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休息两小时后继续前进,连续奔波一周,穿梭在大大小小的丧尸潮中,众人脸色都称不上好,唯一能安慰到的大抵是马上就抵达T城。

    驶进一座被丧尸攻占早已荒芜的城中, 城中街道荒芜, 各种青苔野草任意生长, 楼房坍塌, 血渍干涸成老旧痕迹。

    越野车行驶在不宽不窄的街道,车窗降下一半,枪支架出,瞄准躲在建筑物中嗬嗬前进的几只丧尸,绿色血雾迸溅成血花转瞬飘洒在路面或墙壁。

    荒芜城中并无百姓居民,没有食物丧尸也不会久待,因此丧尸并不算多。

    解决完丧尸车窗合上继续前进, 祁末满收回小臂一扯袖子作势要挡住溅上的血液,尚未行动,手臂被人什身旁人碰了碰。

    祁末满睁着眼睛不明所以看向程非悸。

    程非悸没理这明晃晃的询问目光,从口袋掏出随身携带的湿纸巾:“手摊开,给你擦擦猫爪。”

    “哦。”祁末满尾音上扬着,摊手到程非悸眼前。

    祁末满掌心大大小小的伤疤不少,算不上好看,但胜在皮肤白皙,程非悸摊开湿纸巾,一下下擦着沾在祁末满手上的绿色丧尸血液。

    程非悸头低着,指腹隔着薄薄一层纸巾按在祁末满掌心,动作轻柔又不失存在感,像是羽毛扫过掌心,酥麻一路从掌心蔓延到心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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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非悸倏然抬头淡淡看了祁末满眼,却见祁末满瞳孔并无聚焦,视线不知落在哪里,是发呆愣神的样子。

    程非悸推开116 ,继续擦手,确保祁末满手指每一处都干净后,手臂穿过祁末满降下车窗扔掉沾着血的纸巾。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程非悸才重新靠回椅背。

    前座的幽娢单手开车,哂笑一声,心说洁癖这东西还真是分人。

    她仍记得在主城时,但凡她去研究所,程非悸都得来个无死角360度全面大消毒,好像她自带病毒似的。

    幽娢边感叹着物是人非边换上一副好奇的口吻道:“末满弟弟,你的枪法真好,是自己练的还是有人教啊?”

    祁末满抱着手里的枪说,“自己练的。”

    幽娢这回是真的有些惊讶了,她忽视程非悸看过来的实质目光,继续笑道:“真的很厉害了。对了,等到了主城你要是想进军部我可以帮你提交申请。”

    祁末满眼睛一下就亮了,但脸还是绷着板着:“真的吗!”

    幽娢忽然间就有点姐爱泛滥,程非悸这个名义上的弟弟真是有趣,明明长得白白净净却非要摆出一副我很凶我能吓跑所有人的样子,实则黑而圆润的眼睛一转,没有一点杀伤力。

    怪不得程非悸喜欢,她也喜欢。

    幽娢含笑道:“当然是真的。”

    这么好的苗子不能错过,幽娢决定先下手为强道:“但是我有一点要求,就是你得进我的队伍。”

    祁末满正要点头说话,程非悸板着脸推了推祁末满因开心而前倾的身子,冷淡开口:“坐好。”

    祁末满乖乖坐好,眼睛却还黏在幽娢身上。

    孩子大了不中留,程非悸极度不爽:“你不是嫌弃军部累吗?”

    祁末满反应了几秒,才想起他曾经说过这话,嘴唇一抿琢磨起有什么办法能糊弄过去。

    没等他想出来,幽娢慢悠悠道:“程非悸,你有点凶了。”

    “末满弟弟都被你凶得不说话了。”

    程非悸登时看向祁末满,见祁末满确实是不说话了,一把捏着闷葫芦下巴。

    程非悸没用多大力气,只是看着劲大,他指腹抵在祁末满脸颊,温热细腻的触感顺着指腹源源不断传来,程非悸在祁末满脸上不经意一刮:“我很凶?”

    程非悸掌心存在感也鲜明,祁末满心跳一声快过一声,比他第一次用枪杀死丧尸时还要快。

    祁末满凝着程非悸的眼睛久久没有出声,幽娢透过后视镜一看,立马换上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姿态:“不信你问宛白。你真的超凶。”

    程非悸收了手,指腹一搓看向俞宛白。

    “呃……”俞宛白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把火会好端端烧到她身上,呃了会挑了个中间值:“有点。”

    话音一落,祁末满也后知后觉回神,正要说句没有,平稳前进的越野车突然紧急刹车,停在马路中央。

    程非悸眼疾手快捞住向前倒即将磕在副驾驶车坐的祁末满,将人稳稳当当扶稳后才道:“专心开车。”

    幽娢啧了声,看向急匆匆从街道一侧马路中央的几人:“谁知道会突然有人跑出来。”

    幽娢说着打开车门,走到不要命拦住越野车的三人面前。

    三人年纪都不大,不过十七八九的样子,个子高瘦,脸颊两侧凹陷,是多日没吃过饭的样子,衣服也是破破烂烂沾着灰和某些不知名的污渍,像是经历了场兵荒马乱的逃亡。

    三人见衣着干净画着妆的幽娢下车,眼中暗芒一闪而过,很快跪地:“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带我们走吧。”

    幽娢并未第一时间相信,指腹勾出枪转了圈道:“这座城市已被丧尸攻占,你们三人如何死里逃生。”

    为首那人道:“C城爆发了丧尸潮,我们是从C城逃亡过来,中途见这座城市安全便躲了近来,谁知这座城市早就被丧尸攻占。”

    “我们三人体力早已耗尽,这些日子全躲在下水道。今天实在是饿得不行了出来看看能不能找到食物,没想到突然碰见了你们。”

    那人说着又重新拉扯身后两个人:“你就带我们走吧,我们是真的没有地方去了……”

    恰逢此时副队下来察看情况,幽娢和副队交换了一个眼神,副队会意道:“跟我来吧。”

    三人不胜感激,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谢边起身离开。

    路过第二辆越野车时祁末满降下车窗,看向车外。

    为首那人头始终低垂看着路面,车窗突然降下下意识朝内一瞥,和坐在里面的祁末满不偏不倚对上视线,祁末满并未撤走,眸中平静,瞳孔却出奇的黑而深邃。

    待人走过去,程非悸注意到祁末满眼神有些不对,便道:“你认识?”

    祁末满升上车窗,冷漠脸:“不认识。”

    程非悸不信:“别撒谎,也别骗我。”

    “我真的不认识。”祁末满刮着枪身,看着程非悸很认真地说。

    “行吧。”程非悸一弹祁末满今早刚洗过还是蓬松的头发,不再问了,却默默算起C城这个三线小城,祁末满与那几人刚好撞见且有过交集的可能性。

    待幽娢上车后继续前进,原定计划再开两小时后趁天黑前抵达T城,谁料刚开出这座城市五百米处车子就抛了锚。

    幽娢下车检查车子,最后无奈挨个敲击车窗,一一询问队伍中是否有人会修车,敲到最后竟然是下午捡来的三人中刚好有一人刚好上的修车技校。

    幽娢靠着车身等人修车,她嘴闲不住,修车的功夫就把信息套了个七七八八,三人都是几个技校,为首修车的叫余文瑞,另外两人学得都是美发,一个叫田衡,一个叫俞枞。

    程非悸听着他们对话,想起如果没有丧尸,没有末世,以祁末满这个年岁应该已经上高中了,但丧尸爆发五年,也就是祁末满从初中起就没再上学。

    如果顺利,血清成功护送至主城,不出半年二代阻断药必定问世,一旦问世各地丧尸问题将会迎刃而解,到时末世结束,祁末满也得放下枪开始上学。

    也不知道这人学习成绩如何,程非悸这么想着,看了祁末满眼。

    祁末满一脸莫名其妙地看过去。

    程非悸笑了笑一揉祁末满脑袋,枪玩得这么溜,学习应该也不会太差。

    车子不多时便修好,幽娢道了声谢。

    余文瑞道:“不谢,能帮上忙就好。”又说:“对了,你们这事打算去哪里。”

    幽娢笑道:“不该问得就不要问,只管跟着我们,到了T城自然会安全。”

    余文瑞得了警示脸上顿时堆上笑,不再问了,去了最后一辆车,路过第二辆时他朝内一瞥。

    祁末满隔着层车窗回视过去。

    程非悸扒拉过祁末满肩膀,明知故问:“在看什么。”

    祁末满转回头,扣上帽子假装睡觉,只露出嘴巴和鼻尖:“没什么。”

    车子修好后并未继续前进,在原地休整。

    夜色悄无声息地降临,月亮高悬点缀于密林间。

    祁末满睁开眼打开车门跳下车,走至空地后的树林。

    余文瑞与另外两人从树后走出:“祁小满,装作不认识我们好玩吗?”

    祁末满戴着帽子并不吭声。

    余文瑞轻嗤一声,满眼轻蔑:“有没有吃的,一天没吃饭了,给我们找点。”

    祁末满并不动。

    站在余文瑞身后的田衡走了出来:“说话啊,这么多年哑巴的毛病还没好,是不是非得把你手指头踩断了才能吱声。”

    “别以为找一帮人当靠山我们就不敢拿你怎么样,对付你的法子海了去。”

    田衡说着又一推祁末满肩膀。

    帽子下的黑瞳闪过一丝阴鸷,祁末满手按在别在后腰上的M1911 ,正要摸出从此眼不见心不烦,一道冷淡的声音自身后徐徐响起。

    “祁末满。”

    祁末满转过头,见距程非悸不过三四步,立马放下摸枪的手,并且欲盖弥彰地垂下头。

    程非悸走到祁末满身边,手按在祁末满肩上,“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小树林?”

    祁末满说:“没有。”

    他嗓音有点低又有点闷,落在程非悸耳朵,和自己家小猫与别的野猫打架输了,回家和他委屈地BLBLBL差不多。

    程非悸心脏瞬间酥酥痒痒的,不再计较他跑小树林做什么,揽着祁末满肩膀往回走:“回去睡觉。”

    肩膀有点麻,祁末满仰头看他:“哦。”

    走出一二步,程非悸趁祁末满不注意倏然偏过头,月辉落在他凌厉的眼尾,瞄向三人的目光全是审视与警告。

    走出树林没等上车程非悸停下脚步,摘下祁末满帽子:“你和那些人是什么关系。”

    祁末满一愣,他不确定程非悸听见了多少,但他不想叫程非悸知道:“没关系。”

    程非悸挑眉:“真没关系?”

    祁末满庆幸程非悸没听见,一个劲嗯嗯小鸡啄米式点头说:“真的。”怕程非悸不信,祁末满想了想又加强了语气:“我真的真的不认识。”

    一个劲强调的祁末满挺逗的,程非悸手按在他后颈,跟捏猫似的一揉,见祁末满眼睛都瞪大了也是满脸真挚,便暂时相信了,只计划着明天多观察观察。

    休息了三小时后幽娢上车,继续向前出发,终于趁天亮赶到T城。

    T城在末世前也是个二线城市,经济繁荣程度不必多提,又因毗邻主城,军部下拨人手不算少,未遭到多大破坏,城市秩序维护良好,街道虽有战乱后的血迹与硝烟,在紧锣密鼓的清扫中并不算多,整座城市都呈现战乱后的复苏之势。

    T城军部并无多余住所,便将研究组与幽娢所率领小队安置在一处用广房改造成的临时住所,广房外又士兵守卫,安全性不必多提。

    从C城离开已十天,这十天舟车劳顿,中途也有休息,但一天二十四小时,得有二十个小时在车上逃亡度过。

    T城距主城不过两天的路程,眼下S2级丧尸潮暂时得了控制,并不着急,众人便决定在T城休整两天或补充物资,到主城后也好尽快投入实验研究。

    安全抵达T城后幽娢也把余文瑞三人放下,她只管护送幸存者安全,至于后续其他问题一概不归她管。

    整个研究组不足十人,算上幽娢率领小队二十人不到,一人分得了一间房。程非悸摸着钥匙,很自然上前一步勾走祁末满手中钥匙。

    钥匙突然没了,祁末满眼睛微抬着,看向程非悸,用眼神表达自己的疑惑。

    程非悸下了命令:“你和我住。”

    “嗯嗯嗯。”祁末满背着挎包眼睛直发亮,挪到程非悸身后。

    这一幕尽收幽娢眼底,她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未满弟弟,我是双人间,有客卧次卧,你要不要和我住一块。”

    幽娢说着又看眼程非悸道:“你哥他是单人房单人床,你总不能打地铺吧。”

    程非悸手一把挡在祁末满视线,他手掌宽大祁末满脸又小,一不留神手掌边缘擦过祁末满嘴唇,是很柔软的触感,又因刚喝过水,唇珠上还带着湿润。

    程非悸动作一滞,转为勾起祁末满斜挎包包袋,拎着就往房间走,扔下一句:“不劳你费心。”

    房间确实是单人房,但好在有个小沙发,程非悸放下背包,从背包里拿出喵喵,这些日子不仅他们辛苦,喵喵也辛苦,转移途中没有肉类,程非悸只能用饼干面包等食物沾上水,喂给喵喵。

    程非悸揉了一下猫,一拍喵喵脊骨,让它在房间溜达放放风。

    放走喵喵,程非悸转向另一只猫:“是想和我住还是想和幽娢住?”

    祁末满偏头错开程非悸视线,不太想回答这个明知故问的问题。

    程非悸端详着祁末满:“为什么不说话了?”伸着一只手在祁末满眼前晃了又晃:“说话啊,不说话不给你零食了。”

    祁末满不愿意又有点憋闷,给了程非悸手背一下:“程非悸,你真的好烦。”

    程非悸被打也不生气,左右不疼便笑了一下,懒懒道:“祁小满,你真是猫吧,开心时就任由我揉捏搓圆,不开心就叭嗒给我一爪子。”

    祁末满闷着声说:“不是。”

    “不是什么?”

    “……猫。”

    程非悸又笑了,决定不和这个不清楚自己是什么物种的猫类计较,一指床边道:“去休息会儿,等下午我带去你去T城逛逛。”

    T城正处于战后经济复苏阶段,街道商铺虽因丧尸潮关闭了大半,但也有零星几个开门营业。

    祁末满用气音嗯了声,走到床边踢掉鞋子,扯过被子盖在身上开始睡觉。

    程非悸只看一眼就看不下去了,走过去,一推只躺在床边的祁末满道:“不用给我留地方,我不累,先不睡。”

    “嗯。”祁末满和程非悸对视眼,带着衣料摩擦声挪到床中间。

    程非悸满意了,走到床边一拉窗帘,室内霎时陷入黑暗。

    祁末满这一觉睡得挺久,程非悸并不困,坐在沙发上撸撸喵喵又绕着厂房逛了好几圈,回来时祁末满也刚好醒。

    “醒了?”程非悸走过去道:“等你清醒清醒咱们再出去。”

    祁末满点了三下头,然后从被子里出来蹭到床边穿好鞋子,站起身,眼里残存的睡意瞬时消散:“好了。”

    程非悸:“……”

    T城街道远比C城宽阔,高楼大厦尽管有坍塌,也不是类似C城的残垣断壁,钢筋水泥坠倒街道,砸出大坑。

    祁末满从未出过C城,头一次来到别的城市,尽管掩藏得很好,程非悸仍能从他左右飘忽的眼神察觉到他的新奇与新鲜。

    程非悸任由祁末满这些小动作,等到了主城二代阻断药稳定下来,他得找时间带祁末满玩玩逛逛。

    街道商铺关门得有些多,沿着街道走了小会儿才路过一家商铺,还不是成人店,是家儿童服饰。

    但本着来都来了的原则,程非悸还是带祁末满进去了。

    店内不大,一眼就能看清全貌,墙上挂的、塑料模特穿的都是十岁左右童装,祁末满满腹狐疑看了程非悸眼。

    程非悸自是忽略了这眼神。

    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妇女,在当下这个情况瞧见了人,眼睛一亮,看也不看上前就夸:“啊呀,你位帅哥,看不出来这么年轻就有小孩了,你家娃娃一定和你一样帅……我这从袜子到外套什么都有,你尽管挑。”

    “我自己看就好。”

    商铺开门得太少,下次撞见开门的指不定要走多久,程非悸绕着这家店转了转,最终定格在某一一米五的塑料小孩模特身上。

    老板当下道:“啊呀,这位帅哥眼光真好,这套衣服是我店内卖得最好那套。”

    程非悸笑笑,并不说当下街道一个人也没有,随手一直模特身上的毛绒小猫斜挎包:“这个怎么卖?”

    他记得祁末满背得那个黑色斜挎包已经洗得褪色了,该换了,而且……对方喜欢带毛球的拖鞋,应该也会喜欢这种。

    老板懵了:“啊,这个是装饰啊……”

    “一百。”

    老板一拍手:“卖了!”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程非悸心满意足获得了毛绒斜挎包,走出店铺一拍祁末满肩膀,叫人站定,随即在祁末满疑惑的目光下将斜挎包挎在他的肩上。

    程非悸弯下一点腰,道:“你的。”

    祁末满低下头,一眨不眨看着触感暖融融的小猫斜挎包,整个人都酸酸软软的,像极了第一次摸枪手臂震到发麻,只不过这一次蔓延至全身。

    【叮!心动指数+5%,HE进度+5%,HE进度已达70%! 】

    程非悸一愣。

    论孩子太好骗了怎么办?

    论一只一百元的小包就能拐跑怎么办?

    116悄无声息一路从地面飞到程非悸眼前:【呵呵哒。 】

    程非悸正要辩解116又眼疾手快消失了。

    程非悸嘴巴张张,心说这可不怪他,是116自己不听解释先溜走的。

    绕路回去后,程非悸叫祁末满老老实实待在屋中,他上午瞄到幽娢与主城那面人通信,得出去打探下情况,问问C城那面如何,情况是否得到稳定,主城是否支援。

    打探完情况T城这面人也准备了晚饭,吃过饭程非悸借口有事没回房,叫祁末满不必等他。

    祁末满并未存疑,转身回来房间,洗完漱后摸回沙发,站在沙发前犹豫了小会儿,伸出手指戳了戳小包。

    比他的那个黑色斜挎包要舒服很多,指腹碰到上面不是硬邦邦的,是软绵绵的。

    祁末满盯着包包,又伸手戳了戳,从猫猫小包的鼻子一路戳到身子。

    一旁的喵喵不明所以地歪了歪头,啪嗒一下跳到祁末满身上,祁末满一惊,很快反应过来,学着程非悸的样子,五指穿梭在喵喵身上,温热的触感相互传递,祁末满与喵喵同时眯了眯眼。

    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祁末满盯了眼房门,始终没有动静,不太开心地抿了抿唇。

    他手心不在焉地搭在喵喵身上,没注意手下力道,喵喵声音有点尖,正要说声对不起,门忽然敲响了。

    程非悸车门没有带钥匙,钥匙放在他身上。

    祁末满没有多疑,踩着拖鞋走下沙发去给程非悸开门。

    看见门外的三人,祁末满脸色骤变。

    余文瑞一推祁末满肩膀,大摇大摆地跨进屋中:“祁小满,我们不来找你,你就不知道来找我们。”

    俞枞道:“我们这趟不是来找你麻烦,只要你把钱财、吃食都交出,我们之间的事就算了解。”

    祁末满垂下目光,寒光一闪而过。

    “说话啊。”田衡嗤笑一声:“别和我们搞哑巴那套。”

    祁末满道:“没钱。”

    余文瑞乐了:“没钱?”

    “今天下午,出门那人是不是你,再说你没钱,你身边那人不是有钱?买了什么好东西?”

    余文瑞在屋中慢悠悠地转了圈,最后停下沙发上那个小包上。

    他眼神轻蔑:“买的?”

    祁末满手搭在腰部,眼瞳半掀,泛着凶狠骇人的光。

    余文瑞并未觉察到这幅寒意,与俞枞、田横对视哼笑出声,“包里有钱?”

    他伸出手,作势要够,忽然一声利刃出鞘的撕裂声。

    血雾如绚丽烟花炸裂在空气中。

    手臂鲜血管狂涌不止,狠狠刺痛余文瑞眼球,他痛地无法呼吸,表情扭曲,双目震惊、惊悚、恐惧种种交织。

    俞枞、田衡纷纷反应过来,瞄见祁末满手中的M1911 。

    鲜血沿着手臂流至沙发,蔓延至尚带着温度的斜挎包。

    祁末满简单一瞥,语气平静:“脏了。”

    他重新举起枪,瞄准余文瑞心脏。

    余文瑞飞走的害怕终于回过,身子、声音全都抖如筛糠,嘴唇蠕动,不顾手臂伤痛屁滚尿流地往门外跑。

    两条腿跌跌撞撞,余文瑞跪趴在地疯狂逃窜。

    祁末满目光、手臂平移,再次对准余文瑞要害,扣动扳机。

    “嘭——”

    似玉石俱焚声。

    两枚子弹碰撞,擦手火花,自M1911发出的子弹擦入墙壁,墙皮霎时七零八碎地脱落,留下深不见底的弹孔。

    祁末满迟钝地转过头,看见程非悸自床边翻入进屋,稳稳站在窗前,手持9/2式朝他招手。

    “祁小满,过来。”

    第82章

    祁末满稚嫩的脸庞茫然一闪而过, 脚下犹如钉了钉子一动未动。

    程非悸不喜欢祁末满忤逆他的话,他语速平稳声音却寒冷刺骨:“祁小满,最后一次,过来。”

    祁末满一刮枪身,拖着腿一步步朝程非悸走过去。

    走得进了, 祁末满下意识地垂下头, 他不想叫程非悸看见他。

    程非悸自然而然托起祁末满下巴, 有了灯光的映衬,祁末满眼中的水光便无所遁形, 他指腹在祁末满红红的眼眶一刮,“没事的,祁小满。”

    简单宽慰完祁末满,程非悸才对赶到的幽娢道:“把三人带走,我一会儿过去。”

    幽娢扫过祁末满,比了个ok手势:“没问题。”而后用枪一点三人,听不出什么真心道:“你们三也真是点好,跟我走吧。”

    待三人哆哆嗦嗦拖着步子离开后,程非悸拎着祁末满袖子怼到床上:“怎么回事?”

    祁末满不想说作势要起身。

    程非悸一推祁末满肩膀, 祁末满立马重回床上, 柔软被褥回弹了两下。

    祁末满忍着眼睛难受劲,手撑在床边,再次站起身。

    程非悸对祁末满的执着倔强一挑眉,手掌严丝合缝地按在祁末满肩头,掌心用力将人按在床上:“坐好,不然揍死你。”

    祁末满老实了,手乖乖搭在膝盖上。

    程非悸看着祁末满眼睛、鼻子、嘴唇都皱到一起,怪可怜的:“被人欺负不知道找家长?我是摆设?”

    祁末满倏然掀开下垂的眼睛,眼睛雾蒙蒙看着程非悸,潜藏在眼底的情绪又重又深。

    很奇快的,祁末满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但程非悸突然就有点心疼了,但他深知孩子不听话就得教训的道理,他忽略心头酸涩,板着脸道:“自己上手,你很厉害嘛,祁小满。”

    他再一次问:“我是摆设吗?”

    祁末满摇了摇头,“不是。”

    “那为什么不叫我?”程非悸一字一句地追问:“还有,先前我问你认不认识他们三个,你说你不认识,那现在怎么回事?”

    他越说气越不打一处来:“嗯?那三都找上门了,你还说你不认识?”

    祁末很认真地看着程非悸,然后很认真地摇头:“不认识。”

    程非悸:“……”

    程非悸磨牙,想揍人。

    他换了问法:“以前有交集?过节?”

    提到这个祁末满错开了程非悸目光,程非悸一看祁末满这样就知道了,捏着祁末满后颈叫人看过来直视他,道:“我出去趟。自己好好想想,等我回来你再不老实给我交代清楚,你就完了。”

    程非悸见祁末满不答,声音越发严肃冷淡:“听没听到。”

    祁末满脑袋发怔地点头。

    程非悸道:“说话。”

    “嗯。”

    程非悸满意了,一拍祁末满右脸颊,拎着躲在床底下的喵喵到祁末满身上:“老实点。”

    说罢,程非悸起身往门口走,路过沙发时上面血渍吸引了视线,他脚下一顿,拿过上面沾上一点血的小猫包包。

    小猫包包做成了最漂亮的三花猫,一只耳朵是棕色,另只是浅咖色,眼睛也是与祁末满瞳孔一样的黑亮有光泽。

    然而此时三花猫的尾巴和脸颊都沾上了脏污的血,是最突兀的一笔。

    他……好像突然间知道了。

    程非悸在沙发前叹气一声,很自然地重新走向祁末满,瞧见这人好不容易恢复好的眼眶又变红了,心中最容软的那一角再一次轻而易举地被戳动。

    他弯下腰,朝祁末满伸开手,送给他一个不算短的拥抱,而后很轻很轻地拍他的后背,“能洗掉的,祁小满。”

    所以,别担心了,也别难过了。

    程非悸松开祁末满间,瞄到祁末满眼角的晶莹,动作轻盈地用指腹抹掉。

    拽拽的酷猫怎么就变成了哭猫。

    他没有照顾好祁末满,打从认识祁末满来,祁末满只哭过两回,每一回都与他有着不轻不重的关系。

    程非悸说不出以后再给你买之类的话,他只一遍遍摸着碰着祁末满,告诉他:“会洗掉的。”

    说了很多很多遍,祁末满才艰涩地嗯了声。

    程非悸安抚地笑了笑,指骨一弹祁末满浸过水的眼尾道:“你先睡一会儿,我出去趟。”

    祁末满踢掉鞋子,扯过被子上了床。

    真乖啊,程非悸站在床头看着祁末满老实躺在被子下,无比欣慰地想,这是他养的小孩子。

    把祁末满踢歪的鞋子摆整,程非悸脚步放轻带上门,走到幽娢给他发来的房间。

    房间是水泥地面,没铺设瓷砖,四周墙皮脱落得厉害,能看见里面的灰褐色墙灰。

    幽娢坐在唯一一张布艺双人沙发,听见门声,饶有兴致地转过头:“末满弟弟好了?”

    程非悸嗯了声走过去,眼眸落在聚积在地上的一滩血,一路移到余文瑞血流仍未停止的右手臂上,“没处理?”

    幽娢摸着下巴从善如流道:“不是你的意思?”

    程非悸不再说了,只道:“这没你事了。”

    幽娢拍拍手起身。

    眼看幽娢要离开,余文瑞有坑的脑袋终于填上了,急中生智地嚷嚷道:“你们是军人对不对!军人不能随便杀人!得保护我们这些百姓!”

    “小子。”幽娢陡然转身,美目一弯一笑:“我是军人没错。”又一指程非悸:“但他不是。”

    “而且,你知道祁末满是他什么人嘛,是他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的宝贝弟弟。”幽娢递给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保护百姓是我们的职责,那你偷我们通行令混进厂房的事情是不是也得算一算了。”

    余文瑞三人脸色骤变。

    幽娢嗤了声,抽身离去。

    待人走了,程非悸开门见山道:“你们和祁末满,也就是祁小满是什么关系?”

    不等三人做出一副反抗的表情,程非悸便道:“说与不说任意,但还是那话,她是军人,我不是。”

    祁末满虽然喜欢动不动就上手,但他一向有理智,断不会做出危及性命的实质性动作,所以一定是这三人先犯了事。

    他不了解这三人,但他了解祁末满,他只要了解祁末满就足够。

    俞枞识时务,率先道:“同学。”

    程非悸眉梢一动,“祁末满说不认识你们。”

    有些话一旦开口,后面的话就容易多了,俞枞默了默道:“祁末满不认识我们很正常,他认识的人本就很少。”

    程非悸坐回沙发道:“你们返回厂房找祁末满做什么。”

    俞枞犹豫了会儿道:“我们才到T城,没有能住的地方,更没有钱,下午在街上撞见了你和祁小满出门,便想着能不能向祁小满借些钱。”

    程非悸一字未发盯着他,半晌袖中匕首悄无声息探出,贴在俞枞脸上:“我这人没什么耐心,所以别浪费我时间。”

    锃亮匕首反射着银光,利刃紧贴皮肉,轻而易举划开,俞枞嗅到了淡淡的血腥气,恐慌与惊惧驱动他蠕动嘴唇:“我说,我都说。”

    余文瑞与田衡紧急叫了声:“俞枞!”

    匕首下移至颈部,程非悸道:“说。”

    俞枞艰难吞咽,闭眼交代:“我们想要些钱。”

    程非悸懂了:“所以,那晚深夜的林间也是如此。”

    俞枞咬牙点头。

    程非悸嗯了声,收了匕首,凡事有一就有二,对方敢在人如此多守卫如此严的情况下光明正大地摸到祁末满,不是自以为万无一失断不会做,这便能说明他们做过数回,且每一次都成功。

    末世来临,程非悸见过太多的恶,因此他从不低估。他道:“你们与祁末满是初中认识,那便说说你们对他做过什么。”

    “说了我不能保证你们一定能走,但不说一定不能走。”

    “如何选,看你们。”

    程非悸耐心并不多,且不提祁末满还在等他,他有点烦了,匕首探出,正准备武力解决,俞枞与田衡终于下定决心:“说。”

    程非悸嘴角一扯,姿态闲适又游刃有余地看向余文瑞,道:“你呢?还不打算说吗?你的同伴抛弃了你,到最后只有你不能走。”

    余文瑞痛苦地闭上眼,身体与心里的双重压迫使他流血流汗,他咬住舌尖艰涩挤出一字:“说。”

    程非悸文质彬彬地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那开始吧,谁先来。”

    俞枞率先道:“祁小满他在初中就是一个锯子闷葫芦性子,下课从不说话,就喜欢戴着帽子挡住眼睛独来独往,好似见不得人似的,和……”

    俞枞悄悄那拿余光去看程非悸,见程非悸神色如才继续道:“和阴沟里的老鼠一个样……”

    程非悸手指点着匕首刀刃,指腹擦破出血并未在意:“继续说。”

    “初中班主任家访过,不知道是谁传出了祁小满是孤儿,没有家,只住在一个用车库改装的小房子里,家里又破又脏,还有老鼠。”

    “班里人当面骂他是老鼠,他都不吱声,胆子特别小,跟……跟老鼠胆一个小。”

    俞枞越说流得汗越多,这些话是面前这人叫他说,但再说下去他真怕匕首会穿过他心脏。

    程非悸见状下巴朝田衡一抬:“你来。”

    田横咽咽口水道:“以前有些高年级的学长会定期收钱,祁末满他没钱,被收拾过几顿,但他每次都不吭声也不找老师……久而久之,我们就都知道祁小满不会反抗,所以……所以我就都……”

    田衡终于说不下去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糊了满脸,“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们错了错了……”

    “闭嘴。”程非悸眉心紧蹙,不想再听无意义的废话了,“你们三个都做过什么?还是说与不说都可以,但不说我会亲自问我弟弟,我弟弟只要说,不论他说什么我都信。选择权依旧在你们手里。”

    这次沉默的时间足够长,程非悸安静地等待起,大约十分钟后程非悸瞄准俞枞,干脆利落地刺中肩头,红色的血液汩汩流出,染红了衣衫。

    剧痛一波接一波地袭来,俞枞疼得脸色苍白又满头大汗,匕首插进骨头缝,连带着筋骨皮肉,恨不得死了算。他咬着腮帮子顶着程非悸冷锐目光道:“书……本扔进过厕所,淋过拖地水,用烟头烫过他的……他的后腰。踩……踩过他的手指……”

    “行了。”程非悸不想再听了,抽中匕首,引得俞枞又是一声惨叫。

    血液由刀刃汇聚到刀尖,最后一滴一滴淌于地面,程非悸自认为善解人意道:“我说话算数,你们可以离开,但是——”

    程非悸绕着匕首,话锋一转:“手按在地上,挨个让我刺上一刀,这事就算完。”

    ……

    门推开,浓烈扑鼻的血腥味涌出。

    幽娢鼻子一皱,看向一根头发丝都没乱的程非悸。

    程非悸慢条斯理擦着溅到手背上血滴,随手扔掉纸巾,道:“我记得队伍中有队医,叫人进来但管好嘴。”

    幽娢嗯了声,难得没开玩笑。

    踩着二楼楼梯走下,打开房门,程非悸摸黑走到床边。

    已是黑夜,床上人影影影绰绰,笼罩在被子中只露出一个黑色的蓬松的脑袋,程非悸站在床边许久也没有反应,看样子是真的睡觉了。

    程非悸脱下鞋,躺到祁末满留给他的半张床。

    单人床狭小,祁末满只占了小小一块,程非悸躺下后担心祁末满半夜滚到地上,胳膊揽着祁末满往里面带了带。

    动作幅度有点大,借着月光程非悸看见祁末满被扰地皱了皱眉,他哼笑一声正要收了动作,祁末满突然凑到他颈间。

    发丝蹭过喉结,温温热热的触感撩拨着人,程非悸一下就不敢动了,绷成了一块木头。

    睡梦中的一切反应都是本能,祁末满搂着程非悸,像小猫闻味似的在脖颈嗅了几下,闻到熟悉气息才徐徐展开打结的眉。

    程非悸又笑了,一点点扒拉开祁末满拧在一块的双手,妥善塞进被子里,才正式躺下。

    T城地处华北,五月末的夜晚已逐渐升温,窗户半开着,夜风间或偶尔地吹拂过来,窗帘簌簌地摆动。

    程非悸想睡觉却睡不着,手背靠后,自暴自弃睁了眼看向祁末满不知何时又拿出的双手。

    祁末满手上伤不少,有刀伤也又枪伤,早些年的伤早就如过往云烟般消散,但程非悸依旧看了又看。

    看着看着忽然想起曾经一掠而过的腰身,祁末满在车上换衣时他注意到腰部也有伤,但祁末满动作太快,他看得不仔细,如今……如今……

    程非悸悄然伸出手,拎起被子一角,摸到祁末满卫衣下摆,看着浑然不觉正睡觉的祁末满,果断掀开。

    祁末满很瘦,他一直都知道,但面对着一只手就能揽住的腰身他还是愣了愣,才认真地去看。

    根本不用细找,在莹莹月光下,一切都无所遁形。

    一块凹凸不平的伤疤横在腰间,不算大,但在程非悸看来却突兀又显眼,时时刻刻地提醒他,祁末满经历过什么。

    程非悸盯得入迷了,入神了,指腹不知何时移到疤痕处,在上面按了又摸,摸了又按,像是这样做就能祛除这些痕迹。

    期间他用得力气过于大了,疤痕周围带上了红,他正要收手,祁末满却忽然从睡梦中抽出,揉着眼睛,声音含糊又小心翼翼地问:“程非悸,你在做什么?”

    程非悸抬了头,对上祁末满揉碎着月光的眼睛,是很好看很好看。

    他没动,手还搭在腰间,在上面一碰:“疼吗?”

    问完,程非悸顿时直觉自己在说废话,怎么可能不疼。

    祁末满这才意识到程非悸在做什么,指腹划过的触感越发鲜明,引得他腰腹一瑟缩,还有点痒,这感觉太怪异了。祁末满想说话,嘴巴一张一合,却没发出声。

    程非悸不明所以地看了祁末满眼,却见祁末满耳朵有点红红的,当下收回手扯下祁末满卫衣,长舒出口浊气。

    程非悸的手指消失了,祁末满短路的脑袋重新连接,理明了前因后果,跪坐起来面对程非悸,很迟缓地说:“不疼。”

    程非悸没拆穿他的谎言,只笑了笑:“以后你有家长了,听着没。”

    他靠在床头,揉着祁末满脑袋:“如果听见了就叫我声哥,当然如果你不想,也没关系。”

    祁末满突然抬起手攥住程非悸即将拿走的手臂,随即看着程非悸声音超小超小地叫了一声:“哥。”

    程非悸一怔,刚醒来,祁末满嗓音还是黏黏糊糊的,像是一朵朵刚出炉还带着热气的棉花糖,一戳一个洞,总之是好听得过分了。

    “嗯。”程非悸眉眼带笑应了声,拉过被子到祁末满身上,“睡吧。”

    祁末满握着被子,躺下阖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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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长了,程非悸已能完全忽视116的提示音,但在夜里,在万籁俱静的深夜里,他突然意识到了问题。

    祁末满知道什么是爱情,什么是亲情吗?

    他能分清两者的区别吗?

    如果分不清呢?

    这三个问题难以回答,一时间也想不出答案,程非悸只好带着问题入睡。

    心里想着事,睡得不太安稳,程非悸第二日早早醒来,醒来后只觉呼吸不畅,胸腔发闷。他试着起身,没起来,保持着仰躺姿势向下瞥,只见祁末满手脚都呈八爪鱼状缠在他身上。

    祁末满身上很热,程非悸闭目一瞬又睁开,悄无声息挪了挪腿,避开某种尴尬反应。

    等程非悸艰难下床,已是满头大汗,到走廊卫生间洗完漱后摸过染血的小猫背包,开始一遍遍的清洗,直至再也看不出脏污。

    做完这一系列活动后,程非悸才回屋叫醒祁末满。

    祁末满每次醒来时都会用手捂住眼睛,嘴巴张着发出不情不愿的几声,再顶着鸡窝头爬起。

    就怪有趣的。

    程非悸站在床边命令:“祁小满,去洗漱。”

    “哦。”

    祁末满穿上鞋子,带上洗漱用品去了卫生间。

    T城距离主城近,午时出发即可。

    吃过早饭,程非悸叫祁末满先回屋,自己有点事。

    祁末满回房没有待上一分钟,敲门声响了,他踩着拖鞋去看开门,瞧见是田星文。

    “你好啊。”田星文笑着打了个声招呼:“师兄在吗?”

    “不在。”

    “那我可以在屋里等一会儿吗?我有点事情想找师兄。”

    祁末满记得田星文与程非悸关系不错,便点了头。

    田星文笑着进屋,正准备坐沙发上,忽然咦了嗓子一指窗外,“那是不是师兄和娢姐。”

    祁末满下意识看过去。

    一楼窗户正对厂房院前空地,空地停着四辆军部越野车,程非悸与幽娢就站在一辆车前,他们的离得并不近,是正常的交流距离,但他就是莫名地不太舒服。

    这种不舒服很奇妙,不是初中时被人骂被人打的难受,像极了清早惺忪醒来时喵喵盘在尾巴压在胸口,是一种闷闷的感觉。

    祁末满皱皱鼻子,看了看在地上呼噜的喵喵,觉得自己有点奇怪。

    田星文咕哝了句:“也不知道娢姐是不是还在追师兄?”

    祁末满转着生锈的脑袋看向田星文,“追?”

    田星文听出祁末满音节里的困惑,莫名其妙地一摸头:“对啊。”

    幽娢追过的人给他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师哥他长得又帅,幽娢追过不是很正常吗。

    “不过都是闹着玩罢了,娢姐喜欢帅哥,师兄刚好长得好看,而且师兄又常泡实验室,真在一起那才是奇怪。”

    田星文说着忽然感叹了句:“也不知道师兄最后会和什么样的人结婚。”

    田星文说完就挪开了视线,正要摸出手机给程非悸发条短息,祁末满忽然嘴唇一张一合硬邦邦地吐出几个字:“不想让他结婚。”

    “他?”田星文发短息,边问:“谁啊?”

    “程非悸。”

    田星文乐了,师兄的弟弟怎么还直呼其名呢。

    “这怎么行呢,师兄今年26 ,再过几年30 ,主城好几个老学究盯着呢,再说师兄到现在没谈恋爱,那是太忙了,没时间社交所以没喜欢的人,等血清顺利护送至主城,情况顺利一年便可结束末世,师兄也可以喘喘气,多出门社交交际,说不上就撞见喜欢的呢。”

    “……喜欢?”

    田星文见祁末满目光呆滞,后知后觉意识到师兄并没有给祁末满讲解这方面的知识,而当下又正值末世,从祁末满枪枪爆头的利落动作来看,能轻易得出他并没有早恋过的事实。

    田星文高中时偷摸牵过一次手,也算早恋过来,不自觉充当回老师:“喜欢就是你在他的身边最不设防……哦,对,就是喵喵这个样子。”

    他一点刚睡醒就跑到祁末满脚下的喵喵:“就是一见到就忍不住想贴贴,想蹭蹭,跟看见小鱼干似的。”

    “哦。”

    祁末满不懂,但他不妨碍他不想要程非悸结婚。

    田星文见祁末满只回了一个哦,不像是感兴趣的样子,也便不再说……

    程非悸走出用木头桌椅搭成的临时餐厅,在厂房空地前找到幽娢。

    幽娢有不轻不重的烟瘾,此时正夹着一只女士香烟靠在越野车旁,栗色卷发慵懒随性披在肩上,嘴唇翘起一缕薄烟飘在程非悸身上。

    程非悸表情嫌弃:“离我远点。”

    “事精。”幽娢算是彻底放弃撩拨程非悸这个不解风情的木头了,灭了烟:“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找我?”

    程非悸点成承认也没否认,只道:“回去后,先别让祁末满进军队。”

    “果然是和我们的末满弟弟有关。”幽娢哂笑地一摊手,而后一点作势一点程非悸胸膛:“不过……你说以什么身份,末满弟弟又知道你插手他的事情吗?”

    “再说,末满枪法厉害得紧。”幽娢眉眼上挑,蕴着万种风情,一字一句地咬准字音:“我、很、喜、欢。”

    程非悸撇开幽娢伸过来的手,“你消停点,他还没成年。”

    幽娢一懵,她看出祁末满年纪不大,但也没料到还没成年,顿时不知道该如何看程非悸,只上下一顿扫描调侃啧了声,“程非悸你真不是人。”

    程非悸:“……”

    幽娢又道:“未满弟弟还没成年,你居然也能下得了手。”

    程非悸:“……”

    他道:“他是我弟弟。”

    幽娢右侧嘴角勾起,上前一步身子前倾,靠在程非悸身侧,赶在这事精推开她前快速后退道:“你把他当弟弟,人家可未必把你当哥哥。”

    说罢,她迅速后退,踩着作战靴离开前远远送给他一个飞吻,每一字都拉得绵长:“祝你好运,程非悸。”

    幽娢靠得过分近,程非悸一阵恶寒,只想赶快离开。他调转视线,一偏头十分戏剧性地隔着窗户对上了祁末满视线。

    这人站在距窗前不远不近的位置,身形笔直,双目盯着程非悸,也不知看来多久。

    祁末满眼神有些深了,程非悸怔忪一瞬,很快错过视线。

    他绕路回屋,路过廊道尽头见三花猫包包吹干了,顺路摘了下来,开门见田星文也在:“有急事吗?”

    田星文挺不好意思的:“那个……师兄,等到了主城我还能和你一小组吗。”

    不是什么大事,程非悸点了头,送走田星文后朝祁末满招了招手,但不知道祁末满再发什么呆,并没用动。

    见祁末满愣神,程非悸试探性一叫:“祁小满?”

    祁末满掀起眼眸,很顺从地走过去。

    程非悸拿着包包的手一抬,示意道:“干净了。”

    祁末满接过三花猫斜挎包,左碰碰右摸摸,来回几趟确定程非悸没有骗人后,眼睛一下就亮,朝程非悸伸开手:“抱一下。”

    程非悸被祁末满这半是请求半是命令的话逗笑了,抱了下说:“行了吗?”

    祁末满拿着包包的手绕在程非悸后背,没回答没松手,脑袋一个劲埋在程非悸脖间,微微摇着头在带着温度的脖颈一蹭。

    祁末满柔软发丝,擦过时带着痒,程非悸声音晕染出了笑音:“怎么跟个猫似的,这么喜欢贴人,蹭人。”

    他又说:“我是小鱼干?”

    祁末满舒服地半眯的眼唰一下就睁开了。

    第83章

    祁末满突然间手脚发僵,程非悸不明所以拎起祁末满帽子,给人扯下来:“怎么了?”

    祁末满摇摇头,背上刚洗干净还带着洗衣粉香气的小猫斜挎包,踩着拖鞋推开程非悸出了屋。

    程非悸一脸莫名其妙,从C城到T城历时九天,祁末满与全车人却仍处于一个不熟的状态,此时见他如此目标明确地出门,程非悸不免多问一句:“你干什么去?”

    祁末满头也没回就说:“不用你管。”

    程非悸嗤了声,感叹句孩子真是大, 转身进了屋。

    祁末满依稀记得分房间时田星文在最东侧,他东西南北不分,只分左右,绕了几圈路才找到田星文房间。

    下午就要出发,田星文正在屋中收拾行李,听见敲门声过去开门,见来人是祁末满一时惊讶没反应过来:“祁末满,你怎么来了?”

    “嗯。”祁末满点头:“我可以进去吗?”

    田星文还挺喜欢他的, 侧身给祁末满让了路:“当然可以。”

    祁末满双手搭在膝盖上,等田星文坐下后才问:“……喜欢是什么?”

    “嗯?”田星文没跟上祁末满脑回路, 见祁末满眉目格外认真才说:“那是一种可以与所有人相区别开的情绪。”

    见祁末满眉心上了锁,田星文发觉自己说得过于含糊, 立马换了个说辞, “打个简单的比方,假如喵喵它有两个小鱼干,它愿意分你一个小鱼干,一人一个,那是友情;愿意把两个都给你, 是亲情;它不仅愿意把两个都给你,还愿意外出继续找小鱼干,那就是爱情了……”

    田星文看向祁末满,询问道:“我这么说你懂了吗?”

    “可是我一个小鱼干都没有……”

    祁末满声音太小太清,很快消融于空气,田星文听得不太清,“你在说什么?”

    祁末满摇摇头,虽然他一个小鱼干都没有,但他会外出找很多很多的小鱼干,如果程非悸喜欢,可以把小鱼干都送给他。

    这样,应该算喜欢吧……

    祁末满不太确定地想。

    他偏过头,继续问田星文:“喜欢之后呢?”

    “之后?”田星文笑了笑,难不成是他师兄常泡实验室,没时间给他弟弟普及知识?而且这难道不是青春期荷尔蒙旺盛分泌后自然而然就懂得吗?为什么祁末满这么地……一无所知?

    他狐疑着,然后说:“喜欢是一个人的事情,如果是想要人陪你的话,就要让你喜欢的那个人也喜欢你。”

    祁末满还是有点懵,他不怕孤单,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但……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在说,他想要程非悸,很想要很想要。

    “那该如何让?”

    田星文打了个响指:“很简单啊,你看对方喜欢什么样的,努力做就好了, but但是前提是你得开心。”

    “哦。”祁末满似懂非懂地点头,又眨着眼睛问:“可我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

    “这还不简单。”田星文说:“不知道问不就好了,但是记得要旁推侧敲,不能太明显,不然你就玩完了,拜拜喽。”

    祁末满出神地缓慢点头,然后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连句谢谢都没有转眼就消失在屋中。

    ·

    程非悸正在屋中收拾东西,见祁末满出门没五分钟回来便没多问,拎着他黑色斜挎包说:“过来,把东西挪一下。”

    祁末满很乖顺地走过去,然后没动。

    程非悸见祁末满没聚焦,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祁末满一下就攥住程非悸手指,眼瞳焦点聚到程非悸脸上,声音努力克制着兴奋愉悦,但上扬的语气还是暴露了一丝丝:“程非悸。”

    祁末满嗓音过于欢快了,程非悸也跟着一笑:“碰着什么事了,这么开心?”

    祁末满没回答,只问:“你喜欢什么样子的?”

    程非悸一怔,祁未满话题跳跃地太快,他险些跟不上:“我?”

    祁末满重重点头。

    不得不说这个问题确实没想过,他想糊弄过去,但祁末满眼神过于执着专注,好像非要从他这里得到一个标准答案,他不得不重视起来,思忖起来。

    从青春期开始直至现在,十多年的时光,程非悸还真没谈过恋爱,但如果非要他说,那一定是……

    “我喜欢可爱的。”程非悸看着祁末满眼睛一字一字地缓慢说。

    祁末满顿时垮了。

    见祁末满脸色不太好,他话锋一转:“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祁末满不太想和程非悸说话了,走到床边扯过被子开始闭眼假装睡觉。

    程非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包没收拾。”

    祁末满直接背过身。

    程非悸:“……”

    这脾气怎么来得莫名其妙?

    程非悸懒懒点评完,摸过祁末满背包开始收拾东西,祁末满黑色挎包里东西少得可怜,换洗衣物都在程非悸登山包里。

    黑色斜挎包都是些身份证、抽血针管……之类杂七杂八的东西,程非悸一点点转移物品,转移到一半看见压在最低下的话梅糖包装袋,以及曾经玩过的五子棋。

    程非悸短暂陷入怔愣,也很快抽离,指骨在上面一弹,神色既有趣又愉悦地对着床上装睡的祁末满喊说:“你怎么把这个也带着了。”

    祁末满不想和程非悸交流了,听见这话却还是睁开了眼,在瞄到熟悉的物件时,祁末满唰地起身,以一个特快的速度闪身到程非悸眼前,压着程非悸到沙发上,夺过手中东西。

    程非悸仰躺在窄小的双人沙发上,开始持续性逗猫:“你着什么急?”

    祁末满恶狠狠地磨牙:“闭嘴。”

    程非悸喉间又溢出了笑:“行行行,那你能先起来不?”

    祁末满盯了程非悸眼,这才慢慢悠悠地起身,扯过包背对着程非悸,开始一个人闷不吭声地收拾东西。

    程非悸搓着手指,太好玩了吧。

    收拾完东西玩,幽娢叫人开了个小会儿,研究人员有三分之一是后期编入,对主城不算了解,简单交代了些许事宜后便散会。

    祁末满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就没参与,站在门口见程非悸出来正要跟上,幽娢忽然从后方绕过来:“程非悸,跟我过来,有事找你。”

    程非悸回头看眼祁末满:“你先回去。”

    祁末满抿了抿唇,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

    他没有走远,就站在一旁的楼梯口。

    程非悸与幽娢说些什么他听不见,他不会读唇语,但他知道他现在不是很开心,又像是喵喵压在心上的闷闷感。

    这处是由废弃厂房改造而成,廊道铺设坚硬水泥,四面皆有通风,温度温差大,穿堂风来。

    祁末满坐在台阶,看见幽娢打理精致的卷发随着穿堂风一同吹拂几下,几缕过长的发丝偶尔触碰到程非悸的肩膀衣服。

    发丝的重量太轻,存在感也不够强,交流中的两人一时间都没有察觉。

    祁末满压低了鸭舌帽帽檐,幽娢的卷发颜色与喵喵有点像,他记得程非悸夸过喵喵可爱,所以程非悸喜欢喵喵的颜色,再所以程非悸喜欢幽娢的卷发……

    祁末满靠在楼梯栏杆,专心致志地开始等量换算,连程非悸何时走过来都没发现。

    “想什么呢,不是叫你先回去吗?一会儿就吃午饭了,吃饭就得出发了,不休息会?”

    祁末满站起身看他,捻起幽娢落在程非悸肩上的一缕头发,悄无声息地收进掌心,然后站起身说:“午饭我不吃了。”

    说完,没等程非悸应上一声好,脚速飞快地迈下楼梯出了门。

    程非悸看着祁末满嘀咕了句:“什么坏习惯。”

    祁末满走出厂房后开始漫无目的地闲逛,他不记得路,只能哪里熟悉绕哪里。

    走了很长很长时间,也不知道绕去了哪里。他烦躁地左右瞥眼,期望能找到眼熟建筑物,熟悉建筑物没找到,反而瞥扫见了某个熟悉的人。

    那人穿着脏兮兮的衣衫,左手缠着厚厚的绷带,绷带有点发黄,瞧见祁末满后登时犹如老鼠见了猫,拔腿就要跑。

    祁末满眼疾手快勾出枪,对着俞枞脚下正前方来了一枪。

    俞枞连忙转身,要换路,祁末满又是干脆一枪。

    俞枞吓得直接跪地求饶了:“祁小满,我错了,我错了,以前的事是我的错,你打……”

    “闭嘴。”祁末满拧着眉心打断他:“你学的是美发?”

    俞枞求饶的话一下咽回了肚子,梗着脖子生锈地点头。

    祁末满收了枪,从袖子摸出先前收好的发丝:“会做这个吗?”

    俞枞小心翼翼上前接过这一根头发,盯着祁末满骇人目光道:“需要染烫,是栗色的染膏,配上最大号的卷筒。”

    祁末满听不懂,但不妨碍他下命令:“给我做这个。”

    祁末满黑亮手枪直愣愣摊在俞枞眼前,不知何时就能给他来上一枪,他不停地吞咽口水说得极为艰难:“我……我现在没有工具。”

    枪口抵上额头,祁末满道:“没有工具就找。”

    俞枞下巴、牙齿直打颤:“好……好好,我……我找。”

    街上开门商铺太少,商店卖的工具也不全,俞枞在祁末满越来越阴沉的脸色下汗流不止,最终忍不住哆哆嗦嗦地建议:“我……我会撬锁,可以随意找家理发店借用,然后……付,付钱就好。”

    祁末满收了枪,看样子是对这个提议还算满意。

    T城理发店不少,俞枞随意找了家就撬开了锁,推门进入。

    自己这条小命一不留神就不保,无论是洗头、调色、上色……每一步骤俞枞都打起了十二分注意力,生怕祁末满一个不满就一枪毙了他。

    祁末满坐在理发椅上,看着俞枞用不知道什么东西的东西弄他的头发,边心不在焉想着,程非悸应该……应该会喜欢吧。

    染烫全做伤头发,俞枞用了店内不少营养膏,于是本就耗时的工程更加耗时,等祁末满全部做完已经是个两个小时候后。

    俞枞摘下围布道:“好了。”

    祁末满睁开了眼,去看镜子里由黑发变成栗色卷发的自己,好像哪里都很别扭,而且……而且好像和幽娢的不太一样。

    他抬头碰了碰自己过分蓬松的头发,终于发现了问题,他这个卷……好像没有幽娢的大,像是缩小了一倍。

    俞枞似是看出来祁末满的疑惑,“你的头发有些短,最大号的卷筒扣不上,而且会不好看,我就给你换了小一号。”

    祁末满登时从理发椅子上站起,枪口点着俞枞额头:“我要一模一样的!”

    这个样子一点都不好看!丑死了! !

    俞枞直接下跪了,他可算是明白理发师要听客人要求的重要性了,“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饶我这一回!这样,这样我再给你改回来!”

    “闭嘴!”祁末满气得恨不得把这家理发店推平,眼不见心不烦,偏偏又不是他的理发店,他还想把俞枞毙了,偏偏还不能,这口气只能憋在心里。

    而且他倒是想叫俞枞给他改回来,但马上就到下午一点!下午一点就要出发前往主城!根本就来不及了!

    见祁末满没有松手的趋势,俞枞求饶求情不能,瞄到手中的纱布,忽然道:“不行,你……你不能杀我!你哥哥都说好了一笔勾销!”

    祁末满手有点松了:“什么?”

    性命攸关,俞枞什么都不顾了:“那天,你哥哥他把匕首刺穿了我们三人手掌,叫我们永远不要出现在你面前!祁小满,我真的错了,饶了我吧,余文瑞那条手臂已经废了,田衡也差不多……求求你了……”

    声音越来越远,祁末满听不清了,他收了枪,摸出程非悸放在他包包里的三百元,两百元按在理发台上当租金,另外一百给了俞枞做为理发钱,转身便离开。

    程非悸……

    他默念着这三个字,每个字都念得缓慢,唇齿每相碰一下便感觉开心一分,比他拥有第一把枪还是开心得多得多。

    祁末满刮着M1911 ,将枪放进挎包里,学着程非悸撸喵喵的样子摸了摸斜挎的三花猫。

    他就是喜欢程非悸,是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

    【叮!心动指数+10%,HE进度+10%,HE进度已达85%! 】

    提示音在脑中响起,程非悸看向116 :“怎么回事?”

    116表示我怎么知道。

    116已经佛了:【宿主大大,祁末满的心动指数已经涨到80%了,你觉得还有降下的可能吗? 】

    言下之意,你到底用不用我帮你修改《末日之下》的分类,它很忙的,忙着睡觉好不好!

    程非悸头一次没直接拒绝,给了句模棱两可的话:“到了主城再说。”

    【好吧。 】

    116嗖一下缩回休眠舱。

    打发走116 ,程非悸看眼手表,已是十二点半了,祁末满还没回来,他思忖着要不去找一下,冷不防听见了敲门声。

    程非悸走过去开门,便看见一个只到他下巴,捂得严严实实,鸭舌帽上扣卫衣帽子的人。

    “祁小满?”

    祁末满在帽子下嗯了声,进了屋。

    程非悸满腹狐疑看了祁末满眼,带上门:“你做什么去了?”

    祁末满一言不合开始钻进被子里,直不楞仰躺着,帽子也没摘,声音又低又闷:“没做什么。”

    程非悸要是信了祁末满的鬼话才是有鬼,他走过去扯开被子,“你做什么坏事了。”

    “没做什么。”祁末满转过身攥过被子。

    程非悸手下用力,压住祁末满手腕,不让人逃离:“没做什么你心虚个什么劲?”

    祁末满不爽地瘪了瘪嘴,另只空闲的手一推程非悸:“你不要再说话了!”

    程非悸笑了,“为什么不让我说话,烦我?”

    刚心动指数还80 %,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

    程非悸一弹祁末满帽檐:“你见不得人?都回屋了还戴着帽子。”

    祁末满扶稳被程非悸弹歪的帽檐,开始装哑巴。

    程非悸啧了声,两只手扣着祁末满手腕举到头上,膝盖抵着祁末满双腿,将人牢牢压在床间,另只手捏着祁末满脸颊:“什么毛病?欠收拾?”

    祁末满力气不比程非悸大,简直是毫无还手之力,他动动身子看着笼罩在他上方的程非悸,直唤了声:“程非悸。”

    程非悸用力捏着祁末满本就没多少肉的脸:“叫什么程非悸,叫哥。”

    祁末满气得要死,偏又不能把程非悸怎么样,只好别开脸。

    程非悸嗤了声,正要掰过祁末满下巴,忽然在祁末满鸭舌帽与卫衣帽的双重防护下看见一点点的棕色,不对,是栗色。

    程非悸粗蹙了蹙眉,捻起祁末满掉在卫衣肩上的一根栗色发丝,拿到眼前看了又看,稀奇地含笑道:“祁小满,你掉毛了。”

    祁末满这才慢慢悠悠地转过来。

    程非悸趁机撸下祁末满卫衣帽子,随即右手、双膝更加用力,压制住祁末满,左手摘下鸭舌帽。

    染着栗色头发,带着卷毛的祁末满一下闯入视野。

    祁末满眼睛圆润,鼻尖挺翘,又带着唇珠,本就是偏幼态的长相,但他头发黑、眼瞳黑,再加上祁末满刻意装酷装拽,倒也能压下这份幼态,但此时此刻配上栗色发色与微微卷起的头发……实在是太犯规了。

    只怕是以后枪枪爆头时,再怎么装凶都不会有人害怕了。

    程非悸想着想着就笑了,力道也跟着一松:“祁小满,你变色了。”

    祁末满不理他,弯腰一骨碌从程非悸身下钻出来,摸过程非悸放到一边的帽子,紧赶慢赶地扣在头上。

    “你藏什么?”

    程非悸在他身后笑着补充:“很好看。”

    是真的很好看,祁末满皮肤白又干净,栗色与他格外相配,卷发的弧度不大,刚好添上几分纯真与随性。

    祁末满这才勉为其难分给程非悸一点眼神,只是眼睛里仍写着怀疑两个大字。

    程非悸啧了声,朝他招手:“真的,没骗人。骗人我是小狗。”又说:“过来,让我摸摸。”

    祁末满犹豫了一秒,慢吞吞挪动着身子。

    见祁末满过来得困难,程非悸扯过祁末满小腿给人拽过来,随即摘下帽子,宽大温热手掌在祁末满脑袋上揉了又揉。

    指腹穿插在发间,动作放得轻存在感却鲜明。

    很舒服。

    祁末满一眯眼睛,看向程非悸,见他眼底真的没有一点讨厌,一怔后扯了扯他衣摆:“你喜欢吗?”

    程非悸低下头,看着祁末满按在他衣摆修剪整齐的猫爪,又掀眸凝着祁末满眼睛,祁末满一眨不眨地回视他。

    祁末满看得很专注,眼里既有热情又有期待,这么热忱的一双眼睛,应该很难有人会说不吧。

    程非悸眼尾一弯,给予了肯定的回答:“喜欢,很喜欢。”

    祁末满心脏瞬间跳到嗓子眼,他细细品着这种感觉,这就是喜欢吗,原来喜欢就是心脏不再属于他。

    好奇怪……又好神奇。

    但……他喜欢这种感觉。

    时间在变得黏稠,经过延迟的每一分每一秒祁末满都清晰地感受到血液顺着血管流到心脏,再随着程非悸呼吸而跳动。

    这种感觉好像会上瘾。

    他开心地跪坐到程非悸面前,有点焦躁又有点兴奋地舔了舔嘴唇,“那我呢?”

    “什么?”

    祁末满脸颊红红的,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但还是坚持说:“喜欢我吗?”

    程非悸被祁末满这记直球打了个措手不及,反应过后按在祁末满头上的手一路摸到耳朵滑到脖颈,再由颈间到祁末满喉结,色情又暧昧地一拔。

    见祁末满耳朵、脖子、喉结,凡事摸过的地方都红了,程非悸愉悦地笑道:“喜欢,当然喜欢。”

    第84章

    尽管程非悸极力表示祁末满的新发型很好看,祁末满仍处于半信半疑状态,在出发前又扣上了他的经典鸭舌帽。

    程非悸任由祁末满的动作,只计划到了主城买鸭舌帽这件事要提上日程。

    T城距主城只需要六个小时的路程,上车后程非悸从背包里掏出了盒蓝色夹心饼干递给祁末满:“中午没吃饭, 先对付一下。等到了主城带你吃好吃的。”

    祁末满正要说好,在前面开车的幽娢忽然拖长了尾音,一句话念得婉转曲折:“吃~好~吃~的~”

    程非悸:“……”

    程非悸靠回椅背:“专心开车。”

    三个小时候车停在路边一处安全屋中转站,祁末满出去上了趟厕所,程非悸坐在车窗边尾随着他,见他快过来,才下车道:“给我揉揉你头发呗?”

    祁末满不说话了,抵在卫衣领口的喉结动了动,是犹豫不决的样子。

    他手按在帽檐,左右小心翼翼地瞄了阵, 才用一种商量的语气说:“一会儿,可以吗?”

    程非悸失笑,还想逗:“可我现在就想。”

    祁末满嘴唇瞬间挤在一起, 不大不小的唇珠抵在下嘴唇瞬间明显许多, 多了丝肉感。

    程非悸目光缠绕在那一处,成了实质化,直至祁末满发出一声表示疑惑的气音,才骤然回神抬起手的也缓慢落下。

    “祁小满, 你的新发型真的好看。”

    程非悸笑着说:“所以能不能摘下来,我想一直看。”他手按在祁末满帽檐上,“如果你再不说话,我就摘下来了。”

    话落,程非悸停留了一二秒, 见祁末满迟迟没有说出任何一字拒绝的话,亦或是动作,这才干脆利落地掀了帽子。

    没了黑色鸭舌帽遮挡,祁末满栗色的带着卷的头发完完整整暴露在程非悸视野。

    程非悸手指穿梭在发间,压塌的头发一点点蓬松一起,他笑了一下,声音自上而下飘下来:“真好看。”

    祁末满耳朵突然有点痒,伸手碰了碰。

    梳理完头发,上厕所的人也都回来,这帮人都是鹰眼,一眼便瞧见祁末满换了发型。

    幽娢施施然走过来:“这个发型真的适合末满弟弟,看起来更显小了。”说罢,她看了眼程非悸,做口型道:“不是人。”

    程非悸懒得理她。

    幽娢又道:“末满弟弟,干脆你认我当姐姐好了,正好我还没有弟弟。你要是认了我当姐姐,我可以教你玩射击,各种枪支型号只要你想要我就都有……”

    幽娢条件一个接一个地开,一旁的田星文突然发现新大陆地啊了声说:“末满的发型细看上去和娢姐的有点像,远远看上去倒真像是姐弟。”

    程非悸皱皱眉:“哪里像了。”

    田星文果断闭嘴,他直觉现在不宜多说。

    幽娢笑得弯下腰,拢拢自己头发哂笑道:“还真是。”

    程非悸面无表情睨了她一眼,声音不含情绪:“还不上车出发?”

    “来来来。”幽娢踩着包裹严实的军靴上了车:“出发吧,各位。”

    主城位于z国最繁盛地带,且地理位置优越,交通网四通八达,距离丧尸爆的w市十万八千里,即便四年前因人口流动带来病毒,致使丧尸围城也迅速恢复城中经济与秩序。

    主城各方面管控严格,即便幽娢拥有通行证,守卫在主城入口的士兵也来回排查三遍才放行。

    士兵挥手,大门自两侧打开。

    程非悸坐在车内,攥住祁末满双手,覆在手上的掌心温度很好地拂去来到陌生城市的不安与焦虑。

    祁末满看着程非悸宽大手掌眨了眨眼,重新看向两侧街道。

    这里的街道很干净,一点残肢碎片与干涸血迹都看不见,过路行人也很多,他们神色悠闲,脸上没有一点属于末世朝不保夕的及时行乐与自哀自怨,马路两侧每隔三米便有一位驻守士兵。

    这里的每一处都与C城不一样。

    程非悸观察着祁末满的表情,稍稍侧近一些,用平缓清朗的嗓音道:“等稳定下来,我带你好好转转。”

    祁末满于是撤回了落在街道上的目光,转向程非悸,见他眉眼温和又带笑,心脏又开始不属于他了。

    祁末满缓了缓情绪,然后说:“好。”

    越野车穿过士兵层层守卫的通道,最终稳稳停在一座用围墙围城的大院前,院落里有高高的瞭望塔,整齐有序的士兵……

    祁末满知道这是主城军事基地。

    车门开门,程非悸拉着祁末满下车,远远有人走来,两三步的路程后站定在程非悸面前。

    那人皮肤黝黑,眼角一道疤,大笑着朝程非悸摊开手。

    程非悸一手握着祁末满,只单手抱了一下,他视线落在这人肩上勋章:“好久不见,瞿嘉澍。还没来及恭喜你,升为总队。”

    瞿嘉澍也跟着笑道:“是好久不见。”说着扔了把钥匙到程非悸身上:“知道你不爱住在军部,市三环的房子,离军部没几步路。”

    程非悸一拍祁末满肩膀,祁末满立马会意收好钥匙。

    瞿嘉澍这才注意到眼生的祁末满。

    程非悸正要介绍,幽娢从后方走出:“程非悸弟弟,祁末满。”

    瞿嘉澍点点头,正要问好突然想起件事,一挠头道:“那个……程非悸,这套房子是单身公寓,没有次卧,只有主卧一间双人房,最近主城来得人有点多,市区房子有点紧,不过,军部倒还有地方。”

    “没事。”程非悸倒是无所谓,“先对付住几天,过几天等不忙了我自己去看看。”

    瞿嘉澍:“那也行。对了,军部长刚出去了,估计半个点后就回来了,主城军部这几年变化不小,我先带你去会议室。”

    田星文与俞宛白已由专人护送,带着血清前往主城军部研究所进行化验分析,程非悸身为研究组主任与负责人暂时不能离开,需与军部长汇报项目研究进程。

    程非悸点点头,低头看了眼祁末满。

    一路舟车劳顿十三天,只在T城休息了一天半,这会儿谁都不好受,程非悸自己都有点抗不住,更别说本就营养不养的祁末满,眼下终于得了空闲到了主城,怎么也得赶快休息会,但祁末满还是个路痴,自己一个人回去,他也不放心。

    幽娢似看出程非悸心思道:“末满弟弟交给我就好,这块我熟悉,带他先回公寓。”

    程非悸没立马同意,而是道:“行吗?”

    祁末满点头,像怕不够又说:“可以。”

    程非悸凝着祁末满眼睛,一瞬间改变了主意,揽着祁末满肩膀到自己身前:“你和我走吧。”

    祁末满愣了一下才抬头,眼底有开心悄然蔓出。

    程非悸也跟着一笑,祁末满永远不会知道,他说可以两个字时表情是多么的可怜,和被人抛弃了似的。

    程非悸看向瞿嘉澍:“我弟弟不去会议室,在会议室旁的休息室等我就好。”

    “那也行。”

    沿着军部小路行进,进入一座守卫越加严苛的大楼,程非悸拿出通行证,抵在上方,显示频瞬间显示出程非悸身份,开门放行。

    乘坐电梯前往最高层,在会议室门前停下,程非悸随后推开会议室旁另一扇门:“你在这里等我,大约一个小时后出来。”

    祁末满进了休息室说:“知道了。”

    会议室干净明亮,程非悸坐在主坐旁:“路上过于匆忙,还没问上句C城情况如何。”

    瞿嘉澍道:“不用担心,主城派去了人手,在你们离开的第三天就赶到,只是城市损失严重,没个一年半载恢复不过来。”

    程非悸点了头,C城丧尸潮过于严重,在多方包围下城市尚未沦陷便是最好的结局。

    提到与丧尸有关的话题,气氛开始变得压抑,瞿嘉澍缓了缓,打碎这阵沉默:“我还没问你,怎么突然冒出个弟弟出来。”

    提到这个,程非悸想起祁末满那天晚上一声不吭就把他绑架这事,眼中晕染出笑意:“事情复杂,说来话长,总之是有了。”

    瞿嘉澍也不再多问,想起祁末满看程非悸的眼神,道:“看起来挺粘人。”

    “有吗?”程非悸这个倒是没发现。

    瞿嘉澍看着程非悸不加掩饰的疑惑,顿时明了一笑,伸着手指打趣道:“我看你是乐在其中,所以才没发现。”

    程非悸怔愣了下,恍然发觉他……确实是乐在其中,他笑笑换了话题:“别老说我,说说你吧。”

    “我,我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带一队到周边城市出出任务……”

    随意聊了几句,主城基地军部长偊修永自内而外推开大门,给了程非悸一个拥抱:“好久不见,当年匆忙转移连句回见也没说上,如今也算是补上了。”

    偊修永年过五十,妻儿皆死于丧尸,程非悸初高中靠偊修永赞助读完,关系亲近非同一般,也能说是看着长大,算半个儿子。

    与偊修永随意攀谈了几句,在得知二代阻断药已进入收尾阶段,偊修永大喜过望:“那就好,那就好,军部实验室各项设施已全部更新,组建了新的研究组,今天不早了,可以明天去看看。”

    程非悸看眼天色道:“好。”

    汇报完全部工作已经是一小时后,偊修永站起身作势留程非悸吃饭,程非悸抢先一步道:“改天吧,偊叔。”

    偊修永手一背,不解:“有事?”

    程非悸笑笑:“有事。”

    “真有事?”

    程非悸无奈:“真有事。”

    偊修永勉为其难道:“那行吧。”

    得了同意,程非悸走出会议室推开休息室大门,下午一点从T城出发,现已经深夜八九点,外面是一片深蓝与黑。

    休息室灯没开,祁末满也没有动静,估计是睡着了。程非悸放轻脚步走到办公沙发前,睡着的人影越来越清楚。

    祁末满睡觉嘴巴会闭得严实,两片嘴唇贴着,唇珠饱满又柔软。

    程非悸盯着祁末满,十分不道德地伸出手,在祁末满唇珠上按了按,看着它变红了瞬才松手。

    程非悸摩挲着手指,眼皮下垂遮挡着发暗的瞳孔,过了一二秒才拍拍祁末满肩膀,将人叫醒。

    祁末满睡觉现在是越来越不设防了,从前绑架程非悸那段时间,有点声音祁末满就会跟有应激反应似的乍起身,现在倒好,程非悸拍了祁末满肩膀好几下也没见醒。

    不过这样也好,十七八正是喜欢睡懒觉的年纪。

    程非悸十四五读高中,高中课程对他而言太过简单,其他同学倒是和祁末满一样的年纪,他依稀记得那帮人是悬梁刺股,日日熬夜地读书,以祁末满的性子要是上高中,怕是上课站着都能睡着。

    程非悸又拍了三四下,祁末满才转醒,他用手揉着眼睛,睁开一条小缝见是程非悸,条件反射伸出手。

    程非悸抱着祁末满站起身,在他头上一抓:“睡得挺实,叫你好几声才行。”

    祁末满脸上有点挂不住,从程非悸怀中退出去,别过脸掩饰自己睡过头的事实。

    程非悸转到祁末满眼前,拨过祁末满下巴,精准无误地在他脸上红痕一摸:“都睡出红道子了。”

    见祁末满有躲避的趋势,程非悸眼疾手快道:“别跑了,回家。”

    公寓距离军部不远,不行十多分钟便到。

    主城一片安宁祥和,即使是末世来临的夜晚人也不少,这里的路灯又大又亮,像是并排的太阳,还有一些带着颜色店铺招牌,聚在一块,像是只听人说过的萤火虫,是祁末满在C城从未见过的夜晚,哪怕是末世前。

    程非悸摸过祁末满手腕,晃了一下道:“现在太晚了,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再说。”

    祁末满不知道明天再说什么,但不妨碍他点头。

    刷卡进入小区,程非悸按照地址乘坐电梯上楼,见祁末满对电梯露出点好奇,程非悸记起祁末满住的一直都是老小区,便给他介绍一下用法,在家无聊时可以下楼逛逛。

    公寓整洁干净,一梯两户的设计,程非悸叫祁未满开门,祁未满很自然地低下头从三花猫包包里摸出钥匙开了门,然后塞回去。

    程非悸按亮了玄关灯,提前被幽娢送到家的喵喵一下子飞扑道到祁末满身上。

    程非悸乐了声,两只猫都在,顿时感觉自己到了猫奴巅峰。

    他揉着喵喵后劲拎下去,“换鞋。”

    鞋柜只有一双拖鞋,瞿嘉澍知道他有洁癖,平日里不会有人到他家,准备的东西都是单人单份,也幸好程非悸从C城带了洗漱用品。

    单身公寓面积不算大,沙发的沙发、木质茶几,厨房的冰箱……全都摆放整齐,几何图案的地毯铺在卧室,祁末满低头端详几秒脚下,踢掉拖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

    祁末满回头看他:“程非悸,好舒服。”

    程非悸掌心贴在祁末满后颈,不轻不重揉捏几下,下巴朝卫浴一抬:“去洗漱。”

    “嗯嗯嗯。”

    眼看祁末满要什么都不带就去卫浴,程非悸眼疾手快拉过他帽子给人带到木质衣柜前,拿出件睡衣塞到祁末满怀中:“洗完后换上。”

    睡衣是丝绸的,很光滑的料子,抱在怀里贴在皮肤上滑溜溜的,想被水包裹着。

    公寓衣柜里没别的衣物,程非悸是个挑的主,瞿嘉澍只准备了套睡衣。趁祁末满洗澡的功夫,程非悸把背包里的衣物收拾进衣柜中。

    收拾完,祁末满也带着一身水汽出来,睡衣是程非悸的尺码,穿在祁末满身上明显大了一圈不止。

    宽宽松松的睡衣衬得祁末满更加消瘦,脖颈都锁骨见凹陷,明暗分明,盛着暖光灯光,栗色的卷毛发尾沾着水,看起来很乖顺。

    程非悸到卫生间摸出吹风机,给祁末满讲解了遍用法,用最小号的风给祁末满吹干头发。

    栗色的卷毛恢复如初,和喵喵一个色。程非悸在上面一撸,收了吹风机半眯着眼估计着祁末满的体重,得出结论后果断决定以后每天早中午饭都回家吃饭,不然真的养不胖。

    “你先睡觉,不用等我。”程非悸随意从柜中掏出件纯棉质地的衣服,进浴室前留下句。

    “哦。”祁末满站在床边窝进被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

    程非悸擦着头发从卫浴出来,便看见祁末满在床上躺着跟个电线杆一样笔直,只占了双人床的一小块地。

    程非悸无声勾起唇是,手巾扔到一旁,躺会床边暗灭了灯。

    房间陷入黑暗,程非悸明天得早起到研究室报道,早早阖上眼,困意姗姗来迟,程非悸即将陷入睡眠中一道窸窸窣窣中响起。

    很轻很轻,是衣料擦过床褥。

    程非悸并不睁眼,只细细感受着祁末满在做什么。

    祁末满大抵是以为他睡着了,放得缓,生怕吵醒他,但从他断断续续的动作也能品出他的心虚与小心。

    程非悸正琢磨着要不要睁眼,祁末满整个人忽然靠了过来,身体贴着他,不是严丝合缝却也是能交换气温气息的距离。

    程非悸脸色不变却搭着胳膊到祁末满肩上,将人揽过来,他依旧没睁眼,脑中却自动皮肤浮现出祁末满瞪大的,略显惊讶的眼睛。

    他从前从未觉得祁末满粘人,但今日也许是经过瞿嘉澍的提醒,他发现确实如此。

    程非悸凑近一二厘米,带着星点笑意的嗓音在夜晚十分响起。

    “祁小满,你是粘人精吧。”

    第85章

    第二天程非悸早早便去研究室报道, 起来时祁末满还没醒,程非悸写了一个纸条挂在床头,醒来就能看见。

    五支血清昨晚送到实验室,化验结果以及各项数据分析尚未得出, 上午并不忙, 对比过主城这面几位研究员的数据便提前走了。

    程非悸回去时祁末满已经醒了,一个人窝在客厅,什么事都没做,看起来怪无聊的。

    “早饭吃了吗?”程非悸扫了眼桌上保温盒。

    祁末满双手抱着抱枕说:“吃了。”

    “行。”程非悸一扬手中钥匙, “出去转转?”

    祁末满眼睛一下亮了,从沙发上站起,跟喵喵看了逗猫棒似的。

    祁末满是猫,来主城第一次外出觅食,程非悸理所当然带他吃了烤鱼, 但祁末满似乎不太能吃辣,吃一口辣嘴巴就很红,像是充血了。

    程非悸只好只又叫了份不辣的, 吃过饭带祁末满办了通行证, 又去了手机店买了手机, 与他手机同个牌子,程非悸顺手开了定位绑定。

    祁末满是个路痴,说不上什么时候就迷路。

    之后, 顺路去了超市,超市果蔬区、生鲜区分类明显,买了些蔬菜与肉类绕路去零食区。

    即使主城不比其他城市,但零食种类也不多,只占了一排货架, 逛的人也少之又少,程非悸不吃零食,不知道哪一种好吃,反正各个种类都拿了点,然后付钱送货到家。

    从超市出来后,路过军部。

    军部作息时间严苛明确,刚到饭点。

    程非悸远远看见幽娢,正想换条路走,谁料幽娢脚下生风,三两步就赶到,打了一个笑靥如花的招呼:“末满弟弟,你好啊。”

    程非悸嗯了下。

    幽娢立马切了声:“谁和你打招呼。”

    程非悸:“……”

    程非悸手绕到身后,碰碰祁末满后腰,祁末满便会意道:“娢姐好。”

    “真乖。”

    幽娢一笑,作势要揉祁末满卷发,程非悸一巴掌拍走,给祁末满戴上帽子扯过小臂道:“走了。”

    说罢,程非悸往前走了步,然而前脚尚未迈出,忽然察觉到股阻力,回头一看见祁末满双脚钉在原地,一动未动,并且双目一眨不眨盯着幽娢,活像是猫见了鱼。

    他看向祁末满,眼神发暗,不着痕迹透露出占有欲:“祁小满,回去了。”

    祁末满没动。

    幽娢侧目视线落在程非悸身上,眉梢挑衅似的上扬。

    程非悸扯起嘴角,无声一嗤。

    祁末满并不清楚两人的暗潮涌动,迟缓地询问幽娢:“娢姐,我什么时候可以进你的队伍?”

    幽娢恍然大悟,毫不留情地甩锅:“末满弟弟,我也很想让你进我的队伍,但是……你哥哥他不让,还威胁我,说你要是进了我队伍,就给我投毒,我这人胆小,怕得很。”

    程非悸:“……”

    祁末满信了,登时转头无声盯起程非悸,目光如炬。

    程非悸瞥了眼看好戏的幽娢道,在祁末满帽檐上一弹,发出沉闷一声:“军队暂时进不了,但能进预备役。”

    祁末满摆正程非悸弹歪的帽子,表情不满地控诉:“为什么?”

    程非悸看了眼祸水东引的幽娢,扯着祁末满到处拐角,才说:“你成年了吗,就进军队。”

    祁末满靠在墙面一下愣住了,满眼的不可置信:“你怎么知道?”

    程非悸笑出声,办好的通行证夹在指尖,漫不经心地拍了两下祁末满下巴,声音满是愉悦地调侃:“你背包拉链没拉严怪谁,嗯?祁小满。”

    祁末满顿时不乐意了,撇过头:“你偷看我身份证。”

    程非悸喉见溢出一声哼笑,嗓音低沉,在无人的僻静拐角处平添了丝暧昧:“身份证?我看你是个喜欢办/假/证的小鬼。”

    “而且,我要不看你’身份证’,还不知道你真的叫祁小满。”

    程非悸拖长着尾音嗯了声:“为什么告诉我你叫祁末满,而不是祁小满?觉得不够酷,没有威慑力?”

    祁末满不太好意思,闪躲避开程非悸直视过来的眼神。

    程非悸一看就知道自己还真蒙对了,这是什么小学生心理,太逗了。他笑得弯了弯腰,最终在祁末满逐渐升温的耳朵旁道:“你幼不幼稚啊,祁小满。”

    程非悸贴得近,六月天气温又回升,两人穿的单薄,祁末满靠在墙角能明显感觉到程非悸笑一下便震动的胸腔,越发地烦躁蹙起眉:“程非悸。”

    程非悸从善如流道:“在呢。”

    祁末满瞪着程非悸,想说些威慑力的话,但又实在想不出,程非悸又不让他说带死这个字,翻来覆去半晌也只憋出一句:“不许偷看我包。”

    “行。”程非悸答应得痛快,左右祁末满包里有什么东西他早就一清二楚,犯不着再看。

    祁末满不知道,只觉程非悸意外的好说话。

    祁末满真得很好骗,程非悸下了结论后道:“等你成年,我给你写推荐信,想去就去,不拦着你。”

    “真的?”祁末满眼底闪过一抹喜色。

    “嗯,还能骗你不成。”程非悸注意到祁末满心情不错,是不做掩饰的期待,想起他曾经过问的问题,忽然福至心灵道:“祁小满,你之前说是因为参军太累,才没进军队,现在再一看,你是在骗我,没错吧。”

    祁末满心虚地点头,想了想还是解释道:“不是你说的吗,我没成年不能进军队。”

    祁末满自认为自己这个解释很完美,岂料程非悸又笑了,并且摘了他帽子,在他头上一碰:“你身份证都是假的,就算成年也进不了。”

    祁末满懵了,嘴唇惊讶地微张,圆润的瞳孔满是疑惑,显然是不知道这茬,过了好一会儿才道:“那人对我说可以用。”

    “那人?”程非悸反应过来是给祁末满办假/证的那人,霎时越来看祁末满越稀奇,这人怎么能呆成这样,太有意思了吧,他捏了捏祁末满后颈,叫人回神:“那人说你就信,这么好骗。”

    祁末满脊背酥酥的,和喵喵尾巴扫过他指尖的感觉一样,他忍着痒说:“没有,没有好骗。”

    程非悸又凑近他短暂一笑,明显是对祁末满的回答持怀疑态度,他不知可否道:“行,你最聪明。”

    是夸人的话,但祁末满莫名觉得太不对劲,他看了程非悸瞬,没找到不对的根源,只好作罢。

    程非悸拨开鸭舌帽调节扣,扣在祁末满背包上,成了挂件后抬眼看他:“走吗?”

    祁末满点着头,跟上程非悸脚步。他对程非悸向来是抱有十二分信任的,但走了五分钟后,他凭借对路况仅存的记忆,后知后觉发现这并不是回家的路。

    祁末满脚下没停问道:“去哪里?”

    “带你去办假/证。”程非悸道,边站定等了祁末满步,见这人有信以为真的确实,才道:“办身份证去,你不是没有吗?”

    “哦。”祁末满垂下头。

    祁末满的反应和他预料中的不太一样,程非悸多看两眼,终于见到祁末满即使眼睛半垂也是弯的笑的,于是也跟着一并弯下腰,拨开祁末满挡住眼睛的额发,挑眉道:“这么容易满足?”

    程非悸手还按在祁末满头上,祁末满却已经点了好多下头,每一下都是重重肯定的样子。

    太诚实了吧。

    程非悸不逗了,怕再逗下去自己先受不了了,一路无话带祁末满去了主城公安部,公安部的人与他相熟,外加末日不太讲究,又有程非悸做担保人,祁末满这个黑户也算落了户。

    拍照时,程非悸与工作员工站在一处,是祁末满的正前方,他含笑看着祁末满坐姿板正,后背挺直,双手一板一眼地搭在膝盖上。

    咔嚓一声。

    祁末满便有了身份。

    工作人员道:“可以了。”

    祁末满跳下凳子走到程非悸身边。

    程非悸在祁末满脑袋胡了把,然后付了加急的钱,大约一周就能拿到手。

    带祁末满回去后程非悸午休时间也结束得差不多了,从茶几底下摸了半天才掏出他从来不用的遥控器,递给祁末满:“明天我带你到预备役报道,今天你先在家,没意思可以看电视,有事发短信,之前告诉过你怎么用,都记得吧?”

    祁末满是真的开心,语速飞快地回答:“记得记得。”

    “那就行。”

    从公寓赶回实验室,血清各项数据也刚好得出,二代阻断药的研制全都稳步进行,唯一的困难就是依旧找不到可完全代替光素的成分。

    所里的几位老学究认为光速致瘾性已经降低,几近于无,可以大规模投入生产,但即使与祁末满一样对光素敏感的人只有千分之一,全国也有百万,所以必须解决。

    C城各项设施远不如主城先进,各项数据难以精确到极致,眼下到了主城,程非悸将先前与光素成分类似的植物重新做了研究观察。

    类属太多,即使有俞宛白与田星文等不少人帮忙,一下午也是连三分之一都没完成,幸好他提前做了晚饭,给祁末满发了短息不用着急回去,在所里待到十点半,程非悸用力一闭眼,感到眼睛酸痛才换下衣服。

    走过小区外围,抬头一瞥,楼上还是亮着,脚下速度快了不少,开门进屋就看见祁末满正披着小毯窝在沙发上,电视上开着看得津津有味,程非悸一扫,是他没看过的节目,但从这古早台词来看,也能辨出是一部狗血肥皂剧。

    程非悸没打扰祁末满,去卫浴洗完漱,正要叫祁末满,祁末满却先道:“看完这一集。”

    程非悸:“……”

    程非悸啧了声,手按在电视后烫得惊人,刚想板起脸做个合格的家长,祁末满裹着毛揉揉的小毯子又开口了。

    “再等五分钟,不可以吗。”

    程非悸:“……”

    他觉得祁末满是在撒娇,但他没有证据。于是也跟着坐下来陪祁末满看了一会儿,五分钟一到见这人出尔反尔没有洗漱的趋势,程非悸手穿过祁末满腋下,给人从毯子里拎到地下,“洗漱去,祁小满。”

    祁末满特轻,拎起来毫不费劲,等人稳稳站在地上,程非悸闭了电视:“明天再看。”

    “哦。”祁末满耳朵是红的,脖子是红的,踩着程非悸从超市买来的奶白色毛绒拖鞋进了卫浴。

    第二天程非悸和祁末满一起赶到军部,程非悸所里还有事,不能陪祁末满太久,也幸好带预备役的长官是瞿嘉澍和幽娢。

    主城分队众多,眼下都出去支援前不久爆发的S2级丧尸潮,只有幽娢守在主城,至于瞿嘉澍则是因为没人带预备役射击,身为总队不能擅自离城,才跑来带人。

    预备役都是没成年的小孩,祁末满是后进入,长得又是一副任人欺负的样子,瞿嘉澍想起这人是祁末满弟弟,便多多关照一下,见祁末满虽不爱说话,但与众人相处还算愉悦才作罢。

    幽娢主近战,瞿嘉澍主射击,上午上完射击课,幽娢在一旁起了玩心:“你们谁想和瞿教官比划一下。”

    瞿嘉澍看了幽娢眼,幽娢不卑不亢地回视。

    众人面面相觑,

    第一节课就和教官比划不要命了。

    幽娢笑了声,从左扫到右道:“祁末满,出列。”

    瞿嘉澍给幽娢使了个眼色,祁末满才来半天上一节课,全然没有可比性,幽娢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不回答不解释只好整以暇站在一侧。

    祁末满摸过军用9/2式,熟练上膛举枪直射,弹无虚发。

    瞿嘉澍愣了一下,看见幽娢对他露出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才明白怎么回事,他摸过枪对祁末满道:“不错。”

    随即用更加标准的姿势,利落出枪,一模一样的准确率,但比祁末满的狠厉多了太多扎实与老练,那是在战场上厮杀出来的血性。

    幽娢在一旁兴奋鼓掌,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总队!”

    比划完,正好饭点,瞿嘉澍直接原地解算,预备役成员纷纷往食堂走,祁末满放好枪后也没走,程非悸早晨出门时叫他中午等他。

    祁末满在原地等了会儿没见到人,他记得程非悸早晨是从那个方向离开,便按照记忆中方向往前走。

    路过一出拐家时祁末满对眼前建筑物不太熟悉了,正要退回去,忽然听见了……一些水声?

    军部怎么会有水声?

    又没有河。

    祁末满脑袋直冒问号,皱着眉脑袋探出拐角墙壁,幽娢与瞿嘉澍骤然闯入视野。

    翟嘉澍身披军装靠在墙壁,脖颈被幽娢抵着,两人离得很近,他正想着要不要打声招呼,就见幽娢突然凑近嘴唇碰到了瞿嘉澍嘴唇。

    翟嘉澍就忽然手臂用力,将幽娢抵在墙上,再然后祁末满就又听见了水声。

    身为军人警惕性不该这么低,但祁末满与两人离得不近,本身又在末日审判做过四年杀手,隐藏气息于他来说轻而易举。

    祁末满看着,已经能确认这水声就是从两人唇间发出,水生不是小溪拍打石头的哗哗声,倒像是……像是蜂蜜棒搅动黏稠的蜂蜜。

    好奇怪的说法。

    祁末满眉心再度锁起,准备离开,幽娢却从瞿嘉澍身前退开,看向祁末满,带着水光的嘴唇一张一合:“末满弟弟。”

    祁末满很乖地打招呼:“娢姐好,瞿队好。”

    幽娢知道祁末满不懂这些,她想跳过这,却见程非悸从另条路拐过来,一瞬间狐狸眼就勾了坏水,“末满弟弟,我刚刚和瞿队做的事,只有两个互相喜欢的人才能做,你可千万不能和不喜欢的人一起做,知道吗?”

    祁末满不明白幽娢好端端的与他说这个做什么,但并不妨碍他点头:“知道了,娢姐。”

    幽娢对祁末满头发手痒很久了,见程非悸走进,赶紧过把手瘾一揉,然后道:“你哥来了。”

    祁末满转头,见程非悸大跨步过来:“刚说什么?”

    幽娢手搭在瞿嘉澍肩上,朝祁末满挤眉弄眼:“没什么,是不是啊,末满弟弟。”

    程非悸看他。

    祁末满不想骗程非悸,但此时他也说不上是怎么了,突然就肯定嗯了下。

    程非悸将信将疑端详着祁末满小会儿,没观察出结果,便果断带祁末满吃饭。

    吃过饭下午继续训练,下午主近战格斗,祁末满力气小,自身重量又轻,近战格斗不占优势,但身形灵敏敏锐,以力卸力到也算不错。

    一直练到晚上九点才解散,解散后程非悸与祁末满一路回去。预备役要求住在军部,夜间会有紧急模拟等训练,但预备役对祁末满而言只是个跳板,各方面综合素质已超过军部不少军人,倘若不是年纪不够,也不会在这。

    程非悸摸了一把祁末满额头,带着潮湿的沁爽,是出过汗又被吹干的痕迹:“累吗?”

    “不累。”

    程非悸笑笑,他知道预备役的训练肯定不如祁末满曾经待过的地方,但一送祁末满进军部,他就跟送孩子上幼儿园的家长似的,明知道不累也得问一问,不然就觉得缺了点什么。

    “有想吃的吗?”程非悸觉得自己真做了家长,也是溺爱孩子的那种,但他愿意:“带你去买。”

    祁末满没和程非悸客气:“那个凉的。”

    “什么凉的?”程非悸问完才反应过来:“冰激凌?”

    祁末满眼睛弯弯的,像是在为即将吃到感到愉悦非凡:“嗯嗯嗯。”

    “行。”

    程非悸很好说话,到小区楼下买了一个草莓、原味、巧克力三拼冰激凌桶,顺带买了一个蓝色海盐蛋筒冰激凌拿着吃。

    祁末满头上带着程非悸新买的藏蓝色棒球帽,英文字母印在上方,栗色卷发偶有几率钻出帽子,在空中四仰八叉,跟洗完澡后炸毛的喵喵一模一样,偏他本人没察觉手里还在拿着冰激凌小口小口舔着。

    冰冰凉凉的海盐味道浸满了口腔,嘴唇也像是有雪花落在上面。祁末满走出小卖部,迈下台阶很大方地问程非悸:“你要吃吗?”

    程非悸手里拎着大包小包,他想说不吃,但祁末满已经伸着手到他眼下,而且祁末满舔了几口,模糊掉三层蛋卷边缘的冰激凌看起来确实不错,于是他微微低下头在祁末满刚刚吃过的地方咬上了一口。

    祁末满藏在头发下的耳朵一颤,握着冰激凌的手瑟缩了下。

    程非悸说:“味道不错。”

    祁末满揉揉耳朵,看见程非悸嘴唇带点湿润,好像……更好看了,而且……以前没有注意过,程非悸的嘴唇一直都这么饱满吗?

    程非悸见祁末满发呆,眉头一皱,伸手晃了晃:“想什么呢?”

    “没有。”祁末满打住了那些疑问。

    程非悸将信将疑看了祁末满眼,不再追问带祁末满回公寓。

    回公寓时祁末满手里冰激凌已经吃光,他瘪了瘪嘴想去拿那个三拼冰激凌,被程非悸拎着帽子给扯到浴室:“洗漱,睡觉,明天再吃。”

    祁末满有点不服:“为什么?”

    “你想肚子疼?”

    说完,程非悸干脆利落合上卫生间门,等祁末满洗漱完才进去,出来躺床上前按灭了床头灯。

    灯一灭,祁末满立马蹭到程非悸身边,直到能感受到程非悸呼吸声与体温才停下。

    程非悸:“……”

    这是打他说完黏人,装都不装一下了?

    程非悸觉得挺逗,笑了声,没阻止他动作。

    第二日还得训练,程非悸到了声晚安后便开始睡觉。

    虽然白天训练整天,但对祁末满来说强度并不算大,刚好处于一个挑起他神经又不累的区间,白天精力没全挥发出,晚上就有点兴奋睡不着觉。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月亮悄悄动了动,祁末满也跟着侧过身转过头,面向程非悸。

    程非悸阖眼遮住凌厉的眼尾,侧躺着,不算长的睫毛看起来很恬淡,鼻子也很高挺有型的那一挂,即使是夜晚也能在一侧留下阴影。

    祁末满屈起腿,目光慢半拍移到程非悸嘴唇上,程非悸有每天八杯水的习惯,总之嘴一点干燥的踪迹都没有,看起来很润泽。

    祁末满倏然就拿出盖在被子里的手,悄悄地碰了碰一下,很软很软,比他装有棉花的包包还要软……和程非悸给他买的棉花糖一样。

    他盯着那处,不知为何忽然想起正午时看见的一幕,他记得幽娢脸上表情是开心而放松的,是很舒服的样子。

    如果他这样做,程非悸会很舒服吗?

    幽娢对他说,只有互相喜欢才能做,他喜欢程非悸,程非悸也说过喜欢他,所以他和程非悸是互相喜欢,而他又想要程非悸舒服……再所以他可以做……

    祁末满又蹑手蹑脚地近了近,夜色很轻,像是演出到关键时刻屏住呼吸的观众,月亮悬挂天空,透过窗户静悄悄地观察室内的一切。

    祁末满在距离程非悸嘴唇一二厘米处犯了难,他不记得该如何做了,琢磨了小会儿最后决定遵循亲近本能,有模有样地喉结吞咽了下,然后跟小猫似的探出舌尖,在程非悸嘴唇上湿漉漉地舔了一下。

    程非悸唰一下睁开了眼。

    第86章

    程非悸不含任何情绪的眼眸扫过来, 祁末满半是茫然半是不解地看过去。

    程非悸未发一言,只维持着侧躺的姿势,祁末满见程非悸没有说话,莫名其妙地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担心心虚,但他实在是想知道程非悸的感觉,只好忍着这股别扭情绪问:“你舒服吗?”

    程非悸:“……”

    程非悸坐起身, “你做什么。”

    祁末满也跟着直起身,抱住枕头:“没做什么。”又说:“你舒服吗?”

    祁末满问得格外认真,语气又热忱,潜藏着依恋,程非悸眼角眉梢却都挂着极不相配的冷酷与锐利,面无表情睨了他眼,问道:“你想让我舒服?”

    祁末满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程非悸嗓音有点哑,但还是好听的。

    程非悸嗤了声, 手按在祁末满后颈, 富有技巧性地在上面揉了又捏, 瞬间一簇电流从祁末满尾椎骨一路袭遍全身,本就圆的眼睛更圆了, 和以前程非悸触碰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程非悸知道后颈是祁末满的敏感点, 他没敢太过,不然就真收不回来了,在祁末满血色蔓上的前一秒便收了手。

    他捏着祁末满下巴过来,受了点力,眸中有显而易见的暗色翻涌:“你知道怎么样让我舒服吗?”

    祁末满诚实地摇摇头。

    程非悸哼笑声松开手, 不出意外在祁末满下巴看见两道红痕,一左一右还怪对称,他指腹在上面碰了碰,闭眼压下涌出的浓重情绪才睁眼道:“不知道就想让我舒服。”

    祁末满再一次点头。

    程非悸又笑了:“祁小满,我是不知道该说你胆子大,还是该说你不知者无畏。”

    “不知道的事也敢做。”

    祁末满隐隐觉得今晚的程非悸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他有点陌生却奇妙地接受良好,但不妨碍面对程非悸的质疑有点不爽,“为什么不敢做。”

    “学会拌嘴了。”程非悸感叹了句,话锋一转:“谁教你的?”

    祁末满还算守信用,没把幽娢供出来,但祁末满不说,程非悸也知道:“幽娢?”

    祁末满余光瞥了程非悸眼,赶在发现前赶紧撤回。

    程非悸知道自己说对了,啧了声:“就教些没用的。”

    “有用的。”祁末满不乐意了,开始回嘴地笃定说:“你是舒服的。”

    程非悸:“……”

    程非悸冷冷掀开眼眸,打量祁末满:“你是我?”

    “不是。”祁末满回答得很干脆。

    “不是你怎么知道我舒服。”

    “你没否认。”

    程非悸:“……”

    程非悸很努力地板起脸:“我舒不舒服我自己知道就行,为什么要告诉你。”

    祁末满也跟着超小声嘀咕:“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我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下次怎么改?下次不改,怎么让你更舒服。”

    程非悸:“……”

    程非悸不想再讨论这个舒不舒服的话题了,只想赶紧结束:“先不提我舒不舒服——”

    “为什么先不提?”祁末满不满地打断程非悸,觉得程非悸真是难搞,要不是他喜欢程非悸,他才不要在这里和他说话。

    想到这,祁末满又撇了撇嘴说:“你不提就算了,为什么也不让我提?”

    程非悸无语了,强硬捏住他脸颊成一个O型,等人说不出话才道:“祁小满,你是只犟猫吗?”

    祁末满在程非悸手下艰难摇头。

    程非悸便笑了,松开他一一解释说:“你不能亲我,因为……”他锁紧眉心,不受控制地想到柔软又湿润触感,“因为……这种事你以后会和别人做。”

    话音尚未落下,祁末满一骨碌从床上起身,跳到程非悸腿上,严丝合缝坐在上面,随即在程非悸惊愕目光下又探出舌尖舔了好几下:“可是我只会和你做。”

    祁末满穿着丝质睡衣,薄薄一层什么都挡不住,他虽然瘦,但该有肉的地方又都有,程非悸一阵惊涛骇浪,压住紊乱的呼吸,赶紧拎起祁末满,“为什么?”

    祁末满一不留神全交代了:“娢姐对我说,只有两个互相喜欢的人才能这样做。”

    他掰扯出两只手指到程非悸眼前,看向程非悸的眼睛里欣喜有,开心有,兴奋更有,“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所以我只会和你做。”

    他见程非悸有点怔忪,又补充说:“我只想让你舒服。”

    程非悸不太明白为什么舒不舒服这个话题还不能跳过去,不过这不是重点,他捏了捏眉心道:“谁告诉你,我喜欢你的,幽娢?”

    祁末满登时看向程非悸,他什么表情都没有,但程非悸硬是品出了点幽怨。

    程非悸顿时觉得自己好像真成了渣男。

    祁末满指着自己头发说:“在T城的时候,我问你喜不喜欢我,你说喜欢。”

    经祁末满提醒,程非悸被橡皮擦擦除的记忆可算是回来了,他忍住心里的怪异道:“你是我弟弟,我当然喜欢你。”

    程非悸无论是语气还是眸光都很郑重,祁末满便知晓他说得是真的,被喵喵压在胸膛的闷闷再度卷来,他不太开心,又有点难受。

    祁末满突然就不说话了,圆圆的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看着他,也许是夜色的作用,好像不太亮了,像是上了灰的玻璃弹珠,失去了光泽,让程非悸克制不住地想擦一擦,但好在他还有理智。

    轻轻的叹气声响起了,程非悸送给他一个拥抱,“祁小满,你还小,分辨不出爱情和亲情的区别。”

    祁末满下巴搭在靠在肩上,手攥着程非悸两侧衣服,道道折痕深陷,他忍着闷闷感飞快地眨眼,“可是……我不仅会把小鱼干给你,还会出门找很多很多。”

    祁末满声音太小了,像在自言自语,程非悸听不太真切,便推开询问:“你在说什么?”

    程非悸问了,祁末满却不愿意说了,缩着身子钻进被窝连个头都不愿意露出来,程非悸想说蒙被子睡觉不好,但最终还是没提。

    久不见的116悄悄咪咪窝在被子上,说得一波三折:【宿主大大,你好渣哦~】

    程非悸没心情和116说话。

    116没得到回应也不恼,一个系统也能说下去:【而且……宿主大大,你那晚的话真的很容易让你误会哦~上了手摸了又碰,祁小满便宜都让你占尽了~】

    “你叫他什么。”

    116:【祁小满啊】

    程非悸不悦敛眉:“叫祁末满。”

    【……】

    【遵命,宿主大大】

    116重新问:【可是你上手摸了祁末满的脸、喉结、脖子……】

    程非悸忽然心情有点烦躁,左右已经是渣男了,也不差这点,他实话实说道:“没控制住,不行?”

    116:【……行。 】

    程非悸又求证一般道:【心动指数一定是爱情吗? 】

    116沉默了会:【是的。但也有些特殊情况……比如对你祁末满的某些举动是出于你把他当弟弟,但祁末满将其视为喜欢等粉色情绪,产生心动,心动指数也会上涨。 】

    程非悸思忖道:“也就是说祁末满将我的某些举动理解为亲情,心动指数也就不会上涨反而会下降。”

    【呃……】

    【可以这么说。 】

    “行,我懂了。”

    116还想再补充上点什么,但程非悸没有再问的意思,只好作罢。

    待送走116,程非悸重新看向成了一个团的祁末满。

    祁小满,爱情和亲情,你能分清吗?

    程非悸手隔空在被褥上拍了拍,重新熄了台灯。

    第二日清晨,程非悸做完早饭惯例叫祁末满起床,与往日不同,祁末满没有像小猫似的哼哼唧唧地赖床,只叫了对方一声就从被子里起来。

    他头低垂着,额前的发有些长了,恰好遮住眼睛,程非悸站在床侧,看不清瞳孔里潜藏的情绪,只能看见祁末满挺翘的鼻子和微抿的嘴唇。

    直至对方从卫生间出来,程非悸才看见眼睛,他眼眶是红的,眼皮是肿的,像是一天一夜没有睡觉,并因皮肤白皙的缘故看起来更明显,无故透露出点可怜,在和程非悸目光交接的一瞬间就快速抽离,一点观察时间都不留给程非悸。

    这是哭了,程非悸站在床头浑浑噩噩地想。

    密密麻麻地刺痛来临,不是一瞬间的剧痛,而是数不清的细小针尖在戳破皮肉,程非悸喉结滚动艰涩吞咽下浓烈的、墨色的情绪,“去吃饭。”

    “哦。”祁末满声音哑哑地去了客厅。

    祁末满吃饭总是很快,尽管他并不是大口大口地吞咽,吃过饭他跳下木质餐椅,时间还早正准备回屋再躺一小会儿,程非悸在他身后叫了一声:“祁小满。”

    祁末满回过头,冰凉按在他肿胀的眼眶下。

    他条件反射闭下眼,感受用布袋包裹着冰块带来的舒缓感。

    程非悸身子微微弯着,干净舒爽的气息迎面过来,祁末满垂在裤缝的手指颤了几下,他突然就想离程非悸远一点,因为程非悸不想和他做那种事,但他又想做,于是祁末满抬起手握在布袋上说:“我自己来。”

    程非悸愣了下,后知后觉地松开手:“敷五分钟。”

    祁末满点点头,于是程非悸撤走了手。

    掌心不比眼皮,对冷意要敏感得多,即使有布袋包着,刚从冰箱里拿出的冰块也是能把人冰得牙痒痒的程度。

    祁末满手按在上方,感觉不太舒服,但他没有说,融化的水透过布袋传到掌心,好像血液流速都慢下不少。

    程非悸在一旁看得有点难受,想伸手但以祁末满倔猫的性子肯定不会同意,五分钟一到他立马接过冰袋。

    融化的水覆盖在眼眶、额头,有的较大水珠甚至是顺着眼角滑下来,看起来像是又哭了。

    程非悸抽出几张卫生纸盖在祁末满眼上,动作很轻很轻地擦拭,纸巾一点点洇湿至全部,程非悸扔进垃圾桶道:“好了。”

    敷过冰块,祁末满眼皮明显好了不少,从公寓走到军部没花上多长时间,研究所与预备役训练场分属东西两地,相距甚远,在东门停下时祁末满道:“我中午自己吃饭。”

    程非悸不可避免地又怔住了:“怎么了?”

    祁末满摇头不说话了。

    程非悸也不再勉强,只好点头:“好,那我先走了。”

    预备役的训练程度对祁末满而言太过轻松,一上午体力消耗不了多少,中午吃饭时还不饿。

    祁末满话少,虽没到不合群的程度但也不会主动和人交流,中午打完饭寻了个位置开始吃饭,食堂的饭菜荤素搭配,营养均衡,但祁末满吃了口却皱起了眉头,这里的饭没有程非悸做的好吃。

    但对比他在末日审判的饭菜已经好了太多。

    有了对比,祁末满顿时觉得饭菜十分可口,一个人吃了没几口,脚步声与铁盘放在桌上的磕碰声倏然同时响起,抬起头看见是幽娢与瞿嘉澍。

    祁末满记得程非悸教过的,乖乖地问了好:“娢姐好,瞿队好。”

    幽娢心都要能萌化了,坐到餐椅上问:“今天怎么没和程非悸一起吃饭?他太忙了?”

    祁末满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程非悸忙不忙从来不和他说,对他的工作内容自己也不清楚,只知道是和阻断药有关。

    幽娢见祁末满久久没回话,抱着开玩笑的心情道:“吵架闹别扭了?”

    瞿嘉澍觉得幽娢这话说的太没谱了,没忍住笑了声,“程非悸都多大的人了,和他弟吵什么架?”

    幽娢瞪了瞿嘉澍眼,瞿嘉澍立马闭嘴。

    幽娢本是随口一说,如今见祁末满这幅样子倒真像是吵架了,“怎么回事?和娢姐说说,看看娢姐能不能出点主意。”

    祁末满对这方面一向是一知半解,时而迟钝得令人费解,时而实诚得令人心慌,幽娢此时既然问了,便答了,“程非悸说他不喜欢我。”

    祁末满盯着餐盘皱皱眉,觉得有点不太准确,他努力回想着程非悸昨晚的话,一点一点缕出:“他说他把我当弟弟。”

    瞿嘉澍跟着一愣,大脑直接烧到短路冒烟:“什……什么意思?”

    他又磕磕绊绊道:“你……你不是程非悸弟弟吗?”

    幽娢无语翻了个白眼:“程非悸一个事精,什么时候管过别人事。”

    瞿嘉澍:“……”

    话糟理不糟。

    可他还是有点不相信。

    幽娢知道这人在怀疑,但她懒得再解释,继续问祁末满:“程非悸怎么好端端地这么说?”

    祁末满依旧有问必答:“我昨晚做了娢姐和瞿队一样的事。”

    瞿嘉澍:“……”

    幽娢乐了,十分可惜自己没再现场,她真的真的很想看看程非悸是什么表情,想归想,当务之急还有正事,她道:“没关系,你想啊,虽然程非悸说是把你当弟弟,但是!当弟弟也说明他是喜欢你的!而你又喜欢他!所以你们还是可以做的。”

    见祁末满有点懵,幽娢抛了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当然,你们还可以做很多很多互相喜欢的人之间才能做的事,但是我不方便告诉你,得让程非悸教你。”

    眼看幽娢越说越离谱,瞿嘉澍扒拉几下幽娢胳膊,示意别带坏了小孩,幽娢直接面带笑容在桌下踩了瞿嘉澍几脚。

    晚上程非悸提前从研究所那面过来,到预备役训练场等祁末满。

    祁末满一个人挎着背包和水杯走出大门,程非悸站在马路一侧远远等他,主城马路宽阔,祁末满走到一半看见程非悸,跨着步子朝他跑来。

    对方的眼睛又亮了,从昨夜就蒙上的灰尘不知道何时擦去了,是很鲜活的一幕。

    虽不知道这一整天发生了什么,但祁末满不再不开心,总归是好的。

    等人跑到他身边,程非悸撸了把祁末满跑乱的头发,“发生什么了,这么开心?”

    祁末满脑袋蹭着程非悸掌心摇头,他只是想明白了幽娢说的话。

    回去路上,程非悸照例买了个甜筒给祁末满,今天是芒果的,祁末满一路上都没说话,专心吃着,是很喜欢的样子。

    回去后甜筒还剩一半没有吃完,程非悸便先去洗漱,洗完漱走到沙发见祁末满刚好吃完,正要招呼去洗漱,谁料祁末满竟然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接着凭借和喵喵一样惊人的弹跳力整个人蹦到他身上。

    程非悸惊得瞳孔一缩,害怕祁末满摔下去紧赶慢赶接住他,祁末满立马呈考拉抱树的姿势挂在程非悸身上,两腿夹着程非悸的腰,手也搂着脖颈,眼睛装着光专注又羞涩地看过去。

    程非悸手霎时不知道该放在哪,接触到祁末满身下的掌心只觉一片火烧火燎,虽说他松手祁末满掉下去也不痛,但他不想,他也想开口叫祁末满下去,但他好像只能做到喉结滚动。

    他避开祁末满目光,移到电视上恰好瞄见电视剧上男女主和他与祁末满是如出一撤的姿势,顿时明了。

    程非悸觉得以后有必要叫祁末满少看这些,祁末满忽然叫了他一声:“程非悸。”

    程非悸一分心看过去,祁末满趁机探出舌尖,湿漉漉地舔了程非悸唇缝好几下。

    他隐约记得做这种事会有水声,可为什么现在没有,祁末满不解地皱起眉:“怎么没有水声?”

    程非悸:“……”

    程非悸压抑着粗重呼吸声,俯下身把祁末满放到沙发扶手,眸色发暗地看着他:“谁教你的?”

    祁末满眼睛转了圈,不能供出幽娢,只好说:“电视。”

    “行。”程非悸摸过遥控器一下闭了电视,房间安静了,只剩下程非悸与往日不同的低沉嗓音:“以后规定看电视时间,不许看这种降智肥皂剧。”

    祁末满登时看向程非悸,眼里装着显而易见的不满与控诉,跳下沙发扶手,连拖鞋都没穿,光脚走回卧室:“程非悸,你好讨厌啊。”

    程非悸:“……”

    这么快就不喜欢了。

    第87章

    程非悸在客厅站定有一会,直至祁末满洗完漱才回卧室,他拉过祁末满被子道:“祁小满,你起来,咱们谈一谈。”

    程非悸嗓音口吻严肃得像块莫得感情的冰块,祁末满不情不愿地坐起身:“谈什么?”

    程非悸脱掉鞋上床:“首先,接吻是只有在两人产生爱情的前提下才能做。”

    “其次, 你说你喜欢我, 可你能确定你对我的喜欢……到底是爱情还是亲情吗?”

    程非悸刻意板着脸,声线平直并无曲折,听在祁末耳中显得深刻又无情。

    “我知道。”

    祁末满说:“我会把我的小鱼干都给你,还会出门找很多很多小鱼干。”

    “什么小鱼干?”

    程非悸觉得自己当真是对猫弹琴,乐了声:“说你是猫,你还真成猫了,就说些我听不懂的猫言猫语。”

    祁末满气得想给程非悸一拳,为什么程非悸总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真给程非悸一拳,闷闷的又是他自己,只好干瞪着程非悸。

    “别瞪人了。”程非悸挡住祁末满眼睛, 自己却不道德地流露出浓重情绪, 他声音放缓, 继续说道,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你是我弟弟, 我自然是喜欢你, 但这种事你不能和我做。”

    话音方落,程非悸便感觉到祁末满眼睫在胡乱刮动,飞快地擦过掌心,虽并无湿润的痕迹,却也不差。

    程非悸看着再次缩成一个团的祁末满,难得狠下心将人从被子里捞出来,徐徐的声线自带一种安抚力量:“祁小满,你说你喜欢我,可你又喜欢我哪里?”

    “我带你出C城,这一路你会不自觉地依恋我、跟随我,但那并不是爱情,排除这些感情因素,你又喜欢我哪里?因为什么而喜欢?”

    见祁末满不说话,他接着问:“你看,你自己都说不出来。”你让我怎么相信你喜欢我,怎么心无旁骛地和你在一起。

    人类情感复杂又深刻,亲情、爱情、友情……人这一生再匮乏,也会收获其中一种,但祁末满恰好就是千万分之一的极小概率,他什么都没有,他没有体会过。

    可他也才十七岁,日子还长,程非悸担心祁末满在浑噩中冲动下了决定,以后会后悔,但他本人却不会容忍祁末满做完决定再逃离,两败俱伤对谁都不好。

    祁末满不喜欢程非悸讲这些大道理,在他看来所有的大道理都是因为程非悸不喜欢他,急冲冲地打断他:“就是喜欢。”

    似是怕不够,他又道:“说了喜欢就是喜欢。”

    祁末满的眼睛没了掌心遮挡,看过来的目光热切又渴望,程非悸心平白无故烫了一瞬。

    心软的情绪不该出现在常年与冰冷数据打交道的研究员身上,程非悸怕自己克制不住拥抱上去,只好再一次挡住祁末满眼睛,但祁末满早有预料,握着他掌心无师自通地贴在自己脸颊,在上面蹭了几下。

    心跳快了几分,程非悸闭上眼又睁开,清明取代了一切,他强硬收回手,“你该见过更多的人。”

    去体会每一种情感再做下决定。

    祁末满不明白程非悸为什么这么说,但不妨碍他回答:“我见过的人足够多了。”

    收养他的孤儿院院长对他说,他出生在贫民窟,告诉他不要恨他的父母,他们也是无能为力,但祁末满怎么可能去恨两个连面容不知道的陌生人呢?

    孤儿院倒闭,他在城中村、棚户区讨食生存,他见过愿意施舍他一碗粥食的婆婆,见过指着他鼻子痛骂他是老鼠、苍蝇的所有人……

    他也见过一对母子在路上说,上学是最轻松的事,他想过得轻松一点,于是去了学校,但好像每一个人都对他怀有恶意。

    丧尸来临,末世爆发,他听说参军管吃管住,他去了,但是失败了,意外加入末日审判,训练很苦很累,但有饭吃,虽然饭菜里时不时出现许多他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但最起码能填饱肚子,他很知足。

    在末日审判那些年,他处理过数不清的“解脱”事件,他杀过啃食亲生孩子的父母、在街上行不轨之事的男人……他真的有见过许多许多的人,为什么程非悸不愿意相信他。

    孤儿院院长对他说,小满,圆满也,末满,遗憾也,他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他不会圆满。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流了出来,祁末满眨了眨眼想摆脱,但这东西偏不如他意地愈演愈烈,就在他想尽办法抹除时,一双带有温度的手覆了上来,一点点地擦掉这些祁末满不喜欢、不想要的东西。

    一点点咸涩沾到唇间,祁末满偏过头。

    程非悸用力拨回来,指腹继续擦拭着,直至干净后才道:“我好像总是在把你弄哭。”

    他自嘲一笑:“真不是一位好家长。”

    祁末满想说不是,但他嘴巴张开却发现说不了话,他不争气地避开程非悸目光,挪动着身子像蜗牛一样重新钻回被子里,将自己牢牢包裹住,不留给程非悸一丝窥探到他的机会。

    程非悸看着凸起的被子,想对祁末满说把头露出来,但也深知此时此刻祁末满断不会听他的话,只好等祁末满睡熟后掀开被头。

    他与祁末满需要好好谈谈,但研究所太忙,祁末满又在预备役接受训练,彻夜长谈只会影响第二天状态,无论人时地利全都不合适。

    床头灯关了,程非悸轻轻地说:“祁小满,晚安。”

    盛夏深夜不再寂寥无声,蝉鸣在树梢断断续续响起,程非悸直起身掀开祁末满被子,看见祁末满冒着汗珠的额头,和蹙起的眉间。

    程非悸一愣,指腹在上面轻揉了几下直至眉心舒展才重新合上被子,同时也在心里无声地说,好梦吧。

    翌日清晨程非悸照例送祁末满去预备役,祁末满无论是神色亦或是动作早已如常,看不出端倪,等祁末满穿好训练服,程非悸给祁末满扣上他昨天趁午休时间买来的黑色贝雷帽,说:“走吧。”

    祁末满戴鸭舌帽、棒球帽习惯了,手指不适应地在贝雷帽帽檐碰了碰才跟上程非悸脚步。

    抵达训练场地,祁末满摘下帽子与水壶放在一旁,自动归队,他不是状态不好就会影响训练的类型,心情不好只会叫他将全部精力投身于酣畅淋漓的作战中。

    近身训练几人一组,祁末满无所谓可就苦了另外几人,能通过层层选拔进入预备役的人都不弱,但祁末满到底比他们多了几年在末日审判更为严苛的训练,出手狠厉,每一下都直奔要害,毫不留情。

    训练结束,祁末满没直接去食堂,走到训练场外扣上帽子带上水壶正要离开,幽娢忽然走过来:“末满弟弟,你今天打得很凶,心情不好?”

    祁末满摇摇头。

    幽娢不再问了,她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准备过会儿给程非悸提个醒,他不想要有得是人想要。

    正想着瞿嘉澍远远走来道:“研究组在V城B区发现一种通体蓝色荧光植株,需采集样本,城中只有二队未出任务,需要跑一趟。”

    V城是丧尸爆发集中区, B区多悬崖峭壁,地势陡峭,车辆行驶不便,保守起见幽娢道:“一周。”

    瞿嘉澍点点头,他中午有会议要开先行离开。

    幽娢正要带祁末满吃饭,谁料祁末满忽然道:“娢姐,我想和你一起去。”

    “嗯?”

    幽娢反应过来笑道:“你成年了吗,就出任务,现在预备役老老实实待着,等你成年保证你出任务出到吐。”

    幽娢说了一大串,祁末满只道:“成年了。”

    “什么时候的事?”幽娢怔了一下。

    “今天。”

    幽娢并不答这话,只问:“程非悸知道吗?”

    祁末满犹豫着摇头,又说:“我成年了,可以进军队,而且娢姐你答应过我的。”

    祁末满并不知道自己的生日,但院长自动将收养他的那一天定为了生日,今日恰好与十八年前是同一天。

    前些日子程非悸带他去办身份证,祁未满没有告诉他日期,用了假/证上的日期。

    幽娢:“……”

    莫名有种欺骗小孩子的错觉是怎么回事?

    她在心里臭骂瞿嘉澍一顿,为什么要当祁末满的面说这事,才道:“不行,这次任务不能带你去,下一次。”

    V城距离丧尸爆发区W城太近了, W城已沦陷, V城情况也不遑多让,她队伍中的射击手前些日子确实因腿上退伍,而祁末满也恰好枪法出众,但……祁末满要是有个好歹,程非悸得下毒毒死她。

    “带我去吧娢姐。”

    祁末满说:“这难道不是军人该做的吗?”

    祁末满一句话把幽娢问住了,于是不再迟疑:“我去打申请将你纳入二队,至于……程非悸那面……”

    祁末满很自然接过话:“我会和程非悸说的。”

    幽娢道:“那也行。”

    幽娢不太想和程非悸交流,虽然他长得帅,但这人事太多,再加上她一不小心拐跑了祁末满,现心虚得慌。

    晚上,祁末满也许是知道自己犯了错,难得不在做些冒事举动,程非悸正疑惑这,祁末满反手给他扔了个炸弹:“我进了娢姐的二队,明天出任务。”

    程非悸关灯的手一下停了:“什么时候的事?”

    程非悸的嗓音平淡如水,却似山雨欲来的前兆,祁末满好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讨好地叫了一声哥,然后说:“今天中午。”

    “成年了?”

    “嗯。”

    程非悸陡然捏住祁末满下巴,再也维持不住平稳语气,凌厉的眼尾瞥扫过去:“幽娢知道,上面人也知道,只有我不知道。”

    程非悸力气用得重,祁末满久违地感到疼:“痛。”

    程非悸手一下就松了,指腹在祁末满下巴处的红痕摸了几把,压下痛打祁末满一顿的冲动: “去哪?”

    祁末满知道程非悸生气了,尽可能地乖乖回答:“V诚。”

    程非悸知道了,研究所昨日从V城B区发现一种名为“蓝髓”的植株,分子结构与光素相似,却不会成瘾,倘若顺利便可投入试剂。

    程非悸问:“你知道V城是什么地方吗?”

    V城与W城相聚不过一百公里,丧尸活动范围至今没有规律可言,S2丧尸全国出现,甚至个别地区出现攻击力比S2更强的丧尸,更遑论沦为丧尸大本营的W城,以及距W城最近的V城。

    祁末满很认真地点头:“我知道的,也想去的。”

    祁末满总是这样,一本正经说着他永远拒绝不了的话,他眼中常带赤忱、渴望、期盼,即使刻意板着脸做着唬人表情,也遮挡不住。

    程非悸手顺着肩膀扣住祁末满脖颈像下压,额头不留间隙抵着祁末满,温度热源不断传递交换,他睁眼深深凝视着祁末满,恶狠狠挤出一句完整的话:“要是敢受伤,等你回来我就揍死你。”

    说完他又很轻柔抚着祁末满脸颊,问道:“吃过生日蛋糕吗?”

    祁末满摇头,他没有吃过,但见过的,见过那些长得很好看的东西。

    程非悸便问:“想要吗?”

    祁末满依旧摇头。

    “祁小满,你知道吗,生日蛋糕不仅是个糕点,是个食物,它还是个愿望。”

    祁末满不太懂了:“……愿望?”

    程非悸点头:“你可以对着生日蛋糕许愿,心诚则灵。”担心祁末满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又换了个说辞。

    “——就是倘若你足够诚恳,你的愿望就可以实现。”

    程非悸继续问:“想要吗?”

    祁末满终于点头了。

    想要就好,程非悸短促笑了下:“等你回来,等你回来就都有了。”

    他并非是想打一巴掌给一甜枣,而是突然发觉对比祁末满给予他的信任、依恋、眷恋,他给予祁末满的东西过于少了……

    祁末满说:“好。”

    程非悸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说祁末满不乖吧,偏偏认真听认真做他说的每一句话,说他乖吧,偏偏又不打一声招呼地跑到V城出任务,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抵是祁末满还算有良心,知道知会他声。

    家长做到他这个卑微份上也是没谁了。

    祁末满第二天去V城程非悸并未送他,只临走前又交代了祁末满几句,带上需要的血液,多说无益,祁末满在末日审判待过三四年,作战经验比他丰富。

    做完一组数据对照,程非悸摘下眼镜推开实验室大门走到连廊看眼窗外,窗外艳阳高照,阳光明媚,是个好天气,但愿祁末满回来那天也是如此。

    阻断药研究进入瓶颈,停滞不前,需等带回蓝髓再进行下一步,从所里离开时间稍微提前了半小时。

    公寓内一片静谧,空荡地发慌,虽说他以前也是这么过来,但一个习惯养成一不需要一年半载,短短一月足矣,更遑论他与祁末满一同生活了四月。

    程非悸带上门开灯,也许是喵喵感受他心情沉闷,主动上前用自己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程非悸裤脚。

    程非悸蹲下身,一下下摸着喵喵,在公寓住下后他就买了自动投喂器,倒是不用担心喵喵吃饭问题,对比从前,胖了不少。

    他抱着喵喵坐到沙发上,开了电视,屋中太静,有点声总归是好的。

    他没看电视的习惯,电视播放的是祁末满看到一半的狗血偶像剧,刚好演到男女主发生误会,女主一气之下于雨夜离家出走,留男主独守空房。

    程非悸瞬间低下头,开始和喵喵大眼瞪小眼。

    他嗤笑了声,视线重回电视,正准备看男主是如何孤单寂寞冷,谁料男主几个大跨步追上女主,于是BGM一响,两人在雨中相拥,霎时山盟海誓,和好如初。

    程非悸:“……”

    看这些玩意,真的不会把脑子看坏吗?

    程非悸闭了电视,洗漱上床睡觉,习惯了祁末满时常在半夜咕蛹到他身边的举动,如今没了竟意外地不适。

    这一觉睡得不踏实,程非悸揉着太阳穴醒来,下意识道:“祁小满,起床。”

    没有哼哼唧唧的赖床声响起,程非悸才恍然发觉祁末满并不在。

    抵在太阳穴的手缓缓拿下,尽管很不想承认,他还是得说,他已经许久未生出这种怅然若失的不适感,或者说是从未生过。

    哪怕当年夜班紧急逃亡警报声响彻研究院,他也能有条不紊地指挥每人该带上什么数据,不出十分钟坐上逃亡车辆,离开主城,前往C城。

    他无父无母,朋友不多不少,对他而言,一个陌生城市即为一个新的开始,他向来游刃有余,他从来不会怀念或不适,但祁末满真真切切地给他带来了太多太多他从未生出的情绪。

    程非悸给祁末满买了手机,但出任务不允许带除通讯器以外的联系方式,军部向来如此,杜绝一切发生意外偏差的可能性。

    因此,不少军人任务期间出意外家人全不知情,只能从任务结束的返程中知晓,残酷无情。

    程非悸仰头躺在床上,碎发凌乱,胸膛起伏平稳情绪。

    一个白色光球悄无声息飘到程非悸头顶【宿~主~大~大,你是想祁小……祁末满了吗? 】

    程非悸默了默,然后毫不避讳地承认:“是啊。”

    这没什么不能说的,不是吗。

    一周时间匆匆流逝,二队迟迟没有返程的趋势,程非悸到底按捺不住在下班后找瞿嘉澍打听情况。

    瞿嘉澍道:“进展一切顺利,只返程途中撞上一波丧尸潮,并无人员伤亡,预计会晚一到二天回城。”

    听到并无人员伤亡几字,程非悸可算是放下心:“谢了。”

    “没事。”瞿嘉澍与他是多年好友,深知程非悸理智到泰山崩于眼前也能面色不变的脾性,不到非常时刻绝不麻烦人,因此衬得今日如此反常。

    想起幽娢说的话,瞿嘉澍难得八卦一回:“你和祁末满……”

    程非悸立马打断他:“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你先别说,也别问。”

    瞿嘉澍:“……”

    本来还不相信,以为幽娢在乱点鸳鸯谱,眼下瞿嘉澍倒是确定了。

    程非悸也意识到自己在欲盖弥彰,道了声告辞正要离开,忽然一名下属气喘吁吁地前来禀告:“二……二队回来了。”

    为了保证蓝髓活性问题,二队必定先抵达距研究所较近距的西门。瞿嘉澍正要叫程非悸过去,刚偏头却发现程非悸早就不见踪迹。

    瞿嘉澍:“……”

    训练场与研究所距离甚远,程非悸步子迈的大,最后甚至是跑了起来,五月已是夏初,夜晚空气又不流通,薄薄的汗浸在额前,潮湿闷热,是程非悸从前绝不允许出现的情况。

    一路风驰电掣抵达研究所入口,月朗星稀下,两辆挂着血液与皮肉组织的越野停在道路尽头。

    幽娢栗色卷发沾着血深一块浅一块,她上手拿着培养箱交由俞宛白手中。

    祁末满就静静站在幽娢身边,脚踩军靴,黑色作战服包裹着全身,目光冷厉扫过面前一众研究员,越到最后笼着月辉的眼睛越暗。

    程非悸站在甬路一侧心一颤,缓步走过去。

    祁末满最先注意到他,于是眼睛重新盛满了月光,幽娢也跟着转过来,拨动长发喏了声:“人给你带回来了。”

    程非悸没回答,对俞宛白道:“蓝髓的数据分析麻烦你了。”

    俞宛白没当回事,数据分析好做,多一个人不多,少一人不少:“没事。”

    程非悸点头嗯了声,拉过祁末满手臂到自己身后:“祁末满我先带走了。”

    说罢没给祁末满反抗机会扯着人走出军部。

    研究所西门街道宽阔,行人较少,程非悸牵着祁末满手往公寓走,走了三五步祁末满突然挣了挣程非悸手腕。

    程非悸回头看他,用眼神询问做什么。

    祁末满声音很小地说:“脏。”

    他身上、衣服上全是血,原定计划是路过安全屋中转站休整一晚再返程,但时间拉长搞不好会出现什么意外,于是解决完一波丧尸匆匆返程。

    返程途中,他想用湿纸巾擦擦手擦擦脸,可早就用光了。

    他记得程非悸最喜欢干净。

    程非悸回头用指腹擦掉祁末满脸上沾染的灰尘:“谁说你脏的?”

    祁末满不说话,仰起头看他。

    “你最干净。”

    钥匙插入锁扣,门开了灯亮了,程非悸去卧室找出新给祁末满买的睡衣道:“先去洗个澡。”

    见祁末满没动,他好像能猜到祁末满在想什么,“该有的都会有。”

    程非悸的声音好像更好听了,对比从前好像……温柔了许多,祁末满双手抱着睡衣,无法腾出一只手揉揉耳朵,只好听从程非悸的话先去浴室。

    祁末满洗漱的功夫,程非悸订了蛋糕,蛋糕款式祁末满走的当天就选好,又做了两道菜,蘑菇汤和番茄炖牛腩。

    蛋糕一会儿才能送来,程非悸担心祁末满等得无聊叫他去看会儿电视,但一周不见祁末满黏人劲似乎更上一层楼,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就待在厨房看着程非悸做饭。

    程非悸纵容祁末满惯了,单身公寓厨房面积不大,尽管容纳两人略显逼仄,也没让祁末满去客厅,任由他。

    敲门声笃笃响了。

    程非悸拍了下祁末满肩膀,出了厨房。

    蛋糕送货上门,程非悸道了声谢反手关上门,放到餐桌,“拆开蝴蝶结。”

    祁末满探出手解开丝带蝴蝶结,四四方方的透明蛋糕盒散开,精致又漂亮的奶油蛋糕瞬间暴露在祁末满眼中。

    蛋糕上有不多不少的装饰,外圈贴着一圈粉红色草莓做装饰,底部是像云朵一样的白色花圈,蛋糕上面是纯手绘的图案,一个带着纯黑色鸭舌帽的小人,脚边窝这一只猫猫。

    程非悸指着那个表情拽拽的小人说:“是不是很像你。”

    祁末满撇撇嘴,想说哪里像了,但他注意力很快被另件事吸引:“你呢?”

    “什么?”

    程非悸反应过来祁末满是在说蛋糕上没有他,指着自己开玩笑道:“这不是在这呢。”

    祁末满皱皱鼻子,觉得程非悸是担心做蛋糕的人把他画丑了。

    程非悸好似能猜透祁末满在想什么,一笑道:“我去盛菜,马上就可以吃了。”

    “……哦。”

    程非悸忍不住了,上手撸了把祁小猫才去厨房。

    白瓷碗装着蘑菇汤,带着花边的盘子盛有番茄牛腩,端上桌时散发热气,香味又扑鼻。

    程非悸给祁末满带上生日店送的帽子,见祁末满鼻子眼睛嘴巴都皱在一起,像是在嫌丑,程非悸离家出走多天的好心情又回来了,指腹漫不经心地一弹:“很好看的。”

    祁末满扶稳程非悸弹歪的帽子,瞪了程非悸眼。

    程非悸被瞪了也不生气,反而笑意更深,插上蜡烛后道:“我一会我点燃蜡烛,你要许愿,许愿后再吹灭蜡烛就ok了。”

    祁末满朝他点头。

    程非悸关上客厅灯,点燃了蜡烛,小簇的橘色火苗跳动,像蕴着无限生命力,淡淡的火焰映亮祁末满纯粹无害的面容。

    祁末满坐在蛋糕前,盯着手绘图案,带着唇珠的嘴唇一张一合:“我……希望……”

    程非悸静静看着祁末满,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他没有告诉祁末满生日愿望不能说出来,他想知道,他想帮祁末满实现。

    祁末满话一顿抬起头看向程非悸,目光在刹那间相接,于是程非悸听见祁末满说:“我……我希望程非悸喜欢我。”

    程非悸愣住了,祁末满没给他反应时间,手搭在膝盖上撑着身子向前,本就近的距离更近了,呼吸、体温、气息都在缠绕。

    祁末满黝黑透亮的眼瞳一眨不眨看着程非悸,好像在等一个判决,但程非悸没有给他,接收或是拒绝都没有给他。

    祁末满不清楚程非悸是什么意思,便决定握到自己手中,他继续上前,下巴一抬贴上了程非悸柔软嘴唇。

    祁末满没有闭眼依旧在看他,程非悸在里面看见了渴望与渴求,都在传递祁末满的情绪——他想要回应。

    当下的一瞬,程非悸便下定决定,无论祁末满对他是爱情还是亲情,他都要。

    一旦想清楚,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全都放松下来,多日的苦恼也化作泡沫,转瞬消失,只留下泡沫破碎后的圈圈涟漪,在心尖上的一点波澜摇曳。

    祁末满忘记了吹灭蜡烛,但没关系,程非悸会帮他实现。

    “祁小满,亲人不是这样。”

    “张嘴,我教你。”

    第88章

    烛火在墙上跳跃, 两道剪映相互交织,缠绵又眷恋,不分你我。

    程非悸按上祁末满攥着膝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随即无师自通地撬开祁末满牙关,接触到的那一秒,祁末满舌尖下意识往后一退。

    程非悸便笑了, 点到为止地收回,“还没吹蜡烛。”

    “……哦。”祁末满表情有些呆, 幸好大脑还在工作,成功识别程非悸的话,吹灭了蜡烛。

    夜色悄无声息降下,程非悸和祁末满对视眼开了灯,暖色调的灯光撒了一地, 铺满了屋,掀眸间程非悸看见祁末满从脖子到耳后都是红的。

    程非悸在心里对自己说不能太过,可动作却不受控制, 指腹从耳后拨到祁末满喉结, “祁小满, 你在害羞啊。”

    祁末满喉结动了动,没有回答,只忍着这股别扭情绪看向程非悸, “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往日的聪明劲去哪里了?

    程非悸看着耐心等待答案的祁末满,决定不在任由他胡思乱想下去,主动将答案递到他手中:“我自然是喜欢你的。”

    祁末满咽了咽,仰头看向程非悸,露出一节白皙得像是上了一层釉的脖颈:“是什么喜欢?”

    程非悸知道祁末满是什么意思,从前并不确定,如今自然想通,那就不必留有误会。

    程非悸俯下身,又亲了亲祁末满带着唇珠的上嘴唇,起身时鼻子亲昵擦过祁末满鼻间,对他说:“自然是这样的喜欢。”

    “……哦。”

    对方的反应有些冷淡,眼睫下垂着遮住情绪,只有揪着睡裤略微泛白的指尖暴露一二情绪。

    程非悸蹙起眉,怀疑是不是自己说得不够明确, 116的提示音将故出镇静的祁末满出卖得彻彻底底。

    【叮!心动指数+10,HE进度+10,HE总进度已达95%。 】

    【恭喜宿主大大! 】

    程非悸笑了,一把掀开祁末满洗澡后乖顺贴在额前的栗色碎发,于是便看见祁末满笑意藏也藏不住的一双眼睛,是祁末满第一次露出。

    程非悸也跟着一弯眼睛:“就这么开心?”

    “嗯。”

    祁末满重重点头,怕不够又说:“很开心。”

    他说着,又蹭着身子向前,看样子是想继续亲程非悸,程非悸先一步亲了他,说:“快吃饭吧,不然菜凉了。”

    “……哦。”

    祁末满是真的有些饿了,上午在越野车上简单填了肚子后就什么都没吃,先前有别的东西转移注意力,还没察觉,吃上第一口热乎饭菜,馋虫一下勾起。

    程非悸将带着喵喵的那块蛋糕分给了祁末满,祁末满用塑料叉子抿了小口奶油,眼睛瞬盛上了吃到美食的舒服与满足感,虽然和棉花糖一样都是软绵绵的触感,但要好吃很多很多。

    程非悸看着祁末满,眸色发暗,不经意中透露出占有欲:“以后不管什么事都要第一个告诉我。”

    觉察自己语气过于生硬与命令,程非悸稍微缓了缓道:“知道吗?”

    祁末满嗯嗯地小鸡啄米点头。

    蛋糕虽然好吃,吃多了却容易腻,祁末满吃了小块就没再吃,程非悸到厨房冲了杯解腻的柠檬水,柠檬水有放糖,祁末满仍是酸得皱起鼻子。

    饭菜做多吃不完,程非悸用保鲜膜套上放进冰箱,明早加热一下就能直接吃。

    收拾完厨房程非悸去洗漱,带着水汽从卫浴出来,看见祁末满顶着头栗色卷发趴在床上,被子披盖全身,只露出脑袋。

    程非悸在他头上一揉,“回床头。”

    祁末满嗯了声,听话钻回床头。

    程非悸看着在被子里咕蛹的某人,乐了声,待祁末满躺回枕上才关了灯。

    程非悸才躺床上,祁末满蹭着床单立马挪过来,贴上程非悸手臂,程非悸体温比他低上一点点,贴着很舒服。

    一刹那,祁末满想起曾经的某一个问题还没得到回答,于是凑上去舔了程非悸嘴唇好几下,直至程非悸捏着他脖颈直起身,才问:“你舒服吗?”

    程非悸:“……”

    程非悸头疼抵着太阳穴,没完了是吧,祁小满。还是说现在的小孩谈恋爱都这样吗,亲完后还得发表下自己感受,是不是没个八百字还不行。

    迟迟没得到答案,祁末满不满地又亲了亲程非悸,“舒服吗?”

    程非悸突然发现孩子太耿直太直白了也不行,他不想说,但直觉他今晚不说是别想睡觉了,以祁末满犟猫的性子,能在他耳边墨迹一晚上,他又不好意思说谎,担心说谎后祁末满就不做了,只好道:“……舒服。”

    怎么可能不舒服,祁末满的嘴唇软得像入口即化的奶油,舌尖湿漉漉地贴在唇间,像一汪温泉水浸泡全身,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就在诉说渴求。

    本以为老实回答完这茬就可以过去,谁料祁末满犟劲上来了,开始刨根问底:“既然舒服,为什么上次问你你不说?”

    程非悸:“……”

    那是想说就能说的吗?

    程非悸刻意板起脸:“睡觉。”

    程非悸威严在祁末满这里日益降低,祁末满早就不怕了,又亲了一下见侧对的姿势有些别扭,便自作主张地坐到程非悸腿上,与他面对面接吻。

    祁末满吻的总是很生疏,只会舔砥,青涩得过分,程非悸哑着声笑了,祁末满不明所以地看他,只可惜屋内没有光,看什么都只是虚影。

    “不是才教过你吗,要张开嘴巴。”

    程非悸说着摸了摸祁末满嘴唇,圈住祁末满后腰按过来,很亲密地吻他,这一次祁末满舌尖没再后退,小心翼翼地贴上程非悸。

    吻得深了,程非悸闭眼按照记忆,勾上祁末满那颗时常在他指腹留下凹陷的虎牙,在上面勾勒**。

    有不大不小的水声响起,祁末满吻得脑袋直发晕,浑浑噩噩地想,原来要这样才有水声。

    好神奇。

    程非悸好厉害。

    他一个人亲了这么久都没有,程非悸一亲就有了。

    空气流速在变得黏稠,程非悸听见了从祁末满鼻腔发出的黏糊声,在谈恋爱的第一晚他想,他好像真有点放肆了,但祁末满的声音真的很好听,他忍不住想听更多。

    幸好程非悸还有理智,及时松开了祁末满,按了灯。

    椭圆形的暖色灯光撒下来,程非悸看见祁末满眼眶沾上雾气,嘴唇红肿着,唇珠更明显了,他手在上面一按,祁末满就下意识伸出舌尖舔了舔。

    这是在转移阵地路上养成的习惯,在十多天的路程中啃的都是压缩饼干,祁末满不挑食但程非悸做家长有点看不下去,便时不时给祁末满来个小灶,但程非悸发誓他当时真没想那么多。

    当时没想那么多,现在嘛……是真的想多了,程非悸眼神暗了暗,赶紧撤回手,反手把问题抛过去:“你舒服吗?”

    祁末满一愣,后知后觉地捂住眼睛,避开程非悸目光。

    程非悸知道祁末满是在不好意思,笑了笑,心说可算是风水轮流转了。

    他握着祁末满手腕往下扯,继续说着祁末满说过的话:“为什么不说话了,你不告诉我舒不舒服我怎么改……”

    祁末满立马掩耳盗铃地捂住耳朵,闭上眼窝在程非悸颈间,觉得自己看不见程非悸,程非悸也就看不见他。

    但殊不知他烧得火红的耳朵全都暴露在程非悸眼中,程非悸侧过头,搓着手指道:“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回答了吗?”

    祁末满不回答知不知道,只闷着声说:“程非悸,你好讨厌啊。”

    程非悸:“……”

    又被讨厌了。

    程非悸碰碰祁末满毛茸茸的和喵喵一样的卷毛,抱着祁末满躺回床上:“睡觉。”

    祁末满又悄悄蹭回到程非悸身边说:“……但还是喜欢你。”

    程非悸:“……”

    祁小满是他克星吧?

    翌日一早,程非悸睁眼醒来洗完漱终于能说出多日未说的那句话,他走到祁末满身边,碰着他肩膀说:“祁小满,起床了。”

    祁末满手捂在眼睛上,眼缝一点点睁大,第一反应就是窝在程非悸肩上,往程非悸的颈窝凑,嗅了几下两人同款的沐浴露香,抬头看着程非悸说:“程非悸,你怎么这么香啊……”

    程非悸好笑道:“是吗?”

    祁末满迷迷糊糊地点头,依旧没起身。

    程非悸又想起瞿嘉澍说得祁末满黏人,尽管已经肯定过,他还是要说,他确实是乐在其中,甚是享受。

    祁末满已加入幽娢率领的二队,不用再待在预备役训练,有任务时出任务,无任务时留在主城训练即可。

    但以如今S2丧尸全面爆发的情来看,祁末满不出任务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也幸好主城离不开人,二队需常驻主城,任务常以周边城市支援为主。

    护送研究员与收集植株样本是极少数情况。

    程非悸提前了半点送祁末满到队伍,祁末满再不记路走了这么久也该记得了,但程非悸就如同每一位送孩子上学的家长一样,生怕自家孩子不适应。

    幽娢刚从作战场下来,难得梳着利落马尾吹了声嘹亮口哨声:“来了。”

    程非悸拍了下祁末满肩膀,示意他先过去,祁末满没懂他意思,回头看了他一眼。

    幽娢一瞥一扫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她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打趣:“我们末满弟弟才成年,程非悸你悠着点。”

    程非悸:“……”

    和幽娢交流纯属是浪费口舌,程非悸果断忽略这话,下巴超前一抬,对祁末满道:“去吧。”

    送走祁末满,程非悸没在训练场作停留,转身去了实验室,蓝髓的各项数据今早才出来,其分子结构确实与光素类似,但与阻断药其他成分是否冲突还需进一步的化验分析。

    午休时程非悸没去找祁末满吃午饭,他眼下加入二队,需与队员多相处相处。

    作战组训练晚九点准时结束,至于研究组熬夜通宵已是家常便饭,没有祁末满时程非悸习惯连轴转,有了祁末满后程非悸逐渐尽量将所有工作在十点前结束,但今晚临了一个数据出现误差,需要重新提取分析。

    程非悸正准备摘下眼镜揉揉干涩的眼睛,刚出去的田星文走过来道:“师兄,你弟弟来了。”

    程非悸一怔,嗯了声,将手里记录册交给田星文:“先帮我看着会儿。”

    研究所监管严苛,非研究人员不得进入,祁末满进不去只坐在三阶台阶的其中一阶上。

    夜已经深了,淡如水的月光撒到祁末满身上,镀上了一层光晕,像是一只沐浴在佛光之下会发光的小猫。

    祁末满的警惕心总是很好,程非悸还没有走过去祁末满就回了头。

    祁末满咬准字音:“程非悸。”

    祁末满带着唇珠的肉感嘴唇一张一合,让程非悸生出一种祁末满是在索吻的错觉,但很可惜这是研究所他什么也做不了,上手抓了把猫头:“我还得一会儿,无聊了就先回。”

    祁末满拍拍程非悸新给他买的、装有零食的包包说:“有聊的。”

    太好玩了吧。

    程非悸很想再逗逗,但时间不允许,他摸了摸祁末满道:“一个人老实点,走了。”

    “嗯嗯嗯。”

    回到研究所,接手田星文手中的记录本,继续记录蓝髓与药剂中其他成分的化合反应。

    阻断药中其余成分不下百种,交叉相互作用千万种,但阻断药研究不能存在侥幸心理,谁也不能说像祁末满这样的情况不会发生。

    熬到十点半终于做完两三项,程非悸摘下眼睛大步流星走出实验室。

    出去时,祁末满依旧坐在台阶上,不同的是他身子开始歪歪扭扭,每次程非悸怀疑祁末满会不会倒下时,祁末满都会堪堪止住,稳好身形,也不知道是在和谁较劲。

    程非悸乐了声,捏着祁末满后脖颈:“起来了,祁小满,回家睡觉。”

    祁末满有点懵,下意识张开手臂要圈住程非悸脖颈,程非悸倒是想配合他,奈何一会儿就有人出来,只好拎着祁末满腰给拽起来。

    祁末满刚站好,研究人员也接二连三的出来,他们中有大半都是当初从C城转移过来,也有几位是主城军部后选出来。

    程非悸是阻断药研究主任与负责人,与众人关系都不错,知道程非悸有个弟弟,之前没见到,现在见着了不免稀奇地看了几眼。

    所里普遍都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年龄最大的也没过三七三八,都说男人至死是少年,这帮人习惯了程非悸在所里话少的冷言冷语,如今见到与程非悸截然不同的可爱弟弟,不免生出几分逗小孩的心思。

    程非悸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有点烦,又有点无语,虽说他们在返回主城路上没少见祁末满枪杀丧尸,但时间长了,记忆开始选择性遗忘,于是此时只看见了祁末满这幅长相,自动忽略了他枪枪爆头的狠厉果决。

    不过也不能怪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程非悸差点都被欺骗了。

    祁末满在程非悸身后打了个困倦的哈欠,程非悸自作主张挡住那些人,带着祁末满回家。

    祁末满是真有些困了,从浴室里出来头发都没擦就躺回床上,最后还是程非悸给他吹的头发。

    暖风吹得祁末满眼睛只能睁开一条缝,他迷迷糊糊看着穿着睡衣的程非悸,生理反应地抱住程非悸腰。

    “黏人啊,祁小满。”

    吹风声有些大,祁末满听不太清:“什么?”

    程非悸却不愿说了,摇摇头。

    祁末满也不问,环在程非悸身上的手东摸西碰,其间也不知道怎么伸进程非悸睡衣里的,总之程非悸感受到祁末满带着茧子的手。

    程非悸想叫祁末满老实点,祁末满先一步开口了:“程非悸,你身上很舒服。”

    程非悸:“……”

    他现在对舒服这词已经ptsd了。

    程非悸好脾气地任由祁末满动作,直至头发全部吹干,干脆利落地收了吹风机,亲上去。

    也许是他冲撞力大了,祁末满发出不大不小的闷吭声,程非悸立马起身,眼睛X光似的上下扫描一通,见祁末满目光越来越下垂,越来越心虚,登时确定了。

    程非悸握着祁末满腰,翻咸鱼似的转过祁末满,不顾祁末满挣扎掀开睡衣,一片青紫霎时闯入眼中。

    程非悸皱眉问:“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搞的?”

    祁末满从从V城B区回来时,他在祁末满熟睡后全身上下都检查了遍,当时还是完好无损的,所以只能是今天,他胡乱猜着:“今天训练?”

    祁末满犹豫着点了点头。

    程非悸松了口气,从抽屉里掏出提前买好的药油,一拍祁末满屁/股:“趴床上去。”

    祁末满耳朵红了,看了看程非悸,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

    程非悸拧开药油,药油不算好闻,辛辣中又带着点苦,是程非悸最讨厌的味道。

    红棕色药油倒进掌心,程非悸加热了几秒按在祁末满后腰。

    祁末满的腰很薄很薄,即使在主城这些日子吃胖了点,但也是一厘米和一点五厘米的区别,简言之没什么变化,还是清瘦的。

    程非悸努力忽略后腰以上一片白的晃眼:“我用力把淤青揉开,你忍着点。”

    祁末满下巴搭在枕头上说:“嗯嗯嗯。”

    程非悸手法生疏,他虽说经过为期一年的训练,但他不喜欢这个味道,哪怕第二天肌肉酸痛也不用,幸好他提前在电视上学了点手法。

    他摩擦力道中等,刚好在祁末满感到疼痛的边缘揉开淤青,祁末满眯了眯眼,时不时用鼻子哼哼几声。

    程非悸板着脸,声音发哑:“……别发出声音。”

    祁末满不明所以,但还是听程非悸的话:“……哦。”

    涂完红花油,程非悸又用热毛巾敷在上面以促进血液循环。

    这一遭折腾下来已是十一点,程非悸担心影响祁末满第二日训练,正准备关灯,谁料祁末满并不懂他的用心良苦,没等程非悸躺下就坐到他腿上。

    程非悸一惊,作势要拎起祁末满,祁末满却闷哼了声,先一步道:“程非悸,你硌到我了。”

    第89章

    程非悸:“……”

    别提, 他现在需要冷静一下。

    程非悸稳了稳心神拎着祁末满衣领下去,祁末满瞪大眼睛看他。

    程非悸怕再看祁末满这把火消不下去,赶紧关了台灯,拎着被子盖在祁末满身上:“还不睡觉明天想起不来?”

    祁末满目光从程非悸身下瞄到眼睛,最终握着被头躺下。

    程非悸靠在床头冷静了一会儿, 待平稳后才才躺下, 但才躺下祁末满就不留一丝缝隙地蹭了过来, 他身上还带点药油的苦涩味道。

    程非悸本应觉得不好闻,但也许是由于祁末满这人个,他竟然觉得也不是不可以接受,下巴抵在祁末满头顶,舒缓掉在研究所一整天的疲惫,安稳地阖上眼。

    日子平淡如流水一般过着,三天后祁末满去主城西南Z区解决了一波丧尸潮,主城共24个区,依据经济繁荣程度用24个字母表示,其中Z区是24个区仅有的棚户区。

    祁末满从小在棚户区长大, 利用棚户区复杂建筑物与小巷完成枪杀丧尸任务于他而言轻而易举。

    阻断药的研制也在有条不紊中进行,蓝髓与药物的化学反应已通过大半,只要进展顺利剩余一半在一周之内便可结束,阻断药研制出后即可报名参与为期三月的受试,受试结束便可大规模投入生产。

    祁末满离开整整两周, 第二天下午五点才从Z区回来,做完报告后才回公寓。

    程非悸这面比他忙,走不开人,直到晚上才离开研究所,他没立马回公寓, 去了趟军部公安部。

    军部公安部也是一片灯火通明,程非悸没做过多寒暄,取完祁末满的身份证便告辞。

    祁末满的身份证几天前就出来了,但祁末满比他下训早,总是提前跑来研究所门口等他,他又想给祁末满个惊喜,所以迟迟没取,今日算是找到机会。

    钥匙开门关门,屋里的人听到声,立马朝程非悸扑过来,程非悸从善如流地托住祁末满往沙发走,祁末满化身吸猫大师,鼻尖一个劲往程非悸脖子蹭,发丝擦过喉结、脖颈,痒得过分。

    另只喵喵瞧见自己铲屎官回来了,便开始用自己毛茸茸的尾巴扫过程非悸脚腕。

    程非悸猫奴生活瞬间达到高/潮。

    玄关到沙发没几步路的功夫,程非悸坐到沙发上祁末满还没愿意放开他,程非悸余出只手从口袋摸出身份证,递到祁末满眼前,“看看。”

    身份证用透明卡套装着,祁末满一低头就能看见印有自己照片的身份证,他眼睛瞬间亮亮的,像是寻到了什么稀世珍宝:“是我。”

    程非悸也跟着笑了,给予肯定道:“是你。”

    祁末满立马松开了他,作势要摸过身份证。

    程非悸收回手,不让祁末满够到,祁末满扑了个空登时看向他,用什么眼神询问做什么。

    程非悸道:“这次出任务有受伤吗?”

    祁末满摇头。

    程非悸不着痕迹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

    祁末满跪坐在沙发上,目光很诚恳地看向程非悸说:“没骗你。”

    程非悸又笑了,他发誓他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但祁末满的眼睛太像是等人撸的猫了,于是没有意思也便得有意思了。他手按在祁末满带着伤疤地后腰,一下一下地摩挲:“可以检查吗?”

    祁末满愣了一下,程非悸的手克制地停在后腰,没过多地越界,可手上动作偏又色情暧昧,带着满满的暗示意识。

    祁末满咽了咽说:“可以的。”

    得了应允,程非悸便重新抱着祁末满到腿上,手顺着下衣摆探进去,按着后腰皮肉。祁末满皮肤白皙又细腻,是不易留疤的体质,在末日审判待了这么多年只后腰留有一块香烟烫出来的疤痕。

    程非悸勾勒着那处,祁末满瑟缩着腰腹想要退开,他洗澡时照过镜子,不好看,丑丑的。

    程非悸见祁末满要躲,掌心用力压制着,平日不显山露水的占有欲全都冒出:“躲什么。”

    祁末满全身上下他都见过。祁末满每次出任务他都会在入睡时检查,祁末满平日警惕性很高,也正因如此,骤然到了放松环境才会如此松懈。

    祁末满还在犟:“没躲。”

    程非悸也不是非要祁末满承认,笑了声俯身对他说了句很好看,安抚好祁末满后才顺着后腰向上。

    祁末满趴在程非悸身上,卷发遮不住红得滴血的耳朵,但还是任由程非悸动手动脚。

    ……

    这通检查持续了十多分钟,一路到祁末满自个沸腾了才罢休,程非悸拉上祁末满衣服,在他耳边放低音量说:“检查完毕。”

    随即捞起祁末满,夹着身份证抵在祁末满下巴:“看看吧,祁小满。”

    祁末满手指发软地接过身份证,眉眼低垂,认真专注摸着身份证的每一角,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个遍才看向程非悸:“我也有身份证了。”

    程非悸摸摸祁末满附和着他:“你也有了。”

    祁末满又问:“我能看看你的吗?”

    程非悸不知道祁末满要做什么,回答了可以后从茶几下摸出收纳筐里的卡包,抽出身份证递给祁末满。

    程非悸身份证是几年前拍的,与他本人并无太大变化。

    祁末满捏着两张身份证左看看右看看,最后道:“我们的户籍是一样的。”

    程非悸惊于祁末满的观察力,他都做好了提醒的准备:“是一样的,喜欢吗。”

    假证上的户籍不能用,祁末满也不清楚自己的出生地,只知道是C城的某一处棚户区,程非悸便自作主张将户籍定位与他同一处,他想祁末满会喜欢的。

    祁末满说:“喜欢。”

    程非悸又拍了拍祁末满,祁末满便从程非悸身上下去。程非悸顺手开了电视,找到祁末满常看的台子:“你先自己看会儿,我去做宵夜。”

    祁末满抱着身份证点头:“嗯嗯嗯呢。”

    晚上吃太多不好,程非悸只做了碗面条,热了杯牛奶,他速度快,不到半个点就端上桌叫看电视看得入迷的某人:“祁小满,过来吃饭。”

    祁末满跳下沙发踩着拖鞋到餐桌,身份证老老实实放在一侧,不远不近的距离,既不会溅上汤汁,又不会超出视野范围,吃上几口面条,喝上几口牛奶就要看上一眼,好像一眼不盯新身份证就会插上翅膀跑了。

    程非悸想叫祁末满专心吃饭,又想到祁末满好不容易有了一个众人早就拥有的、习以为常的物件东西,开心是正常的,便没再说,默许了他的一心二用。

    吃过饭后程非悸叫祁末满洗漱,祁末满嗯了声转身摸过身份证作势要去卫浴。

    程非悸:“……”

    程非悸一拿拎住祁末满睡衣领子,弯下腰点着祁末满手心的身份证:“就这么喜欢?”

    “嗯。”

    祁末满重重点头,看着程非悸眼睛,像是再说程非悸又像是在说身份证:“很喜欢很喜欢。”

    程非悸一下就说不出话,松开祁末满道:“去吧。”

    全国各地每日仍有百场千场万场丧尸潮爆发,它们规模或大或小,唯一的共同点大抵就是每日都有流不完的鲜血。

    S1丧尸所剩无几,尽数升级为S2丧尸,且实力仍提高的趋势。主城不得以派出所有作战队,包括常年驻守主城的二队,支援各个城市。

    祁末满跟随幽娢率领的二队穿梭各大城市,短则三五天即可返回,长则需要半月之久。

    祁末满每次回来幸运的话能带上三天,不幸的话只能带上半天,往往来不及调整状态就奔赴下一座城市。

    程非悸有公务在身,两人时间常常错开,祁末满经常下午到家,晚上启程离开,程非悸只能从家里堆在沙发上来不及收拾的毯子,或是鞋架上歪七扭八的拖鞋辨认,辨认出祁末满曾回来过的痕迹。

    程非悸不是个喜欢伤春悲秋的人,一向是既来之则安之,但偶尔在怀中没有人的深夜也无法免俗,也会不受控制地想,如果他与祁末满相逢在盛世该多好。

    当然这种情绪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程非悸能做的仅有在家中备上些瓜果蔬菜与零食。

    这样点好的话程非悸在家能及时做上顿热乎饭菜,点不好的话祁末满也能吃上些不健康但好吃的零食。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大约三个月,从五月到八月,蓝髓与二代阻断药中其余成分并无冲突反映,融合良好,用蓝髓代替光素的设想已转为现实,进展顺利,并在这三月内生产出新一代阻断药,招募志愿者参与为期半年受试。

    晚十点,程非悸走出受试员观察室。

    乘坐电梯上楼,程非悸摸出钥匙正准备开门,忽然瞥见锁孔方向不对,一瞬间各种想法过了个遍,捏着钥匙开了门。

    屋内黑漆漆的,看不见任何人影,只有喵喵见到从廊外透进来的光,发出一声喵。

    程非悸没敢开灯,朝沙发上走过去,走得进了才看到影影绰绰的人影,见到人了程非悸缓慢开了暖色调的落地灯。

    两道影子投落与地面,风从半开的窗户偷溜进来,一吹,地上的影子便晃动摇曳一下,温柔地似是春风拂柳。

    祁末满两只手盖在眼睛上挡光,盖着毯子坐起身,嗓音是刚睡醒的惺忪,“程非悸……”

    他挡在眼睛的手一点点拿下,看清程非悸后,那点困倦便自然而然地化为了埋怨:“……你怎么才回来啊,我等你好久了。”

    程非悸心一下就化了,学着祁末满表达喜欢的样子,舔了舔他嘴唇说:“抱歉啊。”

    说罢他俯身抱起祁末满往卧室走,祁末满双腿瞬间习以为常地夹住程非悸腰两侧,严丝合缝,不留一丝间隙。

    程非悸紧紧抱着祁末满,感受着他身上绵软触感与温热气息,多日疲惫与不适消失殆尽:“这次回来待几天?”

    祁末满下巴从程非悸肩上拿下,亲了亲程非悸,眼睛弯起很愉悦地说:“三天。”

    “之后去哪里?”

    “G城。”

    程非悸嗯了声,声音听不出喜怒,托着祁末满屁/股到床边,然后很用力很用力地亲了他一下,才问:“想我吗?”

    祁末满在害羞这方面天生少根筋,虽然会不好意思,但大多数时刻总是真挚地让程非悸拿他没办法,就比如此时,祁末满也很重地亲他说:“想。”

    他又直勾勾盯着程非悸:“你想我吗?”

    程非悸不是个喜欢吐露情感的人,一是他自身性格原因,二是他一向认为做比说重要,但祁末满时时刻刻把喜欢挂在嘴边,毫不吝啬地表达,程非悸似乎也在潜移默化中发生转变。

    表达情感不再变得难以切齿,程非悸目光很深地凝神祁末满说:“想。”

    【叮!心动指数+2%,HE进度+2%,HE总进度已达97%! 】

    程非悸忽略兴高采烈的116,看向祁末满。

    祁末满眼睛再笑,像偷腥的猫,重新亲上程非悸。

    程非悸嘴角勾着笑了笑才重新回应祁末满,气息在交融,空气在黏稠,祁末满舒服地闭上眼,安心地坐在程非悸身上。

    分不清过去了多长时间,祁末满皱起眉头,程非悸搭在他腰间的手好像变重了,有点勒,舌尖也有点麻,和到主城后程非悸带他吃烤鱼时的感觉很像。

    见祁末满呼吸开始不畅,程非悸才松开他。

    祁末满嘴唇红肿看着他,程非悸正准备去找东西给祁末满敷敷,祁末满忽然拉住他衣服说:“程非悸,你又硌到我了。”

    程非悸:“……”

    程非悸无奈道:“你下去,你下去后我就好了。”

    祁末满觉得自己帮不上什么忙,这是程非悸的身体不是他的,不会听他的意念控制,只好嗯了声退回床上。

    程非悸站起身和祁末满打过招呼去了厨房,用布袋包上冰块的功夫瞥见116 ,才想起自己忘了什么拍,战术性咳嗦声说:“我觉得……你可以修改一下《末日之下》的类属了。”

    116傲娇轻哼了声,整个人亮着水蜜桃的粉色,就差生出小翅膀拍着胸脯保证了:【放心吧,宿主大大早就修改完了。 】

    程非悸一愣:“什么时候的事?”

    116开始嗖嗖嗖翻找记忆,哼哼唧唧很是羞涩:【就是……祁末满生日的那天。 】

    程非悸知道了,摸了摸116的脑袋瓜说:“谢了。”

    116:【不客气! 】

    目送116钻回休息仓,程非悸才回卧室,刚进去就见祁末满已经钻回被子里,熨帖地闭上双眼。

    程非悸脚步一停才继续走进,他知道祁末满这些日子累得够呛,没再叫醒他冰敷,只帮忙掖好被子,然后吻了吻祁末满额头,动作轻如蜻蜓点水:“好梦,祁小满。”

    第90章

    祁末满能在主城待上三天,程非悸却做不到时时刻刻陪着他,只能在早晨与晚上多说说话。

    程非悸担心祁末满在家待着无聊,便放宽了他看电视时间,顺便给了祁末满些零花钱,可以去街上逛逛。

    晚九点,程非悸拎着一兜子食材提前一小时回家,祁末满立马迎了过来,准备帮程非悸把用不上的食材收拾进冰箱。

    程非悸拦住他说:“不用,今晚给你多做些。”

    祁末满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程非悸挺喜欢看祁末满这幅不理解但认同他的表情, 亲了亲他脸颊说:“看会儿电视剧,得两个小时左右才能开饭。”

    祁末满回吻了程非悸嘴唇,说了声好才窝回沙发。

    两个小时后色香味俱全的饭菜端上桌,没用程非悸招呼,祁末满很自然地去厨房拿出碗筷放到桌上, 然后坐到餐椅上。

    程非悸擦干净手出来,盛了碗米饭,撒上做点缀的黑芝麻:“开饭了, 祁小满。”

    祁末满看着眼前满满一桌的饭菜愣了愣,他虽然生活经验少得可怜,但也深知只有重大日子才会做上“满汉全席”的约定俗成,他迟钝地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程非悸知道祁末满在想什么,笑道:“今天立秋,给你养养秋膘。”

    当初从C城带祁末满离开的那一夜,程非悸便想着到主城一定要把祁末满养胖点,但由于时机的不凑巧等种种因素,这一想法即使得到实践好像也无法实现,永远差上一点。

    一个月前抱着祁末满时好不容易感觉对方沉点,长点肉,出了两趟任务不出所料又瘦了回来,程非悸看着怪难受的。

    唯一算得上喜讯大抵就是志愿者受试一切顺利,新型阻断药不用推翻重来。

    程非悸默默看着祁末满脑袋,在心底无声地对他说,再忍忍,马上就可以结束了……

    丧尸爆发第五年年末,近五十名年龄不同、身份不同、体质不同的志愿者全部安然无恙离开观察室,与家人团聚,与此同时新型阻断药也得以顺利问世。

    丧尸爆发第六年年初,逆熵计划覆盖全国,新型阻断药得到大规模生产投入,希望的火种逐渐呈野火之势覆盖全国。

    各省各城各区安全屋中转站纷纷清理路障,减少药剂与物资输送阻碍,确保其顺利抵达一线战场。

    前线士兵战士注射阻断药,再无顾虑地奔赴战场,清剿丧尸。

    丧尸爆发第七年,全国各地丧尸尽数剿灭,34个省秩序逐步恢复,支援各城区的小队也得以返程,人们得以在废墟之上重建家园。

    在前线奋战一年,祁末满成功由普通士兵升直少尉,与幽娢率领的二队并肩作战。新型阻断剂问世后,他便第一时间注射,成功代谢掉体内的光素,不用再时时刻刻依赖程非悸,成为军区年龄最小的少尉。

    祁末满返程的当天,程非悸前往主城外去迎接,新型阻断药问世后所里工作轻松了不少。

    丧尸爆发,末世持续七年,英灵无数,脚下的每一寸土地似乎都留着远方战士的热血,他们未能归家,但尽管死亡,仍是无悔无怨。

    主城军部长偊修永一身笔挺军装站在军部大门入口,迎接归来士兵,他肩徽反射着锃亮银光,像烈阳。

    程非悸身为研究员没与偊修永等人站在一块,自动退到两侧。

    远远有越野车驶过,军方的那一抹军绿徐徐出现在视野,程非悸眼眸微动锁定其中一辆车。

    各省距离距主城路程不同, G城不算远但也算不近,刚好卡在次序的位置返程。越野车一路行驶,最终停在军部大门前,黑色作战服的士兵脚踩军靴纷纷下车,偊修永在前方给了幽娢一个拥抱,“欢迎回家。”

    程非悸只站在一侧,不用刻意寻找,祁末满第一时间朝他望过来。

    一年不见,祁末满似乎并无太大变化,只是从前的栗色卷发成功掉了色,变为从前乖顺的蓬松黑发,还是一样地好看,朝他看过来时嘴唇在紧抿,黑白分明的瞳孔装有满满的渴望,好像在找抱。

    一瞬间,程非悸便遗憾起他没有见过祁末满上战场的样子,即便祁末满当着他的面击杀过丧尸。

    见祁末满嘴唇抿得厉害,程非悸安抚似的朝他摇摇头,示意再等等。

    二队重归军部,战事也平稳,作报告不着急一时,偊修永直接放了他们全天假,与家人团聚。

    祁末满从二队出来,第一时间扑倒程非悸身上。还在外面程非悸不敢太放肆,只抱住祁末满摸摸他的头发。

    “回家?”

    祁末满蹭着他掌心点头。

    回到家,祁末满又自然地抱住他,程非悸拍着他笑笑:“祁小满,你好像更黏人了。”

    他发现比起接吻,祁末满总是要更加偏爱拥抱,这种不留空隙,交换温度的拥抱。

    祁末满很认真地看着程非悸,眨眼的频率都在不舍地降低,慢慢地摇头。

    程非悸一一摸过祁末满的脸、手臂,最终停在一只手就能握主的腰身上:“很辛苦吧。”

    祁末满说:“不辛苦的。”

    “要休息会吗?”程非悸抱着祁末满坐到沙发上,摸着他带着伤疤的掌心,珍视地亲吻他额头:“晚上做好吃的。”

    祁末满再一次摇头,返程的前一天,他们路过主城外一处安全屋,在中转站休息了半天,并不累,所以他仰起头缓缓地贴在程非悸嘴唇上。

    程非悸没有闭眼,静静凝视着祁末满,看着祁末满满是眷恋的眉眼,手掌捧主他脸颊,慢慢地回应他。

    这个吻并不激励,温柔缱绻,但同样令人难以招架。

    黏腻的水声响起,喵喵悄无声息跑到沙发上,一眨不眨看着两位主人,发出一声喵。

    程非悸捏了把祁末满后颈,托着他回了卧室。

    卧室空气干燥明媚,前日换过的床单被罩还在散发着淡淡的洗衣液味道,阳光穿透室内,树影投落于室内,形成各不相同的光斑。

    程非悸抱着祁末满坐在床上,听着祁末满鼻腔发出的轻哼声,好笑地勾起一丝嘴角才继续回吻他。

    断断续续接吻了十多分钟,程非悸松开祁末满,按了按祁末满带着水光的嘴唇:“红了。”

    祁末满没说话,只把头埋进程非悸脖颈,呼吸清浅地窝在上面。

    程非悸失笑一瞬,抱着祁末满坐在床边,贴在后腰的手一下下抚着他,动作轻柔又不失力量感,叫祁末满明确感受到他的存在。

    尽管祁末满声称自己并不累,程非悸给他热了杯热牛奶后,祁末满瞌睡虫依旧飞出来,缠着祁末满睡了两个小时。

    祁末满再次醒来时已是下午,吃过饭后,恰好到了两三点,冬日柔和的阳光铺盖在雪上,像是点点星光,闪烁着晶莹。

    主城地处华北,冬日温度比C城高上不少,不算太冷,但程非悸还是找出提前买好的过冬衣物,一一穿戴到祁末满身上。

    祁末满总之很乖地任由程非悸打扮,棕色雪地靴踩到脚上,白色棉服穿到身上,显得祁末满胖上不少,程非悸又给祁末满围上红色针织围巾和白色毛绒帽才领着人出门。

    祁末满来主城已有一年半,程非悸却一直忙着研制阻断药没腾出时间带他好好逛逛,如今得了空闲可算是能提上日程。

    丧尸清剿完毕,各城区是一片战后的祥和,行人三三两两在街上活动,平添了不少生活气。

    街上的雪没来及清,深一脚浅一脚落在上面,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祁末满玩得不亦乐乎。

    程非悸本打算带祁末满去趟超市储备些零食,但见祁末满玩得开心,中途改了计划,去了趟广场,摸出背包里的棉手套戴到祁末满手上,陪他堆了一个小雪人。

    小雪人不丑,但也算不少好看,脑袋球没放正,看起来像是在歪头微笑,程非悸摸出手机拍了张照片,拍掉祁末满衣服上沾着的雪。

    手套是羊毛勾成,沾的雪多了,程非悸用了些时间才清理干净,正想问问祁末满还想做什么,祁末满忽然叫了他一声。

    他的声音掩在围巾里,闷闷的听起来像是在耳语。

    程非悸摸着祁末满带着手套的指尖,问他:“怎么了?”

    祁末满说:“好喜欢你……”

    程非悸愣了愣:“怎么好端端地说这个?”

    祁末满半是苦恼半是不解地皱皱鼻子:“不知道。”

    就是突然想说了,就是看见程非悸低着头耐心拍掉沁着凉气的雪就突然想说了。

    程非悸一笑,正想回应祁末满一句,系统提示音倏然响了。

    【叮!心动指数+3%,HE+3%,HE总进度已达100%! 】

    【恭喜宿主大大达成欢天喜地HE结局! 】

    程非悸握着祁末满手,感受到羊毛缠绵地贴着指腹、掌心,像羽毛一样刮蹭着心尖,于是程非悸不再忍耐勾下祁末红色围巾,贴上祁末满嘴唇……

    历时一月,支援各省各城区队伍赶在年末纷纷回归,与家人短暂团聚后军部长偊修永举行了场庆功宴。

    名为庆功,实为庆幸。

    庆幸他们走过这场战争,庆幸人类文明并未消失。

    庆幸他们拥有的所有所有,不论好坏,存在既好……

    军部食堂一向大方,饭菜可口美味,在飘着雪的夜晚散发氤氲热气,像是冬日里的一捧火,一路暖到心里。

    室内温暖,窗上起着白雾,临近新年,即使是庄严肃穆的军部也开始张灯结彩,贴着代表下一年平安、顺遂、希望……的红艳艳窗花。

    程非悸与祁末满坐在一处,正想叫祁末满试试这道虾仁,却见祁末满眼睛盯着窗花,便对他说:“我们也会贴。”

    于是祁末满不再看了,目光老老实实地收回。

    程非悸摸了摸他头。

    共同奋战许久,大部分士兵又都性子豪爽,庆功宴上便都喝了些酒,偊修永知道他们绷得紧,也就随了他们去。

    期间有二队队员来找祁末满喝酒,程非悸正和俞宛白说着事,余光一瞥想都没想就要拦。祁末满没喝过酒,一杯酒醉了还算好,要是在庆功宴上耍了酒疯,只怕祁末满第二天会没脸见人。

    谁料幽娢施施然走了过来:“末满弟弟都十九了,自己心里有算,你这家长管得未免有些严。”

    程非悸言简意赅:“关你事?”

    幽娢:“……”

    你他*。

    程非悸绕过幽娢,走过去却扔是晚了步,那队友已经走了,祁末满面前杯子也空了。

    军部都是度数偏高的白酒,虽知道酒劲来得太快也不会一下肚就外显,但程非悸还是不放心地问:“晕吗?”

    祁末满摇摇头,“不晕的。”

    程非悸点头,提点了句:“一会儿再有人给你酒别喝,喝多了会难受。”

    祁末满语速很慢,拖着腔调,一个字硬是念出了山路十八弯的错觉:“……哦~”

    程非悸:“……”

    感觉醉了,不太确定,程非悸又看了眼,见祁末满眼瞳无法聚焦后终于确认,这人就是醉了。

    程非悸扯了扯嘴角,和偊修永打了声招呼带着祁末满回了公寓。

    喝醉了的祁末满好像更乖了,程非悸说什么就做什么,像是个执行之类的机器人,一板一眼还怪有意思的。

    外面有点冷,身上沾有凉气,程非悸在浴缸放好水,叫祁末满泡会澡,然后自己去厨房做了碗加糖的醒酒汤,做完后敲卫浴门,没声音响起后自作主张推开了门,见祁末满手臂撑在浴缸边缘睡着了。

    程非悸弯下腰拍拍祁末满暴露在外的肩膀,叫醒他,醒酒汤没喝,第二天会难受。

    祁末满醒得很慢很慢,在看见程非悸后大脑没跟上动作,没意识到当前是个什么情况,带着浑身水珠圈住程非悸脖颈。

    程非悸穿着的居家服一下就湿了,喉结反应明显地滚动一遭,扯过一旁浴巾盖到祁末满身上,随即隔着层浴巾从浴缸出抱出祁末满,“喝完醒酒汤再睡。”

    祁末满发尾是潮的,贴着程非悸脖子摇头,然后摸到程非悸嘴唇。

    浴室本就潮热,贴上也就更热了。

    什么时候出的浴室不记得了,只感受到贴在后背和云朵一样软的床铺,一个温热的吻落到下巴,思绪终于回归,祁末满也后知后觉地感羞耻,意识到自己都没穿。

    祁末满不想面对现实地闭上眼,什么东西抵上了他,他知道这是什么,便睁开眼,正准备像往常一样离程非悸远点,程非悸却察觉到他的意图,一把捏住他脖子:“煽风点火就想跑,这点道理都不懂?”

    祁末满登时看向程非悸,钻进被子盖上身体他想说他没跑,只是帮不上忙,这是程非悸的身体不会听他控制,他这样想也就这样说了。

    祁末满说得很真诚,程非悸却笑了,是那种玩味又带着兴致的笑,看得祁末满莫名其妙。

    程非悸见状便道:“你能帮忙的。”随即扯着祁末满盖在肩上的被子再次拥吻上去。

    很热。

    ……

    一种“先苦后甜”的感觉电流一样传遍全身,祁末满迷迷糊糊地想,原来可以这样帮忙。

    好神奇。

    真的好神奇。

    程非悸好厉害哦。

    他脑袋闷进枕头里,人也发出黏糊糊的声音,他想闭嘴可程非悸又突然拨过他下巴吻了过来。

    有不知名液体顺着程非悸嘴唇传过来,甜甜的,顺着食道一路滑进胃里,祁末满听见清脆的一声,像是碗沿磕到桌上。

    哦,是醒酒汤。

    时针不紧不慢地转了几圈,程非悸重新抱着祁末满去卫浴,两人身上都出了不少汗,黏腻难受,是程非悸平日里最讨厌的,但今日竟然发现也还不错。

    程非悸没折腾祁末满太久,做了两次就放过他,但即便如此祁末满搭在浴缸边缘的手还是有点蔫蔫的,看起来没什么力气。

    温热的水冲洗全身,祁末满睁开眼睛看见程非悸披着浴袍,汗浸湿着头发,程非悸顺手搂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眼睛的墨色似乎更深了,看起来和往日有些不同,多了些餍足。

    程非悸冲洗的手一停,摸了摸祁末满带着潮红的眼尾:“难受吗?”

    祁末满一如既往地诚实:“舒服的。”

    程非悸于是不说话了,继续帮祁末满冲洗身上的痕迹。祁末满虽会不好意思,但这个劲持续的时间很短,过去后又能坦然面对程非悸。

    程非悸指腹拂过祁末满红痕,难得反思道:“下次轻点。”

    祁末满摇摇头,平心而论程非悸动作已足够轻,但他皮肤白,看着便明显,其实并不疼。

    程非悸笑笑,摸过浴巾正要盖在祁末满身上,忽然听见嘭地一声,于是拨过祁末满下巴,叫目光总是黏在他身上的某人看向窗外。

    绚烂烟花在墨色中绽放,填满黑沉沉的夜色,无数盛着星芒的尾巴行至大地每一角落,或忙碌或休息的人无不抬头共享同一片夜空,同一处夜色,同一种喜悦。

    “烟花。”

    这不是祁末满第一次见到烟花,却是他第一次见到烟花的全貌,没有拥挤混乱的棚户老巷,没有刀尖舔血的朝不保夕。

    眼前与未来近在眼前,他伸手便可碰到。

    “是烟花。”

    祁末满眼瞳倒映着程非悸,看着他又一遍喃喃着:“结束了。”

    程非悸笑了,握着祁末满掌心,无不庆幸道:“是开始了。”

    从此,帷幕落下,篇章将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