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晚一点的时候, 组织的三个人在民宿属于雪莉的房间里会合。
赤井半是汇报地将自己的发现讲给雪莉和琴酒听。他发现自己说推理过程时琴酒的眼神稍微有些改变。
琴酒是个谨慎又可怕的侦探。如果不考虑他杀手的身份的话。赤井以玛格丽特的身份在她身边待了这么长时间，也能感受到琴酒对“猫抓老鼠”这种游戏的爱好 ，因此很诡异地,琴酒居然真的很擅长做个侦探。
雪莉听完沉默几秒：“那还需要去调查人鱼尸骨吗”
赤井就说：“白天太显眼, 晚上可以去挖出来化验。”
他说完看了一眼雪莉，语气冷淡：“可能会遇上危险,你在民宿等着就行。”
雪莉也不是很想跟着人出去挖坟,但她闻言又有些不服气。
不过还没等她说什么，琴酒就说：“一起。”
雪莉回头看琴酒。
“她一个人待在民宿也可能遇上危险。”琴酒说。
赤井的眉头就跳了跳。
他哦了一声, 沉默一会儿就说：“不考虑让我一个人去挖坟吗, 老大”
“你都不打算动手，还要带着雪莉看我挖坟，是不是太残忍了一点。”
这话稍微不太符合他在组织里的一贯人设。
对待外围成员, 以及对朗姆派系的其他成员来说，莱伊就是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下手又狠又黑的冷脸男人, 平时沉默寡言，面对挑衅也很少说话，就算反驳大部分时候是直接动手反驳（比如给平加一梭子子弹）。就算是他和波本吵架, 多半也都是波本在说, 他沉默以对。
可他在面对琴酒时总忍不住刺一两句, 表现出锋芒来 。
要用“玛格丽特”当做借口也可以，他已经大致摸清了琴酒想象中的莱伊和玛格丽特的关系了。但在琴酒面前展现出不一样的表演是很危险的。他应该表现得和面对朗姆时同样的态度。
但是做不到。
赤井秀一向来是个很疯的人。
他的理智和逻辑能力都很强, 但也会为了自己想要做的事去打破逻辑的围墙，做些疯狂的事。
而在遇上琴酒时伸出触角大致也算是发疯的一种方式了。
当然他已经想好了向朗姆解释的说法，要圆场也都能圆上。只是，确实是有更简单的解决办法的,而他没有那么做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也是事实。
此时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这时候不应该表现得这么“刺头”，但他还是说了这番话。
但他又很快发现，琴酒似乎将自己的话往另外的方向理解了。
金色长发的男人只是很冷淡地瞥了他一眼后，有些嘲讽地冷笑道：“我怎么知道你独自一个人出去是要做什么。莱伊，我不信你。”
能被琴酒当面说出“我不信你”却还能安稳站着，赤井也觉得自己很荣幸了。
这很异常不是吗
为什么呢
非自由调查阶段赤井不能一个人出去，如果琴酒要盯着他民宿里就只剩下雪莉一个人，但万一真的遇上什么事，没有什么武力的雪莉和带着的实验器材就很危险，最终还是只能三个人一起行动 。
面对这个结果，赤井回以类似的冷笑 ：“非要这么说，我白天也是一个人行动的。”
琴酒这时候却不再说话了。
雪莉又看看左边，看看右边，怀疑自己如果不在场这两个人会打起来 。
……等一下，难道在船上的时候这两个人就是打过了莱伊脑袋上的伤是被琴酒打的
雪莉很震撼。
她见过琴酒毫不客气直接开枪杀人，还没见过琴酒和人动手只留下一个不痛不痒的瘀青。这两个人关系太复杂了。她没来由联想到不在场的玛格丽特。玛格丽特和莱伊太像了，难道琴酒看着莱伊也会想到玛格丽特吗
小女孩情不自禁有了奇怪的联想。
赤井则认为，白天是琴酒自己也有事要做，却不能让他知道。
这个任务从头到尾都很古怪：很明显只是民俗传说没什么可信度的流言，雪莉这个平时基本不被允许出实验室的未成年实验人员，和名义上为了保护雪莉的琴酒。
赤井一开始就怀疑琴酒别有深意，但朗姆的反应又不是那么回事。
赤井思考了一会儿后又放开了。他不打算钻牛角尖。组织里有太多正常人难以理解的人和事了。每半年都会从各路犯罪里搞“大逃杀”选人，事后又毫不在意地炸掉基地和里面的人这种很恐怖主义的事都做了，却还需要琴酒这个理论上的行动组负责人亲自勒索拿钱。拥有狙击手但大部分时候狙击手都用来做警戒工作。
不考虑自己的身份，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走投无路的凶徒，那么组织这种黑暗又奢靡的地方确实很适合生存。
到了半夜，三个人去挖人鱼墓。
确实只有赤井动手。
琴酒带着雪莉站在旁边看着。说要望风也可以，但赤井觉得琴酒就是在看热闹。
所谓“人鱼尸骨”的流言只要看一眼就能发现是虚假的。赤井原本做好了自己要挖出一整个棺材的打算，但顺着一个方位往下没多久就直接挖到了尸骨。赤井拿密封袋装了一小段指骨，又重新将土埋回去。
他干的是理论上很缺德的工作，拿着铁锹挖土，还挖坟，但穿着黑色风衣披着黑色长发，让雪莉有一种荒谬的倒错感 ：像是莱伊并不是挖坟的人，而是杀了人埋尸的人……理论上这两件事没什么差别 ，但给人体感天差地别 。
科学家灵感迸发就是在夜晚。
这一刻光怪陆离的画面，和之前从莱伊那里感受到的很难解释的善意（雪莉确实很敏感）让此刻的雪莉对莱伊的恶感下降了一点。
只有一点。
回到民宿房间以后雪莉手脚很快地对那一小段指骨进行样本采集和处理，然后用各种药剂浸泡以后放进分析仪。
出结果需要一点时间，但一些肉眼可见的化学反应几乎已经指向那个显而易见的成果了。
而这不需要她说出口，琴酒和赤井也能看穿。
赤井看出雪莉有些欲言又止，也有些犹豫。他想了想，又看了一眼琴酒。
要说这很短的几秒里有什么很深奥的情绪交流也没有 。再说一次，眼神不能写诗，人也不能真的从别人的眼神里读出什么信息。都是微表情，小动作，以及氛围共同作用下的集合。总之赤井之前有过的，他认为很荒谬的一种猜测似乎从现在琴酒的反应里得到了证实。
于是他说：“琴酒，应该不用马上回去吧”
雪莉的眼神亮了亮。
也只有雪莉这样没有做过几次外派任务的研究员，会觉得，调查清楚人鱼尸骨其实不是人鱼，就算是任务完成要回到组织基地了。
很明显，更重要的是，借助人鱼庆典聚集起来的，那些日本政要们。
重要的当然是人。
但雪莉不需要懂政治，也不需要懂组织的筹谋。于是琴酒开口：“等人鱼庆典结束以后再走。看看人鱼庆典的底气。”
他的重点放在了“人鱼庆典”上，于是赤井很轻微露出了一个嘲弄的表情。
只有雪莉信以为真 ，认为任务确实需要尽善尽美。
时间已经很晚了。哪怕什么都没做，但夜里和两个带杀气的男人出门，又干了不能被别人发现的事，最后还回民宿处理实验，雪莉也很累了。她小小打了个哈欠。
“我要休息了。”她说。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走出雪莉的房间。
前脚雪莉的房门关上，后脚走廊的氛围就冷下来 。
他们三个的房间当然是挨着的，还是原本的布局，两个男人在雪莉房间一左一右各自警戒，所以理论上他们要在门口分别向左向右转。
但琴酒转向的是赤井房间的方向。
在走廊上谁都没说话。
进门后琴酒的第一句话却不是布置任务，而是——
“很在意雪莉”是带着一点怀疑的语气，“朗姆应该很了解她才对。”
如果不是朗姆的命令，你对雪莉的在意又是因为什么
赤井回过头。
他看着靠在门边墙面上的琴酒，突然挑眉露出一个挑衅的表情：“琴酒。”
“很在意我嘛。”
“又是因为谁，玛格丽特吗”
琴酒却突然笑了。
不是冷笑 ，而是一种带着嘲弄，兴味的，让人觉得脊背上仿佛有阴冷的蛇在爬行的笑 ：“一直在提玛格丽特的应该是你。”
“我当然很在意玛格丽特。”赤井说，“我是如此恨她，希望她过得不好。”
“但是琴酒，你的作风我也知道。连伏特加那样的人都保了下来，那么想要让玛格丽特去死，就得让她犯下非同一般的错误。”他说着，迎上琴酒变冷的眼神，举起一只手，“冷静一点，琴酒，我不打算背叛组织。”
“不过，想要让她痛苦的办法有很多，对吧”他这么说着，突然偏过头，露出一个有些诡异的笑 ，“她很喜欢你，你似乎也挺喜欢她的。那么让我也介入如何”
“你应该不是很有道德的人。”他试探着往前迈了一步，“能够共同拥有一对兄妹，不是很有意思的事吗”
第42章
真的是一时冲动。
毕竟赤井之前的想法一直是避开琴酒, 不要让琴酒和“莱伊”再见面了。
他知道自己现在变性的能力有多匪夷所思，但再匪夷所思也不是毫无疑点。首先两个人就不能同时出现在同一场合。也因此他才不断以两个身份轮流演戏，让两个人都表现出在意对方却不会在对方面前出现仿佛王不见王的执念来 。
另外一个很明显的疑点就是伤口。
变性后伤口不会消失。当然因为身体形态不同,体积不同因此伤疤的位置也不会完全一样,但以琴酒的多疑，谁又知道他会有怎样的联想呢所以不能让琴酒发现。莱伊不可能真的和琴酒发展出额外的关系来 。
赤井一直记得琴酒和他说的话。
他说组织知道一些玛格丽特的“异常”。
他说那和组织的实验有点关系, 但不重要, 没有意义。
他到现在没有调查到组织的研究和让自己拥有特殊能力的泉水有没有关系，毕竟变性显然和长寿永生是没有一点关系的。
组织研究长生很正常, 全世界只要有科研能力的国家都在研究生命科学, 但变性好莱坞电影都不给有关键剧情的变种人加上“变性”超能力，虽然目前的舆论风向是尊重心理性别自由。
综上所述，以自己目前的情况去接近琴酒, 本身这件事就很不理智。
但开端也不是从他这里开始的。
他很想避开，是琴酒非要点名让他一起做任务。
为了什么呢
总不会为了玛格丽特吧
赤井一开始是没有这种联想的。他们在那方面的默契还不错，相互之间也很契合, 但琴酒很显然是不会沉溺的人 。他们互为情人 ……或者直白一点，床伴。赤井不太确定琴酒同时期还会不会有其他情人 ，但他知道在这方面去要求一个杀手显然很没道理。
所以在船上发现, 琴酒是在为了玛格丽特试探他时他只觉得荒谬。
搞什么啊,很恶心的,老大。这是很显而易见的“交易”吧玛格丽特应该也把意思表现得很明显了才对。
所以他让莱伊说这样的话，发泄自己的疯劲, 也故意越界想看琴酒的反应。
大概是他将此刻的厌恶心情表现出来了，琴酒在他话音落下的下一刻直接动了手。
正换好睡衣躺在隔壁房间的雪莉因旁边的巨响猛地惊醒。
然后她睁着眼看着房间的天花板，腹诽那两个人半夜在酒店打起来 ，不注意场合也不注意时间。
赤井不讨厌琴酒。他只是讨厌“琴酒可能喜欢玛格丽特”这个假设。因为不用动脑子就知道这种喜欢和情爱关系不大,更大的可能是类似于宠爱，喜欢小动物，喜欢小猫小狗，那样的喜欢。很mafia ，很教父，但赤井很讨厌。
这次动手没带什么杀气。
虽然雪莉在旁边腹诽两个人动静太大，但实际上两个人打得很收敛。
只在很近的距离腾挪动拳脚，没有动枪也没有动刀。
这次是赤井将琴酒推在床上。
琴酒顺势倒下去，手掌抓着赤井的肩膀。
赤井的长发披散下来 。他索性顺着琴酒的力道倒下去，顺势就跨坐在琴酒的腰腹上，用自己的体重让琴酒不好翻身。
这个姿势就有点暧昧了——虽然两个人之间只有火药味没有其他。
“我说得不对吗突然生气了”赤井说。
声音有些沙哑。
琴酒这时却整个人冷下来 。他看着赤井：“你真的想和我做”
“你想通过这个行为确认什么莱伊，是将我当做荤腥不忌，追求刺激的人，还是确认我不会和你产生联系，继而确认玛格丽特的特殊如果我答应了你的要求，来者不拒，你又是什么反应呢”琴酒一只手猛地抬起来去掐赤井的脖子。
他们都知道，就算赤井就在此刻脱衣服，琴酒也不可能和他上床。他们只会在床上打架，动刀动枪，你死我活。
赤井愣了一下，条件反射躲开并且格挡，然后他整个人就被掀下去。
琴酒翻身起来 ，转身往门口的方向走。
“喂。”赤井喊住琴酒，“你到底有什么联想”
“你希望我和玛格丽特有更特殊的情感，又不希望我和玛格丽特有更特殊的情感。”琴酒冷笑，“你这样的人确实很适合组织。朗姆也算是没看走眼。”
他推开门走出去。
门合上了。
而后赤井才反应过来 ，琴酒的联想是什么：他觉得赤井提出这个“要求”是想要通过琴酒去……和玛格丽特有更深的纠缠，加深他和玛格丽特之间的爱恨。不是，人可以，但至少不应该……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有这种联想啊
“疯子。”赤井说。说自己也说琴酒。
而离开的琴酒在走廊里点了根烟。
他并不是真的那么想的，是顺着组织里常有的流言方式随口说的。这对他来说有些罕见，通常琴酒不会用这种试探方式。这比起试探更像是个玩笑，还是劣质玩笑。
于是琴酒在这里，点着烟思考。
他在执行任务前便承认自己对玛格丽特的情感。他当然不认为那是什么额外的情感。但男人和女人有过交缠，总会有不一样的地方。
他对贝尔摩德也更纵容一些。
玛格丽特在美国对FBI动过手，之前的调查也确认了玛格丽特本身的身份没有问题。
而玛格丽特的能力很强。
所以他对玛格丽特说，实验没什么重要，一半是因为他自己确实是那么想的，一半也是在告诉玛格丽特，不用担心朗姆。如果朗姆用奇奇怪怪的理由对玛格丽特动手，他会拦下。
他对自己的下属总是很爱护的。
但玛格丽特和伏特加也并不能被归于一类。他会允许玛格丽特在另外的领域更放肆一些。因为玛格丽特是他的人 。
人类总会有柔软的情绪，也会有自己的爱好。玛格丽特看上去渴望亲密的兄妹关系……这很难，最好不要。
但琴酒会愿意去试探莱伊。
莱伊这个人 ，一开始和他想象得一样。
冷漠，野心勃勃。
胆子还很大。
但他对雪莉的反应，让琴酒窥探出了隐藏在下的某些东西。
对雪莉的研究有些兴趣，这没什么。显而易见朗姆不会让莱伊知道雪莉在研究什么，而莱伊的试探也很表面，不像是刺探，而是基本的好奇心。
这种程度的好奇心在组织里是被允许的。
但莱伊会在意雪莉的情绪。雪莉想要在岛上再留两天，想要参加人鱼庆典。
琴酒在岛上还有任务，是他自己一个人完成，不会让雪莉和莱伊知道的任务。所以他确实会留在岛上。雪莉明明自己想留下来 ，却不敢说，还是莱伊问的。
琴酒知道，在自己说人鱼庆典结束后再离开这句话时，莱伊就会猜到，组织在岛上还有另外的布置。
但那一刻，莱伊确实是想要满足雪莉的心愿才开口的。
所以兄妹俩都在通过宫野姐妹投射对彼此的情感吗真是荒谬的选择啊。
琴酒对这种柔弱的情感嗤之以鼻。
他原本进莱伊的房间，还以为莱伊会先试探组织在岛上的行动。
结果还是先提的玛格丽特。有那么一刻他是怀疑莱伊和雪莉之间的关系的，但这两个人很明显不熟，而莱伊对玛格丽特的反应也太异常了。
于是琴酒知道，自己对莱伊的原有判断也是错的。
玛格丽特比他以为的要柔软，莱伊也是。这对兄妹根本不是朗姆以为的深恨彼此的关系。相反，他们相互关心，并且……确实存在某种特殊的联系。
正常人也不会说出“一起拥有一对兄妹”这样的话吧。
但莱伊确实是个疯子没错。
琴酒当然知道自己态度的变化 。因为他明白，莱伊对玛格丽特的情感也是可利用的。那么这个疯子就不是无法控制的疯子了。
他就想到了对莱伊的另外用法。朗姆试图用莱伊来对付他，对付玛格丽特，但现在是他握着莱伊的“把柄”……那么，他可以反过来利用莱伊去试探朗姆。
他一开始真的想过在任务里杀死莱伊。
但现在他打算留着莱伊了。
莱伊的能力很不错，位置也足够关键。他会是一枚不错的棋子，也会是一支不错的枪。
莱伊，希望你足够聪明。琴酒无声道。
赤井是第二日才意识到琴酒态度改变意味着什么的。
他没怎么睡好，眼下有些乌青，但还算是精神。他夜里思考了许久琴酒的态度改变意味着什么，思考琴酒那番话的深意。
最表面的意思是琴酒就是故意刺他一下……但这不可能，琴酒不会这么幼稚。
赤井也不认为琴酒是真的那么想的。没有证据也没有理由，纯粹基于他对琴酒本人的信任。他认为琴酒可以冷酷无情，但不能品位低下。
天光乍明时他才恍然大悟琴酒的意思。
而那一刻他意识到，琴酒已经把玛格丽特当做了自己的附属品。
不只是下属的那种。
于是赤井对着天花板骂了声脏话。
对赤井来说，虽然他扮演着玛格丽特和莱伊，但本质都是他自己 。他欣然接受朗姆意图用莱伊对付玛格丽特的事实 ，却不太能忍受琴酒打算用玛格丽特来拿捏莱伊。
大概是他依然认为琴酒就该比朗姆更有格调一些吧。
但如果琴酒有了这样的想法，情势的优劣反而倒转了。
因为他不会真的被拿捏。两天前在游轮上他考虑的是什么来着哦，是欺骗琴酒的感情。那时候他本能认为那是很高难度的，高挑战性的任务。现在看来 ，确实是可行的。那么要去做吗
至少不要让琴酒把玛格丽特当成自己的所有物。
赤井没怎么睡，出门时撞上也醒了的雪莉。雪莉一边打哈欠一边看了他一眼，神色有些微妙：“你昨天又和琴酒打了一架”
“打扰到你了”赤井歪了歪头，“他可真是个冷漠的男人。我就该和玛格丽特说，不要和有暴力倾向的男人交往。”
雪莉：“……”
我觉得你好像也有暴力倾向啊。
而且……
“你和玛格丽特有很多交流吗没有吧。”雪莉双手环胸。她已经感受到了莱伊对她的友善的态度，而她自己隶属于朗姆的实验组，虽然代号成员理论上都是平级但重要性确实是实验组更高一些。
此时的雪莉对着莱伊展示出了她另外一面，指语言的冷漠：“比起你和玛格丽特交流，我觉得更大的可能是琴酒和玛格丽特说你和他打了一架，然后借此激发出玛格丽特的怜爱之心。”
雪莉想，自己在读书的时候见过的那些可恶的小情侣就是这样的吧。上次看琴酒和玛格丽特逛街，琴酒对玛格丽特也确实挺温柔的。说不定他们也会和普通小情侣一样约会呢。
而赤井眉毛动了动：“怜爱之心谁，琴酒吗”
他们一前一后准备往餐厅的方向走，就见到拐弯处琴酒绕了过来 。
雪莉和赤井不约而同停住了脚步。
第43章
雪莉是真的很怕琴酒。
赤井看了看突变的雪莉的脸色,有些好奇琴酒到底对她做过什么。
被吓到的雪莉之后一直沉默，一直到三个人吃完民宿提供的早餐。
吃饭的时候同一个民宿的客人也有一两个在旁边抱怨，说昨晚是不是夜里有同样住宿的客人办事太激烈了。
“这个民宿隔音不是很好啊。”
“说不定是打架呢”
“哪种打架啊那种打架吧。都在民宿了, 大家都是来这里度假的吧, 总不能度假的时候还真的打架。”
“应该是哪对年轻人吧，他们肯定起不来吃早饭。”
……
雪莉抬头看琴酒和莱伊。
两个男人都面不改色的。
于是雪莉面无表情腹诽：真是厚脸皮的两个男人啊。
再回到雪莉房间,仪器已经分析出了结果。挖出来的尸骨并不是什么人鱼尸骨,而是完完全全的纯种人类尸骨。
“中年女人，四十多岁。”雪莉说, “也就是说, 新闻里被烧死的其实是一个人。”
以烧伤痕迹来判断，尸骨来源就是曾经报道过的被烧焦的尸体。新闻报道是“人鱼尸体”，实验证明就是人类。
“那么剩下需要调查的,就是长寿婆和人鱼庆典了。”雪莉说完抬头看着琴酒。
琴酒点了点头，也没说长寿婆没什么好调查的，而是告诉雪莉在人鱼庆典开始前的时间跟着莱伊,不要擅自行动。
雪莉上了岛以后都没有单独行动过。莱伊单独行动的时候是琴酒带着她，等到莱伊回来，连挖坟都拉上她一起。现在琴酒打算单独行动了,就让她跟着莱伊。
雪莉显然也很习惯这种安排。她点了点头。
琴酒下完命令就施施然离开了。赤井和雪莉大眼瞪小眼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儿。
知道雪莉其实是自己表妹以后, 赤井也思考了很多。
比如要不要将这个关系让宫野姐妹知道。
他并不打算告诉明美,因为作为外围成员的明美最好什么都不要知道。
现在的明美在组织边缘，不需要做任务, 被组织忽视。
她被琴酒认为是无用的人，但换个角度，明美甚至可以正常读书，学习, 工作。
比较起来，雪莉则是组织的代号成员，还是很重要的实验人员。如果能够利用亲缘关系策反实验人员，大概能拿到很多情报吧。赤井的第一反应当然是这个。然后他骂了几句自己的冷漠。
但真正和雪莉接触后，他又觉得，亲缘关系也不能让雪莉知道。
在那之前他只见过琴酒带着雪莉和明美见面 ，知道组织严密监控雪莉，知道雪莉没什么自由。但这次任务他才更真切明白雪莉的“没有自由”到了什么程度——是琴酒都不让她一个人行动的程度。
雪莉没有武力值。赤井能看得出来。这就是个纤弱的，因为长时间学习和做实验身体状况还不算很好的十几岁少女。
她像是惊弓之鸟一样面对着琴酒，在来岛上做任务时不管看着什么都带着对自由的渴望。但哪怕那么想要去参观，那么想要自由，她也还是怯生生看着琴酒，不敢一个人行动。
真想知道琴酒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又一次地，赤井舔了舔自己的后槽牙。
又或者不只是琴酒，朗姆也对她做过什么。
赤井还记得雪莉是隶属于朗姆管辖。
归属于朗姆，又有琴酒作为监护人，这位置确实太关键了。
从理智的角度，赤井只要告诉雪莉自己和她的亲缘关系，那么下一刻就会因雪莉的反应而被组织其他人发现；从情感的角度，现在的雪莉已经过得很辛苦了，多一个赤井这样的亲戚对她来说只会更糟不会更好 。
赤井不会一直留在组织里。
或许现在的玛格丽特和莱伊是组织的干将，但早晚有一天他会叛离组织。
而如果亲缘关系被组织知道，那么宫野明美这个被组织当作牵制雪莉的筹码，是不是就失去用处了明美原本就只作为牵制雪莉的筹码，被琴酒数次认为是无用的人，那么如果她的牵制作用下降，明美的未来……
赤井很快想通了一切，做下了隐瞒亲缘关系的决定。
但他面对雪莉时还是想尽己所能满足雪莉的要求：在不暴露关系的前提下。
反正琴酒已经替他想好了理由了不是吗所谓的，兄妹关系的一种共情。这时候赤井又觉得琴酒丰富的联想能力很不错了。
多疑在某些时候也不是缺点。
毕竟有些戏码只对能看懂的人有效，对另一些人就是对牛弹琴。
“想出去逛逛吗”他问雪莉，“既然要调查人鱼庆典，那么体验庆典也是很重要的一环。”
雪莉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昨天赤井讲完了他的全部推理，再加上琴酒和赤井都拿到了不少和“人鱼”相关的报道和资料。
推理得出的结论，是小岛上不存在什么人鱼，所谓的人鱼庆典只是个噱头，被烧死的是扮演人鱼的人。
此时雪莉和赤井一起走在路上，感受着庆典前预热的氛围，小声感叹道：“其实，可以理解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宣传。人鱼庆典，对当地人来说很重要吧。”
这附近都是旅游胜地，如果不这样宣传，那么人鱼岛只是很不起眼的一个小岛，吸引不到什么游客。
按照资料，这附近的水文地理情况不太适合捕鱼，如果纯靠渔业，岛上的居民会过得很辛苦的。
“这里的居民未必不知道人鱼的真相。”赤井说，“但许多人都需要人鱼庆典。”
不只是岛上的居民。
还有那些政要 。
赤井调查发现了岛上没有人鱼，目前也不清楚岛上存不存在那种神奇的水域。但政要们确实会借由人鱼庆典聚集，这种集会之下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呢
琴酒就是去处理这件事吧。
雪莉看了他一眼：“你想跟着琴酒。”
“那是不可能的。”她用有些刻薄的语调道，“他不可能让我独处的。”
赤井眨了眨眼，低下头，虽然面无表情但说出了有些浮夸的话来：“好了，公主，不要生气。”
周围有些觉得他是坏人，一直想上来询问雪莉需不需要帮助的人听到了这声“公主”，都露出了有些尴尬的表情。
等一下，难道这就是大小姐和保镖的特殊玩法
雪莉：“……你闭嘴！”
“我确实很好奇他。”赤井便从善如流换了话题，“你知道的，他和我妹妹是那种关系。”
“哪种关系”雪莉冷淡道，“你觉得他们是交往关系吗”
“我觉得琴酒在玩弄我妹妹。”赤井继续面无表情地说虎狼之词，“你看上去也很怕琴酒的样子。他对你做过什么不好的事吗”
之前一直关注着他们的人因“公主”发言，都觉得他们在玩一些特殊的东西，便离远了一些，此时就没听到赤井这种更可怕的话。
也是因为赤井压低了声音。
雪莉的眉头跳了跳。
她冷笑：“我怎么记得，你和玛格丽特不是什么友好关系。”
“我们相互怨恨，但我们也是兄妹。”赤井平静道，“雪莉，你应该懂得，血缘相连的亲生兄妹，有些联系是割舍不掉的。”
雪莉难免就想到了明美。
是啊，她和明美见面的机会那么少，但她依然非常，非常爱自己的姐姐。
她也想过，是不是表现得冷漠一点姐姐就会拥有更多自由。但她很快发现，不是的，如果自己对姐姐表现出冷漠，那么琴酒……琴酒那个恶魔真的会杀死姐姐！
雪莉的脸苍白了一些。
赤井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让雪莉联想到不好的事。
他皱了皱眉又很快松开：“雪莉。”
沙哑的声音唤醒了雪莉。
雪莉醒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异常已经被莱伊发现了。
但她侧头，只看到莱伊平静又冷漠地目视前方，仿佛没发现她的异常一样。
但怎么可能呢这家伙和琴酒这么像……可也和玛格丽特那么像。
“你也会喊玛格丽特公主吗”她突然道。
赤井哽住了。
雪莉看到了他滑动的喉结。
栗色头发的少女毫不客气冷笑：“看来你的油嘴滑舌也是分对象的。”
然后她有些晃神，因为她并不会用这种语气对琴酒说话。明明一开始对莱伊也很忌惮，但在意识到莱伊和玛格丽特之间确实存在感情，以及意识到莱伊对她的态度以后……她不知不觉对莱伊就放肆起来了。
但本来莱伊就不能对我如何。雪莉想 ，我在朗姆那里比莱伊更重要 。
她侧头，等着莱伊的反应。
莱伊依然是平静的，像是没有听到她的嘲讽一样。
“我对玛格丽特是不会承认的。”男人用磁性的声音，说着冷酷又清醒的话，“但对你可以，反正你也没有和玛格丽特的见面机会。”
“真的没有吗你应该很希望我告诉玛格丽特这些才对。”
“公主，你想怎么做都行。”赤井说。
于是雪莉好奇起来：“所以你和琴酒……昨晚真的做了你想试试看琴酒对玛格丽特是不是认真的他那种人本来就不可能对谁认真吧。不过如果对你也……”
赤井：“……”
赤井：“等一下，实验室也会传八卦吗”
第44章
在赤井和雪莉漫无目的在街上闲逛时, 琴酒正穿过人鱼岛的街道，越过神社，往海边的方向走。
和原本渔民们住所只间隔码头的地方,临山望海的,有几栋看起来低调的和室住宅。白墙黑瓦，从院子里伸出来的几支竹叶都带着独特的韵味。
琴酒走过去, 在其中一栋住宅门口停下。
门在他停下的瞬间就悄无声息滑开了,穿着黑西装的保镖站在门后，和同样一身黑的琴酒对视,停顿一下后让开脚步。
琴酒走了进去。
他耳畔是赤井和雪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透过窃听器传到耳机里，带着一点失真的电流声 。听到“公主”称谓时琴酒眼神里闪过讥讽。
他穿过庭院，走到穿着和服跪坐着的老年人面前时摘掉了一直监听的耳机。
老年人旁边的保镖试图上来拦他,被他无视了。而那个老年人喊住了自己的保镖。他看着琴酒的眼神夹杂着欣赏和忌惮：“居然是你。”
“佐藤先生。”琴酒漫不经心地打招呼，“BOSS让我向您问好。”
所谓的人鱼岛庆典吸引许许多多的政要。这些政要甚至专门开辟了游轮航线，只在庆典进行的时间里往返于东京与人鱼岛——
虽然世界范围内的舆论都认为日本上层政要没什么脑子,但这些掌控了日本经济和政治的家族不至于真的相信人鱼的存在，除非他们见到了真正的人鱼。
组织的BOSS一开始当然不信人鱼的存在。
人鱼岛和人鱼庆典太像是为了宣传旅游业而编造的故事了。
但日本上层家族的反应又让BOSS有些怀疑。
所以BOSS才会让琴酒出这个任务。
明面上关于人鱼的调查，由琴酒指派莱伊去做了,挖坟也好找证据也好,在莱伊上岛之前,提前做过调查的琴酒也已经将人鱼尸体的真相推测得七七八八。因此在上岛前，琴酒就已经联络好了需要见面的人。游轮的船票和民宿也是在那时候定下的。
这些事原本可以上岛了再做,但琴酒既然打算利用这个任务试探莱伊，那么和试探莱伊同等工作量的任务，他就提前做完了。
这也是前一天赤井向他报告成果时他没提出异议的原因——赤井的推测以及推理链非常完善，和琴酒亲自调查的结果几乎一样。
哪怕如此, 琴酒还是在独自一人离开进行他认为只有自己才能做的任务时给莱伊和雪莉留下了监听设备。
他不相信莱伊。
哪怕他现在对莱伊的判断已经有了改变，也打算更换利用莱伊的方式。
既然所谓的人鱼尸骨只是人的尸骨，那么聚集在这里的权贵们就一定另有目的。
有可能是他们没有摸到人鱼岛上真正的“人鱼”，也可能是这些权贵只是借助人鱼岛的噱头来“集会”。
琴酒现在在做的，就是摸清楚权贵集会的原因。
他与早与组织眉来眼去过的佐藤家老先生会面。
佐藤家出过首相，议员，现任的家主目前负责皇室的对外发言，也算是历史悠久的贵族家庭。
他看着琴酒，用怀念的语气道：“我第一次见你时，你才十岁吧。那时候可真漂亮啊。”
琴酒不言。
他那时候还是训练营里的预备杀手 。当时有几批人参观过训练营。组织的行动组以前是对外接单的，会负责一些摆不上台面的事。也有出不了头的杀手最后被送出去作为“礼物”。
琴酒当然知道面前这个老头此时提这件事的肮脏意味，但这种腐朽又恶心的东西在面前大放厥词对琴酒来说不算什么 。没有威胁，只是普通苍蝇。
除了多说几句没用的话，也做不了别的了。
他只是在心里把这个人记住——等到以后，不需要多久，只要他找到机会证明这个家伙和组织的最终目的相悖，他就能“光明正大”地亲手将这笔账算回来。
而佐藤先生又说了两句，才举起茶杯，像是才想到一样，语气随意地问 ：“我还不知道你现在的代号是什么。你们组织，是都有一个代号吧。”
“琴酒。”
这个词出现以后，佐藤先生端着茶杯的手抖了抖。
他和琴酒对视，而后这个满脸褶子的老人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来：“琴酒……居然是琴酒。”
“真是出人意料啊。”他说，“我知道你们BOSS的意思了。”
琴酒再走出这个合式住宅是一个小时以后。
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他在里面和佐藤先生聊了什么 。
他出来以后先给BOSS发了邮件，而后重新打开监听耳机，去判断莱伊和雪莉可能在的方位。
此时他难得想到了自己的过去，想到了在训练营里被许多人审视的回忆。
琴酒不认为这是什么不好的回忆。
他又不是被迫进入的组织。是他自己从可选的生存方式中选择了组织，并很清醒地选择做了杀手 。
但佐藤先生的那些话确实让他想到许许多多消失在他生命中，昙花一现又或者被他亲手杀掉的人。
通常情况下，杀戮和血腥会让他兴奋。
但偶尔，很偶尔的时候，他也会在意识到生命消逝时感到寂寞。
没有价值的人本来就不该在世界上活着，因此他一直为需要留着宫野明美这样平凡无用的人去控制雪莉而感到厌烦。在他概念里，雪莉这样天然拥有才华的科学家就应该全身心投入到研究中去。
不提对组织的忠心，人类起码不要辜负自己的天赋和能力。
可惜雪莉不明白这个道理。
真是浪费。真是愚蠢。他有些惋惜地想。
他顺着监听设施找到赤井和雪莉时，两个人正围在卖苹果糖的小摊前。
雪莉睁着眼睛看着摊主做苹果糖。她像是从来没见过这种街头巷尾常见的日式小吃一样，满眼写着好奇。赤井在旁边陪着她 ，对糖果没有兴趣但是和雪莉说，喜欢就多买两个。
雪莉的手上还有一小袋鲷鱼烧。
她听到赤井的话，说你以为我这么幼稚的时候，琴酒悄无声息站在了她的身后。
雪莉瞬间僵住。
她对杀气敏感，琴酒一出现她就感知到了，哪怕她视觉还没有看到琴酒。
赤井用谴责的目光看了看琴酒。
苹果糖还是递到了雪莉手上。卖苹果糖的摊主显然很好奇为什么突然出现的黑衣人会吓到雪莉。赤井用无奈的语气解释说大小姐被保镖看着玩不尽兴也不要发脾气，他就自以为理解了。
雪莉也无法反驳。
既反驳不了“保镖”这个说法，也反驳不了“发脾气”。这是最合适的解释，却和事实完全不同。
三个人离开了一段距离以后，琴酒就冷哼道：“你可真是满嘴谎言，莱伊。”
他看着雪莉：“对着这样一个人也放下了戒心吗雪莉，看来你比我以为的还要愚蠢。”
雪莉也无法解释为什么对莱伊那么快就放松了下来。
说自己感受到了莱伊没来由的善意
还是说莱伊主动将自己和玛格丽特的关系剖析和自嘲，让她有所共情
不管怎么说都仿佛印证了琴酒“愚蠢”的说法。
她沉默下来，赤井却没有沉默。
他语气带刺：“那只能说明我确实比你可靠。琴酒，你在岛上还有什么额外的计划，是不能让我们，让朗姆大人知道的呢”
琴酒有另外的任务。
这件事他根本没有瞒着的意思。
他表现得如此明显，那么事先没有收到相关任务的赤井就不得不去打探另外任务的信息。他必须在事后给朗姆一些回报，去证明他自己的能力。
琴酒的利用，和朗姆的利用，真是完全不同的风格。
琴酒回来以后就没什么好逛的了。雪莉根本没办法放松下来和琴酒一起逛街。赤井都想问第一天他去搜集线索的时候，雪莉到底在干什么了，总不能一直和琴酒在民宿里休息吧
……看情况还真有可能是这样。
三个人又回到民宿，雪莉直接钻进了自己的房间，说要继续进行自己的研究。
琴酒则看着赤井：“给你一个机会。”
“去找点能向朗姆汇报的东西吧。”他语气平淡，“还是说，你又打算用我和玛格丽特的事来搪塞朗姆”
“话说回来，你昨天的那个提议。”他看着赤井，像是看好戏一样道，“如果真的成立，你又打算对朗姆怎么汇报呢”
“莱伊，让我看看你的能力，和你对朗姆的忠心。”
赤井沉默地看他。
他坐实了仿佛被抓住了命脉的样子，却也没有表现得太情绪化，以免显得浮夸。
然后他啧了一声 ：“随便你怎么想。但是琴酒，有一件事我确实要解释一下。”
“我不是变态，对玛格丽特没有那个意思。”
“我如果有那个意思，我为什么不直接上，还要间接传导”他眉眼露出不耐的神色，“你用那种天方夜谭一样的话来搪塞我，拒绝我，不会是想要为玛格丽特守贞吧。”
“你如果真愿意那么做，那作为兄长，我也会很欣慰的。”他说完准备转身就走，迈步前却像提前预料到一样侧身并抬起手臂，挡住了琴酒的侧踢。
于是两个人在走廊上打了这次任务以来的第三架。
第45章
人鱼岛的任务圆满结束了。
本来就是一项小任务。
琴酒提前调查好了一切,将人鱼岛当作是试探莱伊的舞台，顺便调查了他提前调查过基本确认不可能存在的“人鱼”，替BOSS和老朋友们见了一面确认了他们的合作。
赤井在岛上和琴酒打了许多架, 却莫名觉得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微妙。
他也发现岛上聚集了太多日本的权贵。
琴酒并不避讳权贵们和组织眉来眼去的事实——这被他当作是给雪莉和莱伊的震慑。
雪莉确实被镇住了, 她发现外面的世界似乎默许了组织这种罪恶组织的存在，那些大人物甚至和组织有合作。
而对赤井来说, 这是他早就预料到的事, 并不会让他感到惊讶。
和美国议员都合作了，那日本的这些前议员,前首相又算什么呢
比起组织和日本的权贵有联系, 让赤井有些烦躁的是另一件事：组织的实验不管从哪个角度调查仿佛都和永生有关。
做这个方向的实验，大概真能研究出一些禁忌领域的成果，也无怪美国有些家族和组织合作,但也有些家族授意了FBI和CIA调查组织，试图直接将组织的调查结果吃掉。
或许国家实验室就缺一些相同方向却不同思路的启发呢
但永生和自己的变性有什么关系
变性应该确实不是什么值得研究的课题吧
赤井倒不是特别担心这个。如果担心他一开始就不会大胆地用两个身份加入组织。他都考虑过直接将自己当做实验体去以身涉险了。
只是以他的能力，很少遇到过像人鱼岛上这样没有切实收获的情况。
而他又因琴酒的态度而有些焦躁。
琴酒似乎对玛格丽特上了心,这原本就是他想要达到的目的。但琴酒连带着对莱伊感兴趣，这就很糟糕了。
要让莱伊躲着琴酒吗
不，那就太明显了。
但决不能让琴酒发现玛格丽特和莱伊的真正关系。
赤井思考着要怎么做的时候,流言先一步发酵了。
流言一开始是从实验室那里传出来的。
一直被严密监视的雪莉难得外出任务, 还是执行那种不管谁听都觉得天方夜谭的任务, 大家自然都会来关心一二 。
虽然大部分科学家两耳不闻窗外事，但组织能完全掌控的科学家里大概只有一小半是完全醉心研究的, 另外三分之一是被迫在组织里做研究的，还有一小半是想要权财等被组织抓住把柄的。
后面那两部分在组织做实验多少都有些消极怠工的意思。
掌管实验组的朗姆本身对实验也不是很热衷。他是组织二代 ，在组织长大，见过贝尔摩德的试验后遗症, 见过实验组开发出来的乱七八糟的失败品，也见过BOSS现在的模样……他对组织的实验也没有太大期待，甚至还侵吞了不少实验资金。
他更重视情报组，成为二把手以后一直试图架空BOSS ，构建属于自己的情报网络，所以才对个人能力很强还掌握着行动人员的琴酒很是忌惮。
雪莉执行任务归来以后，大家都不免吐槽了一下所谓人鱼的荒谬，吐槽一下人鱼庆典这种一听就知道是旅游宣传的东西的不靠谱。
然后他们自然会向雪莉打听这次任务的情况。
“琴酒和莱伊”雪莉想了想，露出无语的表情，“那两个人每天都要打架。”
雪莉一开始被吓得不行，后来是腹诽，现在是无语。
是他终于发现，那两个人看似打得很凶，但好像不打算要对方的命。
那打架又是为了什么
留学以后在实验室学会了刻薄玩笑的雪莉说：“可能他们就喜欢和对方肢体接触吧。”
实验室的实验员都很讨厌会因为组织命令来定期检查实验室的行动组成员们，自从琴酒成为行动组负责人以后实验人员的诅咒对象都有了精准实体。
雪莉在这个环境下也会跟着说琴酒坏话（不妨碍她真的见到琴酒以后会被琴酒吓到）。
朗姆暗中听到了这个发言，很满意：看来莱伊确实对琴酒很不满，那么以莱伊的能力，他能成为对付琴酒的武器。
他将莱伊和琴酒对抗这件事放出去，也算是进一步限制了莱伊的路，让莱伊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但朗姆不露面很久了，为了自己的安全他向来是背后指挥，因此他其实不知道近些年来组织流言的猖狂。
实验组的对话放出去，朗姆再推波助澜一下，等传到组织其他成员甚至是外围成员耳中，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赤井这天走进属于朗姆这派的训练场中时就发觉了不对劲：气氛不对劲。
外围成员私底下八卦得猖狂，当着赤井的面还是不敢多说什么（赤井还是外围成员时当着他的面大放厥词的人都被他教训过），同为代号成员的人就不一样了。
平加就故意道：“你上次还说担心玛格丽特怀孕。果然你是想抢他的男人吧我支持你！琴酒那样的人就应该被一对兄妹强取豪夺以后再始乱终弃！”
赤井：“……”
赤井：有时候真的不懂这种有女装癖好的神经病到底在想什么。
赤井：“我记得最开始的传言是琴酒强取豪夺玛格丽特。”
“你不是很讨厌这个流言吗”平加奇道。
赤井冷淡道：“那毕竟是我妹妹，我说过了。”
“我可是听说，你在任务里和琴酒打过好几次。”平加露出一个带着恶意的笑，“你怎么没在任务里失手杀了他呢朗姆大人可是很看好你的能力的。”
赤井就摊了摊手：“平加大人，我记得琴酒是你的猎物。”
他语气带着嘲讽，嘴上说着“大人”却并不会让平加觉得这是敬语，表情还非常平静。
平加瞪了他一眼，倒不再说什么了：他有时候看不顺眼莱伊，因为莱伊和琴酒外表上确实有相似性，会有传言说莱伊是“琴酒二号”也不是空穴来风的。
但莱伊和琴酒又很明显是相互对立的，并且两个人的矛盾不可调和，这又让平加很喜欢莱伊了。
综合起来就让他在面对莱伊时态度多变，像神经病。
当然，他本来也不是正常人 。
不是正常人的也不止他一个。赤井觉得组织里就没有正常人 。
他突然想到琴酒面无表情丢出的“炸弹”，在那之前他从未想过琴酒也会拿流言开玩笑。
于是他说：“或许你之前的猜测也有可行性呢”
“玛格丽特，玛格丽特。我对抢玛格丽特的人没有兴趣，琴酒那种冷酷无情的人会让她尝到苦果的。但如果我真的和琴酒做了，是不是相当于我和玛格丽特间接做了”
正好走进来的波本条件反射：“你是变态吧。”
而赤井面前的平加则突然笑弯了腰：“莱伊，你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都是疯子，赤井想。
我自己也是疯子，组织里的这些人也都是疯子。甚至……
他看了一眼很可能是异国同僚的波本和苏格兰，想这两个人也挺疯的。
当然，让一对从小认识的朋友一起卧底的日本官方也是疯子。
这种工作能力如果合作一定会遇到很多问题吧。 FBI卧底提前计划起了在可能的联合调查过程中获得指挥权的事。
这时候的赤井已经发现组织里都是一群疯子了。并且加入组织的人 ，不管是不是卧底，也很有可能被同化——但或许不是同化，因为在进入组织卧底之前他自己就挺疯的。
而疯子是不可预料的。
要去哪里找到调查的机会，又要怎么避开琴酒呢
赤井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但很快他就不需要思考了，因为琴酒没空再盯着他了，需要去做他的老本行：组织发现了一个来自 CIA的卧底。这个卧底被发现时和一个刚加入组织没多久的外围成员待了很长时间，但那个外围成员咬断了卧底的手腕。
已经被怀疑的卧底，和没有暴露组织的情报，证明了自己忠诚的外围成员。
那个外围成员很快获得了基尔的代号。
但组织发现卧底这件事带来的是一连串的化学反应：组织重新开始了内部审查。
琴酒向来是组织的清道夫。调查卧底的任务自然又被交到了他的手上。
玛格丽特因为曾经对FBI动过手，又和琴酒有亲密关系而被信任。 BOSS让她协助琴酒。而琴酒的第一反应当然是先调查玛格丽特本人 。
赤井通过了琴酒的审核，她确实是个带着黑暗气息的疯子。
而这次暴露的是CIA ，是来自美国的卧底，那么玛格丽特这个对FBI动过手的人本身就不在怀疑名单中。
赤井以玛格丽特的身份跟着琴酒，在组织里制造了一段时间的阴影。
他第一次亲眼看到琴酒像是猫抓老鼠一样逗弄着组织叛徒的场面：被抓出来的当然不全是官方组织的卧底，或者说大部分都不是，而是黑暗世界其他组织的卧底，而琴酒用狠辣的手段去对付他们。
第46章
收到朗姆的群发信息时, 赤井正站在便利店门口。
他给自己买了瓶灌装的黑咖啡，没有买烟。
琴酒在街对面的路灯下抽烟，用火柴点的火。赤井就站在街的这头看他, 也看他仿佛攫取了路灯下所有光的金发。
跟着琴酒抓叛徒不是什么好活。
琴酒在玩捉老鼠活动的时候最兴奋,不仅日夜不休，整个人还进入了高注意力状态,仿佛工作二十四小时也能精神奕奕。他不喜欢纯粹的血腥,因此场面不会搞得乱七八糟的，但很惊悚,很有电影里随着背景音乐的鼓点不断追近的紧张感,就算赤井是属于追击一方的协助者也难免有心跳过速的时候。
赤井最近便有些疲惫了。
其实他的疲惫也不仅因为激烈的追击活动。
他在琴酒找到疑似官方组织卧底时会想办法留出一些信号。那很隐晦，毕竟他不打算暴露自己，所以大多数时候那些官方卧底还是被抓住了,而每次他看到这样的场面都会有种难言的难过。
也有被逼问出“得到帮助”的卧底，这时候赤井的心态反而格外平静。
他不认为以自己的能力会被琴酒抓到……所以，会吗, 亲爱的
而为了平衡，在抓到其他黑暗组织卧底时他下手会重一些 。
是为了加深自己的人设，但就算对穷凶极恶的人下手,他的内心也还有悲悯。他深知自己不应该这么做,但他还是动手做了。他擅长杀人,擅长格斗，但永远不会喜欢。他一笔一笔将这些罪孽都记下了。哪怕不管以什么身份他都可以对这些人动手。
然后他便因为这必须维持的人设, 这不得不做的事而疲惫。
理智和情感产生碰撞会让人痛苦，赤井从前就知道。他不止一次经历类似的痛苦，但或许是琴酒的兴奋太有感染力，他看着这样的琴酒反而更加痛苦。
他确信这种痛苦不会表露出来。他只会将其化作夜里主动的调情,化作过度的咖啡因摄入，让咖啡因提升自己的阈值和心跳，强行制造他兴奋的表象。
他一口气喝完了一罐咖啡，走过马路时收到了邮件。
是理论上不会给他属于玛格丽特的手机发邮件的朗姆发来的。
同时亮起的还有琴酒的手机屏幕。为了任务方便，琴酒的手机在任务时一直是静音，非任务阶段则开的是振动模式。
他们俩在老古董保时捷外一同点开了同一封邮件。
“已确定，苏格兰是卧底。”
朗姆的群发信息在这段时间的卧底清除活动中只出现过两次。一次是CIA卧底被发现的时候。行动组迅速出动，所有收到邮件的人都可以自行行动，所以基尔很快被救下来，录有证据的收音机也很快被收走，问题在于那个CIA当时已经死了，没拷问出有用的情报；另一次是发现了泥参会的卧底，同样是收到邮件的代号成员都能自由围剿，那次卧底被丢进了审讯室，之后泥参会的一个分会被挖出来，组织进行了持续三天的“狩猎”。
现在，邮件里写苏格兰是卧底。
日本警方卧底。
邮件标记的警告程度比之前都高——因为朗姆，和组织里其他的代号成员都想起了日本威士忌给组织带来的危害。
所以朗姆在邮件里开启了又一次围剿行动，所有在日本的代号成员，收到邮件的马上放下手头上的任务，去找苏格兰。
赤井抬起头：“老大，我申请自由行动。”
琴酒心领神会：“你准备去找莱伊”
“他和苏格兰是同一组的成员吧。”赤井说，“莱伊那家伙会受到牵连的，说不定还会影响到我。那不如我先去把他处理掉。”
琴酒抬眼看他，身高原因视角还是俯视的，语气很冷淡：“处理真的吗”
难言的沉默蔓延在他们俩之间。
然后琴酒嗤了一声 ：“随便你。玛格丽特，我可以给你休息时间。太累就回去睡觉吧。”
比起关心，更像是他觉得玛格丽特会给莱伊线索。
是兄妹俩共同围剿苏格兰，或者是玛格丽特用自己的方式给莱伊提供线索。总之，他不会信玛格丽特单独离开是想要妨碍莱伊。
就算苏格兰被抓住，莱伊和波本也得被丢进审讯室进行二次身份审核和忠诚度考核，谁让他们是同一个行动组的成员呢
但命令是朗姆下的，所以没有证据，莱伊和波本也不会有事。朗姆不会亲自废掉他寄予厚望的威士忌组。既然莱伊不会真的废掉，玛格丽特便也不会出事——他也不会让朗姆对玛格丽特下手。
既然如此，琴酒就无所谓玛格丽特做什么了。
莱伊想要证明自己的忠诚，就必须比其他人更快找到苏格兰，用行动证明自己。
玛格丽特会帮他的。
琴酒甚至觉得，如果玛格丽特选择跟在自己身边，那么她会把从自己这里拿到的线索给莱伊。这种事想象一下就让琴酒不愉快。
那不如让他看看 ，玛格丽特打算做什么。
琴酒不觉得这是在纵容玛格丽特。
他也将玛格丽特近期的疲惫看在眼里 。
女人果然还是容易心软，他想。
表现得再冷淡，还是会为这种高强度的血腥行为而感到疲惫。
琴酒看出来了玛格丽特的疲惫。
他通常是会嘲讽这种行为和情绪的，但放在玛格丽特身上，他好像就愿意给玛格丽特一点空间了。总归玛格丽特没有耽误任务，行动也很果断。疲惫归疲惫，能跟上自己行动的也只有玛格丽特。所以他愿意给玛格丽特一点空间。
这一刻，他看着玛格丽特同样冷漠的脸，想起了那个总是出言不逊胆子很大的男人。
是莱伊的话，大概不会疲惫吧。那个男人擅长把一切都作为向上的阶梯，不管是玛格丽特这个妹妹，还是被琴酒怀疑这件事。
所以他现在也想知道，莱伊打算怎么做。
会比他更先找到苏格兰吗会怎么处理苏格兰呢他会对送上门去的玛格丽特做什么吗
赤井不知道，琴酒已经脑补了全套的兄妹合作和反目了。他知道琴酒骨子里是很喜欢古典剧目的人，却不知道在做追杀叛徒这种事时琴酒脑子里也有属于自己的剧目。
赤井也不太想追究琴酒轻而易举就放任他自由行动的原因。
他只确定以琴酒的骄傲不至于在这个任务中把他当作诱饵。
他和琴酒直接在这个地方告别。他先坐公交离开了这条街，之后找到自己停放在其他地方的机车。兜了几个圈子，确定没有人跟踪以后赤井变回了莱伊。
莱伊的通讯工具里也只有一封朗姆的邮件，内容比发给玛格丽特的充分一些 ，包括了苏格兰更多的资料。
这属于朗姆的友情放送。
其他就没有了。
波本和苏格兰都没有联系他——理所当然的，他和他们的关系并不算好。
朗姆多提供的资料其实很有用，用这个资料大概率会比其他人更先找到苏格兰，但找到苏格兰以后呢
赤井紧急约见了詹姆斯。
有时候他觉得詹姆斯这个职级还亲自跟来日本做他的联络人实在是有点虐待老年人。但和詹姆斯见面时他又觉得詹姆斯好像在日本养老得挺高兴的。还有就是，大概算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话——詹姆斯是他上司，所以詹姆斯作为联络人更能保证他的情报档案安全，以及方便他自作主张以后给他扫尾。
像是旅居日本的普通老年人的詹姆斯看着赤井：“你打算怎么办将你准备好的撤离路线给他用吗日本警方估计不会领情。”
因为 FBI进入日本没有走官方渠道。
赤井想，如果自己不是提前知道苏格兰和波本的身份，那他确实会这么做。
暴露自己作为 FBI的身份，尽量让苏格兰安全离开——很不符合卧底安全法则，但随便，他自己愿意。
但现在他不打算这么做，因为没有必要，有更高效更安全的方式。因为比起自己，苏格兰肯定会更信任另一个人。
而那个人也是朗姆的下属，也必然被发了更多情报。
波本，金发混血，很明显和苏格兰认识，说不定还是同一个部门卧底（虽然他到现在都没想通日本官方怎么会让一对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一起做卧底）。
那让波本去操心这个问题不就好了吗
以他们隐藏却还是能够窥见的情谊，波本会为了保证苏格兰的安全竭尽全力吧。
而他要做的，其实是阻止其他人先一步找到苏格兰——特别是琴酒。
赤井对詹姆斯说：“不，我有其他办法。但这件事之后，FBI或许需要和日本警方进行一些情报沟通。”
苏格兰的身份既然已经暴露，那么波本的身份他也得向FBI报备一下了。波本能力也很强，如果他和波本花费太多功夫在内斗上，对双方都不是好事。
“我怀疑另一个组织成员也是卧底。”他说，“詹姆斯，有办法在不暴露我身份的情况下要求日本官方进行情报协助吗”
“鉴于他们的卧底，苏格兰，已经暴露这个事实前提下。”
但詹姆斯摇了摇头：“赤井，你知道上面是不会同意的。你的身份必须保密。”
“如果你决定用自己的撤离渠道帮助那位已经暴露的日本警方，我也没办法阻止你。但现在你既然不打算那么做……”詹姆斯看着赤井，“那么，在那位疑似卧底的另一个组织成员暴露之前，也请尽量将你的身份保密。”
赤井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他只是说：“我会看情况自己决定的。”
詹姆斯露出“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
他说：“不管你打算怎么做，记得一件事，我会尽全力帮你。”
“谢谢你，詹姆斯。”赤井长出一口气，难得有些愧疚。
詹姆斯看了他一眼 ：“不用谢，这么好说话是有原因的。”
“赤井。”他说，“组织在美国本部也进行了卧底筛查，我们在美国地区的调查人员被迫撤离。上面或许会要求你也准备撤离，我们没办法损失一个精英狙击手。”
“赤井探员，我现在需要你在一周内拿出一份可行的逮捕方案和撤离方案。”詹姆斯说，“人员调动最多需要一个月时间，但我保证，不管你制定了什么方案，一个月之内我会将我们组的行动人员全部调集到位。方案以你的安全为主，在保证你的安全下尽量逮捕组织成员……最好是琴酒。”
赤井抬眼看詹姆斯：“琴酒”
“他动手太狠了。”詹姆斯说，“你知道吗两周前他半夜直飞美国，直接杀死了美国本部派出的卧底，又回了日本。”
琴酒在日本大闹一通， FBI的长官们是不太在意的。但是美国本部派出的卧底也死了就是大问题了。是贝尔摩德找到的人，给出的情报，琴酒动的手。但他们拿贝尔摩德没办法，就只能将矛头对准琴酒。
第47章
赤井没有去找苏格兰也没有去找波本。
他去找了琴酒。
也不是明着找,而是暗中注意着琴酒的进度。
理论上琴酒不知道朗姆发给威士忌组另外两个人的资料，他不应该很快找到苏格兰的，但赤井发现琴酒的进度超出他的想象——很厉害很锋利的一个人, 或者说朗姆根本没有意识到琴酒的能力极限在哪里。
赤井原来只知道琴酒锋利, 但直到他以玛格丽特的身份站在琴酒背后，参加了前一个月的猫鼠游戏, 他才更深刻明白琴酒的残酷。
琴酒说, 他的嗅觉格外灵敏。
但琴酒对卧底没有那么明显的好恶，他只是憎恨欺骗,因此对这类追击游戏格外兴致勃勃。
杀叛徒这件事就像是琴酒的真人CS游戏一样。他从别人的恐惧中汲取快乐。
琴酒的快乐让赤井压抑。他必须隐藏自己的压抑。好在他现在有了单独行动的机会。
赤井在一边关注琴酒进度的同时, 也因信息的补全而逐渐摸清苏格兰可能的逃亡路线。
这是一次全员狩猎。在收到朗姆的邮件以后，所有人都得知了苏格兰最后一次出现的地点，得到了苏格兰最后一次执行任务的记录。现在距离朗姆发送邮件还不超过二十四小时。所有人都在接近苏格兰。
但赤井想, 其他组织的人不会更早找到苏格兰。
不只是因为朗姆的情报。
而是因为亡命之徒理论上理解不了苏格兰逃亡的思路：苏格兰不会跑，他一定会去确认联络路线的稳定与否，甚至是找到一个最后能将情报传出去的途径,哪怕这会让他陷入困境。
命运实在是很有意思，此时的赤井这么觉得。
他远远望见苏格兰跑跑进移动废弃居民楼。他没有打算跟上去，而是就在门口守着。然后他先看见了波本。
波本在见到他的瞬间停住了。他们明明是队友却对峙起来。
就是这样的局面,赤井想,他和詹姆斯谈话的时候就已经预见了这个局面。不过在面对詹姆斯时想过相互交换情报的事,在此时见到波本本人，他却打消了这个念头。他们之间存在的敌意是真实的,不管这个敌意的由来是什么，敌意本身就意味着他们无法相互信任。
赤井不介意为了达成相互信任付出代价，但代价不能是由一方支付的。
他开口道：“看来你也找到了这里。朗姆为了让我们清洗嫌疑，真是煞费苦心。”
波本警惕地看着赤井。没有动手不是因为不想动手而是因为赤井的状态过于松弛,他认为赤井会有底牌。
赤井一哂。
他的视线从波本身上移开 ，看着此时还空无一人的街道：“苏格兰就在里面，你上去吧。”
“你什么意思”波本皱起眉。
“威士忌组的事还是在威士忌组内部解决比较好。”赤井说，虽然他并不认为威士忌组算是什么很拿得出手的招牌，也没执行过几次很高难度的任务，“我有更重要的事做。”
“你说对吧，琴酒。”
在琴酒这个代号出现的下一秒，波本回头瞥了一眼 ，瞳孔收缩，之后头也不回地跑进了楼道里。
赤井一开始是打算用玛格丽特为借口的。
他最初的计划是这样的：如果他到得很早，他就给苏格兰一个逃脱的机会，如果他到的同时其他人也快到了，那就看看这个其他人是谁。从朗姆情报可以倒推得知先到的很可能是他自己或是波本，而他已经提前知道波本的身份——如果不是他看到了帝丹小学那份资料，他不会相信波本这个混血是卧底。现在他也还是怀疑，毕竟没有铁证，但至少波本和苏格兰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幼驯染，感情很好，那么就算立场有差波本也会给苏格兰一个机会。
他和波本相互看不惯，那么他就必须有一个将杀死叛徒的机会让给波本的理由。
是玛格丽特。
他在琴酒面前说了那样的话，那么在这里再演一次兄妹针锋相对也很好。
兄妹不会在波本面前同时出现，他必须用莱伊的身份演独角戏，但波本会担心苏格兰，那么就算有破绽波本也不会发现。
只是琴酒的进度之快超出他的想象。
那么就没必要演玛格丽特了。
甚至玛格丽特不能在此时出现。
赤井挡住琴酒时已经做好了之后会被丢进审讯室的准备，不过他也不会就这样“束手就擒”，他会给自己找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而且琴酒越是坚持要将他丢进审讯室，朗姆就越会保他，这就是博弈。
所以他对着从街角走出来的琴酒，很自然地说：“既然叛徒是我们威士忌组的人，还是让我们威士忌组自己处理比较好。”
“威士忌组”琴酒看了一眼赤井身后的楼道。
他也看到了刚才那幕，看到波本和莱伊短暂的对峙，以及之后莱伊让开道路的一面。
他感到新奇：“你应该不是舍己为人的人。你知道将机会让给波本，不代表你的怀疑被解除，对吧。”
琴酒通常不会用这么温和的态度（他自己认为这是很温和的态度）对人说话。赤井站在他对面，却凭空感到毛骨悚然。这种悚然的感觉仿佛化作电流鞭打在他脊骨上，他同时感到极致的兴奋。
赤井就说：“不，你错了。波本动手就相当于我动手了。”
因为任务是朗姆下达的，而在朗姆那里威士忌组还勉强算是一个团体。
琴酒嗤了一声。
他看着赤井，两秒后他突然拔枪。
赤井像是提前预料到一样向前冲了几步，拉近了自己和琴酒之间的距离。
游戏里的枪斗术在现实里几乎不存在，但真正会用枪的人，在近身战斗中动枪就是绝杀。前几次琴酒和赤井的格斗也都没有动枪，杀伤力太强。琴酒总认为自己是想杀死莱伊的，但真要动手他又给莱伊留了余地。哪怕只有一点空隙，其他组织的人甚至看不到的空隙，莱伊也能利用起来。
但这次不一样了。
琴酒左手握着枪。
他开第一枪的时候赤井没躲。
赤井天生对枪有一种敏锐的直觉。就像他其实年少时没有练过枪，他忙于维护安全的父母并不教导他开枪，但在他下定决心去美国以后，在参军后的极短时间里他就成了军队里的神枪手。
这一枪并不会击中自己，赤井没来由这么觉得，所以他没躲，而是继续欺身而上。
子弹擦着他的黑风衣而过。哑光但是硬壳材质，有点类似雨衣的黑风衣被子弹摩擦出白痕。
此时是白天，并不是夜晚，但老旧街区废弃大楼也没几个人，街道也空荡荡的。装了消音器以后子弹的声音发闷，子弹打在墙上溅出墙灰。
琴酒对赤井欺身而上的动作毫不意外。
他依然单手持枪，右手架住了赤井的鞭腿，又往前推了一下。
然后他说：“莱伊，打了这么多次架，你和玛格丽特的打架方式越来越像了。”
“怎么，最近见过很多次面，所以连格斗的风格都趋于统一了吗朗姆知道你和玛格丽特见面吗”
是了，这也是赤井今天会选择将机会让给波本的原因。
他必须确认琴酒的态度。对付琴酒这样的人，逃避是没有用的。
或者，如果他真的能让莱伊永远不出现在琴酒面前，那么逃避就是有用的。但在莱伊已经被迫和琴酒近距离执行过任务的现在，有些事情的暴露只是时间问题。
詹姆斯要求他提供一份行动方案，目标最好是琴酒。就算不这么要求，赤井最想逮捕的组织成员也是琴酒——贝尔摩德有公共身份，美国本部都没办法明面上逮捕他，朗姆是重要人物但目前为止赤井都没真正见过朗姆的面。
当然有其他更好逮捕的组织成员，比如同为狙击手小分队的人，基安蒂和科恩都很好约，在美国还有卡尔瓦多斯，只要拿出贝尔摩德就能将人调出来。
但是没有意义，狙击手是纯粹的武器，赤井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们知道的情报有限。
他作为莱伊，在威士忌组里，帮朗姆做些黑活得到的情报都比玛格丽特多。
但琴酒不一样。
赤井认为 ，自己在听到詹姆斯说出琴酒名字时本能的战栗，是因为自己与琴酒针锋相对多次以后只属于两个人的独特氛围，也因为自己作为玛格丽特在与琴酒周旋时感受到的火热与冰冷。
理智分析，琴酒作为行动组负责人，绝对会知道许多情报。
但同样理智分析，选择琴酒作为目标，成功率不会高 。
……要换人吗
说什么呢。
哪怕FBI给出的基础目标不是琴酒，赤井都会将目标对准琴酒的。
那么不如让暴露时间也成为抓住琴酒的渔网的一部分。
琴酒已经发现了吗发现了多少是怀疑还是有证据这些事用玛格丽特去试探好像试探不出来。赤井不信琴酒表现出来的温情，但琴酒对玛格丽特确实有一分温柔在——每次想起这个他的胃里都沉甸甸的，让他想要抽烟或者再灌自己一罐黑咖啡下去。
这份温柔让琴酒显得虚假，因为玛格丽特展现在琴酒面前的部分存在着更多虚假。
分明玛格丽特接触琴酒的时间更多，但他看到的琴酒好像没有莱伊看到的琴酒那么生动真实。但赤井理解这个，在琴酒将玛格丽特划在自己领地范围内的同时，就注定玛格丽特无法触摸到一部分的琴酒了。
琴酒就是这样的人。
因为赤井自己也是这样的人。
这是并不让他愉快的领悟：他和琴酒的相似性好像不止有外表。
于是他看着琴酒，后跃稍微拉开距离又重新借助旁边的墙壁换了攻击角度，顺势躲开琴酒的第二枪：“你不如猜猜看，我和玛格丽特，会不会是在同一个地方，和同样的人学习的格斗”
第48章
赤井在刚加入组织时, 给玛格丽特的人设是没有身份的杀手。
他那时候还不知道自己能够随意变性，在一个陌生地方以陌生的性别直接遇上将要潜入调查组织的高级成员，他自然不会放过机会。于是他那时候随机应变,找了当下最不容易出问题的一个角色,近乎是兵行险着地加入了组织。
玛格丽特确实是没有身份的。这个世界不存在真正女性的赤井秀一。
这是优势也是劣势。组织找不到可疑之处，但这种加入组织的途径必定会引起怀疑。
她在组织面前表现出了足够的能力,也隐藏了一部分自己的真实性格,让自己更贴近可以利用的，纯粹的杀手,这样组织才会放心自己成为组织的武器。
代价就是她快速拿到代号的同时, 很难真的拿到组织的情报——哪怕他爬上了琴酒的床，情况也只是好了一些。
在玛格丽特这里，他一直处在组织核心圈外。
他能拿到很多钱, 能过得很快乐，但接近不了组织的核心机密。
而他在走出那个杀手训练营时，就意识到了玛格丽特的未来 。除去他对犯罪组织的了解和推测以外, 管理那个基地却被他外表所迷惑的那个管理人员也是情报来源之一。
所以他走出训练营，快速拿到代号后就很快计划起了再加入一次组织这件事。
没人会心甘情愿打三份工。赤井不算热爱工作的那种人。莱伊这个身份的出现，是赤井判断必须有这个身份出现, 而不只是一个“尝试”。
为此他让玛格丽特引出了诸星大这个人物, 并且提前联系FBI给原本准备好的诸星大的档案做了相应的修正。
诸星大才是FBI花费了时间精力和人脉准备好的身份,不管怎么查都不会有问题。
所以这个理论上和玛格丽特有仇的，又有血缘关系可以作为牵制的,在背调后没查出什么问题的莱伊，很自然就被想要对付琴酒的朗姆收入囊中——哪怕最开始玛格丽特也是朗姆认为棘手才丢给琴酒处理的，但在发现玛格丽特真的很好用以后朗姆也还是要找到能够对付玛格丽特的人。
赤井当然不是一开始就算计了朗姆。
他只是觉得，争权夺利这种事不管在哪里都会有。
他表现出来的玛格丽特的能力太强了,组织想用但必然会找人“控制”她 ，那么她会有一个强悍的顶头上司——赤井最开始没想到会是琴酒，但这是最好不过的结果了。
琴酒这种人在组织里没有敌人不可能的。
这种作风的人在哪里都会被人看不顺眼。
那么只要他做好身份的设置，自然会有想要对付琴酒的人出手接触他。
他最后也得到了圆满。
于是他拿到了莱伊这个代号。
唯一的意外在于 ，琴酒的篱笆扎得太严了，从琴酒这里绝不可能挖出组织的任何线索来 。但相对应的，朗姆不露面，就给了下面的人更多的机会。一啄一饮，主动权反而更偏向莱伊了。
威士忌组算是意外，赤井现在想都觉得一整个威士忌组三个人都是卧底有种黑色幽默感，仿佛生活在喜剧电影里一样。但生活不是电影，他们的卧底人生也不可能是喜剧。
他一开始就没打算和威士忌组的另外两个人产生太亲密的联系，因为他必须兼顾莱伊和玛格丽特双边任务，和队友亲近就会暴露出破绽。
为此他不断向朗姆表现出自己对玛格丽特的敌意，几乎到了有些病态的程度，但很符合黑暗世界的一般法则。
他演技还不错，至少朗姆看上去是信了的。也可能没信，但他表现出来的敌意和对玛格丽特的在意很方便朗姆对琴酒动手，所以朗姆纵容了。
他借助跟踪玛格丽特这件事避开了威士忌组另外两个人的视线，也借助朗姆的身份去摸组织的核心情报。
当然，他不会放弃玛格丽特这条线。不同视角才能获得更清晰的信息。为了提高玛格丽特的信息获得率，他没有太大心理负担就想办法上了琴酒的床。
琴酒不会透露组织的信息，却确实很护着属下的人。有琴酒护着玛格丽特，莱伊才有更多活动的空间，这也是意外之喜。
而他也因为琴酒负责的雪莉而发现组织里还有他两个表妹——这是加入组织后的最大的意外了。
这件事转移了他不少注意力。他本来加入组织是要调查父亲的踪迹的，但表妹在组织里，他就必须隐藏好他和表妹们的亲属关系，并且……想办法给她们一条脱离组织的路。
还不能告诉FBI。
虽然自己就是FBI ，但赤井很清楚FBI的证人保护计划到底是什么东西。
完美受害人很适用于这个计划，天真的人也很适合，但他的两个表妹都不行，因为雪莉的科研才华太显眼了。
他其实传了不少情报出去，也留了不少情报在脑子里。有些情报他直觉不能给别人知道，或许停在自己这里最好。也许FBI不允许长期卧底也因为他们很清楚组织里到底有什么东西。赤井认为这并不是自己对FBI有误解。毕竟在卧底期间直接染黑的人也有，赤井知道自己在FBI也并不是那么受信任。
而随着他在组织里的时间渐长 ，玛格丽特和莱伊的关系也不断修正。
朗姆倒是对两个人的敌对关系深信不疑，这意味着心理侧写方面朗姆必定是个感情淡漠的人。反过来 ，琴酒却从一开始就认为莱伊和玛格丽特的关系很复杂……这难道意味着这男人没有表面上那么冷漠吗
玛格丽特和莱伊不能同时出现又必然会相互影响。
但迄今为止不断迫近这一点的也只有琴酒。
好在FBI准备收网了。本来 FBI的计划就是短期卧底计划，他是知道这一点才这样设计了两个身份和两个身份之间的关系的。如果要长期卧底，他没必要再让诸星大加入组织。长期卧底的话，让诸星大做线人会更有用。
“在走神吗”琴酒的声音冷下来 。
又是一枪，被消音器遮盖了尖锐的枪鸣，但太近的距离还是让枪声震动耳膜。
赤井摸了一把手臂——子弹擦过了那里，但还是被黑外套和防弹衣挡住了。手臂有点痛，但没伤到。
“如果你和玛格丽特在同一个地点和同一个人学习的格斗，那就说明你们最开始加入组织时说过的话全是谎言。”琴酒说，“莱伊，你这是在坦白吗”
“在面对我时这么多话。琴酒，你其实没有打算对我动手。”赤井挑了挑眉，“怎么，我还以为你很想杀死我。”
“你有秘密。”琴酒说，“在把秘密全吐出来之前，你不会死。”
他说完扯开嘴角，不是笑容而是类似狩猎的前奏，是野兽活动自己的下颌骨以便能够一口咬住猎物的喉管。
琴酒没有开第三枪。
赤井猜他还打算把子弹留给波本和苏格兰——说起来 ，楼里也太久没有动静了。
就在他这么想时，天台突然传来枪响。
很尖锐，没有消音器的枪响在这个颇为安静的废旧街区仿若地震一样。
隔壁楼的窗户突然被合上了，砰地一声，像是听出了声音是什么的住在这附近的人在规避风险。
如果赤井情报没错，这附近住的也都是和暴力社团沾边的人。他们大概很习惯枪，暴力。
而在听到枪响后，琴酒猛地收回手。
他再往楼里冲时赤井没再拦了，也不能拦。这时候再拦，琴酒会毫不留情将子弹往他脑袋里打 ，把他脑浆都打散。
他跟在琴酒后面，一路跑上楼道，走过罕见是木质的隔层，上了天台。
脚踩在木质地板上时难免发出声响，于是赤井想，不需要给波本信号了，他会听到声音的。
琴酒上楼时波本正阴着脸看着躺在底下的苏格兰，没握抢的那只手鲜血淋漓的。
当然不是真的苏格兰的尸体，但几分钟前苏格兰也确实差一点握着他的手对着自己的心脏开枪。但或许是那一刻他的表情太可怕也太悲伤了，苏格兰的动作在与他对视时停滞了一瞬，他才有了夺枪的机会——又或者是他的本能让他在那一刻肾上腺素爆发超越了极限，他用自己从前没有用过的速度夺下了苏格兰的枪。
但按下的扳机停顿的那一瞬不够挽救下定了决心的苏格兰，所以波本强行掰开枪口时苏格兰的力也没收住。那一枪打在波本的手心，又擦过了苏格兰的手臂。溅出来的鲜血和那一瞬间的疼痛让苏格兰睁大眼睛变了表情。
波本便趁机对苏格兰说，他已经准备好了接应的人，也准备好了道具，让他快点走。
道具苏格兰问。
琴酒在楼下，莱伊也在。
莱伊……苏格兰看着波本，没说自己隐约有的猜测。他知道自己的幼驯染对莱伊恨得真诚。在几个月前调查不到莱伊那个所谓的妹妹以后，波本甚至觉得那是个为了诱使苏格兰犯错的局。
邮件是朗姆发的，那或许是朗姆的命令呢
波本刚才说，苏格兰，说不定是莱伊暴露的你的卧底身份。
苏格兰觉得不是，但这不是该争辩这个的时候。他失去了第一时间自杀并且毁掉证据的机会，他知道波本不会让他这么做了。
而如果琴酒和莱伊在楼下……
苏格兰一直是果断的。就像是他刚才毫不犹豫选择自杀一样，他此刻也果断做了决定。
“你的道具是什么”他问，“对着这里打。”
他指了指自己的额头。
幼驯染是有默契的。既然琴酒和莱伊都在楼下，那么就不能选择炸弹，糊弄得太明显了。真实的苏格兰的尸体当然是最好的给波本的通天桥，但现在没办法了。如果要用替代品，那么代替苏格兰交差的尸体就必然有一样的血样和DN息。
苏格兰看着波本，知道波本已经准备好了。
于是几分钟的时间，苏格兰用随身带着的匕首挖开被子弹打中的大臂，避开重要血管，尽量将足够的血液留在天台上 。然后根据波本指出的方位从琴酒和莱伊的视觉盲区跳到了另一栋楼的楼顶，再帮助提前潜伏的公安将昏迷的罪犯通过滑轮组和鱼线道具送到天台——日本没有死刑，但公安手里不可能没有人命。
苏格兰心里沉甸甸的。
他在十几米外看着自己的幼驯染举起了枪。
第49章
在波本脚下的尸体脸没了一半, 脑袋被打破了，脑浆和血液一起流出来。波本手心的血也滴下去，和那摊血混在一起。
波本的脸色很难看,握着枪的手也在颤抖。但他抬起头时面色浮现出的是愤怒。他先看了一眼赤井,然后再看向琴酒，很自然流露出厌恶的神色来：“琴酒不好意思,既然叛徒是威士忌组的人,那么自然要由我们亲自动手。”
前几个被琴酒抓出来的叛徒也有一大半是直接被琴酒杀死了的，所以苏格兰也可以马上被杀死, 而不是被抓住以后送去审讯。
但赤井猜,波本的愤怒并不是因为他脚下的“苏格兰”，而是别的什么。
是他前段时间跟着琴酒玩猫抓老鼠游戏时不断涌现的那种愤怒。
而赤井也不意外他在这一刻说出口的“我们”。
他很自然从琴酒身后往侧边走了两步，抬手拿出的是已经拨通的和朗姆的通讯。
朗姆的电子音这一刻从按了扩音的手机里传出来：“莱伊。”
“苏格兰已经死了。”赤井将手机拿到脸侧,看了一眼波本，“波本动的手。”
“你们在现场”朗姆问。
赤井就说：“我，波本, 还有琴酒都在这里。”
琴酒。
在赤井移动时就侧过身一直盯着他看的人阴恻恻地冷笑了一声。
不管朗姆本来打算下什么命令，在赤井说出“琴酒”这个词以后，他所做的决定就只会有一个了。朗姆端起了某种慈祥长辈的姿态,说的是老掉牙又让人厌恶的领导发言：“是吗虽然我给所有人都发了任务,但最终动手的还是你们。这很好。那么,报出你们现在所在的地点，我会让后勤组的人去处理现场,做确认的。”
“琴酒，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不过波本和莱伊都是我的人。”
电话挂断以后琴酒抬起枪又给地下的“苏格兰”补了一枪，然后他转身,往回走了两步以后又侧头看向赤井。
从头到尾他就只瞥了波本和地上的苏格兰一眼，仿佛他的注意力都放在赤井身上。他说：“莱伊，你最好不要浪费太多时间。”
他说完就走了。
许多人可能会以为琴酒是个纯然残酷的人，他“失手”杀掉叛徒，任务目标甚至是组织成员的事实仿佛证明了这一点。但赤井知道不是的。琴酒的情绪通常都很稳定。哪怕是在生气的时候。
但他的情绪稳定和其他人的情绪稳定大概不太相同。
此时琴酒的平静就不是真正的平静。
情感，连带着其他的什么都会不断积累，一直到临界点，然后像是雪崩一样全部倾泻。
赤井突然勾起唇笑了笑。
这在这个场合显得很诡异。
原本就情绪不稳定的波本猛地看向赤井，皱起眉：“你在干什么”
“我该走了。”赤井说，“既然是你杀的人，那后续处理就交给你了。”
“这种时候还准备去做其他事吗莱伊，你胆子真的很大。”波本露出带着恶意的笑，“我用苏格兰的生命证明了自己的忠诚，你呢”
“我当然是要去做我该做的事。”赤井收了笑，重新变得面无表情，“你和苏格兰确实兄弟情深。”
“我还欠一个人解释，这比苏格兰重要。”他说完直接翻过天台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波本在那一刻有些失控，因为那就是苏格兰撤离的方向。
还没走只是在另一栋楼隐蔽的苏格兰在那一刻用掩体掩护住了自己，但他总有种预感，在空中越过的莱伊其实看了这里一样……暴露了吗
他侧头看着公安的其他人：“走！”
赤井确实是看到了，但他选择这条路纯粹是出于他个人的战术素养。
他在空中没什么真心地给苏格兰道了歉，然后直接越过街道。
街道另一头的几栋楼背后就是河。如果是赤井自己要撤离，那么他会从这里走水路。但他往这边走了以后公安大概会选择其他路吧。
赤井这么想着，直接一头扎进河里。
他让冰冷的水浸透自己的头顶，在水里将长风衣脱了下来，又丢掉了防弹衣。特意选的弹力紧身衣裹在身体上，随着身体变化而变化。
他全身都湿透了，哪怕选了紧身衣此时也显得狼狈。战术腰带可以调节尺寸，倒不至于让他身上的服装变得不合身，军装裤宽松一些也没什么问题，就是沾了水又变得不合脚的靴子踩着有些难受，调整一会儿也就好了。
冷水会让他变成玛格丽特。跳河是最快的转变身份的方式。
确认自己的身体已经发生变化，他从河里爬上岸，找到了自己藏在岸边的摩托，用后视镜确认了一下自己的状态。他拧干还没冷透的头发，将摩托推进草丛，往前疾行。他往前走了一段距离，抬起头 ，对上前方绕过半人高的芦苇丛，看着他的琴酒的视线。
琴酒站在那辆显眼的古董保时捷旁边，手指夹着烟，看着他的眼神带着审视。
而赤井面不改色。他很确定自己刚才的一系列举止没有被人看见，他对视线是很敏感的。琴酒是刚刚才来的，那么一切就算有猜测也没有证据。
他朝着琴酒的方向过去，一面走还一面将长发束起。
琴酒就这样看着他。
赤井也就这样在琴酒的目光中越过河堤上零散的芦苇丛，走到琴酒身边。然后他抬起头 ：“给我一根”
他指了指琴酒手里的烟。
琴酒却直接将烟掐灭了。
“玛格丽特。”他说，“你被莱伊丢下河了是吗。”
疑问句式，但陈述句语气。
他看上去并不想要一个答案。
“我拖的时间不够吗”赤井抬头看向琴酒，“你原来没有拦住他”
虽然并没有一个玛格丽特在追踪苏格兰这件事上拦住莱伊，但他既是玛格丽特也是莱伊，他说这件事发生了那就是发生了。他不仅承认了她为了拦莱伊，和莱伊大打出手，也顺势承认了她被莱伊丢进河里这件事。
琴酒一哂。
如果在这里的是莱伊，琴酒就会直接动手了。
但他不对自己的女人动手。
至少他此刻还承认玛格丽特是他的女人。
他面上还是很平静，看不出来他到底生气了没有。这种平静放在琴酒身上反而显得异常，因为他在面对叛徒的事时往往不至于如此平静——他总该有其他情绪的，愤怒或者兴奋。
可他的问话，和他的神态，又似乎证明了他确实知道了什么。
于是正面对着琴酒的赤井反而兴奋起来。
琴酒在想什么呢他发现的莱伊和玛格丽特之间的联系是什么呢他联想到他们俩其实是同一个人了吗他现在是只是怀疑莱伊还是……已经连玛格丽特都开始怀疑了呢
他和琴酒对视。
他知道自己有破绽。没办法的事。毕竟他只是一个人，没办法让莱伊和玛格丽特同时出现。
但也有原因是赤井不打算完全隐藏了。
他已经想好了对琴酒的围捕方案，方案里他把自己当作饵料。所以他做好准备琴酒会在今天翻脸。但琴酒现在很平静，他看上去并不打算做什么。
或许他们两人在此时都有着很多的思考，但面上他们俩都是平静的。赤井又拧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看了一眼琴酒身后的保时捷：“老大，你会让我上车吗”
“你的车呢”琴酒问。
“那边。”赤井随口道，“在那里和莱伊打了一架。他不会把我的机车推进河里的。”
“我也看到波本了，他看上去很急的样子。苏格兰的功劳应该是算在波本头上吧如果我拦了莱伊那么久，还是被他拿到苏格兰的人头……”赤井说着，没带什么感情地笑了笑，“会有点心烦。”
“你看上去不舍得让莱伊去审讯室。”琴酒说。
几秒钟的沉默后，他点了点赤井刚才指向的方向：“既然你的机车没事，就骑你的车去。莱伊暂时还去不了审讯室……但他有一天会去的。”
“玛格丽特，你要阻止吗”他说。
语句到了最后终于带上了最有他个人特色的阴沉。
赤井转身离开。
他暗自绷紧了身体，提高了警惕，但他没等到从背后来的子弹。他安全地找到了自己停在河边的机车，又安全回到自己最近住的酒店。
“伤脑筋啊……”他在酒店的床上轻声道。
琴酒比他想得还要难缠。
这个事实让他烦恼的同时也让他兴奋。
啊，对着琴酒兴奋好像是他的常态了。赤井当然知道自己这个状态不对劲，但管它呢，又不影响任务。
他在夜里做梦都是他身份暴露以后和琴酒对峙的场面。
他们会有对峙的机会，赤井相信。组织其他人拦不住他，他不会死在组织其他人的手上。
只有琴酒。
到那时候，琴酒看自己的眼神还会是那样吗
将玛格丽特当作所有物的眼神。
他宁愿琴酒看他像看猎物，也不希望自己在琴酒眼里变成简单的符号。
赤井在夜里写完了他的行动计划，用安全路线发送给了詹姆斯。几天后他和詹姆斯见面时詹姆斯有些为难地问他，是不是非得用这么冒险的计划。
“想要对琴酒动手，这是最好也是唯一的机会。”赤井说，“他不会给我第二个机会了。”
“詹姆斯，苏格兰暴露以后组织内部的气氛更紧张了。如果不是FBI让我撤离，我这时候最应该做的是静默。一切异常都会被组织格外关注……所以我们只有一次机会。”他强调了这一点。
詹姆斯叹了口气：“好吧，我会调人来的。”
“一切听你指挥。”詹姆斯这么说。
而赤井等待着。他不知道琴酒会不会给他准备的时间，但事实是，直到他突然给琴酒发邮件为止，琴酒确实没有任何动作。
第50章
琴酒收到莱伊请求见面的信息时还在进行最后的叛徒追杀工作。
他没再喊玛格丽特作为助手, 玛格丽特也没有来找他要任务。他们仿佛正处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中。
但琴酒想，他的耐心是有限的。他不会等太长时间。最多，最多等到叛徒审查的工作全部完成, 他就会腾出手做最后的审判了。
这不算是耐心, 他想。他只是想给他的人一个机会。
他也不是面对谁都纹风不动的，他对伏特加,对贝尔摩德,甚至对基安蒂和科恩都很有耐心。而玛格丽特是他的直系下属，也是他这么长时间以来的枕边人,他当然会给玛格丽特一个机会。
又或者说 ,是玛格丽特对他，并且只对他流露出的一些情绪，和那些能隐藏起来却最终还是露在他面前的东西,让他的掌控欲得到了满足。所以他愿意给玛格丽特一个机会。
但约他见面的是莱伊。
也不是私下见面，而是任务请求。
通过朗姆过来的任务协助申请：哪怕那个任务其实不需要琴酒协助。
“朗姆，你老糊涂了吗”琴酒毫不客气道。
朗姆却说 ：“你上次不也申请让莱伊协助你出任务吗人鱼岛那是什么很重要的任务吗琴酒,我们都知道人鱼岛的底细。这只是礼尚往来。”
所以朗姆这个老糊涂到底什么时候退休啊。
这和上次人鱼岛的任务是一回事吗
莱伊到底怎么给朗姆下的迷魂药
但琴酒也没和朗姆说他对莱伊的怀疑。一是因为现在很明显朗姆将莱伊当作自己的嫡系，可能还是威士忌组中最受信任的人，那么除非铁证如山否则朗姆都会以为这是他琴酒在挑拨离间；二则是他也很好奇,想知道莱伊到底打算做什么。你看,莱伊将线索摆在面前,几乎是明示他了，朗姆却还什么都不知道。
你知道你的得力下属是什么人吗琴酒每次和朗姆交流都怀着这种想法。琴酒甚至已经搜集好了许多信息,比如已经废了很久的关于“水”的实验资料。他只看了一部分，剩下的收起来了，他在等莱伊给他最后一个答案——决定他到底要怎么做的答案。
莱伊难道会将玛格丽特当做挡箭牌吗
琴酒眼前闪过许多画面。他其实也握有不少线索。但还是那句话，他缺少关键性证据。他往日里的掌控欲会让他在得到情报的瞬间就加以确认,但他确实享受着和莱伊你来我往的过程，所以他给了莱伊时间。
但三个月，差不多也到极限了。而这三个月组织里太平静了，仿佛都还在消化之前被捉出来那么多卧底的情况，平静到让琴酒觉得无趣。
琴酒认为，他表现出来的对玛格丽特的仁慈也好，对莱伊时故意的忍耐也好，都是为了让莱伊露出更多马脚。现在他等到了这对兄妹的回击了，那么平静的生活终于有有趣的事发生了。会是怎样的呢
其实琴酒可以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直接动手的。
他有这个权限。
或许朗姆会护着莱伊，但玛格丽特是他的下属，所以他可以直接动手。
但琴酒还是选择等待。
关于这一点，其实赤井也很惊异——为这三个月以来的平静。
他在准备方案的第一个月一边时刻准备着琴酒的袭击一边不断修正自己的计划，但什么都没等到以后他决定了最后也最疯狂的那个计划，再配合FBI从美国调人过来。直到现在 。
他在制定计划的初期并没有将所谓的感情作为计划的筹码。当然他脑海里一闪而过的会有他和琴酒在夜里拥抱的画面，有他们在任务途中隔着一米距离在同一盏路灯下点烟的画面，心血来潮也不是没试过烟吻……但那证明什么呢
可人鱼岛上琴酒的眼神总是出现在他眼前。
他当时将那样的眼神和琴酒的话语理解成最符合逻辑的□□中人大多会有的不太道德的占有欲，但他也清楚这是他个人出于安全考虑和本能反应必须做出的理解。而他后来的身体反应，反胃或者心跳过速，大概就是他撒谎欺骗自己内心而付出的代价。
当然 ，这也不代表什么。
只是他的眼前数次闪回了那样的眼神和场景后 ，在他意识到琴酒给他的额外宽容和额外等待时间后 ，他给自己的方案做了二次补充。
这是可以利用的部分——如果真的可利用的话。
他当然不会为此而愧疚，因为如果他真的利用了这个，那么他也将自己全投进去了。是ALL IN ，那么一换一，很公平。
赤井用来约琴酒的这个任务是出海检查新的供应商货物的任务，按理确实也轮不到琴酒亲自出马。
但上次伏特加就是在类似的任务上被威士忌坑的。
为此琴酒还和贝尔摩德大闹了美国，威士忌组也在美国打出了自己的名号。
这次的这个供应商同样是一直给组织供应武器的供应商，也是美国路线，和上次被发现有问题的供应商有很多共同点。
原本这样的任务也是会发给琴酒的，只是这次威士忌先把任务给了朗姆，而朗姆把任务给了自告奋勇的莱伊。
分明杀死苏格兰的是波本 ，但正因为亲手杀死了苏格兰，朗姆对波本才又多了考验的流程。这也和莱伊总失踪去“跟踪”琴酒显得苏格兰和波本关系很好有关系，但最本质的原因其实是，比起会办事的下属，会站队的下属才更可心。
就比如在朗姆这里，莱伊和平加就是比库拉索好用。
库拉索知道的情报比其他人都多，但朗姆不会让她记得。在大部分时候，库拉索的记忆是上锁的，而钥匙被朗姆握在手中。
当然 ，当波本通过朗姆的审查，那么他也会走入核心信任圈的，而且他大概能根据莱伊的案例明白对朗姆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了——其实赤井觉得波本应该会精通办公室政治的，他们这种单位出来的人难道还能不懂办公室政治吗
但也不一定。
赤井又想。
等他今天把想做的事做完，波本就成了威士忌组的独苗苗了。那时候朗姆会怎么想，还得另说 。
想到这里，赤井又一次觉得，威士忌和朗姆分组的时候一定是搭错了线。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呢
当然 ，如果波本能抗住，那他大概会成为朗姆最信任的人了吧。毕竟队友两轮的卧底审查。再加上，朗姆和威士忌这种资历重的组织成员，怎么可能会承认自己分了一个全是卧底的小组。也可能朗姆不会再给波本一个进入核心的机会，毕竟谁知道波本和两个卧底有没有额外交流呢
但那都是以后的事了。
赤井要计划的是和琴酒的见面。
见面时间会比供应商到达的时间更早一些，检查码头的仓库也是他们的工作。因为是私密交易所以也没有非代号成员在 。
但实际上那个供应商会在公海上被FBI的船拦下来。
FBI在公海上当然没有执法权，但拦几个小时也不是难事，都好说 。
而在这几个小时的时间，就是调过来埋伏在码头的行动小组给对琴酒的围捕留的时间了。
没什么技术含量，多人参与的行动越是复杂越是容易出问题。
在这一点上赤井还挺佩服琴酒指挥任务的方式的。他将任务拆分到单个步骤，让每个参与任务的人像是流水线上的螺丝钉一样执行任务，哪怕出错也会有备用零件上场，继而让整个任务变成零件组装流程。
赤井自己是不干这种事的。
他在 FBI最常做的反而是独自行动。
当然付出的代价是职级。
这一点赤井自己心里有数：他的身份升得越高越经不起琢磨，不如不升。本身不是美国出身而是中途拿到国籍的人就很难加入FBI，他进入FBI还和军队有关，偶尔也还是会被借调去做一些不能摆在明面上的任务。
他在 FBI的升职原本就很难，最多也只是升职级而不升职位。
但他能升职的那些工资也没要到质变的程度，既然如此当然还是凭自己心意完成任务更重要。
人活在这世上，至少要做到问心无愧。
约好的当天，赤井提前了很久到达约好的码头边的仓库。
他清楚琴酒的习惯，知道琴酒一定会提前来，那么想要让FBI埋伏，那就只能到得更早。
这次的行动完全由赤井指挥，分手两年多的朱蒂也来了日本 ，还有来日本前刚入职FBI理论上算他下属的卡迈尔。
朱蒂对赤井还余情未了，但她来到日本就发现 ，赤井心里只有其他事……或许还有其他人。
她算是了解赤井吗朱蒂有时候也说不清楚。交往的时候赤井确实是个温柔的对象，分手也干脆又留有余地。或许正因如此她才余情未了的。
她总是想，或许等到赤井卧底回来以后 ，他们就又有机会了。
但此时她见到了在组织卧底将近三年的赤井，她隐约从他身上感受到了失控的力量。
这个男人确实改变了，依然可靠强大，沉默寡言，但好像多了一些疯狂的味道。
是因为在组织卧底以后受到了影响吗朱蒂难免担心起来。
赤井却没在意朱蒂的眼神。
他连带着也没注意詹姆斯有些担心的眼神和卡迈尔崇拜的眼神。
他的注意力百分百都留给了这个计划，留给了将要到来的琴酒。
他不想太早揭开盖子，因此将来到这里的FBI行动人员的每个位置都安排妥当。这对他而言也很罕见。他在 FBI大多数都扮演一个机动人员。
而随着时间过去，天色从黑暗变亮，又逐渐变得黑暗。
将近黄昏的时候，被提前清理过理论上空无一人的通道上出现了一个人影。
等待得疲惫的FBI行动人员不由得精神一振。但他们很快发现不对，来的不是琴酒。
“是过路的人吗”行动人员中经验最少的卡迈尔忍不住这么想。
赤井通过通讯耳机下达了命令：全体待命。
走近的是一个看上去很瘦弱的流浪汉，好像很久没吃东西了，眼神都是恍惚的。又或者是磕了点什么，是肉眼可见就不清醒的人。
那要劝人离开吗不吧，这样的人真的能听见别人说话吗
但更远一点在狙击位待命的赤井，通过瞄准镜看到这一幕时瞳孔收缩。
他开了通讯耳机：“卧倒！”
下一刻，走到仓库附近的流浪汉整个人都炸开了。他身体里……不，是他怀里抱着的不是什么垃圾而是一个定时炸弹，到了时间就直接炸开，而直到炸弹炸开，流浪汉的表情也还是恍惚的。
赤井在这一刻站了起来，端起了狙击枪。
他直接转移了枪口，先转移到因扑倒而在视野里出现一个衣角的卡迈尔的位置，再往上抬了枪口。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附近可能的狙击位，再计算出琴酒可能的狙击距离选择，最后他开出了一枪。
这也是在赌，但空气中两枚子弹相撞产生的冲击波让赤井知道，自己赌对了。
他对詹姆斯说 ：“暴露了，全体撤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