,又来这清远山庄跑马,中途泡了道温泉,可以算是满满当当。
“要么咱们也回吧。”
不然天彻底暗下来后,车夫赶马也不方便。
魏珩颔首,先从马背上下来,又自然而然地朝马上女子伸出双臂,将她抱下。
玉琳在一旁呆呆看着,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看见陈末娉也十分自然地由着男人抱进马车后,便闭上了嘴,把想说的话吞了回去。
一行人顺着来时的道路原路返回,行到城里时,因着一个路口有一群孩童放起鞭炮,车夫便调转了车头,从另一条巷口进入,往府里行去。
刚刚在山庄好好玩耍了一番,陈末娉的心思还没完全静下来,在车上坐得实在无聊,就一直掀开车帘,瞧着外面,看看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东西。
不过一路上,有趣的东西没瞧到,倒是让她看见一个有些眼熟的徽印。
那不是先前那家书社的徽印吗。
陈末娉惊讶之下目光在这条街上环视了一番,才发现车夫不知不觉间,居然已经走到了这家书社所在的小路上。
“怎么?”
魏珩坐在她身旁,手里捧着不知魏丁从何处掏出来的书册在看,此时察觉她的动静,终于抬头。
陈末娉还没来得及把视线收回来,男人已经凑近到她的身边,随着她的目光看去。
意识到女子在看什么后,魏珩看她一眼,挑了挑眉:“想进去?”
他也曾经来过这书社,自然也认识这特殊的徽印。
“我”
陈末娉下意识地想否认,可转念一想,自己确实好久没来了,更何况眼前这男人也知道自己平时喜欢看这些东西,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
故而她转了话头,点头道:“没错,想去。”
魏珩将手中书册交给魏丁,然后朝她道:“想去就去,反正已经走到了此处。”
倒也是。
闻言,陈末娉理了理衣衫,欢快地站了起来,准备下车时,忽地又想起什么:“玉琳,把帷帽给我。”
保不齐那书社中还有旁人在,为着名声着想,还是仔细些好。
玉琳应声,从柜子中拿出帷帽递给她,还不等陈末娉接过,就被横出的一只大掌拿了过去。
“我来。”
见陈末娉看他,魏珩抿了抿唇,又补了一句:“你系不好。”
他怎么知道自己系不好?他又没看见过她带帷帽的样子。
不过陈末娉懒得争辩,既然他想系,那就让他系好了,估计他也是怕自己出去被人瞧见容颜,辱没了他们定远侯府的名声。
男人见她默认,抬起手,梳理好帷帽边沿,又将系带绕了几圈,才绑在一起。
帷帽下方本该飘逸的布料也被绑住了,陈末娉用手想也知道,他肯定绑的很丑。
罢了罢了,她也不是下去比美,不用在意这些。
她把自己的眼睛扒拉出来,确定自己能看见路之后,便抬脚下车。
下车后刚刚站定,她就听见身后又传来了声音。
“你怎么也来了?”
魏珩行至她身旁,也往自己脑袋上套了个东西,不丑,但是和他这个人冷然的气质相比,实在滑稽。
她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男人淡淡地瞥她一眼,默然不语,反倒牵起她的手,快步朝书社中行去,脚步之大,若不是陈末娉挽着他的胳膊,甚至还以为自己已经飞了起来。
瞧他面上淡然那样,她还以为他的脸皮是城墙呢,原来心里还是不好意思的呀。
女子刚这么想着,魏珩已经牵着她走进了书社。
仍旧是那个个子不高的小掌柜,许是快过年了没什么生意,她正靠在书架旁打瞌睡,听到门响,才猛地惊醒,快步走到二人面前来招呼。
小掌柜的眼神在二人相握的手上绕了一圈,笑着道:“您二位是夫妻吧,瞧上去感情还挺好呢,快到年关了,祝贤伉俪阖家美满啊。”
这小掌柜,嘴是甜,也会做人,可是眼神也太差了吧,哪里看出来他们二人感情好了?她和魏珩感情好,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陈末娉张嘴便要争辩:“那个我们不是”
“不是?”
小掌柜眉头一紧,又很快舒展开来:“啊,不是夫妻啊,没事没事,感情里面没有对错,无论是婚外情还是背德恋,我这里见得多了,不要有心理负担。”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呀!这小掌柜脑子里装得什么东西。
陈末娉又羞又臊,连忙否认:“不是那样的,我们就是夫妻。”
小掌柜微微一愣:“您刚刚不是说不是吗?现在怎么又是了?”
不等陈末娉开口解释,她一拍大腿,恍然道:“我明白了,原来您二位喜欢这种啊!”
这种又是哪种?虽然她不明白,可看小掌柜骤然兴奋的反应,怎么觉得不像是什么好词。
小掌柜继续道:“您既然说了您喜欢什么,稍等片刻,我马上给您寻来您要的物件。”
说完,她便往后面的书架钻去,一下便不见了,只留下陈末娉和魏珩二人莫名其妙地面面相觑。
第60章
详谈 恍然生出了,他好像很爱惜自己的……
“你刚刚怎么不说话?就由着她胡编乱造啊。”
想到适才尴尬的场景, 陈末娉就想钻进地缝。
“说什么?”
魏珩仍旧平静:“这掌柜又看不见我们相貌,随她说去,又能如何。”
话虽是这么说, 可听在耳中的一瞬间,肯定还是会忍不住想辩驳啊。
这男人真是, 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这副模样这副调调,连在榻上时似乎也是理智的,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失控一次。
陈末娉刚想到这里,去寻东西的小掌柜又气喘吁吁地回来了,把一堆零零碎碎的盒子摆在他们面前。
不用陈末娉他们问,小掌柜已经自行打开盒子, 一个个和他们介绍起来:“不知二位先前有没有用过这些东西, 我先和二位说说吧。这个是缅/铃, 女子用的, 这个呢是羊眼睛,是男子用的。先前有客官说不知该怎么用我们书社的东西,所以现在这些物件匣子中都配了图画, 用的时候可以瞧着看看。”
小掌柜说着说着,发现面前的女子已经把头垂下, 好像恨不得把眼睛蒙上, 露齿一笑:“夫人不必害羞, 男欢女爱,天经地义, 让自己快活,并不是什么羞于启齿之事。”
她当然知道不是什么羞于启齿之事,她现在已经比之前强很多了呀,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彻底改变。
不过陈末娉还是抬起头, 尽量平静地面对那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
掌柜的继续排开剩下的物件:“刚刚粗粗了解贤伉俪,知道您二位喜欢不认对方身份,所以我又寻了这些东西,请您二位瞧瞧。”
陈末娉有些好奇,俯下身子凑近瞧了一眼,当看清其中是什么东西后,帷帽下的脸蛋瞬间通红,不等掌柜的介绍便急忙道:“不用了不用了,我们不用那些,就先拿几件寻常玩意儿吧。”
天啊,她真是开了眼了,这事儿怎么还能玩得那般花哨?
单单普通的欢/好都能让她魂飞天外,要是再实打实用上那些东西,怎么得了,还是算了。
掌柜的还是笑:“也是,二位怕是新婚不久吧,待过几年再来,就能接受了。”
言罢,掌柜的将先前列出来的几个物件拢在一起装好,又从一旁拿出另外一个匣子来打开:“您二位瞧瞧,这个用不用得上?材质虽比不上玉石,但是木质温润,也不易凉到身子。”
什么东西?
陈末娉还没探头去看,魏珩已经在一旁颔首:“可以,装吧。”
掌柜的立刻合起匣子,把这些东西装在一处,待魏珩拿出荷包后交付于他。
她还没来得及说出价钱,魏珩已经拿出了一锭金子,直言道:“不必再找。”
小掌柜眼睛一亮,连声道谢,又朝身边的女子夸赞道:“夫人,尽管瞧不见您夫君相貌,可这通身的气派,必定是位翩翩佳公子,愿您二位白头偕老,白头偕老啊!”
谁要和这个死男人白头偕老,这小掌柜真的眼神不好。
有了先前的经验,陈末娉也不想再同她辩解什么,等魏珩付完银子便抬脚要走。
“等等。”
魏珩拉住她,唤过小掌柜,又说了几句什么,才朝陈末娉道:“好了,走吧。”
期间,他的手一直未曾放开女子的手。
陈末娉垂眸看了一眼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掌,张了张嘴,本来想要和他打商量松开自己,可碍于有外人在场,还是什么都没说,匆匆忙忙跟上魏珩的脚步,出门上了马车。
“憋死我了。”
一上车,她就主动从男人的掌心中挣脱出来,走到车厢里面去。
魏珩站定,瞄了一眼自己的掌心,抿了抿唇,把包装完好的匣子交给魏丁。
陈末娉坐好后便准备解开绑了好几圈的帷帽系带。
男人见状,手指微动,但他还没抬手,玉琳已经快步行到女子身边,动手帮忙解开了系带。
陈末娉的面容终于露了出来,脸上还带着刚刚在书社中酝酿出的羞意,衬着如玉肌肤,仿若牡丹初绽,格外灵动鲜活。
魏珩凝视她片刻,才终于抬手,也摘去自己头上斗笠。
匣子被魏丁放在了车厢内的茶桌上,就横在两人之中,陈末好几次都忍不住偏眼去瞧,可一想到车中还有玉琳和魏丁在,就歇了心思,逼着自己移开目光。
二人一路上相对无言,直到马车停到定远侯府。
淑兰院的小丫鬟们已经提前备好了晚膳,只等主子回来用,陈末娉一进屋门,就闻到了饭菜的香气。
她在吃食上一向不客气,又正好饿了,撩起裙摆,一屁股在桌前坐了下来,正准备捧碗筷时,旁边又横出手,带着沾着水汽的棉帕,拉住了她的手。
“去外面玩耍了一整日,回来居然连手都不洗就要用饭?”
魏珩眉头紧蹙,神情严肃:“之后不可如此。”
不是,他不回他自己的书房跟着她进来干嘛,就算二人现在合作良好,可也不能真把淑兰院当成他的寝室吧。
而且这语气,不是她先前曾经明令禁止过的语气吗,怎么还在用。
陈末娉刚想说两句,双手就被男人捧起。
魏珩的体温比她高上一些,刚碰到他的手,女子就感觉热度从他掌心源源不断的传来,暖洋洋的。
他用棉布帕子,一点点,把她双手沾着的灰尘揩净。
认真的模样,彷佛这不是她的手,而是他用惯了的那柄枪。
陈末娉咬住了唇,不由自主地盯着他看。
男人生得好,鼻子挺拔,眼睫乌黑,眉眼英俊,被他这么捧着手擦拭,让陈末娉心头一颤,恍然生出了,他好像很爱惜自己的错觉。
救命救命,她真是失心疯了,怎么会这么想。
就算他俩现在关系是比先前好了些,那也是因为合作!合作关系!嗯,如果硬要说的话,还有一点魏珩的改变吧,他能认错道歉,确实超乎她的意料。
不过那也是他应该道歉,二人是因为利益而关系好的,可不是因为感情,他也不是因为爱慕自己才道歉的。
陈末娉虽然觉得自己其实根本不了解魏珩,但对于他的行为原因,还是能猜出个七七八八,不怪乎就是礼法和道德约束他知错道歉,和感情无关。
就算她现在对死男人已经没什么喜欢了,但也不能因为他的一点点改变,就觉得他好,对多年的敌人仁慈,这可是兵家大忌。
陈末娉在脑子把自己辱骂了一番,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稳住心绪,重新抬眼面向魏珩。
她咬住下唇,正想从男人手中抽回手,就见他已经把帕子放到了一旁,放下了自己的手,低声道:“好了。”
“啊?”
这就好了吗?怎么擦的这么快?
不对不对,什么叫怎么擦得这么快,他一开始就不该给自己擦。
陈末娉晃了晃脑袋,执起筷箸,严肃道:“侯爷,我有话要同你说。”
男人不咸不淡地看她一眼,也在她身边落座,执起筷箸,往自己碗里夹了一筷子菜:“怎么?”
“那个,虽然现在咱们的关系因为各种原因亲近了些许,但咱们毕竟不能算是夫妻,日后,我是一定要离开定远侯府的,这你是明白的吧。”
说完,她等着魏珩的反应。
但魏珩还是毫无反应,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真是,永远改不了他的死人脸。
陈末娉心中腹诽,还是耐着性子继续道:“既然你知道,我就直说了,咱们现在的关系,不宜太近。有些亲近是必须的,毕竟我们对彼此的身子还算满意,但有些亲近就不必要了。”
魏珩微微颔首,又夹了一筷子,顺带着也给陈末娉夹了一筷子菜,随口道:“这是天香楼的新菜,尝尝。”
天香楼的新菜?陈末娉眼睛一亮。
她确实有些饿,于是暂时中止了谈话,低头吃了几口,一点也没意识到,为什么魏珩会提醒她这句话。
一张口就停不下来了,天香楼不愧是天香楼,新菜格外鲜美,陈末娉吃完一筷子又夹了一筷子,就着其他的菜肴,吃了个肚儿圆圆才停下手。
就在此时,魏珩也吃完了,刚净手漱口完,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
陈末娉这才重新接上自己动筷子前的话头:“唔,总而言之,我的意思就是,咱们在私下里,就是你明白的那事上,可以亲近,这样你我都快活,但是平日还是就如先前一般,不必因为其他原因而改变,你说呢。”
魏珩微微颔首,神色不变:“知道了。”
知道了是什么意思啊?同意还是不同意按照她的想法来啊。
陈末娉还打算再问,却见男人突然起身,行到另一张桌子旁,打开二人一同从书社里带回来的匣子。
他打开匣盖,从里面拿出一物来,朝陈末娉举起,询问道:“你说,今日,要不要先尝试一下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