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交换 刻在骨子里的本能,让裴令望……

    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让裴令望迅速偏头躲过这支暗器。

    她猛地转身,直直地朝暗器的来源冲过去。

    她还没追究将家,将家人竟敢在她大好的日子找上门来, 找死!

    屋内安安静静只有喜烛灯花爆破的声音,屋外热闹非凡吃酒劝酒声音不绝于耳。

    没人注意到, 在这座宅子的后面,树影斑驳下,两道影子打得难舍难分。

    将月是特意算好了时机才出手的。

    原本她打算等裴令望进了洞房再杀她, 但她并不想波及旁人,因此有些犹豫。刚好裴令望独自出来醒酒, 将月料定她毫无反抗之力,才会出手。

    没想到她竟然那般敏捷地躲过,还看准了她的位置,朝她冲了过来!

    将月可不想搭上自己的命,一击不成立刻遁走,下次再找机会伏击。但裴令望像鬼一样缠上来, 她根本走不脱。

    啪!

    前院一人的酒杯滚落在地, 应声而碎。周围的人笑话她:“喝多了连杯子都拿不住了?”

    那人满脸通红不服气地喊道:“再来!满上满上!”

    有孩童拽着大人的衣角, 惊喜地喊:“烟花!有烟花!”

    砰的一声,绚丽的烟花在空中炸开。吃酒的人停下推杯换盏, 共同欣赏这一刻。

    “百年好合!百年好合!”孩童们欢笑着拍手, 说出祝愿的话。

    没有人发现后院的动静。

    只有一个贴在墙根处的女孩子,耳朵灵敏一动,迅速朝后院的某个方向奔去。

    ——

    裴令望嘴角缀着一丝冷笑:“你以为这样的把戏还能再对我用一次吗?”

    将月为了脱身, 想扔烟雾弹混淆她的视线。

    之前陈引玉被钱蓉带走时,同行的将家人就是这样逃脱的。但这一次,裴令望早有准备, 烟雾弹还没有砸在地上,她就捉住了将月。

    裴令望的手掐在将月脖子上,只要用力,就能捏断她的脖子送她归西。

    但裴令望却迟疑了一瞬。

    手下的脖子并非女子平滑的脖子,而是带着些微的凸起……

    感受到裴令望犹豫的一瞬间,将月想要趁机反击,至少从她手中挣脱。可将月低估了裴令望的反应能力,几乎是察觉到将月想法的那一秒,裴令望就收紧了掐着将月脖子的手,摒弃杂念逐渐用力。

    将月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窒息的痛苦席卷全身。

    将月不甘心。

    难道,就要这样死了吗?

    就在这时,一道尖细的女声传来:“不要!!”

    将星眼中噙着泪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裴令望哭喊到:“姐姐不要杀他!”

    裴令望仍然扼着将月的脖子,警惕地望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孩子,她竟然没能察觉到这个女孩子的接近!借着月光,她看清那个女孩衣领上绣着的星月纹,她也是将家人。

    她冷笑一声:“你凭什么跟我谈条件?”

    “我知道一条秘闻,我愿意用这条秘闻交换将月的性命!”女孩子声嘶力竭地喊,眸中含泪:“我用裴令闻的消息和你换!够不够!”

    裴令望蓦地松开手,将月从鬼门关逃回来,捂住自己的脖子拼命喘息咳嗽起来。充血的眼不住地朝将星那边望去,眼中的情绪翻涌。

    裴令望眼睛瞬间变得通红,直直地看向那个女孩:“你是谁?”

    将星跪在地上,两根小辫子无力地耷拉下来:“我是将家家主,将星。”

    “咳咳咳……我才是……家主……”将月连喘息都费力,却挣扎着吐出破碎的语句。

    将星眼泪飙出,朝将月大喊一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意这个!”

    裴令望没兴趣了解将家的权力更替,她不耐烦地一手刀劈晕将月,大步上前扯住将星的衣领:“你说你知道裴令闻的消息!她在哪!”

    她的手微微颤抖着,将星这时却换了态度,眼泪也不见了,仰起头朝裴令望露出一个笑:“姐姐,你这样,我说不了话。”

    裴令望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放开了她:“告诉我,裴令闻在哪?”

    她的声线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当年我亲自为她收尸,亲眼看她下葬,你却说她没死?”

    她亲眼看到摸到的,她拼凑起不完整的躯体下葬的,现在她竟然说那不是她二姐?

    将星摇了摇头:“你二姐易容术高超,反杀了我们的人代替她自己。那运回的尸首不是她的,是将家卫兵的。”

    裴令闻让将家卫兵折损多人,将家卫兵对这个人记忆深刻。而且这是她们为数不多失手的一单生意,将星对她印象深刻。

    裴令望怔愣回想,随机怒道:“不可能!我绝不会认错二姐的手,她攥着你们将家的星月纹,那就是她的手!”

    “手是真的又如何,没有手的人,活下去得多了。”将星朝她笑了笑:“姐姐,我说得是真的。这件事,连将月都不知道。只要你能留他一命,我可以告诉您裴令闻的下落。”

    裴令望看了眼昏迷在地的将月,问了她另一个问题:

    “将家为什么要杀我?”

    将星非常老实地回答:“是二皇女。二皇女要买你的命。”

    二皇女。

    裴令望皱起眉:“你们效忠皇室?”

    “才不是!”将星急忙反驳:“我们只是接生意,不拘皇室还是平民百姓,给钱就做的!”

    裴令望抿了抿唇,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轻飘飘的:“那,杀裴家人也是你们接的生意吗?”

    “没错。有人出钱,买裴令萧和裴令闻的命。但是,但是你母亲裴玄不是我们杀的!她是真的战死沙场了!”将星竹筒倒豆子一样,把能说的全说了。

    “是谁?”裴令望心平气静地问。

    “这个,我也不知道。那是我娘接的生意,我还没查到。”将星吞吞吐吐地回答她。

    裴令望忽地勾起唇角:“那我怎么相信你,你知道裴令闻的下落?就算我二姐没死,那我大姐也是死在你们手上!我若放过你们,谁放过我?!谁放过我们裴家!”

    将星神情非常平静,看不出像个十岁的孩童,她开口道:“杀裴令萧,是我娘接的生意。现在,我以将家现任家主的身份向你保证,追杀裴家的生意,我们不做了。”

    说完,她从衣袖里取出一张契书,当着裴令望的面撕成两半,耸了耸肩:“反正二皇女的人也没给我们钱。”

    裴令望冷笑:“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做戏。刚才她还说她才是家主呢。”

    将星朝她笑了笑,将撕毁的契书随手扔在地上,走到了将月身边,仰起头望着裴令望:“你放心,他只是代行家主身份,真正的将家家主只会是我。”

    她蹲下来,在将月的脖子处摸索着,接着猛地撕下一层面具一样的东西。裴令望双眸瞪大,将月的脖子上,属于男子的喉结清晰可见。

    将星将手上的东西扔在一边,笑嘻嘻地对裴令望说道:“因为,只有女子才能做将家家主呀。”

    “将家人,其实都只听命于我。”

    第26章 合作 “如今告诉你也无妨。其实我……

    “如今告诉你也无妨。其实我娘因为以外已经不在了, 我爹需要独自在外经商,而将家需要一名家主坐镇。我当时年纪太小,还生了场重病, 于是将月就变成了姐姐,开始为将家做事。”

    “但他毕竟是男子……将家一半的人不服他的, 都效忠于我。将月想证明男子也可以掌家,不比女子差,想让其他人对他刮目相看。这次来暗杀你, 也是想证明这一点。”

    “但将月根本不是你的对手,我本想拦住他, 但他行踪隐蔽,连我也没能发现。”将星跪坐在地上,非常诚恳地对裴令望说了一大通:“裴令萧的事情,是将家对不起你,毕竟她确实死在将家人的手上。但我作为家主,并不想跟姐姐你为敌。你就算杀了我, 杀了将月, 也不知道幕后之人是谁, 难道姐姐你甘心吗?”

    “若姐姐你跟我合作,放过将月, 我会告诉你裴令闻的下落, 还会帮你查当年害了裴家的幕后黑手。”

    裴令望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她。

    将星善解人意地说道:“我知道姐姐你今天成婚,是很重要的日子吧?你随便找个柴房把我和将月关起来就行了, 锁住也行,我们不会跑的,我等你有空时再来和我商谈。只是烦请你告诉一声陈含章哥哥, 是他带我来的,好让他安心。”

    “陈含章?”裴令望出声了,她疑惑地问将星:“是陈含章带你来的?”

    “含章哥哥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是我骗了他。”将星简单地给她解释了一下,她确实有利用陈含章的意思,但也没想到这么巧,陈含章就是陈引玉的表哥,而陈引玉又嫁给了裴令望。

    裴令望确实在这里耽搁了太久,前院还有客人,屋子里还有陈引玉在等她。

    还有,二姐。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将星。这么小的孩子,竟然能运筹帷幄说出这么多话,还切切实实地打动了她。

    死去的人已经无可挽回,但至少还有活着的人可以珍惜。

    为了裴令闻,她也可以暂时放过她们。

    她找来绳子把将月和将星的手捆住,安置在柴房中。转身出去招到宾客,还和寻人的陈含章碰了面。告诉他星儿今日歇在她这里,她会帮她找家人。

    陈含章犹豫了一下,很快就答应了。杨家确实不是好去处,他没想到这位裴小姐会愿意收留星儿,因此心中多了几分感激。

    裴令望的目光在他耳上的珍珠耳坠上划过,接着礼貌与她道别。

    处理好所有事情,她走进了婚房里。

    陈引玉独自坐在婚房里,小碗不在,他等她等得打瞌睡,头一点一点的,盖头也差点滑落。

    裴令望抿唇一笑,看到陈引玉时所有的思绪都烟消云散。她脚步轻轻走到他身边,揭开了他的盖头。

    陈引玉猛地惊醒,对上了裴令望含笑的视线。他的杏眼顿时一亮,打起精神来:“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说着,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又有点不好意思地朝裴令望笑了笑。

    裴令望温声对他说道:“今日你辛苦了,明天可以晚些起来。”

    没有长辈,不用晨省昏定,陈引玉可以自在些。

    陈引玉点点头,看着裴令望在烛光下棱角分明俊秀的脸,忽然生出些羞意,忍不住移开视线。

    裴令望看了眼他手边的避火图,愕然在她眼中一闪而过,随即被笑意填满。她拿起桌上的酒杯斟酒,递给陈引玉:“该喝合卺酒了。”

    陈引玉“哦哦”地跳下床朝她走来,步子太快还差点被婚服绊了一下。他接过酒杯,红色的彩结连着另一个酒杯。他记着喜公之前说过的话,只啜饮一口,接着和裴令望交换杯盏,裴令望将他剩下的酒一饮而尽,看他被酒沾染得晶亮的唇,心中不自觉柔软起来。

    她放下酒盏,从房间的柜子里取出一个小巧的盒子,走回陈引玉身边递给他。

    陈引玉好奇地接过来,摸着这个小盒子很惊喜地看向裴令望:“是送给我的吗?”

    裴令望点了点头,语气里还带了些歉意:“因为准备得有些匆忙,不知道你是否喜欢……别人家妻主都会给夫郎买些首饰,我想,你也要有。”

    陈引玉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对光泽柔润的珍珠耳坠,用金边做成了葫芦的形状。

    陈引玉看看耳坠,又看看裴令望,眼睛迅速红了,不敢相信地又重复了一遍刚刚说的话:“这是……送给我的吗?”

    裴令望紧张地观察他的表情,见他红了眼睛,还以为他不喜欢:“是呀。之前你拿到魏公子的玛瑙耳坠,不是说更喜欢你表哥的珍珠耳坠吗?我就去珠宝阁买了这对,只是今天看到陈公子以后,我才知道原来你说的是那种单颗的珍珠耳坠。你若是不喜欢,我再……”

    “我喜欢的!”陈引玉急切地打断她,还捂住了那对耳坠,生怕它们听到裴令望说的胡话。“我没想到你会给我买这样贵重的东西……”

    他也只是随口一说而已。从小到大他有很多随口一说的时候,只是在心里想想,从未奢望会实现。连含章表哥都不可以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他身为表公子就更加不会提各种要求了。

    但是没想到,裴令望记住了他说的话,还为他实现了。这两枚耳坠,在陈引玉心中顿时变成了无价之宝。

    “这样啊,你喜欢就好。”裴令望松了口气,她眼神温柔地看着陈引玉:“这只是小玩意儿,算不得什么贵重的。之后的日子,说不准你还要跟着我吃苦。但我保证,一定会让你以后过得很好。”

    陈引玉丝毫不觉得裴令望在给他说空话,他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也会努力的!”

    努力不给她添麻烦。

    他收好这两枚耳坠,将它们和自己为数不多的珠宝放在一起,合上匣子时还轻轻拍了拍。

    他转过头,眼睛晶亮地注视裴令望:“那,我们现在要睡觉了吗?”

    裴令望一愣,竟有些不知如何答话。

    陈引玉将那本

    避火图塞进裴令望手里,然后人滚进被子里,埋在其中只露出一双眼悄悄看她。

    裴令望只觉得手上的东西在烧她的手,她干涩地开口,声音轻极了:“你愿意吗?”

    陈引玉看着她,慢慢地眨了下眼睛。

    裴令望明白了。

    她放下帘子,喜烛的光映照在帘帐上,透出些人影来,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

    昏暗的柴房里,将星轻松挣脱了绳索,她俯身探了探将月的鼻息,轻声嘀咕着:“还晕着呢……”

    她将绳子缠在将月手上,怕将月醒来钻牛角尖去找裴令望的麻烦。

    她们现在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将星轻轻吐出一口气,坐在地上扭头去看将月,虽然看不太清,但她没有移开视线。

    好久没和将月像这样待在一起了。

    她原本是来帮将月的。连兰姨都不是裴令望的对手,将月更加没办法杀掉她。

    兰姨就是当时替钱蓉赶车的车夫。本以为兰姨出马一定没有问题,没想到就那样折损了。

    若不是要接收陈引玉,将家的卫兵也不会出事。将月心里很愧疚吧。虽然将月想要报恩的心是真的,但证明自己的能力,也是真的。

    将家的赌坊经常有这样的女子,赌钱输红了眼,将夫儿统统拿去抵押。以前母亲在时,就将这些人卖掉。但是自从将月掌权以后,他将那些男子幼童全部接收下来,派去为他做事。

    反正他们在妻主的手里也活不下去,不如给他们另外寻个出路。自然,那些女子的下场也不是太好。

    将月的这番小男儿作态,母亲留下的旧卫兵是看不上的,尤其是这次还出了这样的事,人被截了不说,还赔上了好两名卫兵。

    将月总说要为大人物做事,看不上任何小人物。即使那些救下的男子幼童,他也恨铁不成钢,对他们态度淡淡。结果这次就败在了小人物手上。

    将星托腮想着。哪有那么多巧合呢,她看准了陈含章是陈引玉的表兄,故意扑到他的马车下,求他收留自己。再接着找表姐的借口寻找裴令望的位置,她本打算潜伏在她附近,等将月出手时助他一臂之力。即使杀不了裴令望,也能伤到她,至少将月不会出事。

    若是没有那条消息的。

    她刚进青山县来寻将月时,收到了新递来的消息。

    她们那在外经商的父亲庄氏失去消息了。

    她需要裴令望的帮助,所以,她要和将月看不上的小人物合作了。

    唯一要头疼的是,将月醒来她要怎么跟他解释。她在他面前一直装作无害又娇气的小妹妹,若是知道她其实掌握着真正的权力,将月一定会生气吧?

    不过将星才不怕呢。

    她笑了起来,颊边有一个小小的梨涡。

    当年将月将她推下画舫,却又后悔舍不得她死。如今就算知道了真相,也不会拿她怎么样的。

    她的哥哥啊,就是这世上最心软的人。

    第27章 诘问 裴令望清早醒来时,陈引玉还……

    裴令望清早醒来时, 陈引玉还蜷在被子里睡得正香。裴令望不由得一笑,替他掖了掖被子。

    昨晚她们并没有做到最后一步,男子有孕太过辛苦, 而且眼下战乱当前,她担心自己无暇照看陈引玉。当然, 即使只做到那步,也够陈引玉受的了。

    她起来出门,小碗早早地候在门口, 问她有没有什么需要。裴令望和气地对他说:“不用理会我,你只管照看好你们公子就行了。”

    她糙惯了, 在军营里可没有小侍供她们使唤,凡是都是力所能及。她洗漱好以后,先去柴房看看昨天的两位俘虏如何了。

    她推开门,看到了正试图和将月说话的将星,身上毫无束缚,很自在的样子。而她手上的绳子, 也绑在了将月的手上。

    将月仍然闭着眼睛, 但从他额前暴起的青筋可以看出, 他已经醒了,而且非常非常生气。

    将星听见动静, 扭头看向裴令望, 声音明快地和她打招呼:“姐姐你来了。”

    将月也睁开眼睛,冷冷地盯着裴令望,抢先开口道:“要杀要剐随你, 但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不会放弃杀你。”

    他一眼都没看将星,说出的话却意有所指:“其他人没资格替我做决定。”

    将星眨巴眨巴眼睛, 嘟起嘴。

    将月这样被捆着放狠话,一点也没有威慑力。

    裴令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杀我?谁指使你?”

    将月嗤笑:“我们将家从来不出卖主顾的消息。”

    将星在一旁弱弱地开口:“那个……其实我已经告诉她,要杀她的是二皇女了。”

    “将星!”将月恼火极了,眼中几乎冒出一簇火焰,瞪向将星:“你想气死我吗?!”

    将星连忙转向裴令望,讨好地说:“姐姐还是我来说吧。正兴十八年,我从画舫上失足落水,是永徽帝卿救了我,将月是为了报恩才答应二皇女要杀你的。”

    将月深深吸了口气,又重新闭上眼睛。

    裴令望却凝神问她:“永徽帝卿怎会在青溪县?”

    将星一怔:“当年皇帝不是来青溪县治水吗?随行的侧侍带着二皇女和永徽帝卿啊。”

    这样的消息,即使她们没有将家的情报,知道的人也很多。

    裴令望听了,凝重的神情散去,甚至有些想要发笑:“你们怎么知道,随行的那房人是贵君她们?”

    将月不知何时睁开眼睛,硬邦邦地回她:“这种事,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了,还需要我们如何去验证?”

    “我只是觉得,连报恩都报错了人,那这恩情也太廉价了。”裴令望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将月,直接了当地发问:“当年救了你妹妹的人,是不是划伤了手臂?”

    将月眼中划过一抹惊愕,她是如何知道的?

    “我家人故去后,我就进宫做了三皇女伴读,衣食住行皆在宫中。”

    “所以我知道,当年随行的人并非贵君,二皇女和永徽帝卿也没有跟去,而是留在封地侍奉当时称病的正房。真正跟去的人,是三皇女和永嘉帝卿。所以,救了你妹妹的人根本不是永徽帝卿,而是永嘉帝卿。”

    裴令望说着,心里都觉得有些可笑。当年无人看好贤王,连正房钟氏和侧侍齐氏都怕苦怕累不愿随贤王前去。只有另一房身份低微的谢氏无畏无惧,带着一双儿女跟随了贤王,从封地来到了通州这个不知名的县城。也正是因为如此,明明齐氏比谢氏先入王府,最后贤王登基时,反而封了谢氏为皇贵君,而齐氏堪堪只得了一个贵君的位子。

    “你既然说了你做过三皇女的伴读,那我怎么相信你不是站在她们那边?”将月定定地看着裴令望:“你说我错报恩情,那你怎么证明,就是永嘉帝卿救了将星?”

    他慢慢地说:“若最后又冒出些别的什么帝卿,也来要求我报恩,那才叫廉价。”

    裴令望也不恼,很耐心地回答他:“不需要你相信,我确实站队三皇女,你若是觉得我为了让你混淆恩情,那你不信也罢。”

    “但我知道,永嘉帝卿的手臂上有一条疤痕。我曾问过他是为何而来,他骄傲地告诉我是为了救人。我问他,难道不后悔吗?为了救一个陌生人,永远留下了疤痕,而且连回报也没有。”裴令望语气中带了一地怀念,和将月对视,一字一顿地说:“他告诉我,救人乃义举,所以不悔。”

    “他还说,他拒绝了许给他的银钱。他施恩但并不图报,因为是真心要救人,而不是为了索取什么。”

    裴令望朝将月笑了

    笑:“你那位所谓的恩人,又做了什么让你认定他就是施恩者?又凭什么向你索取回报?”

    将月脸色变得很难看。

    从裴令望说出永嘉帝卿手臂上有疤开始,他的心就重重地跳了一下。当年的男孩子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溺水的将星救上来,为了将她托举上来,才划伤了手臂。他的血染红了衣袖,却连一声疼都没喊。受了那样的伤,怎么会不留疤呢?

    因为那封信中,将详细的时间地点列了出来,他便信了。可他却从未想过,那样的恩人真的会再回来索恩吗?

    当时他明明向救了将星的人许以重金,但那人摆手拒绝,连湿掉的衣服都没换就离开了。时隔几年,那人又出来索恩,将月没有查清楚就轻率行动,当年会拒绝他回报的人,真的还会转头再来索取吗?

    将月攥着拳,指甲掐进自己的掌心,不吭声了。

    裴令望见将月垂头不语,心里对二皇女发出了感慨。虽然不知道为何与皇帝随行的名头落在了二皇女一家身上,但她们的打算是泡汤了。估计二皇女也没想到,她会和要杀她的将月对峙吧?

    她看向将星,将星没等她发问,就机灵地先开口道:“姐姐你是想问裴令闻的事情吧,她现在,应当在益州。”

    益州?

    裴令望皱起眉。

    益州和西域接壤,最近西域和大梁还起了战事……

    “你是怎么知道的?”

    裴令望的思绪被打乱,就见将月神情怆然,直直地看着将星,似乎不可置信:“…裴令闻不是已经死了吗?将家的情报从来不会出错!”

    “为什么,你会知道,她还活着?”

    裴令望心中轻叹一口气。

    又是家族夺权这种事啊,发现自己掌握的权力其实像笑话一样,心里很痛苦吧。裴令望顾不得这些,催促将星:“然后呢?她现在具体位置在哪?做些什么?过得怎么样?”

    她一叠声的问话,暴露了她内心的迫切。

    但将星只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她平静地与裴令望对视:“虽然裴令闻出现在益州,但那已经是一个月之前的事情了。”

    她又看向将月:“将月你问我为什么知道,因为这件事是爹告诉我的。那封信我没有给你看,所以你不知道。”

    “但是现在,裴令闻也好,我爹也好,都在益州失去踪迹了。”

    第28章 可敢 裴令望看着将星,将月也看着……

    裴令望看着将星, 将月也看着将星。

    场面看起来有些可笑,两个大人同时认真地倾听一个小女孩的话。

    “但是这件事,不能让别人知道。”将星也认真地她们说:“我会为姐姐寻找裴令闻的消息, 我也想请姐姐模仿我爹的字迹,写信制造假象, 让将家其他人认为我爹还在。”

    将家除了她和将月,还有其他人虎视眈眈。绝不能让她们知道这件事,否则会上门假意关心实则吞并。

    所以她来请裴令闻合作。京城传来的信, 不止将月知道,她也知道。而且她还知道, 裴令望擅仿字。她给京城送去的信,写的字体和她真正的字体十分不同。

    她需要制造爹爹还在的假象,至少要让那些将家人以为还在。就像她们以为,母亲还在一样。

    裴令望沉默了一会儿,开口答应了,也没有问将星为什么要让她写信。

    将月却颤抖着问将星:“为什么?”

    将星叹了口气:“将月, 你还有什么地方不懂吗?”

    “我不是在问你为什么你知道这些!”将月再也无法忍耐, 爆发一样冲她喊道:“我是在问你, 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将月,你还没明白吗?因为我是家主啊。”将星朝他笑了笑, 只是笑意没达到眼底:“只有家主才会掌握所有的情报线, 即使代行家主之职也不会像家主一样拥有所有的权力。”

    将月很爱她,但也会因为母亲偏心她冷落他而恨她,恨到想要他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亲手将她推下画舫。虽然将月后来后悔了,甚至磕头求人救她,将她救上来以后还衣不解带照顾她许久。但将星是记仇的。她醒来以后再也没喊过他哥哥, 一直喊他的名字。

    她也爱将月,可以为了救他不顾危险来青山县找他,愿意放弃将家的信誉与裴令望合作,交付将家的秘密。难道合作非裴令望不可吗?她只是怕裴令望因为将月暗杀她还威胁她的夫郎,要对将月赶尽杀绝。但她只是为了救将月而已,并不代表她愿意把将家拱手相让。谁有本事,谁就来做这个家主。将家祖辈都是女子做家主,凭什么她就要让给将月?

    将月注视着将星,好像从来没有真的认识过这个妹妹。

    “你是不是一直在怨我,当年为了继承人的事情想要害你?”他慢慢地说:“你想报复我,你知道用什么报复我才最诛心。将星,你是故意的。”

    “是啊,只是一个家主之位,我不知道为什么将月你会愿意为了它放弃我。所以我想亲自做一做,看看它好在哪里。”将星对将月扬起一个笑容:“我觉得当家主的滋味真的很不错,背着将月你练武读书算账搜集情报吃得苦也值了。”

    “你吃了这些苦,我就没有吗?我比你差在哪里?凭什么因为你是女儿身,我就要让给你?”将月反问她。

    将星没有与他争辩,只是摇了摇头:“可你原本不用吃这样的苦。你可以像寻常公子一样过很好的日子,将月,你为什么不能像他们一样呢?”

    将月神情讥诮,眼含恨意:“将星,你怎么能问得出这么蠢的话?我不做家主,整个将家谁会把我放在眼里!”

    他不想做随时都可以被放弃的棋子,不想因为只是挑拣了喜欢的衣物就被母亲责骂责罚,更不想像父亲一样嫁给女人以后被打个半死也无法脱身!

    他今日受到太大刺激,想要发泄,甚至将敌意投射到裴令望那:“不做家主,就只能和她房里那个一样,当只会依靠妻主的废物。我不会和那样窝囊的废物一样。”

    裴令望原本正在出神,无意参与她们兄妹斗嘴。但将月故意提起陈引玉,裴令望瞬间冷下脸,目光也变得冰冷。

    她怒极反笑,轻巧地反问将月:“既然你觉得当这样的男子很窝囊,那你借了女子的身份,要男扮女装才能得到这个位置,甚至还有人并不服从你,你觉得这样很光彩吗?”

    “你既然如此有能力,那你敢以男子身份当这个家主吗?”

    将月被她说得回不了嘴。

    他当然不敢。可他也是无可奈何!

    他难道不想吗?一旦让敌人知道他是男子代行家主之职,她们会立刻打着各种旗号讨伐他吞并将家!他这么做有什么不对?

    而且,最初是母亲做的决定。

    当年父亲只有他一个孩子,又伤了身体可能无法生养。母亲对外宣称他是女孩子,也拿他当继承人培养。但才过了几年妹妹就出生,母亲也不再关注他了,准备等他及笄后就恢复他男儿的身份,将他嫁出去巩固关系。

    可他怎么甘心!

    “无论如何,我都在做。即使现在不能,给我时间,我一定可以!”将月垂着头,最终说道。

    将星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但是裴令望先她一步开口。

    “以女子身份当家主有什么意思?蹉跎再多时间,你取得的权力也仅仅是在将家。”

    “你武功很好,不输军中女子。若我说,你能以男子身份领兵作战封侯拜将呢?”

    裴令望盯着将月:“你敢吗?”

    将月霍然抬起头。

    ——

    小碗在门口等了不久,就听见自家公子哑着嗓子唤他进去。

    陈引玉坐起身来,像猫儿一样伸了个懒腰,问小碗:“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公子,已经辰时了。”小碗上前服侍,小心翼翼地低声问他:“裴小姐对您……好吗?”

    昨晚的回忆不可控制地塞进脑子里,陈引玉的脸腾地红起来,支支吾吾地回他:“还、还挺好的。她就照着、照着那个图里来的。”

    小碗顺着他的实现看到了床脚的辟火图,抿唇一笑放下心来:“公子好生养着身子,裴小姐喜欢公子,公子很快就会有孩子的。”

    陈引玉瞪

    大杏眼看着他:“你是说,只要按图里这样那样,就会有小宝宝?”

    他下意识摸着自己的肚子,小声嘀咕着:“原来…这么容易的吗?”

    第29章 掌家 小碗没听清陈引玉在嘟囔什么……

    小碗没听清陈引玉在嘟囔什么, 也没有追问,忙着给陈引玉打水洗漱,又传来早饭。陈引玉趁着早饭还没来, 先往嘴里塞了块槐花糕,昨天太忙了没来得及吃。他忍不住问小碗:“你看到裴令、令闻了吗?”

    他差点忘了, 小碗还不知道裴令望的真名,他别说漏嘴了。

    “裴小姐一早就出去了,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小碗替他梳了成婚的公子的发簪, 答着他的话。

    “唉,我都不知道要做什么, 感觉和没成婚之前没有区别呀。”陈引玉踢了踢地面,有点失落。

    他以为成婚了就能随时看到裴令望了呢。

    “公子您在家里看看书学学账册,以后要管家的。陈大人没能教您,但是特意请了账房娘子来指点您。”小碗听出陈引玉语气里的失落,转移他的注意力。

    陈引玉一听见要学习读书,顿时蔫了。小碗哄劝他:“裴小姐一看就是有大志向的人, 说不定会有很多家财。以后裴家人多了, 要由归公子掌家, 您要努力才是。”

    成婚好麻烦啊,陈引玉感觉自己上当了。

    他不情不愿地说:“我哪里会管钱呀?”

    “正是不会, 才要学啊。公子您现在做主君了, 不能再像当公子时一样了。”小碗好声好气地给他分析:“别人家的主君都是要管家的。再说,钱在我们自己手里,才安心啊。”

    若将所有的钱都放在女人手里, 谁知道她们会花到哪里去呢!

    陈引玉慢吞吞地回答他:“我觉得……钱若是在我手上,才应该不安心。”

    在陈府的时候,姨母发给他的零花钱不是给含章表哥保管, 就是小碗替他收着。

    小碗顿时无言以对。

    他知道光靠自己是说服不了公子了。公子刚刚成婚,还没能转变观念,小碗索性抛开这个问题不谈,等过些日子请陈含章公子来,替他跟引玉公子说说。

    但他为了让陈引玉重视起来,给他讲了很多八卦。有关于妻主因为主君料理不好家事另纳侧侍的,还有大户人家的夫郎因为掌家不善被责罚。

    陈引玉听得心惊肉跳,等小碗离开去做别的事他还在回味。

    今日陈引玉得了一天清闲的日子,但他记住了小碗的话,晚上等裴令望回家的时候,他迎上来问她:“裴令望,咱们家的钱放在哪里啊?”

    裴令望被他问得一愣,不明所以地回答他:“在我这里。”

    除了每月必要的开支交给下人以外,其余的银钱都在裴令望自己身上。

    陈引玉不自在地动了动,觉得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十分无理,不好意思看她:“小碗说,当了主君就要学管家了,可我不会啊。你能不能,自己管钱啊?”

    他将小碗说给他的八卦学给裴令望听,一边讲还一边求认同:“……那家主君勤勤恳恳替她们家做了那么多事,结果只因为他算错账犯了一点点小错就罚他,你说是不是不太好?”

    原来是这么回事。裴令望有些想笑,但她忍住了,严肃地朝陈引玉点了点头:“你说得很对。”

    “不过小碗说得也没错,当了主君,确实要学着管家了。”裴令望对陈引玉说:“但是呢,也不要你像那家主君一样。只要稍微学一学就好了。我们可以请人来管这些事,只是我们不能被她们糊弄,对不对?”

    陈引玉不自觉地点头。裴令望笑了起来,摸了摸陈引玉的头发:“你说让我管钱,当然也好。其实我们家现在的钱,还不至于兴师动众如此。你慢慢地学,等你觉得可以了,我再交给你。”

    陈引玉顿时高兴起来:“好呀好呀!”

    裴令望随身带着的钱已经所剩无几,现在支撑日常开销的全靠三皇女信汇来的银票。

    但裴家家境殷实,朝廷还拨下抚恤金,银钱对裴令望来说只是一个数字。

    按照裴令望的想法,陈引玉不需要为这种小事烦忧。但陈引玉的小侍说得也有道理,日后陈引玉去了京城,做主君的若是连最基本的看账都不会,只会遭人耻笑。

    去京城还遥遥无期,还是让他多快活几日吧。

    她心想。

    陈引玉自顾自地高兴,忽然又想起什么,连忙问她:“那你可以给我零花钱吗?我在陈府的时候,每个月都有一两银子的月例钱的。”

    “可以啊。只是你现在已经不是公子了……”裴令望拉长声音,看陈引玉眼巴巴的样子,觉得逗他特别好玩:“每个月我给你十两银子吧。”

    “真的呀!”陈引玉双没出息地眼冒放光。

    天啊,他发财了!

    成婚果然还是很好玩的。

    “真的。你喜欢什么,就买回来。”裴令望笑吟吟地看着他:“只是,不要去赌钱。”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会乱花的。”陈引玉点头又摇头,晃得脑袋晕:“我只想买些东西给含章表哥送去,他要跟杨贞去通州城了。下次再见到他,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通州城?”裴令望略一思索:“是准备八月的秋闱吗?”

    “是,他说杨贞要提前去准备考试。”陈引玉比比划划地回答裴令望。

    “我知道了。你平日里若是有空,就去看看他吧。或者把他邀到家里玩,也可以。”裴令望知道思念亲人的滋味,她不想让陈引玉留遗憾。

    陈引玉喜滋滋地应了。他什么都没有,就是有时间。

    他出门去找小碗,盘算着要给含章表哥买什么。

    裴令望独自坐在房里,对着烛火出神。

    她今日冷静下来,没想到自己竟然在没有见到证据的情况下就相信了将星的话。

    但她还是想要赌一把。

    万一呢,万一她还活着呢?

    裴令望站起身,透过窗子看向黑夜中的绵绵群山。

    无论二姐是死是活,都不影响裴令望去探求真相。毕竟大姐实实在在地被人暗算含冤而死。

    她,要讨一个公道。

    ——

    六月的夜没有一丝风,群山寂静无声。有巡山的队伍提灯巡逻,山路像往常一样无人。

    树叶轻微颤动,领队的队长皱着眉看去,是队中的兵将擦过叶子发出的响动。

    她收回视线,扬声对昏昏欲睡的队员们喊道:“打起精神来!马上就回去了。”

    队里响起稀稀拉拉的应和声。

    前些日子乌军那帮杂碎才被吓跑,她们怎么还敢来?裴小将却不许她们放松警惕,连巡山的人手都增加了,当然时间也延长了。

    队长也是,不允许她们放松,连谈笑都不行。

    真是草木皆兵。有队员心中腹诽。

    等这支巡山的队伍消失在道路的尽头,几个蒙面身穿潜行衣的人悄然出现,眼中带着明晃晃的嘲弄。

    她们操着与大梁不同的口音,低声互通消息。

    “回去禀报耶律将军,青山县,可攻。”

    第30章 打架 县城的街道上,总有官兵匆匆……

    县城的街道上, 总有官兵匆匆经过,这样的场景在从前是没有的。

    有目睹的百姓在包子铺前买包子,忍不住和周围的人闲聊起来。

    “说是玄凤军的前将领叛逃, 躲在咱们青山县里。”

    “大梁真是白养这种人了,希望能快快将她抓起来!”

    “不过, 最近也不只是朝廷的官兵多。”其中一个人拿到了热气腾腾的包子,也没急着离开:“边防军新来的裴小将,招募了许多民兵, 还定了军法,以五人为一伍上街巡查。”

    她家中有姐妹应召前去, 因此知道得很清楚。

    “听不懂。不过这个新来的还挺管事的,城里治安都好了不少。”

    “是啊是啊,之前陈主簿家闹出那么大事,我家那口子好几天都不敢出门。现在

    官兵多了也放心了。”

    其他人听见她说的话,纷纷讨论起来。

    陈引玉穿着一身明黄的衣衫,像一簇俏生生的迎春花, 立在旁边等着小碗替他买包子。小碗要他站在他能看到的位置, 因此他就站在附近, 津津有味地听着百姓的闲言碎语。

    虽然他不知道裴令望具体做了什么,但他知道裴令望一定做了对百姓好的事。因此听着百姓的话, 心中也与有荣焉, 恨不得上前加入她们的讨论,告诉她们所议论的人正是他的妻主。

    小碗捧着包子回来,递给陈引玉:“公子, 我们现在去哪里?”

    “给含章表哥买东西,我已经想好买什么了。”陈引玉啊呜一口咬下包子,看向小碗:“你带钱出来了吧?”

    “带着呢, 公子放心吧。”小碗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荷包,确认钱在里面。他很少有机会带这样多的银钱出门过,因此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陈引玉用丝帕擦了擦手,带着小碗买了要送给陈含章的东西以后,就前往离县衙最近的茶楼,请含章表哥前来。

    陈含章处理完家事,带着秋枫赶来,以为陈引玉有什么大事要对他说。结果他刚走进房间里,陈引玉就蹦到他身前,献宝一样拿出一本书交给他:“含章表哥,你快看这是什么!”

    陈含章怕他摔着,先扶住陈引玉,然后才看向他手中的书本,只是一扫过去就有些怔愣。

    陈引玉拿着的,竟然是一本医书。

    陈含章小心翼翼地接过,疑惑地看着他:“你从哪里弄来的?”

    “裴……我妻主给我的零花钱,我想你就要去通州城了,想给你带点东西放在身边。”陈引玉笑嘻嘻地看着含章表哥:“你喜不喜欢呀?”

    陈含章抚着医术的边角,眼睛有些发热,轻声说:“嗯,我很喜欢。谢谢玉儿。”

    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过医书了。现在陈含章每日最常看的东西,就是杨家的账册。吴氏渐渐放权给他,杨家大大小小的事都要由他过问,全家上下都在盯着他的错处,他实在抽不出时间,也没有精力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当然这种事,就不必与引玉表弟说了。陈含章收好书册,笑得很温柔:“你能想着表哥,表哥就很开心了。下次留着钱,给自己买些好吃的。”书籍纸张最是昂贵,想来他这次买书也花了不少钱。

    “我现在可有钱了!”陈引玉得意地将裴令望告诉他的话说给含章表哥听。陈含章忍不住笑了,但又正色起来跟他说:“她对你好,但你也不要乱花钱。”

    “我不会乱花钱的,你们怎么都这么说我。”陈引玉鼓了鼓脸颊,有些不满。

    小碗趁机向含章公子告状,将引玉公子不愿学管家的事跟他说了。陈引玉没什么威慑力地瞪向小碗,陈含章温声对陈引玉说:“现在家里你可以做主,所以你不在意这些事。但其实,能掌控权力是很好的事情。”陈含章眉眼间带着些许怅然:“以后你就知道了。当然,玉儿若是一直体会不到,那也很好。”

    说明没有受苦,被保护得很好。

    陈引玉没太听懂,但他察觉出来含章表哥没有逼迫他学习的意思,顿时高兴起来,忙转移话题到别处。

    今日目的已经达到,陈含章和陈引玉随意聊了一会儿,就起身离开了。

    陈引玉和小碗将陈含章送下去,却迎面碰上了不想看到的人。

    魏西亭被同伴碰了碰,抬头看到了陈引玉,瞬间皱起眉来。上次花灯的事情,他不仅在陈引玉面前自取其辱,还被沈冰蝉回去告状,害得他被兄长责骂,还被母亲禁足了几日。

    魏西亭攥紧了手帕,似笑非笑地跟陈含章打招呼:“杨家主君今日怎么有空出门?”

    陈引玉下意识躲到陈含章身后,移开视线不看魏西亭。

    陈含章礼貌疏离地答了他的话:“多谢魏公子惦念我,我今日出来和表弟聚聚而已。”

    魏西亭笑了笑,说的话却带着刺:“是该出来聚聚,否则总在家里对着怀孕的侧侍,看着也心烦。”

    他对陈引玉不满,对陈含章也有气。当初他想跟陈含章做朋友,但陈含章清高得很,给他下帖子他也推拒,魏西亭索性放弃和他交好。他本以为陈含章聪明机灵,结果从他嫁进杨家做的事,他也是个傻的。

    杨贞不过一个秀才而已,就值得陈含章这样巴巴地贴上去,连反抗都不敢。侧室背着他先有了孩子,他连闹都没闹就接受了,显得他陈含章也跟着跌份。

    陈含章冷下脸,淡淡地开口回他:“杨家的家事,倒不劳魏公子操心了。魏公子毕竟还未出阁,也要为自己的名声着想着些,说这些事总归不太好。”

    魏西亭被他说得羞恼,口不择言:“你说名声,你做的窝囊事儿,就是影响了我们未出阁公子的名声!堂堂一个主君,竟然连侧侍有孕也管不得,还被侧室蹬鼻子上脸闹着要随家主出城!”

    “我们这些名声不如你的未出阁公子,以后是不是也该学着你大度容人,没成婚就允许妻主纳侍?是不是被人嘲不会下蛋的公鸡也要沉默认下?!”

    陈含章皱起眉,他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位魏县令家的公子,对他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他本不欲理会,却听见引玉表弟在他身后喊了一声:“不许你这么说含章表哥!”

    一道明黄的身影冲出来,猛地推了魏西亭一把。魏西亭本就对陈引玉存了怨念,猝不及防被陈引玉推了一把摔倒在地。他顿时失了理智,爬起来和陈引玉扭打在一起。

    和魏西亭一起的同伴惊叫躲开,陈含章皱起眉让小侍把人拉开

    两位公子就这样当街打起来,实在是太不好看了。

    秋枫经历的事多,熟练地上前拉人。小碗自知帮不上忙,懊恼又生气,低声对陈含章说了前些日子做花灯时的恩怨。

    陈含章了然,怪不得他与魏公子无冤无仇他会对他有敌意,原来是因为和引玉表弟结怨。

    他听着小碗说起陈引玉抱着残破的花灯躲在角落,胸中燃烧起怒意来。

    怎么能这样欺负人!

    就算是县令的儿子,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