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周年庆“乖乖等我,哦?”
丁俊驰这几天泡在工厂搞测试,很多时间还和宋云开在一起。
姜近不方便找他,好不容易逮到机会。
他今天一早有个会,刚抱着笔记本走出办公室,就被堵门的姜近推着退回了办公室。
丁俊驰皱起一张苦瓜脸:“要命了,无事不登三宝殿,又来了是吧!”
姜近把门锁紧,贼兮兮朝他挤眉弄眼:“好事!你会做门禁卡吗?能进办公室那种。”
“你找HR登记找IT拿呀。”一头雾水。
“我想进王傲办公室。”
丁俊驰愣了几秒,恍然大悟喜笑颜开:“噢!怎么?想通了要查他?”
“想通了。”
“你是脾气好,我要是有你的本事,像他这种人我三天都忍不了。”丁俊驰一边潜移默化给她戴高帽一边卖功劳——
“制卡这种事嘛,看似简单实则不简单,你来找我就对啦,我们IT那个HID系统全公司上下除了我也没有几个人能破。”
姜近现在非常熟悉他的风格,先把困难吹破天去,方能显出事成后他劳苦功高,这些是高情商同事办事必经流程,不让他说完,他不得劲儿。
耐心听他絮叨完了,姜近顺着话茬说:“王傲的电脑,你能不能破?”
丁俊驰特有成就感的笑容挂脸上下不来,不过僵住了:“电脑啊……你想达到什么目的?”
“可以远程查看他电脑里所有文件。”姜近担心只有一两小时进他办公室太仓促,翻不出有效信息。
“这个还行,但是他常用电脑应该跟我们一样有两台。笔记本电脑……”
“对,笔记本电脑他随身携带,你有远程入侵的办法吗?”
丁俊驰生无可恋:“远程搞不定,公司笔记本电脑入侵检测系统被苏胖升级过,台式还好,可以用硬件后门。我给你U盘,你直接往上一插,它自动执行脚本。”
姜近沉思片刻,笔记本电脑不好入侵先暂搁一边,能搞定什么搞定什么:“你先帮我搞定台式。”
“什么时候用?”
“周年庆那天。”
丁俊驰赞许地点头:“太聪明了,520君腾大楼肯定空了。不过你跟开哥不过520吗?你现在可不是单身了,怎么交待啊?”他幸灾乐祸遐想道,“难道说‘520跟你过不了,为什么?因为我忙着入侵巴子电脑?’”
事已办成,姜近懒得和他废话,一边转身准备出门一边笑着用眼刀飞他:“你管我怎么交待呢。U盘帮我准备好。”
“下班来找我拿!”。
“周年庆我要晚点上游轮,”姜近的借口是,“我每年520都跟秋朗一起吃晚饭,好多年的传统了,今年不能因为我脱单就重色轻友扔下她。”
宋云开变脸像川剧大师,立马不高兴,幸好她在饭后说,否则他当场饭都不吃了。
狐疑的眼神扫向她的脸:“姜近你不会还有别的男人,跟这儿赶场吧?”
姜近笑岔气:“你对我一点信任度都没有啊?真是秋朗,不信到时候跟你打视频让你看看。”
“你把她带上船不就行了?”
“我们要两个人说说话。”
宋云开的臭脸仍没变回来:“什么狗屁传统!你去全世界看看哪有跟闺蜜过520的!你俩没喝中药吧!”
姜近笑着从沙发上凑近,朝他颈窝贴过去,顺手摸摸脸:“不是说好了?要给我点私人空间。不可以再跟踪我咯。”
他被摸两下很容易顺毛,脸上虽是不满,心里也拿她没辙。
周年庆当天他还真没办法抽身去跟踪,他得发表讲话,得维护关系,员工们表演节目他总得在场捧个场,不能扫大家兴。
“那你打算几点上船?”
“九点左右。”
“哼!那么晚。前面好玩的游戏你都赶不上了,就我一个人有什么意思啊!”
姜近把他当小学生哄:“你先和别的好朋友一起玩嘛,乖乖等我,哦?”
宋云开翻着白眼:“乖乖有什么好处?”
“乖乖的自然好处多多。”姜近环顾四周没看见彤彤,从沙发上起身,朝他勾勾手指,作势上楼去,边走边回头,“送你礼物。”
他也起身跟着,面上兴趣缺缺,决定不管她拿出什么礼物都装作继续不开心,不稀罕她的糖衣炮弹!
不过仔细一想,姜近没给他买过礼物——除了冰冷的便当、掉渣的饼干和甜腻的面包——这还是第一次。
转念一想又更生气了,第一次送东西给他,就为了弥补520把他一个人晾在一边,这礼物不要也罢!
姜近哪想得到,旋转楼梯这一段路,他心路历程转了九曲十八弯。
到了主卧,姜近拉他的手把他拽进套房外间,走廊的声控灯在关门瞬间暗下来,只剩窗纱筛进的月光洒在地板一角。
“别开灯。”她从开关上引走他另一只手,接着一粒粒解开自己纯棉居家服的小纽扣。
衣襟顺着肩线滑落,黑色的刺绣蕾丝文胸像花朵的经脉一样放射状绽开,而花瓣是她白皙的皮肤。
在幽暗的光线下,显得比明亮处更神秘暧昧。
他怔了两秒,发现这内衣不太日常。
这痴迷的两秒里他早就丧失了表情管理,不记得跟自己约定过要给她脸色,痴迷的眼神先于双手触摸到她。
等回过神,他心里先笑了场,一说礼物只能想到一堆吃的,像个傻叉。
他按捺着让人心痒的那份窃喜,轻轻揽住她,语气变得很柔情:“真好看,下面是什么样?”
她仰头,蓄着眼底的笑意,用纵容的目光把他看着:“你自己拆。”
他把她居家长裤的系带扯开,垂软的布料一下坠到地面,她替他完成最后一步,从裤腿中走出来,退了两步,到离窗更近的地方。
现在她完整地站在他面前,下半身是内裤和吊裤带丝袜。
月色为她周身镀上贝母般的光晕,蕾丝包裹的起伏轮廓在光晕中安静地扩张着旖旎。
他喉结滚动,心里过电似的揪紧,靠近后小心翼翼帮她把鬓发别到耳后,低头把她吻住了……
的确,连丁俊驰都能推断,520晚上整个君腾人去楼空。
一些人上了游轮去参加周年庆,另一些人去享受他们的私人约会,剩下一些人……也没内卷到非要挑这天加班,老板都不在。
姜近在去公司的路上给宋云开打过视频报备,当时秋朗开车,抽空跟他打了个招呼招招手,两人做戏做全套,化了全妆,看起来完全是正在要订好的西餐厅过闺蜜之夜的样子,打消了宋云开的疑虑。
把车停在君腾楼下露天停车场后,两个人一路畅通地进入大楼,在通道口刷的是丁俊驰的卡,姜近借来的。
姜近怕宋云开无聊或是好奇查自己考勤,想来应该没人会去关心丁俊驰为什么能同时出现在公司和游轮上。
上楼的一路,姜近用信号干扰器让监控全部失灵,丁俊驰自制的门禁卡让她们顺利进入王傲办公室。
此时此刻,一无所知的王傲正坐在游轮上面无表情地看转盘抽奖。
姜近和秋朗按商定的分工合作,姜近处理电脑,插预载工具U盘绕过密码执行脚本植
入定制RAT;秋朗四处搜证,把书架和杂物盒排查一遍,再物归原处。
姜近那边没障碍,只是要等待自动执行。
秋朗遇到点困难,王傲办公桌下抽屉和柜子都上了锁。
姜近拔下头上两根黑发卡,把抽屉挨个儿打开。
秋朗竖着双手拇指点赞:“江湖技能关键时刻能管用,下次教我。”
“你可不能常用,知法犯法。”姜近边说笑边从右手边第一个抽屉取出一本本子,16K黑色皮革封面记事本,很厚实,实用且乏味得符合人们对王傲的刻板印象。
可那本子刚被拿出来,里面不知什么东西就掉在了地上。
姜近蹲下捡,发现是一本牛皮纸封面的小册子,瘦长一条,她看看自己右手里的皮革本,大概刚才是夹在里面的。
姜近耐心翻看,里面专业术语太多,她连猜带蒙,不过王傲做的笔记层次分明、重点突出,他在很多地方加了下划线和圈画。
通过量子阅读,姜近很快看完整本笔记,绝大部分是工作内容,偶尔有近日待办。
她再拿起那本牛皮纸封面的小册子,翻开第一页,瞬间毛骨悚然。
“朗朗!这是阿月的本子!”
字迹是阿月的!
空白处还时常出现蝴蝶小翅膀!
她失踪的旅行本内册竟然在王傲这里。
姜近愈发飞速地翻看本册,秋朗插不上手,只能退到一旁,帮忙把抽屉里另外两本同样规格的牛皮纸小册子取出来。
姜近坐在王傲的座位上,花了大约半小时把三本小册子也逐页看完。
阖上本册,她在脑海中交叉比对两个人的笔记,很快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为了验证这个猜测,她重新打开笔记翻到相应页,向秋朗说明:“你看,阿月这里写着‘翘曲超标’和‘边缘冷却速率不均’,这里写着‘梯度冷却水路’、‘动态调整锁模力’和‘AI实时补偿算法’这里加了五角星。”
“再看王傲笔记,这里同样写了‘梯度冷却水路’、‘动态调整锁模力’和‘AI实时补偿算法’一字不差!他在每一项后面分别打上了叉勾勾,并且在旁标注小字‘翘曲已稳定低于0.3mm’。”
“王傲这部分笔记写于去年九月中旬防范台风工作之后,那时候阿月已经……”
秋朗拧眉思考,几乎立刻得出了和姜近相同的猜测:“看起来是王傲在验证阿月写在本子里的一些解决办法,而且确实解决了一些问题。”
姜近愤恨地点点头:“我至少发现了四处被王傲抄走的内容。”
沉默片刻,她斗志昂扬地站起来,把四本本册全部塞进自己书包:“等着吧王傲!”
秋朗诧异问:“啊?你全部带走,不是马上就会被他发现吗?打草惊蛇了。”
姜近咬牙切齿:“我就要打草惊蛇。越惊慌,昏招就越多。我可不想打持久战。”。
宋云开好些日子没见杜薇,一方面他自己工作忙,另一方面杜薇自从上次兴冲冲赶到家中碰见晦气的柳逢青在场也堵了气,宋云开打她电话她也不接了。
眼下在游轮上看见她,宋云开气不打一处出。
她身着丁香色裸肩曳地真丝长裙,裙裾随港口海风一阵阵勾勒出凹凸有致的线条,胸前柔雾感古董珍珠项链格外引人瞩目,秀发如瀑,耳垂坠下的一对白玉兰在她的高贵中增添了几分随性。
谁能想到她是一个万恶的法外狂徒!
宋云开上前向她正交际的友商挤了个假笑,然后在吃瓜群众的注目礼中像拎鸡仔一样把她拖走了。
游轮16层有全景套房,他本来是为了跟姜近过二人世界早早攥了一张房卡在手里,现在为了吵架避人耳目把该死的狂徒带了进来。
宋云开进门甩手把她扔沙发上,锁好门。
已经披头散发的杜薇先叫嚷起来:“你发什么疯?”
真是恶人先告状!
“我发什么疯?你他妈才给我停止发疯吧!这些年我受够你了,杜薇,你自己算算清楚,我给你擦过多少次屁股!你平时小打小闹也就算了,你搞金融欺诈!你他妈当我是小猫咪有九条命陪你玩啊!”
小猫咪?
杜薇刚才高跟鞋扭了脚,现在只能坐沙发上仰视他,输了气势,不止是气势问题,困惑也有碍吵架。
她从来没觉得宋云开和小猫咪有什么共性,不过仔细一想,确实他常年的虚张声势也和小猫咪一样全然构不成威胁。
以至于杜薇每次捅了娄子,被拆穿了,忍受他哇哇乱叫一阵就是最大的惩罚,根本不怕。
杜薇等他哇哇完毕,平静地问:“邱觉那个墙头草跟你说的?”
宋云开不禁血压升高:“杜薇你到现在都觉得自己没错了?一旦被发现,你要戴上银手镯的,你以为我能给你兜一辈子底?”
杜薇:“我还有爸妈,不劳你费心,就算东窗事发也戴不了三天。”
“你爸妈也总有够不到的那天。”
“小题大做干什么?没见过世面一样!富一代哪个清白干净啊?你清白是因为脏活我干了,不是因为这个世界都这么干净!”
“关明月到底拿住了什么证据?人是你逼死的吗?你要是杀了人性质可就……”
“哎呀没有!融资的事早过了!她就是总咬我小错招人烦,你别跟我讲那些大道理好吗?”
她不耐烦地挥挥右手打断,松了劲,左手支脸驼背坐着,连小肚皮都叠了起来。
“命悬一线的时候,其实你也希望有只无形的命运之手帮你一把,我就是那只命运之手!我推了,你受益还占领道德高地了,你现在反过来谴责我,是不是**将仇报了!”
宋云开两眼冒金星,感觉到被命运扼住了喉咙。
“你给我乖乖去澜海,别再这给我搅局了。”
“我不!”。
由于看本册花了点时间,姜近登船比预计的晚半小时,给宋云开发消息说自己到了问他在哪儿,他没回,感觉可能生气了。
这气性!
姜近也不指望他回消息,发给他是为了时间存证,以备吵架之需。发完后她先不紧不慢在宴会厅吃了点东西,然后四处搜寻宋云开,目标人物没找到,但碰见了章凛、许助和另一个男助理要去棋牌房打麻将正三缺一四处邀人。
章凛见姜近在找老板,主动告知:“在16层,1601房。”
姜近谢过他找电梯去了。
许助迟钝了两秒想起来:“拉了杜总去房间?”
毕竟动静那么大,目击者都口口相传,眼下游轮上已经没几个人不知道。
章凛:“对。”
许助:“这是能说的吗?”
章凛:“…………”
许助:“你说我们现在跟上去能吃到瓜吗?”
姜近到房间门口,发现门虚掩着没关紧,因为刚才杜薇开了门准备跑路,宋云开使了杀手锏打电话给她爸,她又扑回来抢手机。
在门外好几米远,姜近已经能听到里面激烈的争吵。
宋云开叫嚷:“你不去也得去,你不去澜海我亲自上门跟你爸说说你干的事!”
杜薇气急败坏地摔门出来,眼神一聚焦,看见姜近,马上换出甜美的微笑,亲热唤着名字上前挽住姜近胳膊,拖着她往电梯方向走,俨然一副好姐妹的架势,边走边说:“你帮我劝劝云开,我不想去那么偏远的地方,我的社交圈都在江城,父母也在江城,我们吵架归吵架,不能拿发配边疆来给人添堵,你说是吧?”
姜近一
头雾水,囫囵吞枣地答应:“哦,好,我帮着劝劝。”
宋云开听见外面有说话声,追出来看见姜近被拽走了:“杜薇你放开我老婆!”
正好电梯到了,杜薇回头瞪他一眼,松开姜近进了电梯。
宋云开赶紧跑近问:“她跟你说什么你都别理。”
姜近说:“没什么,她叫我劝劝你,她不想离开江城,你差不多得了。”
宋云开心情好一点,牵姜近的手往房间方向走,拉拉扯扯没拽动,诧异地看她。
姜近怕他追究上游轮迟到,打算先发制人:“生气了吃醋了。我一会儿不在你就和别的女人两人一间房,也不知道避嫌。”
宋云开听了只会心花怒放,就怕她不吃醋。他马上把姜近手心摊开,把自己食指和中指折一半盖章似的按下去,模仿一个跪姿:“我错了,给你下跪,以后要谈事一定拉第三者见证!”
姜近可不像他那么大气性,再拉她就能拉动了。
宋云开连推带抱把她引向房间:“这房间装修蛮不错唉,来都来了,进来看看。”
第62章 预言家“你有事叫我。”
宋云开粘起人来有点赶尽杀绝的风格,姜近体会到了。
星期天一整天,她想抽空多研究一会儿阿月的笔记内容都找不到机会。东躲西藏,最后不得已,竟沦落到把本子带进浴室,淋浴间里哗哗放着水,她在淋浴间外看。
就这,还被宋云开敲了门:“近近你进去很久了,你没晕倒吧?”
“没!我洗头慢你别催。”姜近吓得飞速把本子藏在脏衣篮衣服下。
“哦,那我在门口等你,你有事就叫我。”
姜近:“…………”
我能有什么事?
终于知道他流窜到韩锐家待几天是怎么把夫妻俩逼疯的了。
不幸中的万幸,姜近的扫描式记忆关键时刻能救命。
在宋云开无所不在的情况下,她克服困难把三本本册都看完了一遍,剩下的时间对着空气回忆即可。
阿月本子里不止有她对压铸工作的思考,对其他领域也都有自己的见解。
去年第一季度的笔记中突然冒出来许多对流线型车身的批注,大概是那就是周谦瓴所说的被要求修改设计很烦的时期。
阿月对他的烦恼格外关心,一本册子的三分之二都在分析如何解决车尾流线型设计与碰撞安全矛盾。
那个版本的车型外观图甚至被她简易地手绘在本子里,使姜近也很快明白旧版本的g5遇到了什么麻烦。
紧凑的流线型设计要求电池包分体布置,前后仓各一半,但这降低了能量密度。
另外冷却管路需要绕过后悬挂结构,又增加了流阻。
阿月在其中某页记录了每一次以分体电池连接器断裂、高压互锁失效为结局的侧面柱碰测试日期。
从这些记录不难看出,研发部丁俊驰、苏盛,和设计部门周谦瓴在一段时间过着水深火热、你死我活的日子。
当技术与艺术不可兼得时,自然是艺术让步。
但也不能说研发部的坚持是错误的,辉跃就是B面,他们1:1仿制的新车采用了类似前版本设计的车型。
结果显而易见,辉跃试验车在风和日丽的好天气无端发起了一场“自杀式袭击”。
阿月写了十几种可能的解决方案,大部分方案中夹杂着一些算法补丁,许多思路是通过AI动态监控优化算法,这毕竟是她的专业。
姜近不知道其中有多少可行,宋云开应该能看懂,这毕竟是他的专业。
可是宋云开不仅聪明也多疑,他要是问起笔记的来源,姜近给不出合理的解释,在真相大白之前不宜点他这个炸药包。
既然如此,她觉得有必要先让研发部的人看看这些……
星期一下午,她又闯了一次丁俊驰办公室,把阿月的笔记硬塞给他。
丁俊驰被迫研读了一小时,抬头问:“这不是开哥的笔记吧?这小蝴蝶……”
姜近没答,只关心:“这里面写的问题重不重要?”
丁俊驰想了想,说:“确实是cygnus5的一些痛点,这些方案有的已经实验过,有的很创新还需要细化和实验,我只能说,能想出这些的人非常聪明。”
“她叫关明月,曾经是你下属。”
“关明月?”丁俊驰挑挑眉,“哦,我记得她,王傲的小间谍。”
姜近:“她不是王傲的小间谍。”
丁俊驰:“他俩周瑜打黄盖,我比你清楚。”
“关明月去年8月就去世了,”姜近不禁站起身双手撑桌拔高音调,“这笔记我是在王傲办公室找到的,不是他偷的就是他抢的,他抄了不少!”
“不是,你说啥?”丁俊驰困惑得猛眨眼睛,“你说这本子上的东西是去年8月之前写的?”
“当然。”
丁俊驰在六月的空调房里打了个寒战。
姜近:“怎么了?”
丁俊驰站起来,把本子翻到让他害怕的那页,指着上面写的“热失控连锁反应预警”、“苯乙烯衍生物”和“倍率循环测试被跳过”,敲敲纸面说:“这是去年十月初实验室爆炸的起因。”
往后翻一页:“这里还有标准答案。”
姜近也冒出一身鸡皮疙瘩:“跳预言家了?”
丁俊驰又仔细看了一遍后页,抬眼问:“关明月真死了?”
姜近见缝插针地强调:“王傲早就拿到了这些本子,既然他发现了制造部分的笔记有参考价值,就应该知道研发部分也不能忽视,他本来可以跟你沟通这个问题避免那次事故。”
丁俊驰:“操!”
他发现在调拨离间这个领域,姜近比自己强得多。
“我要搜查王傲的笔记本电脑!”虽说要打草惊蛇让对方自乱阵脚,可眼下是姜近气不过,先沉不住气。
丁俊驰心累地摆摆手:“今天一整天王傲就开了个机,没做任何操作,我怀疑他已经发现了。现在你拿来这本子我知道为什么了,你就这么理直气壮地拿啊?也不知道拿个复印件或者用手机拍个照。”
姜近:“时间来不及。”
丁俊驰:“你整得我像个傻叉,一整天我凝视着深渊,深渊也凝视着我,我和巴子深情对望呢!”
姜近在脑海里重现了一下两人时刻紧盯电脑的画面,像网恋,忍不住笑了。
“你还笑!他现在提高警惕了你还想入侵笔记本?你怎么不干脆理直气壮把笔记本直接拿了?”
姜近点点头:“我看情况吧。你先帮我解决技术问题,实在不行只能拿了。”
丁俊驰无语,嘲讽她来着,被她当成友情建议了。
不仅如此,他还上了贼船。
过两天,把伪装成王傲同款罗技无线鼠标外设交给她的时候,丁俊驰给她交待完使用说明,问:“还有什么问题?”
姜近把他当成了同伙:“有一个,我打算明天一上班就去他家,你去工厂帮我盯紧他并且跟我保持通话,要是他离开工厂你及时通知我。”
丁俊驰:“干嘛不让开哥帮你盯?开哥现在去王傲那边验收阶段成果了,他们俩在工厂形影不离,你让我一个本该回公司复盘开会的人跑去工厂帮你盯他,师出无名啊!”
“开哥在我这里是恋爱频道,恋爱和工作不能搅在一起。你会邀请心选女孩和你一起体验撞车测试吗?”
撞车测试怎么啦?
我邀请你体验过撞车测试,你当时不是很狂热吗?!
丁俊驰心情非常一般,急需找王傲撒气,于是答应了她的请求……
王傲住在东城区距离君腾不远的一个叠加别墅,说明他购房之初并没有预想到自己能成为制造部大员,泡在郊区工厂比到办公室坐班概率高得多。
非常符合他的个性,他选了上叠。
独立入口,和外界接触少,结构安全,智能安防,无路人窥视,无种花养草需求。
姜近不打无准备的仗,前些日子已经抽空来过多次,智能安防难搞一点,但情况已经被她摸透了。
根据这段时间的观察,
王傲极其孤僻,每天只有一个钟点工下午五点来八点走,王傲几乎不在家吃晚饭,钟点工不和他照面,只洗衣保洁。
他平时只有去公司开会时带着笔记本,以便有时要在会议上投放演示。一旦要陪同宋云开视察工厂,他的笔记本电脑都没有随身携带。
饶是他这样一位传统制造从业人员,也不能免俗地安装了试下最流行的密码指纹入户锁。
和宋云开家神秘小房间一个类型的锁,防智障的。
姜近畅通无阻地进了他家,顺利找到二楼书房。
由于王傲今天的日程是直接前往工厂,运气非常好,他的笔记本电脑此刻就放在桌上充着电。
姜近打开电脑,按丁俊驰教的流程操作,操作有点复杂,期间还与丁俊驰连上了视频通话,把电脑屏幕拍给他看。
“王傲电脑居然安装了365安全卫士,我至少关了十分钟流氓弹窗!看!严重影响我操作。”
“想想他本人每天开机都受这种罪你就不气了,”丁俊驰笑着指点江山:“把左下角那个删干净,我服了你,这不是在潜伏吗小姐姐,你就那么嚣张地建桌面快捷方式?”
“删了删了,你不说我也会删的。你好唠叨,你认真点帮我盯着王傲啊。”
“王傲这马屁精每时每刻都跟着开哥你放心……哎?王傲呢?”丁俊驰声音霎时紧张起来,“等等,我这里看过去人群里只有三个副总监。你等我一下!”
他说着把视频挂了。
姜近在等待安装进度条缓慢爬升时无聊,四下观察着整个书房。
书架上整齐地摆满了书,工科专业书和名人传记又旧又脏,两排大红色封面的世界名著套装新得锃光发亮,充门面的。
中间最高的一层没摆书,亚克力展示盒中摆着一个带有签名的足球,盒底刻有数字“10”。悬架上挂着金属质地的巴塞罗那队徽。三张梅西精彩进球瞬间的照片装裱在银色相框中,每张都有签名。还有两个黑色相框中踢球的人是王傲自己。最靠里位置是一个1:1定制的大力神杯,姜近好奇是金是铜,拿起来掂了一下,比真的真。
书架除此之外没什么可探寻。
书桌下,抽屉没有上锁,左边最上面一层里面放着一摞移动硬盘,黑白银色都有。
这么多,要是一股脑都拿走动静太大,万一王傲报警就更不妙。
姜近从包里拿出自己的小笔记本,把移动硬盘一个个插上检查。
这时,丁俊驰的电话再次打过来,语气变得非常严肃:“姜近,王傲不见了!我问了车间的人,他早上只待了一会儿就换了人陪开哥,现在车不在没人知道他去哪了,你最好马上撤!”
姜近咬了咬下唇,继续移动鼠标翻看刚插上去的硬盘:“不行,已经到这一步了,下次再来更麻烦,我不能功亏一篑。”
她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息,命令自己处乱不惊。
“他可能已经回家了。”丁俊驰提醒。
“他不会在上班时间突然回家,就算他……”姜近本想说他回家车程也还有半小时到四十分钟,话戛然而止,是因为她瞥见书桌斜对角天花板上有个黑色半球。
婴儿监控……
王傲家有婴儿吗?
姜近停下手里的操作,慢慢走近监控,观察两秒,把它的电源拔了。
亡羊补牢,现在我们知道王傲为什么会在上班时间突然回家了。
姜近只干扰了全屋智能监控,没想到这里还有个独立存在的漏网之鱼。
“姜近你还在听吗?”丁俊驰的语气透着掩不住的担忧,“我有种特别不好的预感,我这人预感不多但一般很准……”
姜近靠近窗边掩在墙后俯瞰,一辆熟悉的黑色奥迪正在入户门前往车库迅速转弯。
“恭喜你这次预感又准了。”姜近没时间再跟他废话,当即切断通话,风卷残云地把移动硬盘拔下来并按原本的顺序整理好放回抽屉、将自己的电脑塞回包里。
正当她准备关上王傲的笔记本,手指悬空滞一下,缩回来。
进度条在缓慢推进:95%、96%……
几分钟后,王傲推开门,站在门口环视一圈,姜近已经不在了。
他退了两步朝刚才自己上来的楼梯瞥一眼,叹口气,已经把车开得都擦出火星了,还是没赶上吗?
他走向桌边,检查刚才在监控里看见姜近在摆弄的笔记本电脑。
电源键按下,屏幕亮起,非常安静。
365安全卫士安静得异常,没有弹出任何烦人的弹窗。
可见,电脑现在不是重新开机,而是处于休眠被唤醒。
他半眯起眼睛,心中升起一丝一缕——在办公室那次,姜近虽然带走了本子但给电脑正常关机了,现在这次……你是忘了,还是时间只够把屏幕直接扣下来休眠?
王傲重新把屏幕阖上,不动声色从抽屉里取了一串钥匙,缓慢向门口走去,冷静地,正常地,仿佛没察觉任何异常。
藏在书架侧面与墙壁缝隙中屏住呼吸的姜近,几乎立刻就意识到他想把书房物理反锁。
电光石火间,她闪出书架,一把抄起离自己最近的大力神杯,从侧面狠狠朝王傲太阳穴砸过去。
连哼都没有哼出一声,王傲身体摇晃了一下,随即朝前扑倒在地。
钥匙从他手中砸落在地板,随着一声钝响,木地板上多了一处凹痕。 :
姜近把钥匙捡起放进自己口袋,回头冲电脑发无名火:“这下你满意了?该死的安全卫士!”
第63章 局中人“啊???”
早在幼儿园时代,幼儿园老师就教育过姜近小朋友,打人不能打后脑勺。
姜近一直奉为真理。
但是她从身后发力,要绕过后脑勺从侧前方敲王傲脑袋,一时没掌握好力度。
受害人现在头破血流,成了个棘手难题……
姜近只好先从他家工具箱里找到电工胶带把他捆成粽子,再从医药箱找出酒精和绷带帮他暂时处理好外伤。
待她哼哧哼哧完成了全部任务,叉腰擦汗接通丁俊驰电话说“没事一切都好”的时候,王傲醒了。
也可能在处理伤口时他已经醒了,只是不敢睁开眼希望是幻觉。
王傲自知在公司树敌众多,他不在乎,现在看来还是应该在乎,没想到有朝一日能被女同事用大力神杯敲晕在家里。
王傲扪心自问,到底哪里得罪了姜近,背后调查她,她不可能知道。
即便知道了,以她现在的身份,在宋总面前说几句坏话也足够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何必用这么原始的方法?
王傲不傻,与姜近默默对视一阵,虽然搞不清她来意,但对她这个人有了基本判断,她不能让宋云开知道的事恐怕比自己还多。
她就是辉跃钉在君腾的那个暗桩,他的判断从一开始就没错。
他缓了缓,忍着头晕和恶心开口:“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姜近从书桌前拖过转椅,与被捆绑安置在沙发上的王傲对坐:“真相。从你把关明月踢出嘉果计划的原因开始说。”
“关明月?”王傲对这个话题似乎很意外,“你怎么认识她?”
姜近:“现在是该你回答我的问题。”
王傲被五花大绑,没什么筹码谈条件,只好实话实说:“把她踢出计划是杜总决定的,我只是听命于杜总,老板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杜薇为什么要把
她踢走?”
王傲淡笑一下:“当然是因为她太漂亮,整天在宋总面前晃悠,让杜总不放心。”
“胡扯。”姜近略作停顿,“SinoTechGlobalHoldings听起来耳熟吗?EverflowTrust呢?”
王傲看起来仍面无表情,但他咽了咽喉咙,足以暴露他的心虚。
姜近继续说:“我通过金融圈的朋友去查了一下这两家境外公司,一个注册地在开曼群岛乔治城的虚拟办公室,一个注册在新加坡莱佛士坊的共享办公空间,最终受益人通过伯利兹的GoldenCicada基金提现。金蝉,杜总起名还挺任性嚣张的。”
王傲脸色不太好,不知是因为戳中要害还是失血过多。
“怎么洗钱听起来都是杜总的专长,”姜近不顾他死活继续说下去,“可是要洗的钱从哪里来?鑫达、宏安、伟通……这几个虚构的供应商可都跟你脱不了干系,我相信杜总绝对不可能一点辛苦费都没分给你吧。”
“杜总和宋总交情匪浅,我把这些拿到宋总面前,他也不会因为杜总从君腾捞了那么点跟她翻脸,但你呢?”
王傲明白了,姜近手上有足以让杜薇失去信任的东西,但她不用,因为那不是她在追究的事情。
也许,她的目标是扳倒宋云开。
要想全身而退,只能对她和盘托出,连宋云开都拉下水。
王傲长吁了一口气:“其实你找到的答案很接近了。杜薇虚构订单,虚构采购合同,其实不光是为了钱,更是要伪造产量和销量,为了拿到融资加速海外上市。关明月,她发现产量对不上,报告给我。”
“关明月不知道你是局中人么?”
“她不知道这是个局,以为程序出了问题。”
“杜薇收买了你也可以收买她,为什么要踢她出局?”
“因为她漂亮我不漂亮,不是很明显吗?”
好吧,看来杜薇也有一部分想把她从宋云开身边清走的微妙小心思,也可能是认为关明月比王傲更草根更微不足道,碾死她就像碾死一只小昆虫,不必劳心。
“证据呢?”姜近追问。
“什么证据?”
“你说你完全听命于杜薇,帮老板干脏活,你不可能没留自保的证据吧?”
王傲静下来,一言不发。
姜近一字一顿道:“我不介意一直在这里陪你耗下去,只要你命硬耗得起。”
王傲也怕有钱没命享,这疯婆子不像光说不练的。
他闭了闭眼,认命地说:“抽屉最下面一层有个旧电脑,‘我的文档’下‘音乐’文件夹里有杜薇要我处理这些事的每一次录音。”
姜近马上行动,旧电脑连电都没有,找电源充了会儿电才成功打开,找到那一大堆录音倒不费劲。
她试听过一个文件,把所有录音用自己的硬盘拷贝了。
正因为这是把自己摘出来、给杜薇定罪的证据,王傲才交待得如此痛快。
趁着姜近忙于行动,他运用着脑震荡的脑袋绞尽脑汁,揣测姜近的来意和放过自己的可能性。
书房里静得出奇,只剩下破旧电脑运转发出的滋滋电流声。
姜近突然抬起头问:“这些事宋云开知道多少?”
“他不知道,”王傲摇摇头,感觉到灭顶的头晕,缓了缓说,“所以关明月回过神来一直想搜集证据向他告发杜薇,而杜薇一直在阻止关明月。”
姜近终于感觉松了口气,宋云开不仅没有参与迫害阿月,公司那些要命的事他也不是主谋。可是……
他真的完全不知情,甚至可以不知情到免于责罚吗?
她拿到这份解释得通的洗钱链账面证据时没有欣喜,也没想过立刻设法让王傲归案——毕竟只有他能归案而杜薇还有很多可回旋余地。她更怕自己贸然的行动把宋云开都给拖下水。
而她确实问过自己,在为阿月伸张正义和保护宋云开之间作何选择,答案还是无解。
放下这些后她最想知道的是,什么阻止了关明月去宋云开面前告发?
是证据没有了?
证据被抢走了?
对,既然王傲可以抢走她的本子,那也可以抢走她手里的证据。
不知死活的王傲还敢插嘴:“你能不能先放了我让我去医院,我现在估计是脑震荡了,你给我扎一圈纱布不管用。你让我去医院,我路上跟你说?关明月这事也不是迫在眉睫吧?”
姜近瞪他一眼:“关明月死了。”
王傲舔了舔嘴唇,无言。
“你要下去陪她也挺好。”
“不,怎么说死就死了?不还一直发朋友圈么?”
“那是我发的!你给我老实交代清楚,是不是她搜集的证据被你抢了?”
“没,没有啊。我……”
“还说没有?”姜近一手抄起桌上的大力神杯,一手指着自己小书包,“你从她那儿抢的本子还在我包里!”
王傲再次闭了闭眼:“我我我说说说,你别激动。那不是我抢的,是杜薇抢了给我的,杜薇看不懂,让我看看她在搞什么。你听录音吧,这个录音也有。”
“除了本子还有什么?”
“还有两个硬盘。那还真没冤枉她,她在里面拷了很多东西,可不是我的罪证,是各个部门的工程文件,她被裁员了,她不交还自己的工作内容还拷别人的,你说她想干嘛?要不是东西被截下来放我这儿,泄露机密给辉跃的人就是她了,她想报复的是君腾。”
姜近脑子有点乱,阿月是因为搜集的证据和报复的资料全被抢走才陷入抑郁的吗?
“能放我去医院了吗?”王傲虚弱的声音打扰她思考。
姜近转身出了门,她有点饿了,也需要冷静一下。
在王傲冰箱里发现一块原味鸡,微波炉转过吃了。
发现桶装泡面,烧开水冲泡吃了。
吃完想起楼上还有个伤员,到午饭时间不吃饭说不定又要饿晕。但又不想给他冲泡面,冲了还要喂他吃,恶心死了。
姜近发现眼下最大的烦恼成了该怎么处理王傲。
不光是怎么给他吃午饭的问题,还有要不要放他出去的问题,放他无异于放虎归山,他跑出去会对杜薇说什么?会对宋云开说什么?……一切都不可控。
又不可能一直把他绑在这里自生自灭。
姜近想和丁俊驰商量,但还是及时打消了这个念头,怕丁俊驰知道后会飞速赶来拿起大力神杯再给他补一下。
还是柳逢青更靠得住些,在关心阿月这个出发点上也与自己比较一致,对柳逢青和盘托出也没有什么隐患。
柳逢青果然靠谱,接到电话后半小时就从公司赶到了,进门紧张追问:“他怎么样了?”
“不知道,”姜近挠挠头,“我不敢上去看。”
柳逢青不禁扶额:“说你胆大吧,也挺胆小的。王傲就交给我,我会让他暂时闭嘴,但你不能等,你有没有切实的证据去云开面前参他一本?要先发制人而且让他没有翻身的可能。”
“我,我这些证据只是内部经济问题,他从公司掏了点钱,云开可能会对他网开一面。但我可以栽赃!”
柳逢青:“…………”
死马当活马医,能栽赃也是你的本事了。
这时候除了无条件给她做后援也没有别的办法,站队她还是站队王傲,完全不需要思考,已经被卷进来,站王傲必死无疑,站姜近还有一线生机。
“好,我先送他去医院,顺便给他洗洗脑。你加油!”柳逢青一边鼓励,一边上了二层。
王傲状况一般,不算特别不好,因为起初的失血和没吃中饭有点虚弱,倒靠在书房沙发上,但他神志还清醒,看见柳逢青还知道惊诧。
柳逢青装出他在公司一贯的笑佛样子说:“你看这闹的!没事啊王工,姜近是给国安办事,主要查导航那边信息泄露,云开也清楚的。怎么突然跟你对上,方向偏海里去了!现在我先给你松绑了送你去医院?”
王傲来不及细想,有个中间人能来救命总是好的。
柳逢青撕完胶带单肩把王傲扛起来,一边朝外走一边絮叨:“姜近你别去了啊,你把这里收拾一下赶紧回吧。哎王工你手机在哪?别忘了手机,哦这,怎么电量只有2%了,你家有充电宝吗?”
王傲虚弱地示意了一下桌面。
姜近顺手摸过来把充电宝递给柳逢青。
柳逢青架着他出了门,还能听见声音:“充电宝先带好,失联了可不行……”
姜近没再管那茬,专注眼下,拉开书包拉链把
王傲那一抽屉移动硬盘一锅端了……
今天的工厂笼罩着一层无形的紧张气氛,计划外的事情太多了。
本来宋云开只会在测试场检查测试成果,现在他跑来了生产线抽查机器的数据。
以往他来生产线,总是由王傲亲自陪同汇报,但王傲借口生病就医一去不复返了,现在那三位副总监揣摩不出宋云开突击检查的意图,正挂着尴尬的微笑一头虚汗地强撑。
工程师和工人们虽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却都在心里惶惶揣测,是不是制造过程出了问题。
一行人在食堂用餐后继续回生产线视察,就在这时,姜近突然出现,从生产线尽头快步走来,与她同行的还有丁俊驰。
宋云开沉迷于工作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惊喜中掺杂些困惑。
他停下,等两人往自己这边来,过几秒看请还有周谦瓴插着兜隔了段距离跟在后面。
姜近神色严肃,步履急促,转眼走到近前,语气带着不容忽视的紧迫:“我必须跟你谈谈。”
“你俩也一起吗?”宋云开问过她身后两人,猜测是公事,叫停视察,示意副总监们原地稍等,然后远离远离了生产线的喧嚣,带着三人回到他在工厂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宋云开坐在大班椅里,隔桌有座位,可他们三个都没坐,前后站成一个大三角。
“根据我查到的情况,王傲就是辉跃安插在君腾的内鬼。”姜近直说结论,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翻转方向放在宋云开面前。
“啊???”宋云开错愕地发出了一个傻瓜式单音节。
你这和说我是辉跃安全插在君腾的内鬼有什么区别?
他有点想笑,低头掩饰的同时打开文件夹,免得暴露了表情显得不够稳重。
不过当他快速扫过里面的文件就不想笑了,银行开户记录、签字笔迹、交易对账单、购房合同、房主信息,条条证据指向王傲的海外账户,有巨额资金流入。
“2200万美金,远远超出他制造总监的薪资和奖金。他用其中253万在美国购置了一套房产,居住人是他父母。”姜近在他翻到相关证据时一一简要说明。
宋云开眉头紧锁:“可他有什么必要……他是公司的骨干,将来分红也不会少……这里并没有直接证据说明是辉跃买通他。”
当然,壳公司再往下追是杜薇。
姜近淡然道:“是没有直接证据。但什么事值得这么大笔酬金?我不禁想起新车信息泄露的事。”
宋云开还没来得及仔细琢磨,丁俊驰的声音又打断了他的思绪。
“开哥,”他打开手里端着的一个小盒子的盒盖,“你让我调查暗桩,我早发现王傲不对劲,所以趁他不在搜了他办公室,发现了这个。”
宋云开拧眉朝盒子里望去,是七个移动硬盘。
丁俊驰用手指比划一下:“其中这两个,存着我们研发部的资料,都是写跟他工作完全无关的研发机密。私下储存这些本来就是违规的,再说你说他没事儿存这些干什么呀?活到老学到老吗?”
宋云开拿起一个硬盘翻看了一下外观,目光落向盒子里剩下几个:“那另外五个呢?”
“存的是他自己的工作资料,更加详细。估计都是要卖给辉跃的。”丁俊驰断言。
宋云开的疑虑越来越深。
关于这硬盘里的内容,丁俊驰应该不会造谣,否则转身就能被拆穿。
这些硬盘属于王傲的可能性也比丁俊驰污蔑他的可能性大,丁俊驰要短时间内搞五个硬盘的制造部机密资料……
先不说没那时间精力,无利可图的事他也不爱干啊!2000美金又没到他账上!
宋云开支着脸,示意他把盒盖盖上:“留下我看看。”
接着他掀起眼皮看向周谦瓴:“你还有什么补充?”
周谦瓴把三本牛皮纸本和王傲的笔记本一股脑堆到姜近的文件夹上面:“这是关明月遗物里的工作笔记,这是王傲的笔记,你看我标注的地方,王傲很显然看过关明月的笔记,在一年以前。”
宋云开翻开他贴好荧光标签的几页,上面满是草图和注释。
谁抄谁的一目了然,王傲的笔记比关明月的笔记多了验证结论。
周谦瓴义愤填膺:“他抄写就说明认为有价值,有一些的价值确实得到了验证,可他开会时一直在强烈反对我的设计,声称问题无法解决。他从没想把方案用在我们生产线上,反而辉跃那辆试验车解决了这些问题。”
原来如此,是关明月,一系列异常现象的核心又回归到关明月这个人身上。
宋云开此刻心中迷雾散了一半,仰起头靠向椅背,垂眼看看桌面上这些证据,再抬眼扫过面前三个人——
他的好兄弟,他的左膀右臂,他的妻子。
他们聚在这里指控王傲,为了关明月。
滑稽!滑稽!
宋云开快憋不住笑,要不是今天早上五点才收到韩锐的调查报告——关明月就是那个暗桩,现在他都要被大家说服了。
韩锐通过人脸识别大数据对比,发现光明月与辉跃的一个员工张皎面部特征高度一致,可以断定完全是同一个人。
去年夏天,张皎在辉跃上过将近两个月班,她是空降的车型项目总监,横跨研发与制造团队。
辉跃在年中时招聘的所有参与研发新车型Symbion的中层管理者Offer上都写着“向张皎汇报”。
空降高管使用化名很常见,一般是用来应付竞业协议。
看起来她在辉跃如鱼得水,君腾的工作和裁员并没有造成她的抑郁症。
宋云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赶在表情管理崩盘之前起身,掷地有声地给出承诺:“好!我一定严肃处理王傲。”
三人缓缓松了口气。
宋云开没有挽留另外两个活宝,只叫住姜近:“你后面还有事吗?”他看了眼手机,笑眯眯说,“我们一起早点回家。嗯!把这些东西带回去研究一下。你晚上想吃什么?”
怎么感觉他捉住内鬼后丝毫没有被背叛的失望,反而心情一片大好?
“正常饭。”姜近挠了挠头。
第64章 为情所困“我爱你。你爱不爱我?”……
夜幕低垂,满城华灯在36楼落地窗外织成一片璀璨汪洋。
姜近最近爱上了从这里俯瞰众生,是种能把城市的筋骨脉络都看穿的视角。尤其是现在,她刚刚替生前落尽下风的阿月刺了打压她的人一剑,这一击也许不足以致命,但是个够痛的开端。
她会要那些背刺过她、轻视过她、作践过她的人统统继续付出代价。
不幸中的万幸,她将要做的那些并不会伤害到宋云开,最多只会让他蒙受点经济损失。
此刻,微妙的成就感让她心情愉悦,有点遗憾不能和宋云开分享。
但是宋云开有宋云开的快乐。
早上开始他就已经够快乐了,除了金融欺诈的黑历史和信息安全的疏漏让他头疼,光是知道他在关明月死亡一事上完全免责就够他开心一阵子。
这可不是他缺乏同理心,关明月离世他很遗憾,但这关系到他和姜近的未来。
他有种预感,要是关明月真因为受杜薇挤兑而患抑郁症离世,他和姜近之间会留下一道永远无法弥合的裂缝。
因此在得知关明月就是辉跃那个暗桩时,他胸中多日的郁结一扫而空,终于畅快喘过一口气。
可是当他看了关明月留下的笔记,那份如释重负的宁静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血脉沸腾的兴奋。
那些过期的提醒给了他太多启发。
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他会在深夜或者凌晨拨出一个电话找她谈谈,如果她还活着的话。
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关明月离世对他、对君腾而言意味着多么大的损失。
逝者不可追,他在密闭的影音室领受过迟来的共鸣,而后领受着无可挽回的怅然。
姜近推开门
,朝他示意手里的一扎啤酒,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还在忙?”
他深吸一口气,掐了掐眉心,笑着朝她展开怀抱:“在头脑风暴。”
姜近走近,把啤酒放下,瓶底与茶几碰撞出脆响。
而后她像只慵懒的布偶猫蜷进沙发床凹陷处,膝盖不经意蹭过他的居家服长裤:“跟我聊聊。其实丁工跟我说的时候我只听了个半懂,为什么他们都说关明月的笔记很有意义?”
宋云开放下手里的纸页,挥手熄灭顶灯,现在视野里只剩一辆3d投影的汽车,银色光线在空气中织就车身。
姜近转过身面向投影,认出那是被淘汰那款cygnus5。
“测试车被辉跃要回去了,这个是当时的扫描。”
哦不……这不是cygnus5,是辉跃的高仿版。
“这款车外形足够漂亮,一旦上市,营销都是顺风局。但世上没有完美的车,”他修长的手指穿进光影拨动模型,转换视角,聚焦到车头部。
“为了给流线型前舱腾出空间,纵梁厚度偷薄,抗撞性下降百分之三十,纵梁提前崩溃分散了冲击,侧面碰撞加速度不达标,气囊不能及时弹出,这可能威胁车主生命安全。”
“对——!”姜近恍然大悟,“和辉跃测试车相撞的时候我们气囊弹出了,他的气囊没弹出,我以为测试车还没有安装气囊。”
“不是。去年九月我们已经基本解决了这个问题,解决方案关明月在她笔记里也提到了,没有测试。还有这里……”他放大前舱,“因为空间过于紧凑,部分电池模组移到这里来平衡轴荷,这就引发另外一个问题,一旦在车速130km/h以上发生碰撞,模组框架会刺穿侵入驾驶舱。”
“这简直是必然结果,”姜近很快跟上他的思路,“会喜欢这种车型的车主年轻人偏多,130km/h听起来是超速极端情况,可他们飙车的概率其实很高。”
宋云开转头看向她轻轻点头,不加掩饰地流露出赞赏:“安全第一位,所以当时,对这个外观的反对声非常多。关明月笔记里提到两个方案,一是更换前舱电池模组框架的材质,另一个是从这里泄力,都可以适当解决问题,只是当时那种一面倒要求修改设计的风向没有允许我们努力测试其他可能性。”
姜近眼中闪过戏谑,轻笑着揶揄:“我以为你在君腾说一不二,可以力排众议。”
宋云开摇头,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微微耸肩:“这太细节了,我不能在每件小事上都坚持一意孤行。”
关明月这两处改动是他拆车时就发现的妙笔,为此他还把丁俊驰叫去削了一顿,不管底子怎么抄,人家辉跃有巧思敢创新。现在回想,巧思来自自己人。
“可辉跃这辆车已经比我们当时更完善了,也没有超速,为什么上路会失控?”姜近好奇。
“因为辉跃的自驾算法跟我们有壁,这是长达数年高强度迭代的成果,不是靠一两个人灵感爆发就能追上的技术差距。在智驾模式下激光雷达误信号触发紧急制动指令,智驾和机械系统逻辑冲突,导致电子稳定程序死机、热管理失控,最终驾驶员采取纯机械制动,但是刹车油因为高温气化产生了气阻。然后……在撞击发生的时候,”
“辉跃的材料技术也落后我们一个身位,”他边说边放大图像,给姜近示意前端位置,“撞击点在这里,采用了与初代君腾F3相同的铝合金,弯曲刚度不足导致这里……塌陷,同时这里……前舱电池支架断裂,模组撞击到驱动电机,碰撞传感器误触发多级熔断,但是因为结构变形没法复位。最后动力系统在无明火、无爆炸情况下功能全失。”
他骄傲地宣称:“在君腾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因为这种合金早被我们淘汰了!”
这会是关明月很快就从辉跃离职的原因吗?两个月,足够她认识到两家车企的技术差距,她会知道在辉跃想复现这辆完美的车完全是做梦。
也许实际情况更加讽刺。
关明月因为君腾金融造假而失望,她投奔辉跃,会迅速发现更恶劣的技术造假。
在拆车时宋云开就发现,辉跃在技术上处处“作弊”,电池循环寿命数据和公开数据差了20%,而他们打的“补丁”是在车载系统加入一套“虚拟电量算法”,虽然掉电越来越快,但数字会告诉客户,那只是你的错觉。
光明月身为车型项目总监,可能不知道这些吗?她受得了这些吗?
宋云开短暂地出神。
姜近推推他:“怎么不继续说?你聊车的时候特别帅。”
她觉得自己一点也没有夸张。
他那双盯着投影的眼睛干净澄明,像无垠的晴空能包罗一切风雨,没有半点阴霾。他带点小得意的笑好像晨起的露水,清新拂面没有一丝酒色财气。他喋喋不休时瞳孔里高光像草原上的星火。他发呆沉思时又长又直的眼睫低垂,还爱撇嘴,一团孩子气。
宋云开转脸回看她,她坐在一旁,双手捧脸,眼里盛满了非常真实的崇拜。
也许姜近起初是为了搞清她的朋友关明月身上发生了什么而进君腾,可那又怎样,还不是被他的魅力征服了?
起初怎么想的有什么重要?
人之初连饭都不会吃呢!
姜近没错。
换位思考,要是邱觉、安靖宇或者韩锐哪天突然死了,他宋云开肯定也想问个究竟。
他捞过她的后颈,蜻蜓点水亲一下,笑着点了点她的嘴唇:“嘴越来越甜。”
两双眼睛对上,静谧的空间里只剩下潮湿的呼吸声。
她情不自禁地迎合他更深的吻,胸口起伏时暂停下来,偷笑低声说:“这间房间到底有什么魔法?为什么老是在这里!”
“因为是密室,感觉会更刺激。”他借着耳语咬她耳垂,滚烫的手掌隔着单薄的衣料握在她腰间,又掐又揉。
激烈的吮吻从她脖颈一直延伸到肩窝,他先失控,额头抵住她的,碎发散落到额前挡眼。
“我爱你。”他紧张喘着气。
“你爱不爱我?”
“爱不爱?”
“嗯。”她用尽了全力抱他,摸上脸颊接住他的吻,努力敞开自己去接纳他,想用行动来证实表白。
而他一整晚都在不断地确认和表达,说他爱她,不能没有她,绝对不能离开她……一些毫无修辞直白幼稚的情话。
伴随坦诚与隐瞒的混乱纠缠,她一次又一次地沉浸在他给予的盛大幻觉中,视线迷蒙摇晃,甜蜜在暗地生长,一点具象的东西都看不见,眼前像烟花似的亮起一圈圈光斑。
困倦之后她迷迷糊糊被他抱去卧室。他悉心服侍,照顾到她舒服地睡下,有点不放心,姜近好像格外的柔软,体温又反常的高。
他探过额头:“你是不是生病了?”
“怎么可能。”她不想睁眼,拦腰把他抱住,因为都刚泡过澡,混着沐浴露清香的热气在两人间相互传递。
他有点疑惑,帮她把灯光调暗:“没有不舒服?”
“没有。楼上还有套吗?”她问。
“管够。”他笑了笑回身伸长胳膊打开床头柜摸出安全套,难得成了慢性子,不再像一贯那么急躁。
他轻柔地亲吻她,一步步确认她的意思。
心里好像长出了让人笃定的基石,可让他游刃有余地温存和调情。
炙热的风摇撼树荫,带走一整个雨季的泥泞潮湿。
黎明总是有绵延向永远的温柔,在烈日将一切阴霾尽数瓦解前将某些灰色的暧昧留作化石,酿成蜜或者酒,即使分别,每当再看见鸭蛋青的天际都可以甜倒醉去……
姜近这一觉没睡一会儿,醒来时才早上四点半,她条件反射拿起手机看时间,顺便看见秋朗五小时前给她发的一条消息。
字越少事越大。
秋朗:[汪闰年是周子轩的司机,我明早去堵门]
一瞬间,姜近不禁打了个寒战,连血液都快要凝固,不止为这个惊人的通知,也有瞬间点亮的记忆。
那个倍感熟悉的神秘人“X”的声音,来自周子轩。
特别刁蛮、狂妄,却又阴鸷、傲慢,表面覆盖一层虚伪的友好,绝对是他没错,和杜薇很像,像更加恶劣、性转版的杜薇。
姜近在暗室中倏忽清醒,感受到身后传来热度,忍不住贴近宋云开那边回暖,他并没有醒,只是下意识地勾起胳膊揽住她。
姜近蜷在他怀里静静思考,秋朗一个人去看起来不像正规程序也不够安全……
协商的结果,由柳逢青陪秋朗一起去。
由于不是证据确凿的正式行动,秋朗不便邀同事前往。姜近本来想和她同行,但不知对方深浅,两个女生的阵容可能被无赖轻视。
需要一个男人镇场。
姜近想叫醒宋云开,但是不知为什么,有种难以言说的预感阻止了她,让宋云开参与这件事有很多未知的风险。
时间仓促,她启用了用过一次的柳逢青,也是因为碰巧,柳逢青睡眠质量似乎不好,早上四点半这尴尬时间还正好给她发来一条消息:[伤员没事,还需要观察一天,你一天内能搞定吗?]
一小时后,临时被抓壮丁的柳逢青在居民楼下和初次见面的秋朗交换信息。
“总之我全程假装记笔录,一句话都不用说?”他言简意赅向对方确认。
“你不是假装,你是真要尽量多记。”秋朗把充满电的手机交到他手里,“也要时刻注意这个通话有没有在继续而且得录音,姜近要能听见我们这边才能在耳机里提醒我。”
柳逢青点头,攥紧手机,手指楼上,废话不多说。
秋朗走在前面,到门口按响门铃。
汪闰年显然没醒,在她孜孜不倦地按门铃行动中才骂骂咧咧打开门。秋朗贴脸出示警官证:“汪闰年?请你配合调查。”
汪闰年甚至看都没敢看一眼柳逢青,更别提要求他出示证件,一脸懵逼退回客厅,束手无措地听秋朗说明来意,老实在沙发边缘坐下,积极表示自己将知无不言。
姜近在附近露天停车场的车里,雨水绵延,不激烈,细细密密飘在天地间,洗刷着车窗,形成一股股湍急的小溪。
车载电话被联通,密闭车厢内环绕立体地同步着那边的对话。
“……认、认识,这是关小姐,关明月。她是周少的前女友,去年这时候……对,差不多这时候她和周少在谈恋爱,她也在辉跃工作。”
秋朗单刀直入:“你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
“八月,八月底。我看一下手机,是8月22号。其实我也没见到,那是最后一次听到。周少下午去过医院,回来就直奔关小姐家,在车上一路跟大周总打电话,特别生气在骂关小姐。”
秋朗:“骂她什么?”
“我听了个一知半解,不知道具体什么矛盾,只听他问‘她要了多少钱’?说要去把钱拿回来,又说关小姐是彻头彻尾的女骗子,还给他下药……”
秋朗:“下、药?什么药?”
“额……周少说是让他那方面不行的药,那方面。他看的是男科。”
秋朗:“……然后呢?他到关小姐家以后发生了什么?”
“这我也不太清楚,我一直在楼下车位等,本来以为他会留下过夜让我回去,但是晚上7点多他就下来了,叫我开车送他回家。路上他给吴主任打电话,就是董事长身边的办公室主任,老帮周少收拾麻烦的。周少把柳岸里地址报给他,说有个女的出了点麻烦,叫他去一趟。”
汪闰年说完后停下来,拘谨地盯着秋朗观察反应,两个膝盖并拢,大气不敢出。
8月22日晚,法医推断的关明月死亡时间。
大概率不会有其他嫌疑人了。
秋朗做完收尾工作,叮嘱司机小汪不能将配合调查的事透露给周子轩、吴主任或其他相关人员。
但她并不十分信任这全程装老实的小年轻,没上姜近的车,只撑伞在车窗边跟姜近长话短说:“我就不跟你走了,现在得立刻回局里。司机未必口风紧,怕周子轩潜逃。”
“我知道,你快去吧。”姜近目光移向柳逢青,“你开车来的?”
“我开车来的,但你等等,我有事问你。”柳逢青急忙收伞,绕到副驾上了车。
姜近把左侧车窗升起来,噪声隔绝在外。
柳逢青拧着眉头十分纠结:“你觉得……关明月会不会是为了接近周子轩拿我练手?”
真受不了你们这些为情所困的人……
姜近念在他起个大早赶过来帮忙的份上安抚道:“不会。她只骗周子轩,对你是真心的。”
“那你觉得……”
柳逢青第二句还没说完,姜近的耐心已经归零:“下去,下去,下去。我赶时间。”
柳逢青悻悻下车,姜近挂挡,扬长而去。
有一点可以确定,她边开车边想,阿月从来没什么抑郁症。
SSRIs类抗抑郁药物原来是给周子轩准备的,毕竟周子轩那人渣见过的都知道,实在让人很难睡下去。
关明月不是个纯良的人,很高兴她也不是个软弱的人,对君腾失望就另起炉灶,不择手段地去辉跃重开,尽一切所能,抗争到生命的最后一秒……
汪闰年对自己刚才的演技有点心虚,面对火眼金睛的警察,不知道这个忠心不二却又胆小怕事的小弟形象能不能蒙混过关。
那女警看起来很年轻,希望她没那么敏锐吧。
汪闰年擦擦额头的虚汗,把门反锁,客厅空调打开,正襟危坐地拨通号码:“大事不好了。周子轩去年八月弄死个女的,现在警方已经盯上了他,刚来找我问话。我不能不通知他,否则以董事长的人脉几个小时内也会让他得到消息,周子轩肯定马上就会跑国外去!”
电话那头沉默须臾,平淡以对:“让他跑,跑了才好。”
汪闰年听不明白有点焦躁:“那接下来我该怎么做呢,宋总?”
“做好司机本职工作。”宋云开说着,挂了。
第65章 山雨欲来“她是个人吗?我认为是冷血……
雨水淅淅沥沥落在停机坪上,私人飞机的轮廓在水雾中若隐若现,仿佛随时准备逃离一场即将爆发的末世灾难。
即使是白天,亮度不够也开了灯,跑道反射着微弱的光,尽头被潮湿的浓雾吞没,通往未知的命运。
飞机引擎低鸣,随时准备起飞。
宋云开站在雨雾里,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眼神很淡,眉心显出冷峻。
他没有去室内避雨,保镖为他撑着一把黑色大伞。
一辆黑色奔驰威霆开进场,一直抵达飞机侧面离他不远处才停止。
车门打开,最先下车的保镖撑起雨伞,第二个下车的人是韩锐,他和从驾驶室赶来帮忙的章凛一起将杜薇拽下车。
“放开我!韩锐你这是绑架!我要告你爷爷!”
杜薇一边尖叫一边挣扎,她今天穿得和平时比相对朴素,深蓝色真丝衬衫不知是出门时淋了雨还是透了汗水,更深了一度。
“别碰我!你们给我滚开!”她被愤怒和不甘驱使着左右扭动,重心越来越低,姿势像个因为没被满足购物欲而企图在商场地上打滚的四岁小孩。
在此刻的宋云开眼里更不美妙,他觉得她好像一只负隅顽抗的年猪。
“需要我们帮忙吗?”保镖低声询问宋云开。
他摇了摇头。
这哪里是力量不逮,那几个男的对付她绰绰有余,不过看在她是个女人的份上不太方便动粗,尤其是韩锐太过体面,导致杜薇总在跟他的角力中找到破绽。
再上去几个人也是同样的混战。
杜薇看见
了他,尖声穿透雨幕:“宋云开!你不能这样对我!我不会去俄国!我的家人、我的生活和事业都在这里,我哪也不去!”
他大步流星走向她,不管头顶的伞有没有及时跟上,一把从章凛手里拽起她的胳膊:“你还有什么生活事业?!姜近手里有证据,她一定会曝光,不止你一个人会身败名裂!是君腾要撞冰山了,给你救生艇让你走你不要,你不躲没人能救得了你!”
杜薇眼中倏忽闪过恐惧,但很快被恼怒掩盖:“又是姜近?她不可能有证据,事情过去那么久了!你别被她骗了!”
宋云开脸色骤然一沉,猛晃两下杜薇的肩膀,力道之大让她不禁皱眉:“你什么时候才能睿智一点?姜近通过王傲查到你只要一秒钟,海外洗钱的账户被她翻了个底朝天,她一个记者哪来那么熟练?有金融行家帮她,明白吗?她知道君腾的负面稿在报社发不出去,只能找做空机构合作!她签了魔鬼契约来的!”
杜薇松了劲,怔怔看着他,任由雨水模糊了自己的视线。
而他的声音冷得像冰:“你以为你改掉几个机器数据就永远没人知道你做过的事了?找证据从来是顺着钱走。”
杜薇甩开眼前湿漉漉的头发,声线颤抖甚至接近歇斯底里:“那你为什么不阻止她?你明明有那么多时间那么多机会可以阻止她!她只是个记者!你有钱有权有资源,可以威胁她,收买她,就算关她一阵逼她屈服……”
“你比我敢想啊,”宋云开忍不住笑起来,“我们正常人不玩那个。”
他招招手示意章凛上前把她架上飞机。
杜薇疯了一样扭动挣扎,什么恶言恶语都骂出口,只是力量无法与章凛抗衡。
宋云开扬了扬下巴要她往上看:“邱觉送你过去把你安排好。”
她停下动作,抬头往机舱门望去,她的前任在舱门口不知已站了多久,衣服头发早被雨水打湿,他沉默着注视这场打闹,目光中尽是复杂的无奈。
一刹那,她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些男人真是太没事业心了。
她自己上了第1节 台阶,头没有回,咬紧牙关:“宋云开,记住你今天的选择。我会回来的,从现在起我们不是朋友。”
“烦死了快走吧,坐牢不能玩手机,蹲一次你就老实了。”宋云开一点台型也不给她留,全拆了,扭头朝韩锐挥挥手,示意赶紧撤退。
两车换了司机,章凛回来给他开车,还遭了埋怨。
“怎么都不给我撑伞?害我淋得像楚雨荨!那谁啊?杵在那里站军姿一样!”
章凛不接茬,专心打方向盘:“现在去哪?”
“回家等姜近摊牌。”他情绪有些回落……
同一片天空同一场雨,相似的私人飞机,细密的雨水敲打着舷窗,窗外阴沉的天空与跑道灯光氤氲成一片混沌。
引擎轰鸣声在机舱内回荡,飞机还有一刻钟就要起飞。
奢华的皮质座椅如今显得格外闷热,周子轩手中晃着一杯威士忌,眼神飘忽不定,即使他前夜摄入的酒精还没代谢完毕。
机舱内除了他,还有三个比他更不清醒的狐朋狗友,此刻东倒西歪地瘫在沙发里坐都坐不直。
真是倒霉的一天。
本来这个点,四个人应该正在市中心周子轩的豪宅呼呼大睡,一起睡着的还有十来个昨夜party上的模特。
周子轩他爸派来的人如同神兵天降,给他们一顿收拾,飞速运往机场塞上飞机,起因仅仅是去年夏天周子轩失手弄死了一个女的!
上哪儿说理去!
刘烨霖打了个酒嗝,率先打破沉默,语气轻松还带着不以为然:“大哥,老爷子是不是反应过度了?不就是一个没背景的丫头吗?至于吓得我们集体屁滚尿流?周家什么场面没见过,这点小事还不是分分钟摆平!”
蔡鹏海笑着接嘴:“就是!一个关明月,警察还记得她我都吃惊!你说要是鹿小琪没了大事不妙我还能理解,毕竟四千万粉丝,总有人惦记。关明月她有啥啊?”
罗康宁戏谑地接过话茬:“有一说一,关姐身材是真顶,还是有人惦记的,你不能质疑大哥的审美。”
周子轩闻言笑一声,神经已不似刚才紧绷。
蔡鹏海见他笑了,言语更加肆无忌惮:“要我说,这种事何必搞这么麻烦,打通关系,找个替死鬼不就得了,大哥你一跑,圈子里消息灵通的反而要瞎传!”
刘烨霖:“他们敢!大哥这种家底还轮不到他们嚼舌根!”
周子轩被哄得有些膨胀,高兴地抬手压了压他们,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故作谦逊道:“唉,没办法,老爷子年纪大了,三观太正跟不上时代变化。别说我,连我大哥都说不通他。”
罗康宁丧气道:“可这趟要是真跑了,风声流传开,以后大哥还在圈子里怎么立威啊?人家一揭黑历史——周子轩和他几个结拜兄弟屁都不是,被个没背景的丫头吓得直飞北美,我们掐架都掐不过了。”
蔡鹏海火上浇油:“关键加州没意思,哥,我不是不想陪你去玩,主要是替你觉得无聊,在加州,谁认得我们是谁啊?”
刘烨霖:“太憋屈了!本来之前那破记者整的事就让我们被笑话死了!怎么老栽在这群‘高知女性’手里啊?大哥以后换个口味吧,这种女的一点不带劲,后患无穷。”
罗康宁又笑:“带劲还是挺带劲的,就是太辣了,难搞。”
周子轩想起姜近,如今气消了,辣是挺辣的,难搞也是真难搞,事后一琢磨又心痒痒,想追没追上也是种遗憾,看看新闻她好像嫁给宋云开了,更证明她的确有两下子,宋云开能看上的女人他先看上,何尝不是种慧眼如炬?
说不定让他做生意,他能超过宋云开。
那三人见周子轩神情舒展了,觉得有戏。
刘烨霖趁热打铁:“大哥,你想想,我们溜了,那些老想看你笑话的人该多得意?要我说咱们干脆玩个失踪,哥几个陪着你,找个山清水秀的郊区小别墅躲俩月,吃喝玩乐照常,让小琪带几个姐妹来,等风头过了咱们再冒头,你说呢?”
周子轩回过神,猛地起身,酒精的促发使他更认不清南北:“说得对!我周某人,还没到要逃命的地步!妈的整个上半年晦气得很,这么一步步退要退到什么地步?”
蔡鹏海和罗康宁立刻也从椅子上站起来鼓掌附和:“大哥英明!”
刘烨霖也顿时精神了,马上对空姐说:“通知机长,我们要下飞机。”
蔡鹏海想起个实际问题:“我是不是得叫个车?”
罗康宁按住他:“有车。大哥那车还在呢。”
经他提醒,其余三人集体伸长颈子从方寸舷窗往外望。
停机坪远处,一辆眼熟的车还孤零零停在雨雾里,与世隔绝似的,像西游记里荒山野岭凭空多出来的一间炊烟袅袅小屋。
几个人竟都没有感到诡异。
罗康宁笑着说:“大哥那司机可尽职了,怪不得他们老说辉跃的人忠诚得像苏联红军。”
蔡鹏海推测:“他是不是本来打算等我们起飞再走?”
刘烨霖则起了玩心,挤眉弄眼地怂恿:“他现在肯定还是老爷子的人,但你们猜多少钱能买通他?”
周子轩笑言:“苏联红军买不了。”
刘烨霖:“打个赌吧。人都是有价的,我猜他……300万就够了。”
蔡鹏海:“我猜200。”
人都是有价的,在场的除了周子轩,有一个算一个,都没能拒绝宋云开开的价。
能跟在周子轩身边混的人,大多和他出身相似,还不如他。要么是家中与继承无缘的小儿子,要么是只有一条腿能进家门的私生子。
成天没个正经事,主业是帮着家里花钱,手心向上的日子要受监管,还是不尽人意。时常也难免会有龙傲天幻想,成就几桩让瞧不起他们的人刮目相看的大业。
他们自认为并不是被钱收买的,而是被一个可期许的未来,而非常恰好,宋云开的特长是画饼。
只是不太理解宋云开为什么要他们把周子轩留下来,几人智商不高但情商在线,心里都知道这是要给周子轩做局,可在国外动手明明难度更低呀。
也不敢问,只能自己琢磨了……
宋云开到家时,姜近的行李箱已经不见了,无论主卧还是客房的衣柜她原本放衣服的地方也都空了,整个家再找不到一点她的痕迹。
管
家说,两人几乎是擦肩错过,他进门和她出门的时间只差二十分钟。
打她电话,提示音已经变成“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他宽慰自己,摊牌的时候肯定不方便带走行李,那多塌台,姜近应该过会儿还会回来。在家从四点等到六点半,他把每句准备骂姜近的话都准备好了,然而姜近没回来,章凛接彤彤放学都回来了。
陈佳彤一进门就被他逮住打电话。
“又吵架了?”小孩边拨号边问。
宋云开蹙眉:“不该问的别问。”
陈佳彤把手机从耳边放下:“暂时无法接通。”
宋云开沉默了,一时也没了对策,倒是他自己手里手机震动一下,OA系统发来一条提示,来自姜近的离职申请。
他气得抬手想把手机砸墙上,动作进行到一半,收住了。
马上拨通行政部韦浩电话:“我们这儿曾经有个员工叫关明月,去年五月离职,你找找过去资料里她登记的地址是不是住柳岸里,很急,现在就找!”
“是,柳岸里25号楼402室。”
宋云开飞快冲上楼从保险柜里取出结婚证,下楼看见陈佳彤还呆呆站在门口,路过问她:“会办Sleepover吗?我这周不回家,你找几个女同学来陪你住。”
陈佳彤惊喜:“真的吗?”
“需要什么跟管家说,”宋云开边后退出门,边严肃警告,“男的不能来!”。
由于宋云开在柳岸里25号楼402室门口又是捶门又是呐喊,严重扰民,民警、物业、房东统统被迫登场。
倒霉的房东阿姨晚饭都没吃上,横跨半个江城被叫来给他开门。
确认过结婚证照片上的女生是她的房客,房东阿姨把门打开:“小姜说是说过,八月会退房,房租付到了九月。”
宋云开走进客厅,这里也空空荡荡,除了房间里本来就有的旧家具,同样没有姜近住过的痕迹。
“欸?小姜没有住在这里啊。”房东阿姨嘟哝。
他径直走到卧室,里面更空,放眼一望就看完了,诧异走出来:“怎么连个床都没有?”
“哦,之前那个女孩子在房间里走的,我觉得不太吉利把床扔掉了,说要给她重新买一个,小姜说不要,她喜欢睡沙发。”
“……多可怕。”宋云开怔怔地长吁一口气。
房东阿姨:“?”
“阿姨你说她多可怕?一个人在凶宅里住了半年多!她是个人吗?我认为是冷血动物。”
房东阿姨:“……唔。”
想说这倒是对房东友好,现在她住过,再往外租就不算凶宅了。
“你要是有儿子,一定要教育他不能娶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
房东阿姨:“……嗯。”
想说小姜人挺好,但是她老公脑子有点毛病,还是不说了。
宋云开骂归骂,仍不甘心,眼神四下到处瞟,想挖出点蛛丝马迹。
也没深挖,他很快看见了茶几上放的纸张,往沙发里一坐,拿起整理。
有一封信。宋云开长出反骨,决定不看!
另外是……离婚协议书??
呵呵,她还自说自话把字给签好了。
宋云开只瞄了一眼,轻描淡写地对半撕开,叠放后再对半撕开,越撕越快。
怂包姜近!
太高估她了,还以为能当面对质痛斥她一顿,没想到她这么怂又这么狠,溜得悄无声息。
宋云开愤恨地暗下决心,找到你你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