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媛呆立在一旁，陆煜锐利的目光扫向她：“愣着干什么？拍照啊。”
陆煜轻哂：“记得对焦在脸上，这么精彩的画面，不发网上可惜了。”
方觉慧闻言浑身一悚。如果把她此刻的状态公之于众，和要了她的命有什么分别？
“林媛，发我一份。”陆煜故意放慢语调，“要高清原视频。”
林媛手抖得几乎拿不稳手机，却在按下发送键的瞬间，眼底闪过异样的光彩。
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不必对方觉慧唯命是从的快意。
方觉慧也是真的怕了，精心绘制的眼线晕染在脸上，声音哽咽，拼命求情：“求求你别发出去，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欺负人了。”
哪里还有大姐大平日里颐指气使的傲气。
“你知道食言会付出的代价。”陆煜冰冷地掷下这一句话，终于松了手。他离开后，洗手间的氛围一度陷入凝滞。
“废物！”方觉慧模样狰狞狼狈，瞪向林媛的目光中怒意翻腾，“林媛，你刚刚非但不帮我，竟然还录我视频？”
“我也是迫不得已！”林媛下意识后退半步，却想到自己有视频在手，渐渐挺直了背脊。
听见洗手间内传来的对话，陆煜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
这其实都是他的安排。
如果刚刚同时针对方觉慧和林媛，她们两个可能会同仇敌忾对付自己。
并不是说他完全应付不来，只是觉得麻烦。
没有人会喜欢被苍蝇缠上。
而他刚刚先教训了方觉慧，又让一直屈于方觉慧之下的林媛掌握了方觉慧的把柄，把她们推向了对立面。
如此一来，小团体很有可能会从内部瓦解。
以后，再找机会让林媛等人好看。
陆煜向许轻雾阐述了自己的计划。
许轻雾轻轻拽了下陆煜的衣袖，嗓音甜软：“陆煜，你真聪明。”
一句走心的夸赞，让陆煜直接愣住。
可能因为他成绩太差，两辈子，鲜少有人夸他聪明。
上辈子，只有自己小时候，刚开始学说话算数的时候，许轻雾会夸他聪明。
再之后，长大了，成绩常年吊车尾。
别人会夸煜哥好帅，煜哥好酷，却再也没有听过聪明这两个字。
许轻雾发现，陆煜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充满珍惜的情绪。
陆煜用消毒液拭净手，觉得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在十四班，和八班距离太远，就算方觉慧偃旗息鼓，也可能会有其他意外发生。
不说杜绝意外——他已经意识到，许轻雾拿的是倒霉的万人迷炮灰剧本，各种意外都像长了眼睛似的往她身上撞。
既然防不胜防，那么至少要在意外发生的时候，以最快的速度解决。
因此，陆煜决定把这件事上报给八班班主任，汪保哲。
汪保哲作为班主任，维护班级秩序、抵制校园暴力义不容辞。
这是陆煜人生第二次进办公室告状。
以前他觉得这是一种很low、很幼稚的行为，能用拳头解决，绝不会选择向他人求助，尤其是长辈、师长。
但为了许轻雾，陆煜觉得这么做很有必要。
然而，当陆煜把事情的经过转述给汪保哲的时候，对方的态度却让他怒火中烧。
“同学之间的小摩擦，没必要小题大做。”汪保哲推了推眼镜，语气极为敷衍，“方觉慧平时表现不错，许轻雾也没受伤，这事就算了吧。”
“这他——”陆煜脏话险些脱口而出，考虑到这是在办公室，影响不好，又生生咽下，“这叫小摩擦？排挤、围堵、威胁，这叫霸凌！”
汪保哲眉头拧成川字，语气严厉向他施压：“这位同学，你是叫陆煜是吗？现在你是在和老师说话，请注意你的言辞和态度！”
陆煜算是明白了许轻雾为什么会有今天的处境。
她未必没有向老师求助，只是老师选择了坐视不管。
家长……家长说不定恨不得她在学校里吃瘪。
仔细想想，上次他把打扫卫生事件反馈给汪保哲以后，对方也是随口应下，这件事再无后续。
陆煜盯着汪保哲，眼神冷得可怕，甚至可以称得上阴冷：“原来如此……你以前根本不是不知道班上存在霸凌。你是放任不管的真凶。”
汪保哲脸色骤变：“你——”
他也意识到，这位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外班学生不是好说话的主。
汪保哲选择挑软柿子捏：“许轻雾，这件事应该没给你造成什么影响吧？”
许轻雾看起来很乖，性子很软，应该很好说话。
为了得到许轻雾的支持，息事宁人，汪保哲连声音都慈爱了几分。
没想到许轻雾也说：“我觉得您处理得不对。方觉慧等人的行为，无论如何都是需要得到严惩的。”
女孩儿眸光清凌凌，声音柔软却坚定。
汪保哲顿时觉得胸口一梗。
他板着脸道：“我是老师还是你们是老师？学校规则由你们定得了。”
“我只知道，我能让你很快不是老师。”陆煜冷笑一声，拽起许轻雾的手腕，“走，我们去找校长。”
……
“汪保哲这么护着方觉慧，肯定和她有什么非同寻常的关系。要么收她家里钱了，要么根本上是她亲戚。”
陆煜拉着许轻雾大步流星穿过长长的走廊。
许轻雾被他拉着向前跑，手腕上传来的温热直达心底。
她看着少年绷紧的侧脸，突然觉得，原来有人撑腰的感觉，是这样好。
而自从这位“活雷锋”出现在她身边开始，无时无刻都有人为她撑腰。
她再也不是踽踽独行，孤立无援的人了。
-
令人意外的是，校长不在，出差了。
他们只能退而求其次，去找教导主任。
为了防止教导主任和汪保哲一副嘴脸，陆煜敲响教导处的门后，先行抹去方觉慧的名字，开门见山地套话：“主任，校园霸凌影响是很恶劣的，对不对？”
教导主任匪夷所思地打量起陆煜：“你霸凌别人了？来自首？”
陆煜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我看起来像是那种人？”
教导主任看着他一身痞帅冷淡的校霸气质：“……有一点点。”
陆煜下颌微抬：“人不可貌相，主任。”
教导主任：“好。我现在回答你的问题，当然恶劣。”
陆煜：“如果有人校园霸凌，一般会面临什么处罚？”
教导主任：“记过，留校察看。”
陆煜：“麻烦你把这样的处分给一下高一八班的方觉慧、林媛，还有另外两名女生。”
教导主任微微一顿：“发生什么事了？”
陆煜示意许轻雾开口。
许轻雾点了点头，普通话很标准，一字一句都很清晰：“她们把我堵在厕所，门反锁了。监控可以查到。这已经不是她们第一次这么做了。不是我，也会有别人。”
教导主任很为难。
贵族学校的领导不好当，因为学生们各个家里势力都不容小觑。
即使发生再恶劣的行为，也能被家族势力摆平。
方觉慧……就在这样的白名单中。
真要惩罚方觉慧她们也不是不行，除非有人愿意为此做背书。
即惩罚了方觉慧，方家也不会对学校怎样，不会对他怎样。
否则他因为正义处罚一个学生，却因此丢了饭碗，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
“陆煜同学，这件事……”教导主任含糊其辞，寻找转圜的余地，“我们学校的一些情况你可能不了解。”
“我可太了解了。”陆煜眼神讥诮，“不就是看人下菜碟？方家势力大，所以连校园霸凌都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被一个未成年学生直白地揭露，教导主任羞惭难当。
“你不就是怕报复？”陆煜不得已搬出了陆时凛，“我和陆时凛是亲戚，谁敢报复你，就是得罪了陆家。”
教导主任惊讶：“真的假的？”
陆煜：“把陆时凛喊来不就知道了。”
教导主任脸上顷刻间浮现出畏惧之色。
陆煜想道，陆时凛以后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冰山霸总，旁人畏惧他他能理解。
现在陆时凛还只是个高中生，居然也能让他们有点权势的成年人这么害怕？
不愧是陆时凛。
陆煜说：“你不喊我喊。”
没等教导主任回应，陆煜已经扭头出了教导处，径直来到一班门口。
陆时凛正在低头批改竞赛试卷，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钢笔，袖口露出一截冷白的手腕。
陆煜言简意赅：“陆时凛，教导主任找。”
陆时凛缓缓抬头，眸光晦暗不明。
当他站起身时，前排的郑闻捷不自觉缩了缩脖子。
这……陆煜什么时候和陆时凛搭上线了？
两位大佬聚在一起，周围气场真是摄人……
路上，陆煜对陆时凛道：“许轻雾被人欺负了，你要不要帮忙，心中自有掂量。”
陆时凛到了教导处，这里的气温都仿佛骤降几度。
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陆时凛声音凛冽：“陆煜的确是我堂弟。”
教导主任瞠目结舌。
他们学校……竟有了第二个陆家人。
难怪校长破格同意他转学。
陆时凛和陆煜站在一起，他才惊觉，他们眉眼有些过于相似了。
只是平日里一个张扬恣意，一个冰冷内敛，气质的殊途让他忽略了这一点。
“方觉慧等人，记大过处分，留校察看。”教导主任骤然有了底气，“班主任监管不力，全校通报批评。”
陆时凛沉声问：“只是通报批评？”
陆煜冷嗤：“不开除说不过去吧。”
他们的逼问下，教导主任背后竟渗出涔涔冷汗：“我没有开除人这么大的权利，这还得等校长回来再定夺。”
陆时凛身形挺拔，声线压低：“也行。等校长出差回来，就是八班班主任离开南城一中的日子。”
虽然陆时凛只是个学生，却已经有了发号施令的上位者气场。
听了他的话，教导主任竟觉得双腿发软。
从教导处出来，送许轻雾回班后，陆时凛对陆煜道：“你别和我打哑谜，你到底和我是什么关系？”
陆煜觉得给陆时凛缓冲的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告诉过你，你是我爸。”
陆时凛神色冷淡，依旧没有相信。
陆煜仍是一副吊儿郎当，漫不经心的模样：“我这么骄傲的人可能会随便认别人爸么？你就偷着乐吧。”
且不说自己个性与他天差万别——“我刚出生就生了你么。”陆时凛道。
陆煜语气浑得不行：“笨，我就不能是从未来来的？”
陆时凛没空陪他胡闹：“少看点小说。”
陆煜却倏忽正色：“陆时凛，我知道你现在、还有未来的全部信息。”
不等陆时凛开口，陆煜把他爷爷奶奶的姓名、身份证号一一报了一遍。
以及陆时凛的血型，鲜为人知的童年往事。
陆时凛背脊微微僵硬，态度这才有所松动：“那你妈妈是谁？”
“当然是许轻雾。我之前不是喊过你们爸妈吗？”陆煜说，“就在你公寓门口。忘了说，你公寓环境还不错，我这两天睡挺香。”
陆时凛淡淡睨他一眼：“不好意思，那时候我没把你当成一个大脑正常的人。”
陆煜有些咬牙切齿：“你骂谁呢……别以为你是我爸，我就不敢骂回去。”
好吧，他是真不敢。
就算他爸现在只是个学生，他也不敢对他出言不逊。
一个“笨”字已经是极限了。
陆时凛却因为陆煜说许轻雾会是他未来的伴侣，隐隐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从看到许轻雾的第一眼起，他就觉得许轻雾于他不一般。
未来会成为他生命中很重要、最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