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验身 “你去验验那沈京墨可还是完璧之……
陈君迁说完就转身朝床的方向走去,连看都没看沈京墨一眼。
沈京墨坐在桌上,目光随着他移动,也不急着下去,只是暗暗好笑。
她倒要看看他能演到何时。
然而陈君迁还真就走到床前,背对着她躺了下去。营房里的床很窄,他那么大的个子躺下去,几乎就把整张床都占满了,一点儿地方也没给她留。
沈京墨傻了眼,急忙从桌上跳下去,小跑到床前。
他还是一动不动。
她去戳他的腰,戳一下,他就往里挪几寸,要是不戳他,他就躺着装睡,可要是接连戳几下,他还要生气似的来拍她的手。
“大人怎么还像小孩儿一样闹脾气啊?”
陈君迁还是没有动弹,似乎还很轻很轻地哼了一声,沈京墨没有听清。
不过好在她瘦,就算只留出一点点地方,也够她睡了。
她干脆把鞋子一脱,也躺了下去,和他背靠着背。
她是真累了,昨天守夜没法睡,今天白天想补觉来着,可郡守府一宴请,她只好盛装赶来,一路舟车劳顿不说,还被他缠着盘问了那么半天,早就想睡了。
虽说卫府的床不怎么舒服,但困成这样,她也没力气挑剔,刚一挨着枕头,人就快睡着了。
陈君迁躺了半天,身后都没动静。
他又等了一等,不甘心地转过身去,就瞧见沈京墨静静躺在床边,两手枕在耳下,心安理得地睡了。
陈君迁一顿,险些无可奈何地笑出来。
她倒真能睡得着。
他又盯了她几眼,她却睡得更熟了。
陈君迁舔舔后槽牙,重重出了一口气,接着一把抓住沈京墨的手臂将她压平在床上,不由分说地吻了下去!
沈京墨本来都快睡着了,被他突然袭击,吓得猛然清醒过来,双手紧紧攥住他肩头的衣裳往后推,却根本撼动不了他分毫。
陈君迁的吻明显带着报复的味道,不但用力碾着她的唇,还恨不得将她口中全部的空气都夺走,直到沈京墨双眼泛起水光,连气都要喘不过来,呜呜咽咽地拍打他的胳膊,他才肯松开她的唇。
她大口地喘息起来,半晌才有力气和他说话:“大人不是说今天不让我亲吗?”
“不让你亲你就真不亲,那不只能我来亲你了?”
他说完又要来亲她。
沈京墨还没倒过气来,哪敢再让他亲,忙把脸扭到一边去:“大人可真难伺候!”
陈君迁捏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脸转过来:“一天一夜没亲,我已经很克制了。”
先前两人没说开,她总误会他喜欢别人,他也不敢说明,只能收敛着来,如今她都知道他的心意了,那他哪还能忍得住?
见沈京墨还要躲,他双手捧住她的脸不让她挪动,紧接着就又亲了下去。
沈京墨实在挣不脱,就只好随他去了。
等他亲够了,沈京墨晕乎乎地靠在他怀里,累得快要睡过去了。
陈君迁却兴奋地睡不着,抱着她一边轻拍她的背,一边小声和她说话。
“刚刚在孟府,我见到唐县令了,他说年前伤了你的那个小贼被抓住了,还牵出了一群同伙,明天回家前,想请你去县衙认一认。”
沈京墨糊里糊涂地想了半天:“我没看清他的脸。”
“身形呢?”
“勉强能认出来吧。”
“那就去看一眼。”
“好,”沈京墨答应过后,顿了顿,“如果那个贼就是去村里偷鸡的人,年后我就不随大人来郡里了。”
“为什么?”
“贼人都被抓住了,村里没有危险,我在家中住挺好的。”
陈君迁没有反驳,抚弄她长发的手微微一顿,过了一会儿,轻声应她“好”。
说完,沈京墨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很快睡了过去。
黑暗中,陈君迁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
他其实还是放心不下她。
年后,爹和川柏就要常常进山采药,留她一人在家。
就算那晚的小贼被抓住了,也难保不会有第二拨、第三拨贼,毕竟南方的永寿郡、万寿郡还在打仗,仗打得越久,北逃的流民就越多。
那么多人,总得想办法填饱肚子,不管路过的是大镇还是小村,只要饿了就会去偷东西,谁也不能保证村里之后就安全了。
但他担心的还不只是流民,还有南羌的狼兵。
刚才在席上他问过翁逢春,说并未在其他地方发现疑似狼兵的踪迹,可问他具体派了多少人去了哪些地方探查,他却笑着打岔,和孟沧喝起酒来了。
也许是他杞人忧天,但在彻底排除狼兵入境的可能之前,他实在没办法放下心来。
夜色渐浅,陈君迁望着慢慢变亮的天色,觉得年后无论如何也要召集他的兵操练起来了。
次日。
千里之外的上京城中仍是一派喜气洋洋的节日气氛,皇宫之中,却是一片愁云惨雾。
大年初二,本该是百官放值休沐、与家人共度年节的日子,此刻他们却聚集在议事的金銮宝殿上,听着景帝震怒的声音瑟瑟发抖。
景帝不到不惑之年,却因连年纵欲,显得有些发虚。
在此之前,他已有数月不曾上朝,平日里百官的奏折全都交由尚书左仆射傅升代为批阅,只有傅升无法做主的大事,才会请奏于他。
除了傅升,朝上众臣已有许久未曾见过皇帝了,就连昨天的宫宴,景帝也只是简短地露了个脸,就回后宫与今年新选来的妃子寻欢作乐去了。
因此,当众臣一大早就被内侍喊来上朝议事,他们便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
朝上无人敢发出声音。
景帝一双阴沉的眼缓缓扫过众人身上。
许久,景帝道:“今日万寿郡来报,南羌不知从何处纠集三十万大军,兵临城下,万寿郡守拼死守城,却不想城内暴民四起,斩下郡守首级,开城放南羌大军入关。他们这是要反啊!”
景帝说着狠狠一拍龙椅,惊得众臣猛地一抖。
“朕与傅卿商议过后,才发现我朝将领都在边关作战,镇压暴民、退敌南羌,竟无人可用!真是荒唐!荒唐!”
众臣纷纷跪下:“请陛下息怒!”
景帝眯缝着眼,顿了顿,并未让朝臣们平身,阴恻恻地问道:“依众爱卿看,朕该派谁前去平叛啊?”
“这……”
谁人不知南羌的狼兵有多凶残,那可是饿极了连人都会生吃的主!倘若只需对付暴民倒还好说,可谁听不出此去首要面对的,是南羌的三十万大军啊!
连长期驻守边关的万寿郡官吏都对付不了,他们这些常年在京养尊处优的,去了不就是给狼兵送口粮?
众臣面面相觑,谁也不敢领这要掉脑袋的差事。
景帝也不言语,继续看着满朝文武,看那架势,今日若是得不到一个答复,就要和他们耗到底。
金銮殿上沉默了很久很久。
直到众人的腿都跪到快要断了,腰也直不起来了,人群最末,突然传来一道清越的声音:“陛下,臣愿领兵,镇压暴民,击退南羌,收复万寿郡。”
景帝与众臣纷纷回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跪在人群最前面的傅升却在听到那声音后,整个人如遭雷击,浑身僵硬地跪伏在地,迟迟没有转头。
众臣最末,主动请缨的年轻人长身玉立,脸上的神情分外坚定。
景帝眯了眯眼睛:“驸马新婚燕尔,不宜出征。朕今日若是答应了你,明日,不,下朝后,玉城就要进宫来问朕的不是。”
傅修远却不愿放弃:“臣身为驸马,更该为陛下分忧,若此战得胜,公主亦会高兴。”
景帝不再说话了。
傅升见状,顾不得许多,颤巍巍地站起身来:“陛下,驸马不懂兵法,更从未上过战场,此举只是想博公主高兴。老臣担心他贸然领兵,会辜负陛下重托,还请陛下三思。”
不等景帝说什么,傅修远抢先开口:“陛下,臣自幼熟读兵书,习武亦不曾间断一日,只为有朝一日能为陛下分忧。臣恳请陛下,准臣出征!”
傅升:“陛下!”
景帝大手一挥:“傅卿,难得驸马有心,朕准他在后方指挥大军作战,不必上前线,你可以放心了。”
傅升心下一凉,却只能与傅修远一起跪地:“谢陛下。”
事情得以解决,景帝龙颜大悦:“好了,年还没过,众爱卿快快回家过年,退朝吧。”
说完,景帝心情大好地离开了金銮殿,回去与昨晚那名丰腴多姿的妃子继续温存去了。
众臣退去。
傅升此时才回头看向已经转身离去的傅修远。
大臣里,有人看见了傅大人凝重的表情,提醒傅修远。
傅修远却充耳不闻,连看也不曾看傅升一眼,快步走开了。
宫里的消息传得飞快,傅修远刚一回到公主府,就被一道娇蛮女声喝住了。
“傅修远!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本宫,非要去那鬼地方送死?!”
傅修远站在廊亭中,狠狠皱了皱眉。
那女子一路快步走到他面前,一身宝石翡翠奢华无比,更衬得那张娇艳的脸华贵非凡。
这便是玉城公主,景帝最最疼爱的女儿。
傅修远垂着眼没有看玉城公主,声音淡淡:“为陛下分忧,是为人臣子的本分。”
玉城公主冷笑一声:“为父皇分忧?傅修远,你真当我不知道,你想往南去,不就是为了途径长寿郡,去见你那老相好吗!”
一听这话,傅修远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全然不似往日温文尔雅的傅氏长公子会有的神情。
但他很快将那一闪而过的情绪掩饰妥帖,任凭玉城如何言语相激,都永远是一副冷淡的模样。
“这等难听之词,不该从尊贵的公主口中说出来。公主可以不信臣的报国之心,但请公主不要挡臣的路。臣还要准备出征,恕不奉陪。”
说完,傅修远转身离去。
“你站住!傅修远!”
玉城公主恨恨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双拳紧握。
许久,她招来一个丫鬟:“回宫一趟,把钱嬷嬷请来。”
公主虽已出降,但还是可以随时进宫。丫鬟拿着玉城公主的令牌,很快将钱嬷嬷请到了公主府。
华丽的暖阁中,天底下最尊贵的公主正靠在美人榻上小憩。
钱嬷嬷走进来,恭敬跪地:“老奴叩见公主。”
“起来吧。”玉城美目半张,对着丫鬟们使了个眼色,丫鬟们便退了出去,关起门来。
钱嬷嬷小心翼翼地站起身,生怕惹到公主不快。
玉城上下打量了钱嬷嬷一番:“听说嬷嬷在宫中专门为秀女验身,二十几年从无错漏,可见经验颇丰。”
“谢公主夸奖。”
“本宫今日召你来,是有个差事要交给你。”
“公主请吩咐。”
“长寿郡卫府,有个姓陈的果毅都尉,你去帮本宫验验,他那娘子,可还是完璧之身。若不是,回来报知本宫即可。若是,便将人给本宫带回来,本宫要亲自处置这个欺君罔上的罪人。”
第62章 大年初二夜 “你的生辰也快到了吧?”……
入夜,公主府的青云阁中灯火通明。
傅修远沐浴过后,坐在案前读着万寿郡发来的塘报。
南羌人凶悍野蛮,好战嗜杀,所经之处犹如蝗群过境。如今最南端的万寿郡已然沦陷,万寿郡守被杀前连发的十八封塘报,都已在他手中,南羌人在万寿郡所做的恶,他也全部记在了心里。
白天在金銮殿上,父亲说他从未上过战场,恐辜负景帝的期望。这话没错。他的确学习过兵法,论身手亦不差,但仅凭这些,想要指挥懈怠松散的大越军队击退连年征战的狼兵,还远远不够。
可是当景帝连声质问谁可当此重任时,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敢站出来!他跪在人群最末,冷眼看过那些人一个个被狼兵的凶名吓软了腿,只觉得荒唐又可怜。
食万民俸禄,为万民做事,这是父亲自幼对他的教导。纵使他们父子二人如今生了嫌隙,可这些话他没有忘。
既然没人愿意站出来,那就让他去好了。
更何况他今日还有一个意外之喜——景帝特意准他在后方指挥,而万寿郡已沦陷,其后的永寿郡也时常被狼兵骚扰,他若真要坐镇后方,那一定是在长寿郡。
长寿郡……
他沉静的目光自塘报上移,落在面前的一方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甚至缺了一角的砚台上,片刻后,几不可察地扬起了嘴角。
傅修远盯着砚台出神,以至于有人推开青云阁的门,一路走到他身后,他都丝毫没有察觉。
直到一双柔荑从背后环上他的腰,氤氲着潮热水汽的身子贴上他后背,如火红唇在他耳边轻声呵气:“驸马……”
傅修远倏然回神,猛地起身退后一步,周身写满戒备,就连脸上的嫌恶竟也一时忘了掩饰。
玉城公主身子一晃,嘤咛一声又要栽进他怀里。
傅修远强忍不悦,在公主柔软的身子再次靠近前,双手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扶稳,随即立刻放开了手,垂眼不看她,只语气淡淡地叮嘱她:“公主小心。”
眼看投怀送抱不成,玉城公主脸上多了几分愠色。
她有倾城之姿,更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想要做她驸马的男子不知凡几!若是换作旁人,定然巴不得被她呼来挥去,生怕伺候不周。
唯独这个傅修远,竟唯恐避她不及!
可她偏生就是心悦他,他越是对她不冷不热,她越要将他驯服。
玉城美目微眯,片刻之后,换上了一副温柔小意的模样,柔声唤他:“驸马,天色已晚,夜里又冷,何不早些就寝?”
她刚刚洗过花瓣浴,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温热的花香,寒冷刺骨的正月夜,她却只穿了一身薄巧的纱衣,烛光一照,几近透明。
傅修远只瞥了一眼就又收回了视线:“公主金尊玉贵,如此穿着甚是不妥。既觉天寒,便早些回去歇息吧。”
说罢,不待玉城公主开口,傅修远对门外唤道:“妙意!送公主回寝殿。”
妙意是玉城的大丫鬟,此刻正在青云阁外守着,听见驸马的召见,却不敢开门,低声问:“公主可要回……”
“不回!”公主一声怒喝,妙意赶忙站了回去,闭起嘴来不再多话。
玉城怒视傅修远,指着案上的塘报冷笑:“傅修远,你装什么贤臣,装什么一心为公!本宫是公主,你是驸马,你最大的职责就是伺候好我!可你呢?本宫出降至今,你可曾踏进过本宫的寝殿一步!若非本宫袒护,你,还有你们傅家,早都为此掉脑袋了!今夜本宫这般自降身份来见你,你竟还敢如此托大,真当本宫舍不得杀你!”
傅修远听着玉城的控诉,眼也未眨,直到她发泄完怒火,他的语气仍未有一丝波动:“公主若是说完了,臣还有塘报要看。”
“你!”玉城气结,贝齿紧咬地瞪视着他,旋即却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嗤笑一声,“好,傅修远,你好得很!你不就是还惦记着那位沈妹妹吗?”
傅修远蓦地抬眸。
看见他的反应,玉城更觉寒心:“提到沈京墨你才肯看我?想不到,薄情寡性的傅氏长公子,竟还是个痴情种。”
“公主对臣不满,不必牵连旁人。沈小姐已经嫁人,还请公主慎言,莫要毁人清誉。”
“说了这么多,就是没否认你还想着她。不过你也用不着为了见她一面去长寿郡,说不定过几日,你就能在上京见到她了。”
傅修远墨眉微蹙:“公主这是何意?”
他还是第一次对她的话感兴趣。
玉城轻笑一声,原本气急败坏的神色早已不见,气定神闲地缓缓走到案边,捏起一支笔来,在那方缺角的砚台中蘸了蘸,接着将笔倒过来,看着墨汁从饱满的笔尖慢慢淌下来。
她转过身,笔尖如一把尖刀,又快又准地扎在傅修远胸口,顺势一拧,将毛都转成了一个圆。
墨迹四散,把他那身雪白的袍子浸染成黑。
玉城笑着踮起脚尖,贴近他的脸。
“驸马对沈小姐的情谊,本宫甚是感动,只是不知沈小姐是否也是这般,对驸马念念不忘。所以,本宫便想了个法子,既能满足本宫的好奇之心,也让驸马安心。”
案上烛火闪动,玉城娇媚的脸有一半陷入阴影,平添几分狞色。
“算起来,她嫁人也快一年了。本宫派了宫里最善验身的嬷嬷去,看她可有为长公子,守、身、如、玉。”
玉城说罢,满脸笑意地与他对视:“至多半月,嬷嬷就该到了。长公子,且耐心等待好消息吧。”
傅修远的眉尖又是一拧。
玉城此举究竟是何意,他不必细想也明白:倘若沈京墨已与郎君圆房,说明她已放下自己,他应该死心;倘若她仍是完璧,说明她还惦念着他,玉城便可以此为由,说她嫁人只是为避沈家的灾祸,是欺君的大罪,借机将她除去。
不管如何,玉城都乐见其结果。
傅修远心中波澜叠起,一时没有说话。
玉城却已将他细微的表情变化全都看在眼里,冷笑一声,将笔往案上一摔,转身离去。
走出几步,身后的傅修远突然笑了。
那笑声清朗悦耳,玉城不由得停住脚步回身看他:“驸马怕不是太过担心,急傻了?”
傅修远仍站在原地,看也未看她:“公主贵人多忘事,不记得当初与我父亲合谋,仿照我的笔迹写给沈小姐的那封信了。”
玉城一愣:“你知道?”
傅修远继续道:“若没有那封信,公主也许真的能将沈小姐押解回京。但那封信一出,沈小姐定恨急了臣,自然不会再有所留恋。最终,沈小姐会好好待在长寿郡,臣也会在长寿郡驻扎。让公主失望了。”
他的话说完,玉城不由得心中一沉。
傅修远所言不无可能,若真如此,她为了嫁给他所做的一切,岂不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慌张瞬间笼罩在玉城心头,她眼眸颤颤盯着傅修远,仿佛已经看见他与沈京墨私会的画面。
不,她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的。
“傅修远,你别忘了,你身边可有不少本宫的人,你敢背叛本宫,本宫当场杀了你!”
傅修远不以为意:“那公主可得盯紧了,最好连眼也别眨。”
“你!”玉城气得发笑,颤抖着指着傅修远,“你想躲开本宫与那贱人私会,本宫偏不让你如意!此次出征,本宫随军!”
“陛下不会答应。”
“是么?那我们走着瞧。本宫想做的事,还从没有做不成的!”
玉城愤怒地说完,转身摔门而去。
傅修远又站了片刻,转头往案上看去。
那支笔被玉城公主甩在了塘报上,墨迹飞溅,有些字迹都看不清了。
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墨染的衣衫,唤小厮送了一身干净的来。
更衣后,傅修远独自坐在总算清净了的青云阁中,换了一支笔,在纸上写下“公主、随军”四字,随即又将纸张放到火烛上点燃。
火苗将纸上的字尽数吞噬,傅修远看着最终剩下的那一捧灰,幽邃的墨眸晦暗不明。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葡萄村中,沈京墨洗漱过后,早早上了床。
今天白天下了场冬雨,到了夜里温度更显寒凉,被窝里也是冷冰冰的。沈京墨蜷缩成一团,把被角都掖得严严实实,还是觉得阴冷的寒气直往骨子里钻。
她冷得睡不着,两只手来回搓着胳膊和腿。
不大一会儿,陈君迁洗漱完,熄灯上床,听见她被窝里传来的窸窣细响,他想也没想,敞开被子把她连人带被一起捞进了怀里,一只手探进她的被子,她把拉到自己胸前。
两个人同时盖着两层被子,中间只隔着两层中衣。
不论天气如何,陈君迁身上总如火般暖和。若是夏天,沈京墨肯定不会让他近身,但眼下他却是这屋里最大的热源。
沈京墨也不跟他客气,转过身来与他脸对脸,整个人直往他怀里钻,连冰凉的脚也紧贴住他的腿取暖。
陈君迁巴不得她靠得再近些,把她背后的被子掖好,一只手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哄她睡觉。
沈京墨的身子逐渐暖和过来,困意也随之而来。她推了推陈君迁,示意他别抱那么紧,让她好好睡觉。
陈君迁一时没明白,她只好更用力去推:“我要睡了,大人松开些,好热。”
陈君迁一扁嘴:“暖完了就要把我推开,沈大小姐好狠的心。”
他做出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非但没松手,还把她抱得更紧了些:“后半夜更冷,还是抱紧点好。”
沈京墨挣扎不过,只好无奈地笑了笑,窝在他怀里睡。
还没安静片刻,陈君迁突然想起来什么,问她:“你生辰快到了吧,我记得是冬天,比今天还冷。”
“嗯,正月十七,”沈京墨从他怀里抬起脸来,笑嘻嘻问他,“大人要给我准备什么礼物呀?”
陈君迁故作为难:“要不……也让你破次例?我大方,你随便亲,亲哪儿都行。”
沈京墨抬手在他胸口一捶:“我的生辰,为何要奖励你?”
陈君迁假装受伤地捂住胸口:“我这皮肤现在保养得跟剥了皮的煮鸡蛋似的,不知道有多好亲。”
沈京墨忍笑:“谁稀罕了!”说完就要转过身去不再听他胡说。
陈君迁“嘿嘿”一笑,赶紧搂紧了她不让跑,还在她额头亲了一口,认真道:“这是我陪你过的第一个生辰,肯定会好好准备礼物的。你生辰那天刚好我休沐,想去哪儿做什么我都陪你,你慢慢想。”
第63章 通风报信 “我是来加入这个家的!”……
正月十六。
时近傍晚,长寿郡的北城门外,孟沧带着徐姨娘与一众府中下人,恭恭敬敬地站在冬日的凉风中,翘首眺望自北而来的车马。
徐姨娘今年虽已年过三十,却风韵犹存,平日里更是精心保养,只要外出,必戴帷帽遮挡风霜。
可今日孟沧说要来迎接宫里来的贵人,遮挡面孔甚是失礼,她只好不情不愿地将帷帽摘下,迎着风站在没有遮挡的城楼下,任凭风沙吹得她脸生疼。
他们已经等了足足两个时辰,贵人还没到。徐姨娘暗暗斜了孟沧一眼,心中腹诽:大夫人可真是聪明,知道这接待贵客的活儿不好干,早早称病告了假,害她出面来受这份罪。
“老爷,贵人的车马何时才能到呀?要不,派个人往前去迎一迎?要是还早,您就先回城里去歇歇脚,让下人在这儿守着不就行了。”
孟沧早就站累了,可听徐氏这样说,还是扶了扶自己的老腰,苦着脸:“再等等吧,应该快了。”
徐氏瘪嘴:“今日来的究竟是何人,难不成是哪宫的主子?”可是宫里的贵人不在上京那宝地待着,来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做什么?
“消息里说是宫里的嬷嬷,奉公主之命到咱长寿郡办事。公主身边的人,怠慢不得。听说这位嬷嬷爱喝酒,不过我一个大男人,陪嬷嬷喝酒不合适,你切记和她搞好关系,到时再带盈盈到嬷嬷面前露露脸,兴许对她以后有好处。”
提起这事徐氏就伤心:“盈盈都一门心思要嫁给那个陈君迁了,还能有什么以后啊。”
孟沧瞪她一眼:“没定下来的事儿……”
话未说完,身后的管家上前一步小声提醒:“老爷,来了。”
两人不说话了,换上一副得体又恭敬的笑容,看着十几个侍卫护送着一驾马车风尘仆仆而来,到城门之下停住。
孟沧上前说了一番恭迎贵客的场面话。
这些话钱嬷嬷在宫里常听,但那都是别人说给主子们的,今儿还是头一回有人这样恭维她。
看来这孟沧是个妙人。长寿郡是个好地方,她好不容易出宫一趟,可得好好享受一番,否则回了宫里去,又要过那人下人的鬼日子。
钱嬷嬷听完孟沧的话,笑得合不拢嘴,对着他也是一番恭维,却对自己前来的目的只字不提,反而说:“听说长寿郡遍地美酒,不知今日有没有这个口福提主子们尝上一尝。”
孟沧哪能听不懂钱嬷嬷的意思,当即请车马入城:“府上早已备了好酒好菜,嬷嬷远道而来一路辛苦,若有招待不周之处,嬷嬷尽管指出,下官定竭尽全力让嬷嬷满意。”
客套话说完,钱嬷嬷满意地放下帘子,跟着孟沧一行浩浩荡荡进了城,往孟府而去。
等到了孟府,天都快黑了。
孟府之中张灯结彩,竟比过年那几日还要热闹。
孟沧和徐氏将钱嬷嬷请至前厅,酒过三巡,孟沧给徐氏递了个眼色,随即称自己不胜酒力,让徐氏继续款待钱嬷嬷。
钱嬷嬷还没喝尽兴,也不在意孟沧去哪。
她是个嗜酒如命的主,只是以往在宫中当差,不敢喝酒,怕误了事。但此番离京没有主子,她就是最大的主子,好不容易得了机会,自然要敞开了喝个痛快才行。
徐氏酒量一般,喝着喝着就有些头晕目眩。趁着自己还没彻底醉倒过去,她赶紧命人把孟盈盈找来,好在嬷嬷面前露个脸。
孟盈盈对宫里的贵人没兴趣,本不打算过去,可传话的下人说徐氏喝醉了,怕出事,她担心娘亲的身子,这才慌忙跑了过去。
徐氏见着她,一把将她拉了过去,借着最后一丝清明,小声叮嘱她一定要陪好钱嬷嬷,若她肯回去在贵人们面前美言几句,兴许她就能在上京觅得个好夫婿,她们母女在孟府的日子也会更好过。
“娘,我心里有人了……”孟盈盈话没说完,徐氏就一头栽倒在了她身上。
孟盈盈无奈,只好让人把徐氏带回去歇息。
再看钱嬷嬷,此时仍一杯接一杯喝个不停,但那张老脸早已变得通红,眼睛也不复清醒,看样子快要醉过去了。
孟盈盈只好接着给她敬酒,心里默默祈祷她快些醉晕过去才好。
谁成想,钱嬷嬷喝醉之后,反倒想起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一边往嘴里倒酒,一边吐字模糊地问孟盈盈:“你们长寿郡、卫府,有个都尉,姓陈,是不是?”
孟盈盈本对这个酒鬼老太甚是反感,可一听到陈君迁的名字,她顿时来了精神:“是。嬷嬷问这个做什么?”
钱嬷嬷醉醺醺地笑:“他娘子,是不是得罪了玉城公主?要不,怎么让我来,验她的身呢……”
孟盈盈一怔:钱嬷嬷来长寿郡的目的是验沈京墨的身?为什么?她不是已经嫁给陈君迁大半年了么,还验什么身?她又不可能再进宫选秀。
如果不是为了选秀,为何还要派一名验身的嬷嬷不远千里来验她?
孟盈盈想不通,但直觉告诉她,这事肯定不简单。
她心里好奇,小心翼翼地询问钱嬷嬷原因。
钱嬷嬷打了个酒嗝:“怀疑她没和她男人圆房呗,谁让她以前和傅……”
钱嬷嬷说到一半,突然不说了。
孟盈盈还在等着下文。
钱嬷嬷险些被自己吓清醒——沈京墨和傅修远的过往虽然很多人都知道,但如今傅修远已经成了驸马,再敢瞎传这些往事,万一让公主知道了,她有几条命都不够死的。
她只好装醉憨笑:“贵人的心思谁能猜得到,让做什么就做什么,问那么多干什么。”
孟盈盈却担忧起来:她先前托上京的朋友查沈京墨的出身时也听说过,她和傅修远关系不一般,再加上她是罪臣之女,获罪后才下嫁陈君迁……
她似乎明白了公主的目的,但又不完全理解。
想了一会儿,孟盈盈装作好奇地问钱嬷嬷:“嬷嬷,宫里那么多嬷嬷,公主却只派您来验身,可见您是众多嬷嬷里最厉害最擅长此事的!验身这事,我以前也听人说过,可是没见过。您可否给我讲一讲,具体要怎么验呀?”
她长得漂亮,加上年纪小,露出这副好奇又迷糊的表情来丝毫不显做作,反而可爱得紧。
钱嬷嬷看了她一眼,笑她:“还没及笄的小姑娘问这些个事儿,不嫌害臊。”
孟盈盈委屈:“就是好奇嘛。”
钱嬷嬷顿了顿,问她:“你知道那物长什么样?”
孟盈盈一愣:“哪物?”
钱嬷嬷哂笑一声:“黄毛丫头。”
孟盈盈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钱嬷嬷的意思,但见她没有不耐烦的意思,便又缠着她再给自己讲讲。
钱嬷嬷是个爱卖弄的,更何况孟盈盈先前把她捧得那么高,确实夸得她心里十分舒坦,见她当真好奇,就又与她说起来,只不过喝多了酒,说话不利索,用词也没那么讲究了。
“女人让没让男人碰过,走路姿势都不一样,我一眼就能瞧出来。要是有些会装的,看身子、再问上几句,照样看得出。”
见孟盈盈的表情愈发困惑,钱嬷嬷笑:“男人那东西个个不一样,大小、长短、粗细、颜色、是直是弯,要是女人成了亲却没圆房,肯定说不出自家男人那物长什么样。还有身上私密些的胎记伤疤痣,亲热时才能看得见。还有房事的滋味儿,只有圆了房才能说得出,有些男人中看不中用,外人看不出,只有他女人能知道。”
孟盈盈似懂非懂,却不忘一边赞叹钱嬷嬷真厉害,一边将这些话都记在了心里。
不过和她一个小丫头说这些没意思,钱嬷嬷说了几句就懒得再讲,又倒上一壶酒喝了起来。
孟盈盈就在旁边以水代酒。
又喝了足足两刻钟,钱嬷嬷总算醉倒了。
孟盈盈走过去推了推她,她连哼都没哼一声,看样子是彻底睡死过去了。
孟盈盈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招呼人来把钱嬷嬷扛到客房歇下。
叮嘱完这些,她看了看天色,派了个心腹丫鬟去卫府找陈君迁,就说有要事相商让他马上到孟府一趟。
丫鬟听话地跑了出去,过了许久才一脸匆忙地跑回来,说陈君迁明日休沐,今晚已经回家去了。
孟盈盈狠狠皱眉:“这可怎么办,明儿那老太婆醒了肯定会去找他的……”
思考片刻,孟盈盈一拍手掌,与丫鬟耳语:“晚上你去给钱嬷嬷送水,水里放些巴豆,让她明儿出不了屋子。我去永宁县一趟。”
丫鬟大惊失色,慌忙阻止她:“使不得啊小姐,那可是宫里来的人!再说这三更半夜你怎么能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万一出事了老爷会打死我的!”
孟盈盈却一瞪眼:“你敢暴露我先打死你。”
丫鬟委屈地扁起嘴,不敢说话了。
孟盈盈一推她胳膊:“行了,就这么说定了,要是明天我回来晚了,你给我拖住我爹和姨娘,不许让他们发现我出去过,听见没有?”
“知道了,小姐……”
孟盈盈说完,跑回屋里换了一身不易被人察觉的深色衣裳,从后院的马厩里牵出她的小马驹,在丫鬟的配合下偷偷溜出了孟府。
陈家。
明日是沈京墨生辰,陈大和陈川柏今日下午却有事要外出整整两天,所以临走之前就提前送了她礼物,唯独陈君迁,虽然早早赶了回来,但却什么都没表示,只说明天她就知道了。
沈京墨满怀期待地躺在床上,一个个猜测他准备的礼物究竟是什么。
“新衣裳?”
“不是。”
“嗯……荔枝糕?”
“这季节哪有荔枝。”
“那就是新话本?”
“我在你眼里这么无聊?一点新点子都没有。”
沈京墨扁了扁嘴,猜不出来了。
陈君迁笑着把她抱进怀里:“这么着急干什么,明儿不就知道了?”
沈京墨可怜兮兮地看他:“我心里好奇,总惦记着,睡不着。”
陈君迁看看她的表情,摇头:“美人计,没用,说了等明天就得等明天。”
沈京墨瞪他:“爱说不说!”说完就转过身要分两床被子睡。
陈君迁赶紧把人往回拽。
两个人在床上拔河,还未分出胜负,就听见院门被人敲响。
敲门声十分急促,陈君迁穿上外衣去开门,就看见孟盈盈喘着粗气站在门外。
“孟三小姐?”
孟盈盈见他开了门,牵着马就往院里走:“陈大哥,我有事找你。”
沈京墨听见孟盈盈的声音也走了出来,看见星夜孤身来访的孟盈盈,她不由得看了陈君迁一眼,神色隐隐露着不悦。
陈君迁只觉得头大:“孟三小姐偷跑出来,孟大人会担心的,还是尽早回去吧。”
孟盈盈看看陈君迁,又看看沈京墨:“我来是有正经事要说的。”
她能有什么正经事?陈君迁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沈京墨见状,只好把人请进了屋中,让陈君迁把她的马拴好再进来。
点上灯,孟盈盈坐在桌边,左右打量了一番他俩的屋子,心中暗自想到,陈大哥家的确穷了些,屋子还没她的净房宽敞,等她嫁过来,一定要在长寿郡买个宅子送给他。
沈京墨不知孟盈盈在想些什么,倒了水放到她面前。陈君迁也走了进来,夫妻两人在孟盈盈对面坐下,问她究竟有什么事。
孟盈盈把钱嬷嬷来验身的事讲了一遍,甚至连验身的法子,也说给了他两人听。
钱嬷嬷此人,沈京墨听说过,据传她为秀女验身二十多年从未出过差错,一双眼睛准得吓人。
她起初还为此倍感震惊与惶恐,可听着听着,脸色愈发红润起来。孟盈盈虽然不懂,但看她的表情,也后知后觉地猜到可能和行房之事有关,脸也忍不住红了起来。
陈君迁更是如坐针毡,却还是得保持冷静,直到孟盈盈说完,他才问:“孟三小姐为何要来通风报信?”
孟盈盈一愣:“我说的都是真的!”
陈君迁看了沈京墨一眼,迟疑片刻,道:“前不久孟大人劝我休妻,改娶孟三小姐。如果公主有心针对我娘子,对孟三小姐有利无害。”
沈京墨看了他一眼,但什么也没说。
孟盈盈急了:“那是我爹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我……我是喜欢陈大哥,但我没想让你休妻!我,我……”
她急得直跺脚:“我不是来拆散你们的,我、我只是想加入咱们这个家!”
此话一出,屋里彻底安静了。
沈京墨和陈君迁怔怔地看着孟盈盈,孟盈盈一脸红晕地看着他们两个。
沉默许久,陈君迁率先起身:“多谢孟三小姐抬爱,但是我已经和孟大人说过,此生不会另娶。天色已晚,路上不安全,孟三小姐先在我家暂住一宿,等到天亮就请回吧。”
说完,他去将西屋飞快地收拾一番,请孟盈盈过去。
孟盈盈依依不舍地看看沈京墨,又看看他,最后只好不情不愿地低着头去了西屋。
关门前,她对陈君迁道:“陈大哥,你信我,这件事我真的没有骗你。我不知道公主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但我觉得这事很奇怪。我真的没有骗你!”
陈君迁垂眼不看她,对她道过谢后,就关上了门。
回到新房,沈京墨还坐在桌边,见他回来,她问:“孟三小姐歇下了?”
“不知道,我把她送过去就走了。”
陈君迁说完,走回到她身边坐下。
两个人沉默着,回想着孟盈盈带来的消息。
“你觉得,公主这么做是为了什么?”陈君迁问。
沈京墨神色恹恹地摇头,原本因生辰而愉悦的心情荡然无存,眼中满是疲惫之色。
她在想,派钱嬷嬷来验身,究竟是玉城公主的意思,还是他也参与了其中。
他瞒着她早早成了公主的准驸马,给她写了那样绝情的一封信,对她家落难袖手旁观,如今娶了公主,还要这样羞辱她……
她到底哪里对不起他,他要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她?
她一个早已嫁人的女子,却被宫里派来的人验身,他想证明什么?想看她有没有为他守节,还是向公主表忠心,证明她与他早已陌路再无牵扯?
沈京墨突然觉得身心俱疲。
陈君迁默默看着她。
半晌,沈京墨忽地吹灭了灯。
陈君迁以为她困了,正要起身回床上,却被她按住肩头,转身跨坐到了他腿上。
他大惊:“干什么?”
沈京墨没有看他,垂着泛红的眼,徐徐贴了下来,将脸埋在他颈窝。
“孟三小姐这么晚跑来,想必没有说谎。不管他和公主的目的究竟为何,若被嬷嬷验出我仍是完璧之身,定会认为我们并非真夫妻。我一人欺君无所谓,可大人和家人也会被我连累……”
所以,嬷嬷到来之前,她必须和他圆房。
沈京墨没有把话说完,搂紧了他的脖子。
两滴温热的泪落在陈君迁颈窝。
他身子绷得笔直,许久,回手将她抱了起来,向床前走去。
沈京墨紧闭双眼,浑身紧张到颤抖不止。
这一日迟早会来的,她早晚要与他圆房,只是她没想过会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如此仓促,不为情爱,而是为了保命。
他将她温柔地放在了床上。
沈京墨咬紧了唇,对于接下去的事,她没有丝毫准备,只是如果不做,明日那嬷嬷来了,她和他都不会有好下场。
她在等待他的动作。
下一刻,陈君迁拉过被子,给她好好盖了起来,他则抖开另一床被子,与她分开被窝躺了下去。
沈京墨吃惊地睁开眼看他:“大人……”
“睡觉,”陈君迁闭着眼睛揽住她,“明天是你生辰,先睡觉,别的事过了明天再说。”
“可万一明天嬷嬷就……”
“睡觉。”
沈京墨张了张嘴,没有再说话。
身边的人似乎很快就睡着了。
沈京墨却盯着黑漆漆的屋顶,久久没有睡意。
第64章 诡计 “我就不信他们能躲一辈子!”……
冬季的天亮得晚,但孟盈盈前一宿在陈家暂住,逼仄阴暗的房间让她毛骨悚然,整整一夜都没睡踏实。
天刚刚亮时她就被陈君迁喊醒了。他给她送了些吃食,让她垫垫肚子早些回去。从这里到孟府,就算全速跑马也得个把时辰,要是让孟沧发现她不见了,肯定会有麻烦。
孟盈盈脑袋晕乎乎的,听陈君迁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只记得了最后一句让她早些回家。
“陈大哥,你能送我回去么?”昨晚她出来得急,心里只惦记着这一件事,也忘了害怕,如今冷静下来,一想到又要再独自一人骑马半天回家,她就觉得怕。
陈君迁没答应:“今日村里有人到县里赶集,孟三小姐走大路,一路都有人,不会有危险。”他今日休沐,如果与她一同出现在长寿郡,才真是说不清了。
孟盈盈只好委屈地紧抿起唇,点点头小声说了句“好吧”,回屋去吃早饭。
早饭只有菜饽饽,孟盈盈食欲不振,掰下来一小块放进嘴里,但只嚼了两下,就全都吐了出来。
看着地上的残渣,孟盈盈难受地捂住了嘴——这种又酸又苦又干又硬的东西真是人能吃的吗?!她宁愿饿着肚子跑马,也不可能再吃它一口!
但她的确饿了,胃里绞痛难忍,真要饿着肚子走,可能还没到长寿郡,她就饿死在马背上了。
没办法,她只好去敲沈京墨的门,问有没有别的能吃的东西。沈京墨去小厨房找了半天,将陈君迁给自己买的糕点取了两块给她。那糕点并不贵,对于用惯了珍馐美味的孟盈盈来说只是勉强能入口。
孟盈盈皱着眉头吃了一块,这才牵上陈君迁早就给她牵出来了的小马,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陈家小院。
看着院门关上,孟盈盈缓缓翻身上马,小跑着往村口而去。
快要离开村子时,她又回头看了一眼陈家的院子。
陈大哥那么优秀的人,还有那么漂亮的娘子,怎么能住在这样的地方?整个院子还没她家中的小湖大!虽说陈大哥现在不同意娶她,但他已经肯为了她的安危,让她在他家中住一晚,说明他还是在意她的!虽然靠她爹以权压人行不通,但只要她坚持努力,早晚会打动他。到那时,她就可以把他们接到长寿郡,去住最好的宅子,吃最好的佳肴!
孟盈盈一路上畅想着三个人的未来,连路也没注意看。直到快要行至永宁县时,一队人迎面将她拦下,她想躲也躲不开,才生气地回过神来:“大胆!竟然敢挡本小姐的……”
“路”字都未说出口,她便愣在了当场。
对面的马车上,车帘被掀开,露出钱嬷嬷阴恻恻的笑脸。
“你……”她不是让人给这老太婆下巴豆了吗,她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钱嬷嬷冲她咧嘴一笑,对侍卫道:“去把孟三姑娘请上车来。”
孟盈盈一听就要跑,可钱嬷嬷带来的侍卫都是宫里头的,身手好得很,她甚至都没来得及扬起马鞭,就被一个高大的侍卫像拎小鸡一样从马背上拎下来,塞进了钱嬷嬷的马车里。
侍卫牵上她的马,队伍继续前进。
马车在颠簸的小道上不紧不慢地前行,孟盈盈蜷缩在车厢一角,一脸警惕地盯着钱嬷嬷。
钱嬷嬷舒舒服服地端坐在正中间,老神在在地随着马车一起摇晃,惬意得很。
她把眼睁开一条缝,侧目斜了孟盈盈一眼,咧嘴一笑:“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片子,也想算计我。盯着我做什么?莫非,孟三姑娘也想也想尝尝巴豆水的滋味儿?”
知道事情败露,孟盈盈紧咬住嘴唇不说话。
钱嬷嬷冷哼一声:“等我办完了事儿回了郡守府,有你好果子吃。”
孟盈盈恨恨地盯着钱嬷嬷,眼圈憋得通红。
钱嬷嬷压根不在意她的眼神,顿了顿,问她:“昨天我和你说的那些话,你都告诉姓沈的了?”
孟盈盈一怔,一股不祥之感涌上心头:“你什么意思?”
钱嬷嬷冷笑:“你一个还没及笄的小丫头,对验身这等事这般感兴趣,你自己就不觉得反常?”
见孟盈盈呆在原地,钱嬷嬷大发善心地给她解释:“你当我老婆子喝起酒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我可是在宫里当差的,就算是睡着了,一边耳朵一边眼都灵着呢!你一开始对老婆子爱搭不理,听见那陈都尉的名后突然就上了心,你当我老眼昏花看不出?”
孟盈盈就算再单纯,话说到这份上她也明白了:“你是故意和我说那些话的?”
钱嬷嬷眼皮懒懒一掀:“老婆子给贵人们做了半辈子验身的活儿,能让你个小丫头三言两语就把办法给套去?”
她就是有意说了许多真假参半的验身之法,倘若孟盈盈和沈京墨没有来往,那对任何人都没有坏处。
但若是孟盈盈和沈京墨有关系,暗中给她通风报信……
只要她沈京墨按照那些法子来应对验身,必然会闹出笑话。玉城公主厌恶沈京墨,先不说验身结果如何,单就让她出丑这事就能让公主高兴,到时赏赐肯定少不了!
至于她一不小心说漏嘴的,关于傅修远和沈京墨有旧情的话……
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谁会记得呢?再说这事在上京压根算不得什么秘密,难不成眼前这个黄毛丫头,还能去玉城公主面前告她的状?
“话说回来,还要多谢孟三姑娘带路。要不是你着急忙慌赶去报信,说不定老婆子还得费上一番工夫去仔细验验。你这一急,可见他们这对夫妻确实有问题,省了老婆子许多事儿呢,”钱嬷嬷哼笑,“只要孟三姑娘从现在起不再给老婆子捣乱,等回了郡守府,我可以不告诉孟大人你做的这些事。但你要是再捣乱,误了公主的大事……”
钱嬷嬷话没说完,阴冷的目光上下扫视了孟盈盈一番,“哼”了一声。
孟盈盈彻底慌了。
她不知道陈大哥和娘子之间有什么不对,她只是觉得公主派人来针对沈京墨肯定不是好事,所以才想偷偷告诉他们,好让他们有个准备。
谁能想到这个老婆子心眼这么多!她还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却到最后,竟是害了陈大哥和他娘子!
孟盈盈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起来。转过头,车外的风掀起窗帘,她偷偷去找自己的马,却发现马被一个侍卫牵着,走在队伍中间,她就算跳车,也不可能在这么多大男人的包围之下抢回自己的马,更不可能突出重围去找陈大哥。
况且她也没那个胆子去跳车。
她颓丧地靠在车厢上,低着头掉眼泪。
钱嬷嬷的队伍很快就能到陈家,到那时,陈大哥会不会觉得是她带的路,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而讨厌她?
她越想越觉得委屈,可又想不到任何办法。
她只能祈祷这一切只是自己瞎操心。
钱嬷嬷斜眼一瞧孟盈盈的反应,心里更加确定沈京墨是假成亲。
她忍不住暗喜:把沈京墨抓回上京,公主肯定会赏她一大笔钱。孟盈盈有把柄在她手里,回头还可以敲孟沧一笔。
这些钱加起来,足够她出宫后颐养天年。想不到这么一趟简单的差事,竟能得到这么多好处,她怎么能不高兴?
马车里的两个人不再说话。
队伍很快到了葡萄村,钱嬷嬷连车也没下,让侍卫去敲门。
“咚咚咚”的敲门声在安静的小山村里显得异常刺耳。
此时也才天亮不久,除了早早去县里赶集的,村里人大多刚刚起身,听见砸门声愈发不耐烦,附近几户人家纷纷披衣出来查看,但见是官家的人,就都关门回家不出声了。
侍卫一连敲了半天,没有人开门。
钱嬷嬷眉头一皱,问孟盈盈:“他们人呢?”
孟盈盈哪里知道?她离开时陈大哥和他娘子还在家中呢。
但他们不在也好,省得被这老妖婆刁难。
孟盈盈撇撇嘴:“不知道。”
钱嬷嬷眼睛一眯,哼道:“把门砸开,我就不信他们能躲在里面一辈子不出来!”
侍卫们上前砸门。
院门薄薄一层,遇到暴力敲打,没撑多久就被砸开了。几个侍卫迅速冲了进去。
钱嬷嬷斜眼看着孟盈盈:“你最好祈祷他们没跑,否则你这个同党罪过可就大了!”
孟盈盈吓得一抖,吞了吞口水,盯着院门上的大窟窿,也不知该祈祷他们在家还是不在。
不一会儿,侍卫们将陈家搜了个底朝天后走了出来:“嬷嬷,家里没人。”
孟盈盈狠狠松了一口气。
钱嬷嬷一瞪眼:“去问问陈家的街坊邻居,他们到底去哪儿了。公主要的人,掘地三尺也得给我找出来!”
“是!”侍卫们领命而去。
钱嬷嬷放下车帘,冷冷看向孟盈盈:“别高兴得太早。他们要是敢逃,你就等着跟老婆子回京向公主请罪去吧!”
孟盈盈狠狠瞪了钱嬷嬷一眼,放心地靠在车厢上不理睬她了。
很快,附近几户人家都被侍卫问了个遍,谁也说不清陈君迁和沈京墨究竟去了何处。
“小陈大人这些日子东奔西跑画地图,谁知道他在哪座山上呢?”
钱嬷嬷听完气都不打一处来:“留下几个人在这儿守着,其他人去附近山上找,我就不信他们能躲一辈子!”
与此同时,永宁县以东的野狐岭里,陈君迁一手牵马,一手抓着沈京墨的手,来到了一座隐匿在崇山峻岭中的小木屋前。
第65章 正月十七 “生辰快乐”
野狐岭山势险峻,南北延绵数百里,因山高林密,平日里少有人来。
来到小木屋前,陈君迁去栓马。
沈京墨回头看了一眼他们来时的路,此时天色尚早,晨雾还未散去,那条并不显眼的小径延伸向蒙蒙雾气里,很快就看不见了。
“来吧,”陈君迁将马栓好,取下马背上鼓鼓囊囊的背囊,过来牵她的手,“进去看看。”
木屋大概有些年头了,陈君迁两只手都占着,用脚去把门顶开时,厚厚的木头门板发出“嘎吱吱”的皱响,听得人牙酸。
沈京墨抿了下唇,对屋子里的样子不抱期待。
可等她走到屋里,却发现其中陈设简单而温馨,一张不算太大的小床,一个圆圆的木墩做成的桌子,周围还有三个更小一些的矮木墩充作板凳,窗户也是小小一个,以至于屋里有些昏暗,白日里也须得点灯才能看得清。
最重要的是,床上有枕头被褥,桌上有碗筷茶壶,地上墙上连一点蜘蛛网也不见,明显最近才打扫过。
沈京墨站在门口,痴痴地环视一圈,一时怔然。
陈君迁把行囊放在床上,铺开厚厚的被子,把水囊和一早准备好的点心果子放到桌上,点起了蜡烛。
温暖的烛光把小小的木屋照得黄澄澄一片。
做完这一切,沈京墨还在门口傻站着。
陈君迁笑着朝她走来,拉过她的手往桌边走去,按着她的肩坐下来,自己抱过一个圆木墩子坐到她身边:“怎么样,喜不喜欢?”
沈京墨心里始终放不下钱嬷嬷来验身这件事,做什么事都兴致不高,但见他一脸兴奋之色,她不想让他扫兴,努力笑了笑:“喜欢。”
陈君迁看得出她心事重重,顿了顿,取来一小块糕点送到她嘴边。
沈京墨没胃口,摇了摇头。
陈君迁又往前送了送:“吃一口,甜的,吃了会变开心。”
沈京墨只好咬下一小块来,咀嚼了两下,突然顿住:“荔枝糕?大人不是说这季节没有荔枝吗?”
“你爱吃我就弄得到。”陈君迁瞧着她眼里的光彩,把剩下半块递给她,坐在一旁看她吃。
沈京墨继续吃了两口,心情似乎的确变好了些,见陈君迁盯着自己看,她不知为何竟觉得脸上发烫,忙从碟子里拿起一块荔枝糕塞给他。
陈君迁没接,张开嘴,从她手上叼走荔枝糕,牛嚼牡丹似的咀嚼了几下就囫囵个咽了下去。
沈京墨忍不住露出几分嫌弃:“大人这样吃,能尝出味儿来么?”
“甜的呀,”陈君迁边说边抓住她正要收回去的手,轻轻舔过她沾染了糖霜的指尖,“特别甜。”
沈京墨剜了他一眼,红着脸把手抽了出去,眼眸微垂:“大人别逗我了。”
眼看什么法子都不能让她转移注意,陈君迁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把她抱到自己腿上来。
沈京墨没有丝毫抗拒,乖顺地靠在他肩上,手指无意识地勾弄他的衣摆。
陈君迁理了理她的发丝:“还在担心那嬷嬷的事?”
她点头:“钱嬷嬷是宫里验身的高手,就算我按着孟三小姐说的那些法子去准备,也不可能逃过她的眼。”
所以他们必须圆房,而且要尽快。
一想到这个,她就觉得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陈君迁挠了挠眉,想了一会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孟三小姐说的那些法子并不都对。”
沈京墨一愣,抬起头来看他:“大人这是何意?”
陈君迁认真看回她:“我没和你说过,我娘不只会接生,也会看些女人病。我记得她说过,女子有没有和男子同房过是看不出来的,哪怕圆房时没有落红都是正常的。我猜孟三小姐说的话不可尽信。至于那些夫妻才彼此了解的问题……”
他清了清嗓子,尴尬地看向别处:“我可以告诉你。”
那些问题是……
沈京墨回想了一下,脸瞬间红透了。
“能、能行么?”她还是不放心,“钱嬷嬷做这个做了很多年,我们这样,真能蒙混过关?万一真被查出来……那可是欺君之罪啊。”
陈君迁默默听着,待她说完,收回目光来试探着望向她:“不然……”
他没把话说完,环在她腰间的手慢慢收紧,热烫的掌心隔着几层衣衫贴上她盈盈一握的细腰,暧昧地摩挲。
沈京墨猛地抖了一下。
陈君迁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那种事,她有胆子提,却没胆子做。
他的手立时便停了下来,了然一笑:“既然没有别的办法,就听我的,我信我娘说得没错。”
沈京墨懊恼地拧起眉尖,半晌,垂着眼小声道:“怪我……”
“不怪你,”陈君迁打断她自责的话,“我也不想你日后回忆起这件事来,只有委屈和后悔。”
他说得“这件事”是指什么,沈京墨心知肚明,脸上更是烫得厉害。
“不过,”他声音一扬,捧住她的脸,眯起眼睛作出一副不满意的表情,“今日是你生辰,更是我陪你过的第一个生辰。我提前半个月开始忙活,好不容易把这儿布置好,你却满脑子想着一个老嬷嬷。我不开心。”
他边说边轻轻咬了下她鼻尖以示惩罚:“这里是我小时候和爹娘一起盖的采药时住的小屋,没有人知道,钱嬷嬷也不可能找得到。今天一天我们都呆在这儿。你不许走神,不许分心,不许想其他人和其他事。只能想我。”
沈京墨咬着嘴唇没有作声。
陈君迁便上来咬她的唇:“分心一次我就亲你一下。”说完又亲了她一口。
沈京墨拿他没办法,无可奈何地笑了一笑,应了他声“好”。
陈君迁这下才算满意了,拉着她出门。
他们今日带上山的吃食不多,按陈君迁的说法,野狐岭里又不少别处吃不到的好东西,好不容易进山一趟,肯定得开开荤。
于是他拉着沈京墨在山里跑了半天,打了些野味,又采了不少浆果当做开胃菜。
沈京墨起初没什么精神,但在林子里跑上那么一会儿,心情莫名变好了许多。等到两个人吃饱喝足,陈君迁突然招呼她到一棵高耸入云的老树下去。
沈京墨不知他要做些什么,但还是朝他走了过去。
来到树下,陈君迁一扬下巴:“想不想上去看看风景。”
“爬树?”沈京墨一惊,连连摇头,“我不会。”
“我带着你,这棵树好爬,我没你高的时候都能爬上去,来吧,”陈君迁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她身后,把她推到树底下,一只大手轻轻托了托她的背,指着树皮上一处凸出的地方,“踩这儿。”
沈京墨仰头看了看一眼望不到头的树,有些胆怯地回头看他。
陈君迁笑着给她壮胆:“我就在后面跟着,不会让你摔下来的。”
他的保证向来算数,沈京墨又看了他几眼,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迈出了第一步。
老树皮上有不少门钉一样的圆形凸起,沈京墨试着往上爬了几步。一开始她不敢将身子贴近树皮,爬得高了,就不免向后倒,但还没等她害怕,后腰就被一只手稳稳接住。
如此反复几次,她渐渐便不再怕了,攀爬起来也快了许多。
陈君迁跟在她身后,一面爬,一面时刻注意着她的情况。
很快,两个人就爬到了第一根横向生长的粗壮树枝上,陈君迁扶着沈京墨的手,两个人一前一后上了横枝,休息片刻,再接着爬。
沈京墨对于爬树这事愈发熟练,爬到最后,竟仗着自己身子轻巧,和陈君迁比赛起来。
陈君迁抬起头看着越爬越快的沈京墨,提醒她:“别爬太快,上面风大,树枝会晃。”
“大人是怕输给我没面子吧!”沈京墨低头朝他一笑,往更高的地方爬去。
可她这一回头,脚竟没有踩到原先已经看好了的落脚点上!
“啊!”沈京墨身子一歪,往下滑去。
不过她只向下跌了两步的距离,就被一条坚实的手臂揽住了腰。
沈京墨吓得脸色发白,紧紧抓住他的衣襟不放手。
陈君迁也险些吓出一身冷汗,紧张道:“伤着哪儿了?”
沈京墨缓了缓神,轻轻摇头:“没受伤,就是吓着了,腿有些软。”
陈君迁这才松了口气,扶着她的腰身:“不往上爬了,去旁边那条树枝上坐会儿吧。”
直到坐在一人宽的横枝上,沈京墨的腿脚依然没有力气。她抓着陈君迁的手往下看了一眼,那高度简直令人眩晕,要是刚才摔下去,不死也要落下残疾。
她心有余悸地拍着胸脯,心道,以后再也不这般逞能了。
陈君迁拉过她的手来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擦伤才放了心,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笑她:“刚刚也没吃溏板菇啊,怎么还当自己是小猴子?”
尴尬的旧事被重提,沈京墨嗔了他一眼,晃晃脑袋得意道:“反正大树会接住我。”
说罢,二人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又休息片刻,沈京墨终于平复了呼吸,抬眼往远处看去。
从树上看去,入目皆是连绵不断的青山,层层叠叠,望不到边际。
陈君迁看着她沉静的眉眼,轻声问:“在看上京的方向?”
沈京墨迟疑一瞬,点了点头。
她在北望。
只是来时的路,被苍翠的群山和薄雾遮掩,她找不到了。
“总有一天会回去的,”陈君迁抬手理着她松散的发丝,“我向你保证,早晚会带你走出大山,回家看看。”
沈京墨微笑着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她知道他向来说话算话,但这件事,谈何容易。
她已经做好了一辈子都无法离开这里的准备,对她来说,能平平安安度过后半生,就已经是菩萨保佑了。
她出神地想着这些,突然感觉到脑后一动,下意识抬手去摸。
她触到了他的手。
沈京墨疑惑地看向他,陈君迁却把手收了回去。她只好在自己脑后摸索起来,很快便摸到了一个冰凉坚硬的细长物。
她把那东西取了下来,定睛一瞧,瞬间张大了双眼。
“这是……”她惊喜地看向陈君迁,“这是我刚来时当掉的那根簪子!”
陈君迁看着她笑弯了的眼,也跟着笑起来。
沈京墨激动地抚摸起簪子来。
当初当掉它时她想,等想办法赚些钱,就去把它赎回来。可后来她靠制香和刺绣赚来的银子,不是补贴家用,就是花在了学堂,时间一长,她就把这事给忘了。
没想到他还记得。
“这簪子很贵,又让大人破费了。”激动过后,沈京墨不禁有些懊恼。
“不贵,”陈君迁轻轻吻了下她的脸,“你从家里带来的,都好好留着。”
沈京墨鼻子一酸,忙低下头去不让他看见。
两个人在树上吹了一会儿风,天色就快暗下去了。
摸黑下树不安全,他们没再贪恋美景,稳稳当当地爬了下去。
中午还有些东西没吃完,两人拾了些木材把吃食热了热,简单吃过一口后,陈君迁让沈京墨去屋里休息一会儿,他再去找些枯枝来烧,省得夜里冷。
沈京墨一大早就被他拉着上了山,的确也累了,叮嘱他千万注意安全后便回了屋里。
天很快便彻底黑了。
沈京墨小憩了一会儿便醒了过来,陈君迁却还没回来。
她掀开小窗看了看天,不禁担心起来,起身下地,想要出去寻他。
刚走到门后,屋外便传来几声扣门声,只是声音很高,像是从木门顶上发出的。
沈京墨愣了一下,狐疑地将门打开一条缝。
门外没人。
只有一片白茫茫的大地,和头顶纷纷扬扬的雪花。
沈京墨震惊地看着眼前的雪白,随即打开门飞快地走了出来。
站在一地“落雪”中,沈京墨才发现,那白茫茫的东西竟是连成片的小草,绿色的叶片上像是结了厚厚一层白霜,乍看上去竟与雪相似。
头顶的“雪”依然在下。
她抬起手将“雪花”接在掌心,竟是一片片洁白的花瓣,被撕开揉碎,如雪般飘落下来。
沈京墨回头望去。
皎洁月光下,小木屋顶上,陈君迁蹲在那儿,脚边放着一个装满小白花的篮子,正双手捧起一捧碎花抛洒向她。
见她回头,笑颜如花地看着他,陈君迁又撒了一捧花,随后拎着篮子跳了下来,走到她跟前,抓起花来往天上一扔,一双明亮眼眸满含笑意盯着她。
“我没见过雪。你说下完雪地上是白茫茫一片,正好这儿的地上长得都是‘赛霜白’,一到晚上,月光一照也是白茫茫一片。下雪应该也是这样的吧?”
沈京墨笑着连连点头。
她只是随口一说的话,却有人认真记着,为她在岭南潮湿的冬季下一场雪。
花瓣很轻,飘飘洒洒落在两人肩头发梢,还未落完,陈君迁又撒出去一捧。
“生辰快乐。”他声音无比温柔。
沈京墨看着他的双眼,蓦地伸出手捧住了他的脸。
陈君迁下意识弯下腰来。
下一刻,柔软的唇瓣贴上他的唇,馨香绵软的身子靠进他怀里。
她主动吻上了他。
陈君迁呆住了。
他睁大了眼睛,她却美目轻阖,投入而又青涩地亲吻他的唇畔。
陈君迁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终于,他丢掉手中的篮子,一把揽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向上抱起,大步朝木屋走去。
第66章 正月十八 圆房
沈京墨搂紧了他的脖子,笨拙而认真地吻他。
她不善于此,更不能无师自通,只会顺应本能去吮舐啃咬。
三两步走回到木屋门前,陈君迁一脚踢开木门跨进屋中,转身将门关上的同时,也将她抵在了门背后。
沈京墨双脚一落地,环在他颈后的手也不由得松开。
他蓦地攥住她一只手,手指强硬滑入她指缝,与她十指相扣,将她手举过头顶按在冰凉的门板上,另一只手捧着她的脸,吻得愈深。
她的腰一阵阵发软,只有抓着他的衣襟才能勉强站稳。
他亲得急切又火热,但她愿意给他。
滚烫的热吻从唇畔滑至脖颈,留下一串湿漉漉的印痕。
她没忍住,发出一声轻咛。
陈君迁的动作瞬间顿住了。
他弯着腰,与她额头相抵,喘息急促。
沈京墨轻抬水眸,声音也在发颤:“怎么了?”
他没回答,又粗喘了片刻:“我出去待一会儿。”说完便松开她的手去拉木门。
沈京墨横挪一步,用身子挡住了屋门。
陈君迁抬起一半的手僵在半空。
“大人又要把我丢下,像除夕那夜一样?”
他一咽,嗓音也哑了下来:“我就在门外,不会走远。”
沈京墨没有挪开,反将身子向后一靠,倚在了门上。
陈君迁墨眸一颤,却怕只是他自作多情:“你不怕我控制不住自己?”
在她面前他也只是个寻常男人,没有那么强的自制力。如今还能耐着性子停下,已经是他所能忍耐的极限。
沈京墨抬眼,对上他黑沉沉的眸,又立即低下了头,话却坚定。
“那就不要控制了……”
陈君迁的眼蓦地一张,背脊瞬间变得紧绷。
“你……”他的呼吸又粗重起来,“是因为验身……”
“大人不想要我么?”沈京墨打断了他的猜测,鼓起勇气与他对视,手指轻轻勾了勾他的手,“可我想要大人。”
她望进他不可置信的眼眸,向前一步走进他臂弯,慢慢环住他的腰:“日后回忆起这件事,我不会委屈,更不会后悔,我只会记得大人为我在永宁下过一场雪……
“我心甘情愿。”
话音刚落,他的吻便再也无法抑制地落了下来。
沈京墨闭上眼,将自己完全交付给他。
陈君迁长臂一捞,托在她臀下将人抱起来,仰头问她:“真不后悔?”
她搂住他脑后:“大人再问就扫兴了。”
他飞快亲了亲她唇角,不再多说一句话,将她抱起放到床上。
木屋的床不长,但宽敞,上面铺了厚厚两层被子,她一躺下就陷了进去。
他颀长的身子随即覆下来,细细密密地吻她的脸,一手解自己的衣裳,另一只手去剥她的衣裙。
屋外起了夜风,吹过木屋时,发出低低的呼号。窗未开,昏暗的烛火照着棕褐色的圆木墙壁,仿佛与世隔绝,宁静又安全。
屋内的温度一点点升高。
沈京墨想要帮他,却又不欲显得太过着急,只好撇过脸去,双手紧紧攥着身下的被子。
就在陈君迁将两人之间最后一层阻隔的兜衣扯出去的那一刻,他拉过被子披在了肩上。
沈京墨闭起了眼,双手挡在身前,又被他轻轻拉开。
他一言不发,埋首而下。
沈京墨狠狠地抖了一下。
他把被子向上一拉,把自己彻底遮在了其中。
被子只盖到沈京墨的肩,她低头去看,只能看见他微微露出来的耸动的发顶。
被子底下正在因他变得滚烫。
他的嘴忙着,手也没有停下。沈京墨唯有攥紧了身下的被子,绷直了脖子汲取稀薄的空气。
除夕那晚的空洞感再次袭来,他越是忙碌,那感觉就越明显。
她迫不及待想要被他填满,或者被他撕碎。
“大人……”她难耐地将手伸进被子,绷直了胳膊抓扯他的头发。
陈君迁把被子掀开,爬上来吻她:“不能急,会疼。”
他边吻她边说话,手上的动作也没停。
他这是想要她的命。
沈京墨泪眼涟涟地看向他,嘴唇都要咬破了。
陈君迁心一软,顿了一顿,突然下了床。
沈京墨的目光随着他移动,可他身上赤条条的,她只看了一眼便红着脸挪开了视线。
他走到桌边,从包袱里翻出了个什么东西,仔仔细细地前后观察了半天,才将那东西放下,回到床上来。
沈京墨看了一眼那东西,竟是成亲那晚摆在床头的瓷娃娃。
“大人早有预谋。”
他钻进被窝里亲她:“有备无患。”
沈京墨笑着捶打他的肩。
只是打着打着,她的动作就变了味,软绵绵的拳头落在他肩上,随即又张开手掌用力抱紧了他的背。
她早就知道做那事会疼,但却远没有她想象的那般严重。
她的眉头只皱了一下便打开了,疼痛感在消退,被那空洞尽数蚕食吞没,变成更大的空洞。
陈君迁盯着她的脸,不想错过哪怕一点点细微的不适。
她不敢和他对视,羞得扭过脸去,却又被他捏着下巴掰回来,想要闭眼,他就来亲她的眼皮。
她浑身泛着粉红,双颊的红晕更是明显,难耐地拧眉:“大人……”
“叫郎君。”
她耳朵一热,抿着唇没有叫。
他坏心地猛地加重了力道。
沈京墨没防备地发出一声轻呼,湿漉漉的眼可怜兮兮地看向他,极小声地叫他:“郎君……”
半个“君”字被他吞了下去,屋中只剩她变了调的呜咽,和木床吱吱呀呀的轻响。
他吻了很久很久才松开她。
沈京墨疲惫地半睁着眼,顾不得害羞,跟随本能舒服地轻哼。
此时的陈君迁也不再收着动作,迅疾又用力。
肩上的被子一寸一寸落了下去,烛光下,他劲瘦的腰上覆着一层薄薄的汗,伴随着欢愉的潮涌落在她羊脂玉般的皮肤。
沈京墨的调子随之升高变快,又渐渐发不出声了。
过了一刻钟,两人俱是一抖,陈君迁仰着脖子半合着眼,呆了片刻,拿自己的中衣给她擦了擦,在她身边躺了下来。
他拉过被子把两人盖好。
她的头发都乱了,湿乎乎地贴在脸上,身子也乏得不想动,任由他托起她的脖子,将一条胳膊伸到她颈下,握住她那侧肩头,把她带到他怀中。
他另一只手去揉她的腿和腰。
“疼么?”他问。
“不疼。”沈京墨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都哑了。
他动作一停,亲了亲她额头,下床倒了一碗水来喂她喝下,才又躺回到被窝里接着给她揉腿。
两个人身上都是汗,火热退去后变得凉森森的。虽说刚刚已经做了最亲密的事,沈京墨还是不习惯和他肌肤贴着肌肤地抱着,伸出手去想推开他,他却手臂一紧,反把她往怀里按了按。
沈京墨实在没力气挣扎,眼皮一合,贴着他胸膛睡着了。
清晨时分,昨晚的蜡烛已经烧到了尾巴,火苗忽闪了两下,“扑”的一声熄灭了。
沈京墨听见一阵极轻微的动静,悠悠醒转过来,但眼皮还懒得睁,伸手去摸床榻,却没摸到陈君迁。
她睁开眼,一阵带着湿意的凉风从窗缝中吹进来,借着微弱的晨光,她看见陈君迁披着外衣将窗户推开一条二指宽的缝,好让光线透进来。
她身上有些凉,忙把被子拉上来严严实实盖到下巴。
听见动静,陈君迁回过身来,给她倒了碗水。沈京墨摇摇头,不渴。他就把水放在了床头,脱掉外衣回到被子里抱住她。
他不着寸缕,沈京墨怕他乱来,在他掀开被子时一把扯过身边的兜衣盖在胸前,但再想穿别的时,他就已经把她搂进怀里了。
轻薄柔软的一小块布只能遮住肌肤,却盖不住形状,陈君迁伸手一摸,笑她:“不是怕被钱嬷嬷验出什么来?怎么还藏着掖着?”
沈京墨红着脸不理他。
陈君迁却还来逗她:“说真的,万一那老嬷嬷真要问什么……要不你趁现在自己看看?”
她用力在他胳膊上拍了一巴掌:“大人今日该回卫府了,再不出发要晚了。”
沈京墨说着,作势便要起身,可还未坐直起来,就被陈君迁一把按回到了床上,身子紧跟着也压了过来。
“反正已经迟了。”
他说完,把被子一拉,蒙住两个人。
沈京墨小声骂他。
被子掀开一条缝,一件兜衣被丢了出来,落在了地上。
木床又吱吱呀呀响了起来。
许久,碍事的被子被他一把甩开,沈京墨浑身湿透,分不清身上的汗是她的还是他的,又或者根本不是汗。
她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整个人都是湿湿滑滑的。
木床分明很宽敞,可她还是一点点向床外撞去,直到小半截身子探出了床,她慌忙将手伸到背后撑在地上,却又很快被他一把拉了回去,连带着身下的被子都拧出了几道褶。
吱呀声整整持续了两刻钟才停下。
沈京墨的魂都快没了,任由他帮着清理干净后,躺在他怀里喘了许久才平复。
他把床头那碗水喂给她喝下,继续给她捏腿揉腰。
她看看水碗,再看看他,哑着声:“这也是早有预谋。”果然她看见他端着水走过来的时候就该第一时间逃跑!
陈君迁没否认,亲亲她的脸,转移话题:“再躺会儿,我去烧些水来给你洗洗。你休息好了我们再下山,要是遇到那钱嬷嬷,我来应付。”
她轻轻点头,正好她也没力气应付人,再加上嗓子哑了,她也不想开口讲话。
陈君迁盯着她看了几眼,突然问她:“应付过验身之后……昨天说的话还算数么。”
沈京墨脑子一片空白,愣愣地问:“什么话?”
他贴近她耳边小声低语。
沈京墨听完,脸瞬间胀红,身子后撤和他拉开距离,在他肩上狠狠拍了一巴掌:“我何时说过以后每天都要……”
“昨晚啊,”他万分肯定,“刚刚好像也说了……”
沈京墨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看着他神采奕奕的明亮双眼,她突然想起成亲那晚,他在屋里摇晃铃铛,摇了足有一个时辰。
那时她劝他休息,他说还不够。她当时还不大懂,如今亲身体会过了,她突然意识到,他好像并没有夸张……
沈京墨越想脸越红,低下头去不敢看他。
有这样一个郎君,也不知她是该高兴还是害怕。
不过好在他平日都住在卫府,只有休沐那日回家,算下来,六天一次,她应该还应付得来。
沈京墨默默想着,不一会儿又昏睡了过去。
第67章 害怕 “我不想怀孕。”
沈京墨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
这个时候山上没有风,小木窗完全打开,金子般的阳光照进来,晒得她身上的被子暖烘烘的。
木屋门没有关严实,她听着陈君迁在门外忙活的动静,慵懒地躺着不想起身。
昨天晚上顾及她是头一回,他还知道收敛些力气,今早那次可真是一点也没跟她客气,要不是她后来晕乎乎地喊停,谁知道他还要缠着她再来几次。
胃里传来几声咕噜噜的鸣叫,沈京墨轻轻揉了揉肚子。
她浑身上下都酸得不想动,可躺在床上又饿得厉害,偏偏陈君迁还不在屋里,她嗓子哑着,喊他也听不见。
沈京墨一边活动酸软的四肢一边转头看向木门,心中愤愤不平:明明是他出力比较多,怎么他还是这么有精神,她却像是和人打过一架似的浑身都软呢?
难不成真是她体虚?沈京墨捏了捏自己的腿,自从来了葡萄村,她路走得比以前多多了,腿上的肉也比以前更结实有力了,她还以为身子比在上京时强健了呢,没想到还是一动就酸。
看来往后还是得多动上一动,否则每次做完那种事后都要躺一天,也太耽误事了。
一想到这儿,陈君迁那句“以后每天都要”的放浪之词蓦地在她耳边响起,沈京墨耳根不由一热。
她真的那样说过?她是真的记不起来了。
昨晚她起初还保有一丝理智,说什么也不肯出声,可后来被他弄得晕头转向,渐渐地似乎就忘了收住声。
他好像是在她耳边说了很多话,可印象里也就是些夸她好看说她软的漂亮话,她迷迷糊糊的,也没空细听他具体都说了些什么,总之他说什么,她就应什么。
所以就算她真说过那话,也肯定是他蓄意诱哄,绝不可能是她主动!做不得数!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架不住肚子一声声的控诉,沈京墨忍着腰腿的酸意坐了起来。
她一动,身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
沈京墨一怔,慌忙把他留在床上的中衣拿过来擦拭。
边擦,边后知后觉地想到,他们这样放纵,该不会……
怀上。
这可怕的念头瞬间浇灭了沈京墨残存的旖旎心绪。
母亲生她时险些一尸两命,虽然后来回忆起来,母亲总说她们母女俩一见面就有了过命的交情,感情比寻常母女要更深厚,还说能有她这样好的宝贝女儿,虽然凶险也值得,可在她心里,生产始终是一件要命的事。
她在上京最好的姐妹之一,也是在嫁人第二年,因为难产死在了产床上,直到今天她都记得她惨白的脸和满身的鲜血。
莫大的恐惧一瞬间席卷而来,沈京墨失神地坐在床上,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洗掉,立刻洗掉!哪怕已经过去数个时辰,但能补救总比不补救要好!
一念及此,她顾不得穿衣服,将被子往身上一裹,起身便往门口走去。
刚走两步,木门便被人推开,陈君迁拎着一小锅开水走了进来,见到她的模样,一愣:“怎么不把衣裳穿好?”
他此刻倒是穿戴整齐,看上去很是正经,好像昨晚那孟浪的男人和他不是一个人似的。
沈京墨裹紧了被子,眼神去看那锅热水:“一身汗,想先洗洗。”
“正好,水刚烧开,”陈君迁把锅放下,兑了些凉水,试试水温,又递给她一条巾子,“别洗太久,山里冷,小心着凉。我去外面弄吃的。”
沈京墨接过巾子红着脸点了点头。
陈君迁看了她两眼,抬脚要走,可走到门口却又转了回来,揽过她的腰狠狠在她唇上亲了一下,才傻笑着走了出去。
等他出了门,沈京墨赶紧把被子放回到床上,打湿巾子,胀红着脸先洗那处。
但她此前从未触碰过自己,亦不知怎样才算洗得干净,努力了半天也不敢伸进手去,急得眼圈都红了。
可不清理又不行,她想了想,只好小心地蹦跳了几下,试图把里面的东西震出来。等它流干净了,她才用剩下的清水擦洗了一遍身上,接着飞快穿好衣裳,趁着陈君迁还未进来,把弄脏了的巾子和他的中衣全都丢进水中揉搓起来。
不多时,陈君迁带着烤好的兔肉回到了木屋。
小窗下挂着他湿淋淋的中衣和巾子,盛水的小锅被她刷洗了好多遍,放在一旁。
沈京墨的脸还是微微泛红,坐在桌边不敢看他,微微敞开的衣领下露出一半红痕,看得他暗自得意地轻笑。
他把吃食放到桌上,撕下一条兔腿递给她:“要是还累,咱们就晚点儿下山,吃了东西你再去躺一会儿。”
沈京墨哪还肯回到床上,方才洗完衣裳她才发现,被褥上竟也有洇湿的痕迹,想也知道那是什么。她现在只想赶紧回家,趁他不在把被褥全部洗掉!
“我不累,已经耽搁大人一天时间了,还是趁早下山为好。”否则他们还得在这小屋里住一宿。
陈君迁怕她逞强,说晚一天没关系,大不了他后几日赶赶进度补上舆图,还是被沈京墨拒绝了。
陈君迁只好听她的。
两个人吃过饭,他把行囊一收,扶她上马,意犹未尽地看了眼小木屋,转身牵着马下山去了。
一路上沈京墨都没有说话,起初陈君迁以为是自己这两日举止不端惹着了她,也不敢找她说话,只暗暗观察她的神情,却发现她虽然没什么精神,眼神却总是追着山中的鸟雀乱跑,哪有半点不高兴的样子。
也对,她要是真对他昨晚的表现不满意,今天早上也不会由着他再来一次。
这么一想,陈君迁的心情也大好了起来,行至山下,他翻身上马,不由分说地把她抱住,慢悠悠往村里走去。
沈京墨侧目:“大人也不怕让人看见。”
陈君迁低头亲亲她的头发:“怕什么,越多人看见越好。”
沈京墨嗤笑一声,她可做不到像他这样厚脸皮,只好往前蹭了蹭,四处张望新鲜风景去了。
走了快一个时辰才到葡萄村村口,两人打远就瞧见了自家院门前站着的侍卫。
沈京墨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僵硬起来。
陈君迁自然察觉到了,收回一只手来握住她的手,轻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别害怕。
沈京墨深吸了一口气,两人泰然自若地往家门口走去。
不出所料,侍卫将二人拦下,说明来意后,派人去请不知在何处歇息的钱嬷嬷。
钱嬷嬷等了他们两天一夜,散出去找人的侍卫还没踪影,他俩反倒自己回来了。
一看见沈京墨,钱嬷嬷的脸就耷拉下来,鼻子朝天一仰,往陈家院中走去:“你一人进来。”
沈京墨看了陈君迁一眼,跟在钱嬷嬷身后进了院子。
侍卫们在院外看着陈君迁,他便乖乖在外面候着,神情十分从容。
等了快一刻钟,钱嬷嬷脸色不悦地走了出来,看见陈君迁,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句:“陈都尉夫妻感情不错啊。”
“嬷嬷说得对。”陈君迁笑着应下。
钱嬷嬷一噎,上下打量起陈君迁来,心中暗道,这沈京墨还真是命好,上京的老相好是万千贵女的梦中情郎,嫁到这穷乡僻壤,竟还有如此英俊的郎君。
方才验身时,沈京墨身上那些暧昧红痕,还有那副精神萎靡、脸色却红润娇艳的模样,她哪里还需要验,任谁看了都能想见他们夫妻好得如胶似漆。
出来之前,钱嬷嬷暗自犹豫:公主派她来明显是想要抓住沈京墨的把柄,可她已经不是完璧,自己就算再想在公主面前立功,也不能把她变回处子之身。况且公主也没说一定要沈京墨的命,她拿不准公主的意思,不敢妄自揣测。
毕竟倘若猜错了,公主也许不会把她如何,那傅氏长公子肯定不会轻饶了她。她为天家验了半辈子身,好不容易熬到快出宫了,可不想晚节不保。
两相权衡之下,钱嬷嬷决定实事求是,既不得罪傅修远,也完成了公主交代的任务。
不过这两人平白害她空等两天,钱嬷嬷咽不下这口气,阴阳怪气地一掀眼皮:“陈都尉消息好灵通啊,知道老婆子要来,躲到哪里去了?”
“嬷嬷说笑了,昨日我休沐,又是我娘子生辰,我夫妻二人去山中游玩一天而已。”
“陈都尉昨日休沐,今日为何还不回卫府?”
“嬷嬷有所不知,我在卫府的职责是绘制长寿郡的舆图,今早刚好与我娘子一道把那一片山探了一遍。嬷嬷若是感兴趣,舆图就在我那包袱中,嬷嬷可要看上一眼?”
他理由倒是不少,她想挑出些错处,竟被他都堵了回来。
钱嬷嬷不悦地哼了一声:“陈都尉还真是聪明。老婆子对那什么舆图不感兴趣,这便走了。”
陈君迁恭敬地后退一步让开路,却道:“我家娘子离开上京数月,公主还有心惦记,下官实为感动。嬷嬷是奉公主之命前来看望我家娘子,可我家这门……”
正在上马车的钱嬷嬷背影一顿,回过头来一瞧那被她命侍卫砸烂的院门,恶狠狠地瞪了陈君迁一眼,对侍卫道:“修好陈都尉家的门。”
陈君迁夸张地行了一礼:“谢嬷嬷。”
钱嬷嬷黑着脸拉下车帘:“回郡守府!”
陈君迁目送钱嬷嬷的队伍离开,又监督着几个侍卫把门修好,这才回屋。
沈京墨刚刚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见他回来,急着要去拆洗昨夜用过的被褥。
可她腿发软,连路都走不稳当,陈君迁见状忙把她抱起来送到床上,自己将被子带到院中去洗。
当晚沈京墨早早便睡下了,陈君迁知道她累,没有再乱来。
次日天不亮他就动身回了卫府——万寿郡永寿郡乱成那样,就算翁逢春再三宽慰他长寿郡群山环绕甚是安全,他还是坚持年后召集自己的兵来操练一段时日。正好此时天气还冷,未到农忙时节,他每次到卫府上值,前三日操练,后两日画图,虽然时间少了许多,但有赵友他们帮忙,倒也没耽误进度。
沈京墨醒后,只看见了他留的纸条,让她好生休息,他下次休沐再回来陪她。
他的字比之前好了许多,至少不再需要靠图画代替个别字眼。沈京墨将字条收好,心情极佳地去收晾在院中的被子。
经过昨晚的休息,她已经彻底恢复了精神,再加上验身这一关已经安稳度过,她总算能松一口气了。
之后两天,沈京墨教教书、绣绣花,日子过得不知有多开心。
正月廿一晚上,沈京墨照旧给房门落了闩,熄灯上床。
睡了没多久,她突然听到一声门板轻撞门闩的声音,似乎有人在推她的屋门。
沈京墨睡眼惺忪,转过身来朝门口看去,没再听见门外有动静。
下一刻,她的窗子却被人推开了。
经历过年前有人偷鸡那件事后,沈京墨便夜夜锁窗,偏就今晚忘记了。
她吓坏了,跳下床来抄起板凳往窗口而去。
窗外的人影已经翻过窗台跳进了屋里。
“救……”
沈京墨的话还未喊出口,那高大的身影便带着一身潮气来到她面前,一手抓住她手中的凳子,另一只手把她按入怀中吻了下来。
沈京墨拼命挣扎,一口咬了下去。
“嘶——”那人总算松开了她。
沈京墨向后退去,却听他笑了一声:“两天不见,一上来就咬人。”
沈京墨一愣,借着月光看清他的脸,当即恼了:“谁让大人吓唬我!”
明知道她害怕贼人翻窗,他还不作声地翻窗而入上来就亲,她只咬破了他的舌尖,已经算是便宜他了!
陈君迁放下凳子追上来,抱着她接着吻:“你把门锁了,我不就只能翻窗了?”
“大人少冤枉人!我一个人睡,不落闩我害怕。再说了,”沈京墨被他亲得说不了一句完整的话,气得推他,“大人今日不该休沐啊?”
他正亲得上瘾,哪肯轻易停下,拉开她的手就又吻了下来:“我想你了,趁夜回来,明早就走,不耽误事儿。”
说完,他把她抱起来往床上走去。
沈京墨被他亲得意乱情迷,险些就遂了他的意。
直到他把她剥光了,火热的胸膛压了下来,她才猛然清醒,一把将他推开,拉过被子遮住身子:“不、不行……”
陈君迁箭在弦上,被她拒绝,不由一愣:“我刚在院里洗过了。”
“不是因为这个,”沈京墨红着脸咬了咬唇,“我,我怕……”
陈君迁不解地等着她把话说完。
沈京墨一咬牙一闭眼:“我不想怀孕。”
陈君迁神色一僵。
第68章 避孕 他家又没有皇位要继承
沈京墨说完,见他久久不作声,怯怯抬眼去看他的反应。
他已经二十五了,换做旁人,孩子都能满地跑了。
可她实在没办法克服心中的恐惧,一想到与他亲热就有怀孕的可能,她连做那等快活事都想要抗拒。
但他一言不发,她心里一样惶恐:“大人是生我的气了……”
“不是,”怕她误会,陈君迁赶紧解释,“是我考虑不周。”
她母亲生她时血崩不止险些丧命,她害怕是应该的,倒是他,光顾着自己快活,没有体谅她的心情。
娘曾经说过,女子生产本就是到鬼门关走一遭,年纪过小生产则更危险,就算平平安安生下来,对身子损伤也极大。他印象里,那些娘没能救下来的产妇中,有许多才不过十六七岁。
现在他做的事倘若让娘知道了,定会骂他这个郎君失职。
他给她掖了掖被角,把她包裹得更严实了些,手抚摸着她的脸,低下头来与她额头相抵,轻声安抚她:“不做了,不做了……”
沈京墨惶惶不安的心渐渐落了地,却还是怕他介怀:“大人当真不怪我?”
“为什么要怪你?生子本来就很危险,我要是女人,我也害怕,”陈君迁说着,突然想起来,“那我们在野狐岭那次……”
“我洗过了,”沈京墨脸色一红,声音细若蚊喃,“虽然不知来不来得及……”
陈君迁对此也是一窍不通,又怕她一直放不下这件心事,只好安慰她一般人不会那样轻易有孕。
沈京墨依旧不放心,但是否有孕,至少也要等到两个月后才能看得出,她现在想再多,也只是徒增烦恼而已。
这样一想,她便强迫自己忘掉这些,最后一次问他:“倘若我一直害怕,大人会不会……”
话没问完她就说不下去了。
他眼下能接受她如此,是因为两人刚刚说开,又才有过肌肤之亲,他正新鲜,所以才多有包容。可她要是怕一辈子,他难道还能愿意陈家绝后?
陈君迁无奈地笑了出来——他就知道自家娘子会胡思乱想,要是不即刻打断她的想法,谁也不知她能想出多糟糕多可怕的事来。
“你先回答我,是只怕生孩子,还是不想和我亲热?”
沈京墨眼眸微张,耳根都跟着发烫。
他这问得也太直白了!
她拧着眉尖,半晌,嗫嚅着:“怕生孩子。”
他对这个答案颇为满意,亲了亲她的鼻梁:“怕生就不生。”
“那陈家的香火……”
“我家又不只我一个。川柏将来的娘子要是愿意生,我们老陈家就不会绝后。他娘子要是也不愿意生,那就都不生,反正我家又没有皇位要继承……”
沈京墨赶紧捂住了他这张大逆不道的嘴。
陈君迁亲亲她手心,握住她的手腕将她胳膊拉开,脸凑过来贴贴她的脸蛋:“我娶你、忍不住想和你亲热,是因为爱你,不是因为你能给我带来什么东西。孩子不孩子的都是身外之物,有就多几双筷子,没有咱俩还乐得清静。”
沈京墨没料到他竟是这样想的,不禁心里一暖,却忍不住笑:“什么身外之物……大人之前还说后半辈子想过有妻有子有俸禄的日子。”
他理直气壮:“那时我才二十四,还是个孩子!现在我都二十五了,是个成熟稳重的男人了,想法变了不是很正常?”
就他歪理多。
沈京墨忍笑忍得肩膀直抖。
陈君迁见她笑了,禁不住在她脸上一连亲了好几下,撩开她的被子钻进来抱住她:“睡吧。”
沈京墨“嗯”了一声,正要阖眼,却猛然意识到,他们两个都没穿衣裳。
他的身子紧贴着她,皮肤有一丝微微的凉意,但很快就变暖了。
她眨眨眼睛,眼前是他健硕硬实的胸膛,分明安安静静的没有动,她却仿佛看见它奋力动作,在烛光下隐隐都是水光的样子。
沈京墨懊恼地闭上眼,狠狠咬了下舌尖,暗暗告诫自己不许瞎想。
可就这样躺了半天,她仍没睡着。
陈君迁倒像是睡熟了似的,自从抱住了她就没再动弹过。
但她能感觉到,他也没睡着。
又强行忍了半刻钟,沈京墨忍无可忍,小声开口:“大人要不把衣裳穿上,分开睡吧……硌。”
陈君迁的身子更明显的僵硬了几分,随后捡起散落满床的中衣,冷静了一会儿,默默穿上,拉过另一条被子把自己盖了起来。
沈京墨在被子里系好兜衣,面朝他躺:“我知道宫里有避孕的丹药,不知民间有没有。过两天得空了,我去找家医馆问一问。”
民间自然有。毕竟宫里有娘娘们明争暗斗,大户人家的后宅里虽人少些,斗起来却也不简单,避孕的药物自然少不了要用。
但这些药都贵,寻常人家也用不着,唯一常买这种药的,就只有花楼里的姑娘。
陈君迁想了想,声音有些沉:“后天休沐,我陪你去。”
第二天天不亮陈君迁就悄悄起身回了卫府,当晚又趁夜赶了回来。
陈大和陈川柏不知他中间回来过一次,沈京墨却嫌他辛苦:“就为了那点子事儿,大人可真有精神。”
陈君迁没觉得她这是在损他,快快洗漱一番,穿着中衣上床抱住她猛亲了几口:“我明明是想你了,你这么说我多伤心。”
沈京墨转过身去不理他。
陈君迁的确也乏了,把她往怀里紧了紧,脸埋在她后颈,很快便睡着了。
转过天,他休沐。
沈京墨戴着帷帽遮住面容,与陈君迁一道去了县里的医馆。
医馆分很多种,寻常的医馆多是男子看诊,治些常见的病症,也有些医馆有名医坐镇,可瞧些疑难杂症。
还有一种医馆,并不开在人来人往的街市,门上也不挂显眼的牌匾,问诊的也全是女医,专门为女子瞧病。
陈君迁带沈京墨来的便是这样一家女医馆。
关上门,不用沈京墨开口,陈君迁便将来意说给了女医听。
那女医四十来岁,与他娘一般和蔼,认真听完两人的需求,并未露出异样的神色,却皱了皱眉。
看她的反应,沈京墨和陈君迁对视一眼,不禁疑惑。
顿了顿,女医道:“这药,有。不过……”
她没说完,转身从后屋取来一瓶药放到桌上:“每次行房前服下,半个时辰后起效,一粒药能持续一到两天……”
陈君迁不关心这个:“伤不伤身?”
女医抬眼:“是药三分毒,何况是这种药性猛烈的,若只是偶尔服用倒还好,要是长期服用,月事便会紊乱,还有人因此腹痛、出血,将来也不易有孕了。”
“那不吃了。”
陈君迁斩钉截铁地说完,谢过女医,拉着沈京墨出了医馆的门。
沈京墨一直沉默着,听到那药的作用如此生猛时,她也不禁有些怕。
但若不用药,他又要强忍着。
何况那事,也不只是他一人忍得辛苦。
走在街上,沈京墨轻轻捏了下陈君迁的手:“女医不是说那药偶尔服用并无大碍吗?大人六天才回家一次,我少吃就是了。”
陈君迁反手攥住她的指尖:“用药不是长久之策,更何况对你身体不好。”
夫妻之事是为了取悦彼此,若要一方承担这么大的伤害,那还不如不做。
顿了一会儿,他道:“一定还有别的法子既能避孕又不伤身。我去想办法。”
沈京墨极轻地“嗯”了一声。
两人说着说着,刚好走到了集市上。陈君迁也不去想这些事了,拉着她从这个摊位走到那个摊位,凡是她多看上几眼的首饰把件,都给她买了个遍。
一条长街还未走过一半,他怀里就快抱不下了。
沈京墨拉不住他,只好目不斜视,直挺挺地往街口走。
但下半条街首饰铺子不多,却都是好吃的,她就算眼睛能忍得住,鼻子总不能不呼吸。
等一条街走下来,她手里又多了两串冰糖葫芦,还有几包糕点和包子被他拎在手里。
回到家,陈君迁把吃食分给老爹和弟弟,随即便回了屋,把一众首饰摆在桌上,拉着沈京墨一样一样地试。
沈京墨受不了他,但毕竟也的确是自己喜欢的首饰,她便不厌其烦地穿戴起来,试到兴起时,还不忘换上与之相匹配的衣裙来问他好不好看。
得到的答案当然都是一样的。
试完最后几件,沈京墨把首饰收进妆奁,天也快要黑了。
两人把先前买回来的包子热了热,用过晚饭后简单洗漱上了床。
陈君迁没忘记留着中衣,更是与她分了两床被子。
夫妻俩静静仰面躺在床上,谁也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陈君迁突然掀开被子,钻进了沈京墨的被窝里,一把将人捞进了怀里。
床上都是她的味道,他睡不着。
沈京墨被他吓了一跳,抬手去推他。
陈君迁却按下她的胳膊,埋在她颈窝猛吸了一口气:“我就抱一会儿。”
先前两人一直没有圆房,他对那事也只知道个大概,却不知究竟是何滋味,可如今体会过了,佳人在旁,再要他忍,谈何容易。
沈京墨不敢动,怕他更忍不住。
好在他也只是抱着她,嗅嗅她的气息,并未做什么出格的事。
安安静静抱了一会儿,他突然隔着中衣在她肩头用力却不疼地咬了一口,随即翻身下床出了屋子。
沈京墨迟疑片刻,跟了过去。
站在门口,她看见他揭开水缸的盖子,舀了一瓢冷水,兜头浇下!
冰凉的清水瞬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上身,单薄的中衣湿淋淋地贴在他身上,水珠顺着发梢衣角往下淌。
此时可是冬天,沈京墨光是看着都觉得冷。
一连浇了几瓢下去,陈君迁才把水瓢一扔,忍着寒意往屋里走。
沈京墨赶紧取来巾子和干燥的中衣:“快换下来,别受了寒。”
他把衣裳换了,坐在床沿上微微发抖。
她跪坐在他背后给他擦头发。
但她靠得太近了,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馨香直往他鼻子里钻。
陈君迁闭上了眼,两手死死抓住床沿,喉结艰涩滚动了两下。
不行,还得去冲水。
他拂开她的手,起身又要到院里去。
沈京墨一怔,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后,忙追下去拽住了他。
她不是男人,不知道冲冷水有没有效,但看它的样子,似乎作用不大。
只是他这样,她实在于心不忍:“那样做太伤身了,难道没有别的纾解之法吗?”
陈君迁正要宽慰她他扛得住,但话到嘴边,却突然顿住了。
他看她的眼神变了几变。
沈京墨愣了一下,眼眸微微张大:“……有?”
第69章 消息 “要打仗了?”
陈君迁端来清水和澡豆,把沈京墨的手里里外外上上下下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洗了三遍。
洗完把水倒了,他又将弄脏的衣裳放进盆里洗干净,再把水盆狠狠洗刷一番,回到屋里时,沈京墨正躺在床上揉手。
陈君迁跑回到床上,拉过她的两只手,在手背上狠狠亲了两口,给她揉捏起来。
“娘子辛苦。”
她掌心红彤彤的,拇指与掌心相连处尤其红也尤其酸,手腕也累。
沈京墨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按摩,闭上眼,心想,她总算能歇息了。
方才提出用他法纾解时,她还不知道具体要如何做。等他说完,她就有些后悔,可提都提了,又看他的确难受,她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帮他。
起初她还觉得羞人,也不敢看,可到后来就全然顾不上脸红,只剩累了。
早知道要这么久,她说什么也不会管他!
陈君迁憋闷了四天,总算得以纾解,现下只觉身心舒畅,给她按摩起来也格外用心,捏完了手,又去揉手腕,再一路捏到小臂、肩膀,把她伺候得舒舒服服,直到她拍拍他的手说要睡了,他才乖乖停下,把被子给她掖好。
沈京墨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大人明日回了卫府,可不许中途再跑回来了。”
陈君迁刚躺进被子里,一听这话,手肘撑起身子,贴到她背后,伸长脖子去看她的脸:“嫌弃我、不想看见我了?”
沈京墨闭着眼睛,不然真想白他一眼:“这么冷的天,来回一趟几个时辰,连个整觉都睡不上,大人也不嫌累。”
陈君迁听完咧嘴一笑:“心疼我?”
“心疼大人的马。”
“你怎么也胡言乱语,”陈君迁搂住她的腰把她连人带被子拖进怀里,低头在她脸上使劲亲了一口,“分明就是心疼我。”
沈京墨怕他胡来,回过一只手去搡他:“还敢抱?”给他擦擦头发他都能那样,真要抱着她睡一夜那还得了?
他按住她的手送回被窝里去,又把人捞回怀里,在她身后躺下:“隔着被子呢我还能做什么?再说就算是驴啊牛啊也得歇歇吧,你当我是神仙,你吹口仙气我就能……”
沈京墨脸庞胀热,隔着被子给了他一肘:“下次休沐也别回来了!”
陈君迁不逗她了,抱着她摇晃了几下:“好了好了不闹你了。赶紧睡,不然明儿早上回卫府,睡不上一个整觉,你又要心疼了。”
沈京墨扭过脸去瞪他。
可他倒是乖,说完话,把脸往她后颈一埋,还真就好好睡觉去了。
沈京墨眯了眯眼睛,最终还是没有再吵他,任由他抱着睡了过去。
第二天上午,陈君迁回到卫府时,还未到校练场就听见了士兵喊号子的声音,虽不怎么整齐,但声势不小。
他将马交给手下送去马厩,往校练场走去,意外地发现竟是李满在带兵操练!
真是稀奇。
不过连李满都开始操练了,他自然不能落后,换上他都尉的衣裳,让赵友去集合队伍。
自打年前赵友兄弟几人跟着陈君迁一起上了趟玉带山,回来后就缠着陈君迁要从李满手下调到他这里来,陈君迁也十分欣赏他们几个,便去找翁逢春和李满商议。
李满和手下的校尉正愁赵友这几个家伙不服管教,一看有人主动要来接走这些个烫手山芋,哪里还会拒绝?
于是赵友他们当天就成了陈君迁的兵,也是他当时仅有的兵。
不过现在他的士兵也到卫府报到了,虽然每天操练时间有限,夜里也不在营房住,但好歹手底下有人,他不至于闲得发慌。
赵友的其他几个弟兄还在山里画舆图,他作为最有作战经验的一个,留在卫府帮陈君迁练兵。
两千多名士兵很快便集合起来,面朝演武台分作两队,中间有一条泾渭分明的分界线,左边是李满的一千精兵,右边是陈君迁那一千多后备兵役。
陈君迁和李满同时站在演武台上。
“李都尉,你先请?”
李满背着手仰着鼻子,声音不大:“先热热身,跑五圈。”
左边一千精兵开始跑步。
这些兵平时虽然练得少,但怎么也比陈君迁手下那些强一点。
陈君迁看了眼自己的兵,决定一点点慢慢增加:“先跑三圈。”
“八圈!”身边的李满突然对他的兵喝道。
陈君迁疑惑地瞥他一眼,却见李满挑衅似的瞪了他一眼。
陈君迁迟疑片刻:“四圈。”
李满:“九圈!”
陈君迁皱眉。
两旁的校尉和赵友面面相觑。赵友来到陈君迁身边小声问:“都尉,咱到底跑几圈?”
陈君迁顿了顿:“三圈,跑完之后带他们练习射箭。”
“好嘞。”赵友领命而去。
陈君迁疑惑地看了李满两眼,转身往校练场外走。
李满跟了过来。
走出去没几步,他叫住他:“陈君迁!”
陈君迁脚步一顿,转过身来:“李都尉找我有事?”
李满气势汹汹地走到他跟前。
陈君迁低头看他。
李满一顿,向后挪了一大步,质问他:“你把盈盈怎么了?”
陈君迁一愣:“孟三小姐?她怎么了?”
李满瞪眼:“你少跟我装糊涂!盈盈这几天被禁足,连我都不让见!我问过了,她被禁足前见的最后一个人就是你!”
孟盈盈被禁足了?这他倒是没听说。
莫非是因为钱嬷嬷?
但是钱嬷嬷那件事陈君迁自然不会和李满这个无关的人说。
“李都尉,如果我真对孟三小姐做了什么,我今天就不会好好的出现在卫府,而是被孟大人抓去郡守府了。”
他知道李满对孟盈盈有意,因此针对他,他无所谓,但因为针对他而处处与他较劲,伤及无辜就不好了:“李都尉如何训练士兵与我无关,但跑九圈未免太多了。李都尉要是心里有气,可以找人练练拳脚,别迁怒自己的兵。”
陈君迁说完转身欲走。
李满咬牙切齿,扑过来抓他袖子:“姓陈的……”
“咳咳!”
一声轻咳,李满和陈君迁停下争执同时转头。
翁逢春负手站在不远处,脸上的表情全然不似往日轻松惬意,见两个人看过来,他一歪头,示意两人跟他走。
陈君迁和李满对视一眼,李满不悦地撒开他的衣袖,去追翁逢春。
陈君迁紧随其后。
到了翁逢春的屋中,孟沧竟然也在。
他脸色凝重地看了看陈君迁和李满,对翁逢春点点头。
翁逢春示意陈君迁把门关好后便开口了:“从今日起,没有要紧事,你们就别离开卫府了。陈都尉,你手下的兵,我也让人给他们分配营房了,明天起就让他们在卫府专心操练。”
李满大惑不解,撇撇嘴表示不满。
陈君迁则是眉峰一凛:“要打仗了?”
李满难以置信地看他一眼。
孟沧摇摇头:“南方的万寿郡年前被南羌攻破了,永寿郡也危在旦夕。朝廷派了十二万大军前来,到时指挥的营帐要设在咱们长寿郡。”
陈君迁不明白:“长寿郡和万寿郡还隔着一个永寿郡,指挥打仗不去前线,反而呆在咱们这儿?”
孟沧:“你不懂,这次出征,还有一位公主随军督战,永寿郡不安全,最稳妥的就是咱长寿郡。好了好了,叫你们来也不是给你们讲这些的。总之,从今天起,你们就专心练兵,到时公主来了,也要让她看到我们长寿郡的士气!”
陈君迁听完,暗暗叹了口气:原来让他们努力操练,只是为了在公主面前表现。
陈君迁:“公主何时会到。”
翁逢春:“大军几日后出发,大概二月底前就能到了。”
也就是说他们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想要把一群散漫惯了的士兵训练好,谈何容易。
陈君迁和李满都顿觉头大,但谁也没说话。
把正事说完,孟沧摆摆手让他们回去操练。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
有了要紧事做,李满没工夫再和陈君迁争执,快步走出翁逢春的屋子,回头狠狠瞪了陈君迁一眼,撂下句“别让我逮着”,走了。
陈君迁走在后头,没理会小孩子放的狠话。关上翁逢春的屋门时,他听见孟翁二人的对话。
翁逢春:“朝廷都派出十二万大军了,还需要我们卫府这两千个兵?”
孟沧:“说是十二万大军,其实哪有那么多?北边、东边都在打仗,这十二万大军都是各地卫府临时抽调的,最多也就七八万,能打仗的精兵,超不过三万。”
翁逢春:“我听说南羌纠集了三十万人,就算没那么多,也绝不止三万。以少对多,还要镇压反叛的暴民,这仗不好打呀。”
孟沧:“是啊,而且这次是驸马领兵,再难打也不能输,赢了是驸马指挥得好,输了是各卫府平时训练懈怠、咱们招待不周,不是个好差事。唉,虽说长寿郡四面环山难进也难出,就算南羌人打进了永寿郡,肯定也不会进咱这儿,我还是有些担心呐,要是真打过来,咱这两千兵能不能守住公主还不好说呢。”
两人说完,忍不住叹息一声,许久没再说话。
门外的陈君迁沉默地站了一会儿,转身回了校练场。
*
三天后的下午,谢玉娘走镖回来,带着从外地买回来的新奇吃食来了学堂。
沈京墨见状,难得地歇课一天,姑娘们各自从家中拿了些零嘴儿来,围坐在小院中边晒太阳边聊天。
葡萄村的姑娘们大多从未离开过永宁县的范围,谢玉娘在这里是最见多识广的,姑娘们都爱听她讲在外面遇到的故事。
只是这一次,谢玉娘提到长寿郡以外的事,却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趟走完,我大概很久不会再出去了。”
姑娘们都不理解:“为什么呀?”
谢玉娘看看众人疑惑的表情,最终把目光落在了沈京墨身上,似乎她最能理解她所说的话。
“这趟镖本来很好走,结果我们按着老路线走到一半,才听说前方在打仗,人们都往外跑,只能绕道。又走了几天,又遇到打仗,回来的时候也差点儿撞上战事。”
姑娘们大惊:“外面这么乱啊?”
还有人担心:“打仗的地方离咱们这儿近么?不会打过来吧?”
有人安慰她:“咱们这儿四面都是山,能打进来也出不去,谁会费这个劲,放心吧啊,只要咱好好待在家,谁打仗都跟咱没关系。”
姑娘们纷纷表示认同,唯有沈京墨和谢玉娘对视一眼,神情一般凝重。
谢玉娘喝了口水接着说:“南边的万寿郡你们知道吧?年前让南羌人打进去,把郡守的头都割下来了。我听说永寿郡也快开打了,朝廷派了个驸马来指挥,听说还有公主要一起来呢。”
听见“驸马”两个字,沈京墨眼睫一颤。
姑娘们眼睛却皆是一亮:“驸马来打仗,公主还要跟着?好恩爱呀。她不害怕吗?”
“是啊,要是我想去战场看热闹,我爹非打断我的腿!皇帝就不怕公主有危险吗?”
“你懂什么呀,人家公主都是有侍卫保护的!人家当然不怕了。”
姑娘们七嘴八舌讨论着,最后把视线齐齐转向沈京墨:“沈姐姐,你见过公主吗?”
沈京墨正慢条斯理吃着点心,听她们一问,点点头,将点心放下:“宫宴上见过几次。”
一个姑娘高高举起手来:“公主有你好看吗!”
其他姑娘纷纷笑了起来,显然也是想问一样的问题。
沈京墨无奈地笑:“圣上有八位公主,都很漂亮。”
“哇——”姑娘们发出羡慕的声音,“也不知这次来的是哪位公主,咱们能不能见见。”
女孩子们闲聊,聊着聊着话题就拐到别处去了。
沈京墨没再插话,默默吃着点心。
她们不了解,但她知道,如今的八位公主里,有五个年纪尚幼,最长的两位早已出降,玉城公主年前刚刚出降,又是最漂亮最受宠的一位,想必圣上不会同意傅修远新婚燕尔便来做这么危险的事。
只要来的不是他就好。
不论是玉城公主还是他傅修远,她都不想见到。
*
又过了一日,陈君迁休沐回家。
他到家时天早就黑了,沈京墨记着他明日休沐,八成今天晚上就会连夜跑回来,所以特意给他留了门,省得他又翻窗户吓她。
屋里没点灯,陈君迁把马拴好,小心翼翼拉了下门,开着。
他勾了勾嘴角,蹑手蹑脚地进屋。
沈京墨躺在床上,想着他快回来了,一直没睡着。见他进来,她翻身坐起,点上灯,问他饿不饿、要不要吃些东西。
陈君迁摇摇头:“怎么还没睡?”
沈京墨当然不会说是在等他:“白天睡多了,不困,睡不着。”
陈君迁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出去打了盆水回来,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和一个药瓶,将布包里的东西放进水中,撒上些药粉,轻轻搓揉起来。
沈京墨好奇地走过来看:“这是何物?”
陈君迁把那薄巧轻透的东西捞起来给她看:“这叫鱼泡,有些腥,拿这药粉泡一泡能去腥。”
沈京墨还是疑惑:“吃的?”
陈君迁一噎,没说话,把鱼泡挤了挤水分套在了手指上。
看那形状大小,还弹性十足……
沈京墨顿时明白了过来,红着脸跑回床上,背过身不理他了。
陈君迁看着她的背影无声地笑了一笑,也不着急,耐心地把鱼泡洗净泡软,这才拿巾子挤干水分,捏在手里朝床上走去。
第70章 故意 “你为我读兵书?”
陈君迁走到床边,低头去看沈京墨。
她闭着眼,察觉到背后那道火辣辣的目光,干脆把眼睛闭得更紧了,手也死死攥住被子压在胸前,怕他上来扯。
陈君迁轻轻笑了下,开始慢慢地脱衣裳。
等了一会儿,沈京墨听不见身后有动静,狐疑地睁开眼来,小心翼翼扭脸一瞧,就看见这人站在她床边,双眼直直盯着她,正把中衣的扣子解到只剩最下面两颗。
他衣领大敞,一侧衣襟遮住大半胸膛,另一侧却挂在臂弯,露出结实的臂膀,麦色的皮肤因为情欲微微泛红。
沈京墨顿觉喉咙发痒,赶忙将头转了回去,又把眼紧闭了起来。
陈君迁脸上的笑意更深,不疾不徐地脱掉中衣,又去脱裤子。脱完了,他撩起她的被子,一丝不挂地钻进去抱住了她。
沈京墨一动不动,没有抗拒他贴近。
他便顺势去剥她的衣裳,中衣、兜衣,一件一件被他褪下、扔出被窝,挂在床头床尾。
沈京墨把通红的脸埋在被子里,紧紧咬住唇,一声也不吭。
脱完最后一件,他握着她的腰让她平躺,将被子往上一拽,钻了进去。
经历过之前两次,沈京墨已经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可前两次是在荒无人烟的山上,这次却是在家,陈大和陈川柏的屋子只与他们隔着一个小院,沈京墨怕弄出动静教人听见,羞红着脸,伸长了胳膊去抓挂在床头的兜衣。
兜衣离她有些远,还没拿到,她就没忍住发出了声音。
沈京墨慌忙捂住嘴巴,动了动身子揪过兜衣来咬在了嘴里。
感觉到她身子挪动,陈君迁掀开被子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咬在嘴里的兜衣上时,眼神一暗。
沈京墨见过他使坏的表情,心中大叫不好,可还不等她阻止,他就先抓住了她的双手。
她手腕细,被他一手按住就无法挣脱。
他低下头去,手口并用,存心要她失控。
沈京墨担心被人听见,不得不保持理智,可莫大的欢愉却一波接着一波涌来,她嗓子里发出一声声压抑的呜咽,眸中也泛起了泪光。
终于,在极度的舒畅险些冲破喉咙时,陈君迁停了下来。
他爬上来,拿开她口中松松咬着的兜衣,看着她痴痴的泪眼,低下头来从她眼角吻到红嫩的唇。
“你故意的……”她总算敢发出声音,但声量还是小小的,像是怕被人听见。
他一边笑吻她一边辩解:“十来天没亲热过,怕你疼。”
说完他又亲了她几下,钻出被子坐起身来。
沈京墨的视线随着他移动,看见他低头,她目光也向下移,随即又像触电似的慌忙转过脸去。
陈君迁的余光瞥见了她的反应,忍不住笑她:“你说你,好奇心重,什么都要看,看了还害羞。”
沈京墨张了张嘴,发现似乎没法反驳,干脆把被子往上一拉,盖住了自己滚烫的脸。
他扯了扯被子:“别闷坏了。”
她没理。
陈君迁便不去管她,将那泡软了的鱼泡拿过来,试着往上套。
“喔。”他口中发出一声惊讶的低呼。
沈京墨听见了,按捺不住好奇,露出两只眼睛来看。
“我才知道鱼泡能拉这么长,你看。”
沈京墨竟真看了过去。
鱼泡顶端被他拿线缝起来了,虽然缝得不大好看,但很细密,没有一丁点空隙。原本那鱼泡还有些白粉色,如今被抻长,竟显得有几分透明,形状大小却是意外的服帖。
她也是第一次见这东西这样用,忍不住细看了几眼,等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在看哪里,她那本就通红的脸色瞬间蔓延到了脖子。
“你就是故意的!”她拿起兜衣用力甩他。
陈君迁抓住兜衣,顺势扑过来搂着她亲:“我也是第一次用,还是躲在营房里偷偷缝的,你也不夸夸我的针线活。”
“你还说……”
陈君迁真就不说了,埋头干活。
沈京墨赶紧又把兜衣塞到了口中。
只是情到浓时,陈君迁忍不住俯下身来拿开兜衣吻她,她只漏出一声娇吟,剩下的便尽数被他堵了回去。
加上新房的床比小木屋那张结实得多,他动作再大,这床也纹丝未动,到最后也没传出多少动静。
一刻多钟后,沈京墨浑身绵软地被他放开,陈君迁给她擦干净,喂她喝了些水,摘下鱼泡去洗。
他就在屋里没出去,沈京墨懒懒地翻了个身面向他侧躺,看着他洗了一会儿,突发奇想:“所有鱼泡都是一般大么?”
陈君迁头也没抬,认真灌水检查搓洗:“大鱼的大些小鱼的小些。我买的是最大的一条。”
沈京墨一噎:“谁问这个了。”
她背过身去不理他了。
陈君迁把鱼泡和自己都洗干净,回了床上抱住她。
她也没穿衣裳,两个人安安静静贴了一会儿,沈京墨的脸愈发红润起来:“大人好像……”
话没说完,陈君迁跳下床去,又把鱼泡拿了回来。
直到沈京墨昏昏沉沉睡过去,她也不记得他俩究竟做了多久,只隐约记得中途他还下床洗过一次鱼泡。
第二天早上,沈京墨拖着酸软的腿和腰,赶在陈君迁苏醒之前起了床。虽说身子还乏,但也决不能躺着,否则他说不定又要乱来。
陈君迁也确实累了,为了提振士气,他这些日子都和士兵们同吃同住同操练,昨晚操练结束,又跑了几个时辰的马赶回家,和她纠缠了半夜,就算是铁打的也该扛不住了。
直到天光大亮,他都还没醒。
沈京墨给他留了早饭,揉了会儿腰,慢慢走去了学堂。
等他醒来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了。
虽然昨天有些累,但他起床后却是神清气爽。用过早饭,他把最后一次用过的鱼泡清洗干净,挂在窗下晾干,趁她没回家,他牵上马,赶去县里采买些用具。
永宁县的街市还是和以前一样热闹,陈君迁牵着马走在人群中,不时有人和他问好。
等他把新的水盆、巾子买好捆在马背上,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叫住了他:“大人!好久不见我可想死你了!”
陈君迁一回头,就看见了衙役苏北铭那张圆嘟嘟的脸。
自从大年初二去县衙认过一次贼人之后,陈君迁就再没去过县衙。苏北铭今日不当差,好不容易遇见陈君迁,咧嘴笑着跑过来和他一起走。
他怀里揣着什么东西,鼓鼓囊囊,见陈君迁看过来,他脸上突然泛起一丝可疑的红晕。
陈君迁盯着他怀里那四四方方直棱直角的东西瞧了瞧,笑话他:“又是那种‘好看的’,是吧?”
当初就是这小子塞来的那本春宫,惹得她几天不肯搭理他。
苏北铭“嘿嘿”笑着挠了挠头:“这不今儿得空嘛弄点儿新鲜的。”
陈君迁对那东西嗤之以鼻。
两人转而聊起了别的。县衙的衙役们都关心他在长寿郡过得如何,陈君迁知道他们惦记,把能透露的都说了说,让苏北铭转告其他人自己一切都好。
走到路口,两人也该各回各家了。
“那大人我就先走啦,你记得常回来看看我们啊!”苏北铭说完,吸了吸鼻子,和陈君迁挥了挥手,转身走了。
走出没几步,背后突然响起陈君迁的声音:“等一下……”
苏北铭吓了一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追过来的:“大人还有事儿?”
陈君迁的眼神瞄了瞄街市上的人群,拽着他往旁挪了几步,犹犹豫豫地:“你那东西,在哪儿买的?”
苏北铭一愣:“啥东西?”
陈君迁嫌弃地“啧”他一声,一指他怀里。
“哦!这东西,”苏北铭恍然大悟,如实道,“就是话本铺子里买的,不过不摆在架子上,一般人去买不到。咋,大人要看?”
陈君迁垂着眼,很轻地“嗯”了一声,塞给他些银子:“随便弄一本就行。”
苏北铭连忙推拒:“不用钱不用钱,我那儿有好多,我给大人找一本?”
陈君迁应下,说下次休沐时去找他。
苏北铭又嘿嘿笑了起来:“大人,嫂夫人不爱理你啊?”
“没有啊,”陈君迁下意识回答完,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抬腿在苏北铭屁股上来了一脚,“别胡说八道啊。”
还是这熟悉的一脚,苏北铭揉着屁股憨笑:“知道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大人可别忘了来拿啊。”
“不许让别人知道。”
*
回到家时已是晌午,陈君迁早饭吃得晚,便干脆没吃东西,把新巾子洗净晒干,和新水盆一起收回了屋里。
下午,沈京墨依然在学堂忙碌。陈君迁闲来无事,又把昨晚穿过的衣裳和被褥抱到河边去洗。
河边有一群晒着太阳洗衣裳的婶婶,陈君迁蹲在她们中间,被这些婶婶你一言我一语地夸奖了好半天“勤劳、顾家、疼媳妇”。
陈君迁低着头一一应下,没敢说这些都是他弄脏的。
洗完这些,学堂还没放课。陈君迁实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便趁她不在,把屋子上上下下打扫了一遍。收拾到一半,还翻出了几本他在卫府看过的兵书和一本永宁县志。
左右无事可做,收拾完屋子,他便学着沈京墨的样子,坐在窗下翻起兵书来。
晚饭前,沈京墨总算回家了。
两个人一起用过饭,她开始绕着院墙根走路,说是锻炼。
陈君迁陪她一起走,走了一会儿,他觉得无趣,干脆拉上她一起去村子里转转。
此时天边尽是红霞,家家升起炊烟,院墙那头不时传来呼唤自家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
两个人手牵着手走在村里的小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沈京墨想起谢玉娘说的战事,问陈君迁可否知道。
陈君迁轻叹了口气:“万寿郡已经被攻破,永寿郡怕是也难守住。朝廷派了军队来打这仗,但是我听翁都尉的意思,胜算不大。”
“我们这里可有危险?”
“他们分析南羌人不会攻打长寿郡,但我觉得不好说。”陈君迁说完,见沈京墨皱了眉头,想要宽慰她,却不知怎么说。
他只是面上不显露,实则心里也一直在忧心此事。
但他现在只能抓紧练兵,要真打过来了,他肯定拼死护住长寿郡,要是护不住,至少他在卫府,消息灵通些,可以提前把家人送去安全的地方。
只是这些话太过沉重,他不想和她说。
于是陈君迁转移了话题:“听说这次有位公主随军督战,不知道是谁。”
沈京墨见他突然提到这事,眨了眨眼睛,语气不太自然:“是啊,不知道是谁。”
陈君迁侧目看过来。
其实来的是谁都行,他只怕是那位不好惹的玉城公主,还有她那位更麻烦的驸马傅修远。
但看她的神情,他也猜不出她是什么想法。
这个话题不好。
他再换:“我最近在看兵书,不过有些看不懂,字大部分都认识了,连在一起,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人话。”
沈京墨斜眼看他。
大年初一在他的营房时他就说过,他在读兵法,读地方志,那时她只是随便一听,但回家后想起这件事,便也去找了些兵书,甚至靠他的面子,从县衙借了永宁县志来看。
“就知道大人看不懂,我才自己学了,等着大人来问。结果大人每次休沐就只惦记着那事……活该看不明白。”
陈君迁一怔:“你为我读兵书?”
沈京墨白他一眼:“不然呢?难不成还能是因为我喜欢?”
那些兵书他看都觉得枯燥,她不仅读了,还悉心做了标记和注解。
他乐得合不拢嘴,捧住她的脸狠狠亲了一大口。
沈京墨打他的肩:“在外面呢!”
“不走了,回家,给我讲课!”陈君迁说完一把将她打横抱起,不顾沈京墨挣扎,大步往回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