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闹事
城西百花楼门前,灯火通明,即便准备到宵禁的时间,仍旧人流如织,络绎不绝。
百花楼的头牌轻尘姑娘如今到了梳栊的年纪,百花楼的洛妈妈有意在今晚拍卖她的初夜。
凡是对轻尘姑娘有点心思又有本事的人,都不会错过这一幕。
轻尘姑娘气质清冷,为人淡雅,小小年纪就出落得亭亭玉立,洛妈妈花了大价钱请人培养她琴棋书画,如今是样样精通。
其学识眼界绝不比一些书生差。
以前轻尘姑娘年纪还小,一开始在楼里弹奏乐曲,并不接客。
萧训就是对轻尘姑娘有心思的人之一,一直想赎她回私宅养着,却被洛妈妈拦着。
洛妈妈当然要拦着,轻尘姑娘的名气没有达到顶端,卖出的价格天差地别,她要在轻尘最有价值的时候卖出去,才是一个商人的本质。
百花楼背后的靠山不小,否则也不能在繁华的京城开得起这么大一间青楼,萧训虽然出身梁王府,到底只是一个次子,不敢干强抢这种事。
无奈,他只好在今晚来参与拍卖。
好在拍卖也别有一番风味,虽然要花的钱多些,但能在一众纨绔中脱颖而出,也算是一件有面子的事儿。
轻尘长相清冷,对待客人不卑不亢,不远不近,给人一种疏离的感觉。
萧训最喜欢看美人淡然的神色被打破,露出痛苦求饶的神情,这会让他有种别样的快感!
如果对方倔强一些就更好了,他最喜欢把清冷高傲的美人驯服成温驯的小猫,这也是他对轻尘一直念念不忘的原因。
萧训摩挲着下巴,在马车里幻想他得到轻尘姑娘后的景象,脸上不自觉浮现出猥琐的神情。
男人一旦开始猥琐,不管他长得好看与否,穿着是否华丽,都会给人一种恶心的感觉。
不过马车里只有萧训自己,没有人看到这一幕。
马车在百花楼门口停下,门口有两个龟公看门,还有几位长相还过得去的花娘在揽客。
萧训走下马车,有熟识的花娘马上就迎了上来。
“哎哟,二爷许久没来了,如今可是舍得来看看姐妹们了?”
花娘声音娇媚,衣着单薄,如果是个寻常的恩客,此刻怕是已经醉在她的温柔乡里了。
不过萧训是何等人,从小见多了美人,哪里看得上这等货色,语气不太好地说:“闪开,别拦着爷去看轻尘姑娘!”
花娘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让她很快就恢复了笑意。
“这就领二爷进去,轻尘还在梳妆,今日是个大日子,她自然要打扮得隆重些。”
闻言萧训表情缓和了一些,隆重打扮是应该的,等进了他的门,这隆重的妆容应该会更刺激。
萧训正准备进去,不料旁边突然冒出一个小孩,噗通一声跪在他身前。萧训一时不备,惊吓之下一脚踹了过去。
小孩被这当胸一脚,摔了出去,花娘们惊叫着闪开。
还没等萧训放下脚,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又冒出了十几个小孩,看衣着破破烂烂的像乞丐。
其中两个小孩一人抱住他一条腿,令他无法动弹,其他小孩则是趴跪在地上。
“萧二爷,求求您了,我们快要饿死了,能不能把工钱给我们结了?”
“萧二爷,我们不要多的,只要我们应得的工钱?”
“您就可怜可怜我们,让我们有口饭吃吧!”
“……”
萧训:“……”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场面一下子变得混乱起来,而且抱住他腿的贱民,身子这么脏,竟然敢碰他?!!
萧训怒不可遏,完全没听这些贱民在说些什么,喝令旁边的龟公把人拉开。
“废物!眼睛瞎了?!还不快把这些贱民拉开!”
龟公们看着这场面,一时也是愣住了,听到萧训的话,才赶紧上来把人拉开。
没想到他们刚把人拉开,又有两个趴跪着的小孩补上,抱得紧紧的,萧训想抬脚踹人都踹不动。
花娘赶紧招呼楼里的打手出来,要把这群小乞丐抓起来,扰了她们的生意,楼里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来的,又怎么有胆量来百花楼这地方搞事,但她们百花楼却不能坐视不理。
这些孩子们一边被拉扯抓住,一边嘴里还大声说着话。
“我们不是来闹事的,只是想要回自己的工钱!”
“没错,求求萧二爷了,我们真的快要饿死了!”
“得了卖报的工钱,我们马上走!”
楼里的客人听到门口的声音,好奇之下不免出来瞧瞧,看到事件中心的人是萧训,看八卦的心按耐不住,立即呼朋唤友,门口一下子就围了不少人。
萧训本人行事跋扈狠辣,招了不少人的恨,其中还有几个家中权势不输梁王府,不缺跟他作对的人。
“萧二!别急着把人弄走啊,让大伙儿都听听,若是他们没理,哥哥亲自帮你料理了这些乞丐!”意思就是萧训没理的话,他可就要为这群人撑腰了。
众人纷纷往声音的方向看去,一个穿着鸦青色锦缎衣袍的男子,正扇着一把扇子,展示自己的风度。
这人是户部尚书的小儿子,叫赵陵,有这个底气跟萧训叫板。
赵陵笑吟吟地看着萧训,萧训脸色很难看,今日不知发生了什么,这么倒霉遇上这种事儿,还被赵陵这个贱人看到。
萧训没理赵陵,只对着楼里的打手怒斥道:“没吃饭吗?!抓几个乞丐这么久!”
打手们打了个激灵,赶紧加强力道,要把这群乞丐全都抓起来。
赵陵折起扇子,拦在一众打手身前:“慢着!小爷倒是想知道,这些小孩是怎么回事?”
打手们面面相觑,显然都认识萧训和赵陵,不知道该听谁的。
这时看热闹的人中,又出来几个纨绔,站在赵陵身边。
“不着急让人走,人家一群小孩都来这里了,就听听他们要说什么吧!”
“我们都是大人了,哪里能欺负几个小孩呢!”
这几个纨绔跟赵陵的关系不一定好,但跟萧训的关系一定很差,纷纷帮腔道。
一方人多一方人少,打手们再没眼色,也知道要听哪个的,于是松手把人放了回去。
事情发展到现在,狗蛋知道他们不会再被拖下去,于是示意两个同伴把萧训的腿放开。
结果甫一放开,萧训就一人一脚踹了过去,连同最开始的那个小孩,已经有三个小孩被他踹伤了。
狗蛋忍下心中的愤怒,咬了咬脸内侧的肉,让自己保持冷静,扬声对着众人。
“大家都知道京城周报吧?我们是给京城周报卖报纸的报童,之前约定好,我们卖出多少份报纸,就给我们多少提成,可是距离上次发工钱,已经有十几天了。”
“我们想要的不多,只是想要回属于我们的工钱,多的我们也不要!”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本来之前京城周报是不太出名的,出了上次书生上门抵制的事情后,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京城周报。
他们这些喜欢玩乐的人自然在其中。
赵陵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低头温和地说:“小兄弟,那你已经找京城周报的掌柜去要工钱啊,怎么要工钱要到青楼来了?”
狗蛋装出委屈无奈的模样,眼圈应景地红了。
“我们去京城报社寻过,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了,找不到赵主编,只好来找报社背后的东家了。”
赵陵引导:“哦,那这京城报社背后的东家又是谁呀?”他说这话的时候,看了萧训一眼。
狗蛋不负众望,坚定又大声地说:“正是梁王府的萧二爷!”
赵陵“哎呀”了一声,装模作样道:“不是我说你萧二,若是手头紧,尽管来找哥哥,十几二十两银子哥哥还是拿得出来的,不如现在借你一点儿,赶紧把人小孩的工钱结了。”
萧训脸色一片铁青,赵平山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善后这么点小事儿都做不好,还让人找到他头上来。
还是在青楼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他的脸都要丢尽了!
萧训咬牙道:“那倒不必,我梁王府不缺钱。只是这京城周报与二爷我没关系,这些贱民怕是找错人了。”
狗蛋赶紧出声:“没找错,我们亲眼见那赵主编进了罗云巷子的最后一座宅子。”
赵陵恍然:“这宅子不正是萧二你买的私宅吗?王兄你说是吧?”
王兄附和:“没错,王某见过萧二爷去过那宅子好几次了。”
萧训简直想眼前一唱一和的两个人的都扔出去,他环视一周,自己俨然成了这场闹剧的中心,心里恨得不行。
恨来找他要工钱的贱民,恨赵平山这个废物,恨眼前阻拦他的几个人……
最后就是萧训丢了面子拂袖而去,狗蛋他们拿到了工钱,看热闹的人心满意足,唯一伤心的就是洛妈妈。
好好的一场活动,正要把轻尘卖出个好价钱,被这场闹剧给毁了,只能另外改期了。
狗蛋他们的工钱不是萧训给的,而是赵陵他们帮着给的,算是给他们的打赏,让众人看了一场这么热闹的八卦。
狗蛋带着几个身体好的,轮流背那三个被踹伤的同伴,走出百花楼的范围,就赶紧找巷子东躲西藏。
他们流浪了这么久,能不知道一些生活常识吗,今日在这么多人面前让王府少爷丢了脸面,他们怕是凶多吉少。
谢宁安排了人手接应他们,都是从永宁侯府出来的,身手不凡。
只要能躲过今晚,对方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动手,狗蛋他们去到大安报社,就不会有危险了。
十几个小孩在谢宁安排的人带领下,避开夜间巡逻的官兵,来到了一处宅院的后门。那是谢母给谢宁陪嫁的产业,平时交给掌柜的来管理,他每月查一次账。
这处宅院前面是卖杂货的,平时会留一两个人值班,看守货物。后面是仓库,最近没什么货物入库,便没有安排人手看管。
今晚月色还不错,凭着微暗的月光,狗蛋他们一个跟一个悄悄地躲进仓库。
大家都不敢出声,在仓库里人贴着人,挨到了天亮。期间听到有人经过搜寻的声音,心吊到嗓子眼,直到外面的声音逐渐远去,才放下心来。
不过大家还是不敢轻举妄动,谁知道对方会不会来一出回马枪,或者惊动前面值守的店员。
按理说大安朝晚上是宵禁的,但对有些人来说,在一定范围内活动,不算犯禁。
今日的大安报社,有点不太一样,比平时多了十几个孩童,大河他们警惕地看着他们,生怕他们是来争抢自己饭碗的。
这十几个孩童,正是昨晚在百花楼闹事的报童,如今来大安报社,一来是汇报成果,二来则是寻求帮助。
狗蛋说:“谢东家,你说的我们都完成了,但是有三个兄弟受伤了,能不能请个郎中给他们瞧瞧?”
狗蛋眼里满是哀求,恢复了乞讨的他脸上脏脏的,头发凌乱,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谢宁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被人背着的几个小孩,脸色果然有些苍白,赶紧让人去请郎中。
让狗蛋他们去找萧训当众要钱,这主意还是谢宁出的,自然要对他们的安全负责。
狗蛋那日没从赵主编那拿到工钱,第二天京城周报就被书生围了,他们不敢凑近,直到风波过去,才敢去找赵主编要钱。
没想到京城周报已人去楼空,他们压根就堵不到人,工钱不知该去何处要。只能饿着肚子继续去乞讨。
刚巧乞讨到大河他们卖报的地方,因为之前有过竞争关系,大河对他们印象很不好,但这么快又沦为乞讨,是他没想到的。
大河便把这事儿汇报给谢宁,谢宁知道后,找记者去探查京城周报报童的情况,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谢宁没想到,京城周报抄袭盗版也就算了,如今竟然吝啬得连报童的工钱都克扣,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本来谢宁只是想在报纸上含沙射影地写一些有关萧训的事儿,并不指名道姓,以往对方找到大安周报头上来。
但萧训克扣工钱的行为简直就是给谢宁送把柄,他若是不把握好,以后回想起来都得后悔。
于是谢宁便想到这个法子,既能让狗蛋他们拿到工钱,又能把萧训的名声搞得更臭,还能把他是京城报社背后东家的事情公之于众。
若没有谢宁的帮助,狗蛋他们怎么也不可能知道萧训的行踪,更不敢为了这点工钱去得罪一个王府贵人。
能让他们有胆量去得罪王府贵人,最重要的是谢宁的承诺,谢宁承诺事成之后,给他们一份活计,像大河他们一样,有吃有住还有银钱拿。
他们身为乞丐,会答应给京城周报卖报纸,就是不想一直当乞丐,想要自力更生,不靠别人的施舍也能活下去。
为了谢宁承诺的这份活计,再危险也值得他们去冒险。
郎中来了之后,检查了一下,有两个小孩受了轻伤,一个小孩则伤得比较重,肋骨被踹断了两根。
谢宁让郎中给开药,他负责全部的费用。
谢宁不知道昨晚的惊险,昨晚派人去接应,只是怕出现什么意外情况,没想到对方还会派人来灭口。
幸好他准备万全,派去的人手比较熟悉那块地方,狗蛋他们才能逃出生天。
谢宁有些心疼地看着这三个受伤的小孩,这在他看来,已经是很大的代价了。
小溪察觉到谢宁的不开心,凑上来问:“宁公子这是怎么了?”
谢宁强打起笑容来:“我没事,你们是不是该去卖报纸了?”
这时大家才想起,今天的报纸因为狗蛋他们的到来,还没开始去领呢,于是大家纷纷去领报纸出去卖。
虽然不知狗蛋他们是不是来抢他们饭碗的,他们还是要好好卖报,比平时更努力一些,才不会被东家辞退。
于是今天百姓们发现,这些报童叫卖的声音都比平日洪亮了几分。
待一群报童领着报纸走后,谢宁才转向狗蛋他们,他知道这些人的领头就是狗蛋,便直接跟狗蛋说:
“我承诺过会给你们一份有吃有住的活计,只是你们昨晚在百花楼闹过一场,出去卖报难免会引来麻烦,所以不能雇佣你们当报童了。”
狗蛋他们的表情从期待变成了失落,他们早就很羡慕大河他们,有这么优渥的条件,不仅有吃有住还有工钱。他们瞧着,大河他们都换了三双鞋。
也是听了谢宁的话,他们才会去找王府贵人要工钱,他们得罪了贵人,在京城混不下去了,谢东家还不要他们,他们怕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狗蛋他们失落过后,又涌起一股愤怒,说好的却做不到!
不待他们的怒火爆发出来,谢宁又说:“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承诺你们的活计,还是不会变的,只是要转移到庄子上。”
“我在城外庄子要种些东西,你们去庄子上种地,待遇跟大河他们一样,有吃有住有工钱。”
狗蛋先是开心激动,然后又有点担忧:“要我们签卖身契吗?”
这话一出,大家的兴奋戛然而止,他们一直流浪这么久,就是不想卖身为奴。
谢宁笑道:“不用签卖身契,签一份雇佣契约就好。”
这下大家才彻底激动起来,他们也能跟大河他们一样,享受这些待遇了。
至于是卖报纸还是种地,对他们来说区别不大,只要有份活计就成。
正好此时开春,种植土豆和大量辣椒需要人手,谢宁还省了另外雇佣人手的功夫。
第112章 归京
季考成绩在休沐后第一天就出来了,陆川比较幸运,综合成绩得了甲等,算是完成了钟博士的目标。
陆川满意地点点头,旁边的席东和苏幕却嚎叫出声。
“怎么会这样?!!我明明考得很好的,怎么还是丁等?!”
“我策论写得如此精彩绝伦,综合成绩不可能还是丁等!”
考完试后自我感觉良好的两个人,成绩一出来,就打破了他们的幻想。
当时的他们,觉得乙等甲等都有可能,结果成绩就这样?!!这样他们怎么能接受。
刘扬倒是跟平时一样,不上不下得了个丙等,保持了以往的成绩,对此他已经满足了,全然没理会正在哀嚎中的两人。
席东和苏幕念念有词,不可置信,非要去找夫子问个清楚。跟他们一样不可置信的人并不少,陆川扫视一圈,全都是平时成绩比较一般的学生。
去找夫子一问,原因竟是他们写的文章雷同之处太多,而且照搬照抄,没有融会贯通,读起来比较生硬,故只给了丁等。
夫子们知道大家都在看大安周报,多少也看过林先生写的文章,一眼就能看出他们是照搬林先生的文章,没有融入一点儿自己的思想。
夫子还顺便把来问话的学生都训斥了一顿,告诫他们别人的文章可以借鉴,但一定要有自己的思想。
陆川和刘扬对自己的成绩很满意,看了成绩就回了学舍,开始新一轮的学习。
陆川背完一篇文章,休息空隙抬头,发现苏幕和席东已经回来了,只是两人都垂头丧气的,显然去找夫子的结果并不理想。
索性也没去两人面前晃悠,他这次季考的成绩可以说是超乎他预期了。一个成绩好的人在成绩差的人面前说着安慰的话,很容易被当成是在炫耀。
他前世的时候,学习成绩名列前茅,当时的有个比较好的朋友,成绩不理想,他去安慰,却被对方指责说是在炫耀。
陆川知道苏幕和席东的心思不像那个朋友一样敏感,也不会把朋友的好意当做炫耀,但他也想顾及他们的心情。
好在,席东只低落了两天,就恢复了正常,主要是他爹罚过骂过了,他就可以把季考给抛开。
苏幕第二天表面如常,但陆川瞧着他偶尔说话还是有隐忧,应该是他爹准备回来,不知他爹会如何,心还悬着。
不过距离他爹回京也没几天了,根据大哥的回信,他们已经从凉州出发归京,算上送信的日子,也快了。
谢家人很久没见着谢博,都盼着他回来,谢宁尤其期待。
之前谢宁和陆川讨论过,想采访赈灾队伍,写几篇新闻到大安周报上,让天下百姓都知道朝廷所做之事和底下百姓的艰苦生活。
谢博回家那天,谢家叫人来喊谢宁和陆川回去用膳,一家人聚聚。
谢博需要先进宫跟圣上汇报赈灾事宜,回到家时已近黄昏,陆川也刚好下学来到谢家。
此时谢家正门大开,迎接这位许久不曾归家的永宁侯世子,张氏和谢瑾谢宁立在门口等待。
谢博骑的马刚停下,他一个翻身下马,谢瑾就奔了过来,抱住他爹的腰不放手。
“爹!你回来了!”
谢博僵了一下,然后又放松下来,抬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素来严肃的神色温和下来。
“嗯,回来了。”
张氏快步走上前来,温柔地看着谢博,微微一笑:“回来了。”
谢博难得扯起嘴角笑了一下,看向张氏的眼神也充满了温柔,有种铁汉柔情的感觉。
谢宁看得直接打了个激灵,大哥这副模样太少见了。他和大嫂都是老夫老妻了,平时相处很少这么情绪外露,谢宁长大之后,就没见过大哥大嫂有什么亲密举动了。
谢宁打趣道:“大哥,你和大嫂还要对视多久啊,爹娘都等着呢!”
这话不仅惊醒了谢博夫妻,也惊醒了谢瑾,他现在还搂着谢博呢。
谢瑾松开手,退了出去,脸颊有些红,他自懂事起就学着他爹的样子,让自己变得成熟稳重起来,很少有这种扭捏之举。
都怪小叔叔和小叔父,若不是他们经常牵手拥抱,他也不会上来就抱着他爹,谢瑾心里恼怒地想着。
谢博摸了摸他的头,温和地说:“进去吧,你祖父祖母还等着。”
谢瑾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点头道:“好。”
于是一行人往正院走去,谢父谢母早已等着,准备一桌丰盛的饭菜,就等谢博回来。
谢母迎上来,上下打量了谢博一番,最后得出结论:“瘦了。”
谢博点头赞同:“赈灾,瘦了正常。”
闻言谢母眼里闪过一丝心疼,这次谢博不仅是瘦了,皮肤还变得粗糙不少,双手还冻得皲裂比老人的手都不如。
永宁侯凑了过来,用力拍了拍谢博的肩膀:“好小子,赈灾如何了?”
谢博表情没什么变化:“一切顺利,信里写了。”
永宁侯眉头皱起,他能不知道信里写了?只是想亲耳从儿子口中得知一些详细的情况。
这儿子打小就不爱说话,也不知道是随了谁的。他和他娘都挺健谈的啊,想不通,真是想不通。
谢宁说:“大哥,爹是想知道你们赈灾的具体过程,想知道你们遇到了什么困难,怎么解决的,而不是信上干巴巴的几句话。”
永宁侯点头,他就是这个意思,还是宁哥儿懂他,小哥儿简直就是爹娘的小棉袄,暖心。
其实谢宁开口哪里是为了他爹,是他想听罢了,这是多好的新闻素材啊,他有觉得至少能连载好几期呢。
谢博说:“一会儿我让人过来,他会给你们说的。”
谢宁:“……”
永宁侯:“……”
谢母噗通一声笑了出来,显然是知道这个儿子的秉性,打圆场道:“行了,老大舟车劳顿这么久,也累了,准备去用膳吧。儿婿还没到吗?”
谢宁正想回答,门外就有丫鬟通报的声音,陆川来了。
“见过岳父岳母。”陆川朝谢父谢母行了一礼,然后转向谢博,“大哥,许久不见。”
谢博点头,开口道:“这次赈灾多谢了。”
陆川笑道:“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谢宁对此一头雾水,大哥怎么突然对夫君道谢?陆川倒是听得明白,谢博在为他之前写的小册子而道谢。
上面有很多救灾的知识,想必已经派上用场了。
两人都没有替谢宁解惑,寒暄过后便一起去了膳厅,一家人难得相聚,便没再说公事。
饭后一家人聚在花厅闲聊。
谢母喜滋滋地说:“如今老大也回来了,待过些日子,老二把竹哥儿迎回来,家里就更热闹了。”
她喜欢热热闹闹的,自从宁哥儿出嫁后,家里就安静了许多,然后老大出公差,老二去北疆迎亲,更是冷清不少。
老大媳妇儿平日里打理家事,也没多少时间与自己闲聊,谢陵这个老头子,经常外出访友,即便不访友,她也看腻了。
府里要进新人,三个孩子的人生大事都解决了,怎能不让她开心。
谢宁赞同道:“确实,竹哥儿一个人就够热闹了,希望娘你到时候别嫌烦。”
秦竹是个小话痨,和谁都聊得来,用陆川的话来说,他就是个社牛。
谢母摆了摆手:“去去去,我开心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嫌烦。还有,竹哥儿是你叫的吗?你得管他叫二嫂。”
秦竹其实比谢宁大一岁,本来应该叫哥哥的,谢宁小时候长得比秦竹高,叫哥哥他不服气,便一直叫竹哥儿。
谢宁无奈:“行行行,我改我改!”
张氏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模样:“如今竹哥儿可是娘的心头宝,宁哥儿你可得小心点说话。”
谢宁立刻装出伤心的表情:“我再也不是娘最喜欢的哥儿了。”
谢母配合道:“是啊,以前府里只有你一个小哥儿,现在多了一个,你就得往后排了!”
谢宁耍赖:“我不管,我就是娘最爱的哥儿。”
张氏说:“嫂子给你出个主意,保管娘最爱的还是你。”
谢宁抬眼看她,神色疑惑。
“宁哥儿若是能给娘生个小外孙,娘肯定要开心坏了。”
谢宁:“……”
闻言谢母看向谢宁,眼神里带着期待,谢宁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生孩子这种事儿,哪里是他一个人能成的事儿。
这边在闲聊打趣儿,那边谢博和陆川聊得正欢。
谢博虽然话少,但每一个字都精准表达出他的意思,陆川和他聊得还算顺利,主要是针对这些赈灾过程中发生的意外,和陆川写的小册子相对应。
陆川写的赈灾方策,都是照搬前世,不一定符合这个时代,谢博跟他说的,这是实际与理论的差别,会更有利于陆川以后做文章。
谢瑾坐在他爹身旁,安静地听他爹和小叔父说话,他也读书好几年了,勉强能听懂一些。
花厅里烛火摇曳,大家各有各的话聊,永宁侯在席间喝醉了酒,被送回了房间休息。
相比于谢家温馨的氛围,苏幕家的情况就不是那么美妙了。
苏元跟谢博一样,回京第一件事就是进宫向圣上汇报情况,然后才回家。
他回家的第一件事,去看了年迈的老母亲,在老母亲哪儿吃了顿饭。第二件事便是拉着苏幕到他的书房,考察他的学识,询问他的季考成绩。
结果显而易见,并不能让苏大人满意,于是苏幕就开始遭殃了。
入夜,苏幕的院子里,不断传出“哎哟”、“嘶疼”、“轻点”的话,显然苏幕被他爹打得不轻。
第113章 告状
“陛下,这大安周报太过分了,此等有污宗室名声之事,他们竟也敢大肆登报,简直是不把皇家宗室放在眼里!”
皇宫文华殿内,今天是大朝会,圣上下朝刚回到文华殿,还未开始处理今日的事物,梁王就来了。
梁王是圣上的亲叔叔,名义上是长辈,整日吃喝玩乐没什么出息,不会对皇位有任何威胁,圣上也乐得给他个面子,平日里多有优待。
不过梁王一般无事不会往圣上跟前凑,圣上正疑惑着,梁王上来就给他解惑了。
梁王年轻时也是个俊美的男子,后来先帝登基后,他就开始放纵吃喝,身材愈发往横向发展,如今已是个身宽体胖的胖子。
他顶着个大肚子,又是恼怒又是装可怜地冲圣上哭诉,手上还拿着一份报纸。
“圣上,你可一定要为臣做主啊!”
圣上脑壳有些疼,他就知道这位皇叔无事不登三宝殿,果然又是找他做主。
圣上搁下手中的奏章,问他:“皇叔这是发生何事了?”
梁王奉上手中的报纸:“小儿前些日子不知为何被几个乞丐缠上,这大安周报竟然把这事儿添油加醋,刊登上报,毁坏了小儿的名声!”
大总管王勤极有眼色地接过梁王手中的报纸,给圣上递上去,圣上低头大致看了一遍新闻板块。
题目写着《王府少爷竟然拖欠工钱不给,还把来讨俸工人踹伤》。
上面主要讲一个王府少爷,让手下人开了一家店,结果经营不善,手下的人就没有给底下工人应得的工钱,工人只好找上幕后的东家,结果东家把人一脚踹伤,并扬长而去。
圣上嘴角忍不住抽抽,眉心紧皱,不可思议地看向梁王:“皇叔,宗人府可是克扣了梁王府的食邑俸禄了?”这点工钱都要克扣?!!
听得圣上这话,梁王再厚的脸皮也有些挂不住,他哪里知道,老二找来办事的人这么不牢靠。
背靠着梁王府,做生意还能失败,失败也就算了,连扫尾都扫不好!竟让一群贱民找上门来,还让大安周报的人知道了。
这下梁王府可就出名了!
报纸上虽然没有明说,故事的主角是哪个王府,但京中如今只有两位亲王,除了梁王就是礼王。礼王是梁王的叔叔,圣上的叔爷爷,辈分大年纪更大,儿子都比梁王大。
报纸上写的王府少爷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只有梁王有两个二十多岁的儿子,不是指梁王府还能指谁!
梁王不爱看有文字的东西,所以报纸出了好几天,他才在一起吃喝的老纨绔那里得知,自家儿子上报纸了。
梁王当即去找萧训,不过被萧训给忽悠过去了。
萧训给梁王的说法是:他已经让人给了那些贱民工钱,结果那些贱民贪心不足,直接在大庭广众之下,再次来讨钱,他怒气之下才把人踹伤。
总而言之就是他一点儿问题没有,全是那些贱民的问题。
之前也说了,梁王是个蠢的,梁王妃生的几个儿女,智商全随了梁王,这么拙劣的谎言,偏生梁王就信了,都没让人去查一查。
至于他儿子到底有没有克扣工钱,他不关心,不过是几个贱民,还不被他放在眼里。
梁王不知道大安周报的影响力有多大,但他那些狐朋狗友都知道了,想必整个京城都该知道了。
虽然他也知道梁王府没有什么好名声,但也不能每次出门,都要被人调侃一声梁王府没钱了吧。
梁王哭诉道:“宗人府那些人哪敢克扣王府的食邑,全是这大安周报在胡诌,老二做生意确实是不行,可也不至于克扣那点工钱!”
“都是那些贱民贪心不足,知道了东家是王府的主子,想多要些工钱。老二当然不会给,就让人把他们赶走了,不料被大安周报的人看见了,便添油加醋造老二的谣!”
圣上听着这话,怎么也不相信,萧训这个堂弟的名声他早有耳闻,性情暴虐,克扣工钱将人暴打一顿这种事儿,是完全有可能发生。
王公贵族、世家子弟,他还能不知道这些人私底下是什么情况吗!
圣上思考的时间有点久,梁王没忍住,又开始了控诉,于是就出现了开头那一幕。
圣上听着也有点道理,宗室与皇室一体,宗室名声坏了,与皇室名声也有碍。
被梁王这一通话说得心烦,圣上有些不耐烦地说:“行了,皇叔的意思朕明白了,稍后会给你一个答复。”
梁王虽蠢,但能活这么久,让两代皇帝礼遇有加,还是很会看人眼色的。
此时圣上心情明显不好,而且已经答应了会给个答复,他就识趣地退下了。
圣上心情当然不好,他是一个励精图治的君主,平日里吃穿节俭,为了缩减开支,一直没有选秀。
圣上如此作为,就是想当一个明君,偏生宗室还有一堆拖后腿的,他堂堂一个皇帝,却要给这些宗亲扫尾擦屁股。
估计这大安周报上写的,确有其事。
圣上沉吟片刻,吩咐道:“王勤,你去查一查,这新闻上写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勤应是,然后安排了个小太监伺候,便退出了文华殿。
其实圣上偶尔有空也会看看这大安周报,上面的新闻故事,可以让他了解百姓的生活。也算是一种娱乐的方式吧。
最近因为苏元谢博回京,朝中事务繁多,也有段时间没看报纸了。
皇宫里发生的这一幕,报社众人并不知道。
最近没了京城周报的冲击,大安周报的销量上涨了,甚至比之前还高。
很多来往京城的商人,都知道京城最受欢迎的是什么,想带点报纸回去贩卖。
报纸的占地不大,价格便宜,对这些商人来说就是顺手的事儿。
其他书铺的报纸存量并不多,那些商人干脆直接找到报社,直接向报社下定,还能更便宜一些。
于是陈掌柜又得多招几个印刷工,之前大安周报大卖的时候,他就已经扩招过一次,这次销量更是翻了不少。
报社的发展蒸蒸日上,明天就要出新一期的报纸,来报社下定的商人还不少,报社为此专门腾了一间屋子,拨了一个人手,负责给外地商人下单。
还有些商人要求从第一期到最新一期的报纸都买了,陈掌柜简直要烦死荣斋先生,看到他上门就头疼。
翰墨书局如今又要印新报纸,还得加印前面的报纸,忙得不可开交。
谢宁坐在他办公的房间里,欣赏着新一期报纸的稿件,这次的新闻稿件是他亲自写的。
自从赈灾队伍回来后,谢宁就经常去采访跟着谢博去赈灾的人,采访他们赈灾过程中的所见所闻。
谢宁便把这些所见所闻,编辑成故事,让大家都知道其他地方的百姓是怎样生活的,他们对待灾害,又是怎样的无力。
荣斋先生对这个故事赞赏有加,觉得这一期的报纸,能跟第一期报纸相媲美。
圣上看了,也是感触颇深,他居庙堂之高,即便底下有奏折,也不会上报这些百姓琐事。
王勤去查了梁王所说之事,发现报纸上所说基本属实,萧训克扣工钱确有其事,也确实是踹伤了人,而且拖欠的还是一些乞丐的工钱。
圣上当了两年皇帝,本以为养气功夫已经被朝事磨得还不错,却还是被王勤的话气得不行。
梁王竟然还有脸来找自己做主?!!
早知他们父子不成器,没想到还能做出此等欺压百姓之事,如今还想颠倒黑白,若不是为了皇家的名声,他真想直接罚他们一顿。
而且萧训居然想办报纸,用报纸来掌管舆论,来扭转自己在百姓心中的形象,这才是圣上不能忍的。
也是因为这,圣上才意识到,平时当娱乐看的报纸,还能掌管舆论,那岂不是幕后之人想在报纸上写什么,百姓们就会信什么。
对此圣上很是心惊,名声对一个人何其重要,不仅百官需要个好名声,他当皇帝的,也要个好名声。
在王勤上报之前,圣上为了皇家颜面,只是想下令大安周报整改那一期的新闻内容,现在他想直接下令封禁大安周报。
至于萧训,胆敢操控舆论,莫不是对皇位有觊觎之心?
圣上现在不会对萧训做什么,只是在心里暗暗忌惮。
圣上正要下令封禁,瞥眼却看到王勤奉上的最新一期报纸,新闻上写着《灾区小事》这个标题,他一下愣住了。
最近朝中天天在讨论赈灾的善后事宜,圣上对灾区之事自然上心几分,好奇之下看了起来。
谢宁写的这篇故事,主要讲的是两个小孩,在村里是流浪儿,靠着村民的接济过日子,雪灾来临后,房子倒塌的他们,跟着村里的人一路乞讨到凉州城。
在凉州城外等到了赈灾的队伍,钦差大人给他们粥喝,给他们住有火炕的房子,让他们干活换取积分,用积分换取回乡的路费。
其中写了他们一路的艰辛,以及后面在朝廷的帮助下,生存了下来,并有了钱财回乡。
在故事的最后,表达了对朝廷的感恩,以及圣上的英明。
总之就是在结尾,拍马屁把圣上拍爽了,圣上高兴之余,也在考虑要不要封禁大安周报。
报纸既然能掌管舆论,不如掌控在自己手中。
舆论是炳双刃剑,若自己是执剑之人,这报纸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对自己的名声有很大的用处。
谢宁完全不知道,自己写的这篇文章,正好拍对马屁,拯救了他的事业,挽救了岌岌可危的大安周报。
此时谢宁正在去往唐家庄子的路上,陆川前几日收到唐政来信,说他已经研究出一点成果,邀请陆川来一观。
谢宁对新农具很感兴趣,便跟着陆川一起来了。
第114章 对比
昨晚闹得有点晚,谢宁不太起得来,但唐家的庄子离得有点远,若不早点出门,晚上怕是回不来。
所以陆川在谢宁平时起床的时间就叫他了,谢宁精神有些不济,刚上马车就忍不住睡了过去。
陆川让他睡在自己腿上,自己则看起了书,车夫技术了得,马车行驶平缓,完全没有颠到两人。
如今气温回暖,两人穿得并不多,车窗微微打开了一个口子,和煦的春风透过窗口卷进车厢内,微微吹动着谢宁的发丝。
陆川的目光从书上转移到谢宁脸上,他微仰着头睡在自己膝头,被风吹起的发丝掠过脸庞,带起一丝痒意,谢宁在熟睡中下意识伸手挠了挠脸。
陆川看得不禁一笑,放下手中的书本,替他把发丝收拢好,让谢宁好好睡个回笼觉。
谢宁的皮肤还是跟平时一样光滑,每天充足的睡眠,良好的膳食,映得谢宁的脸色红润有光泽,陆川没忍住,用食指刮了一下。
谢宁在睡梦中感觉有一只狐狸,用尾巴在他脸上挠痒痒,就用手把狐狸尾巴拍走了,狐狸吃痛地跑掉了,然后心满意足地继续沉浸在睡梦中。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这只狐狸又来了,还带了两只狐狸来,一同用尾巴扫他的脸,气急之下,谢宁又是一巴掌过去,这下那几只狐狸不敢再来了,谢宁心里喜滋滋的,终于没狐狸再来打扰他睡觉了,他这身功夫可不是摆着好看的!
陆川看着自己有些微红的手背,有些哭笑不得,宁哥儿果然不愧是出身武将之家,睡梦中力道仍然不减。
这下陆川也不敢再惹谢宁了,但也没了继续看书的兴致,只一心盯着谢宁看。
他这些日子整日忙着学业,早出晚归,回来还要在书房做课业;而谢宁则是忙着报社的事情,既要采访还要写稿子,忙得不行。
陆川都忘了,他们夫夫俩有多久没有靠在一起,享受一个静谧的早晨。
现在的谢宁,眉宇间多了一丝坚韧,比起以前的无忧无虑,忙碌的生活更让他感觉到充实,没有了那种空虚、茫然的感觉。
陆川也时常庆幸,成亲之后发掘了宁哥儿在编辑这方面的天赋,并鼓励他发展自己的事业,有事业的谢宁,仿佛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陆川白天需要去国子监读书,晚上回来要写课业,一天能陪谢宁的时间并不多,谢宁能有自己为之奋斗的事业,他也少了几分愧疚。
马车行驶虽然平缓,但速度并不慢,在午时之前到了唐家的庄子。
马车刚停下,谢宁也睡饱了,随着车夫那一声“吁~”,谢宁睁开了眼睛,愣愣地看着上方陆川的下巴。
陆川看着谢宁的睡颜,看久了被谢宁的困意传染,打起了哈欠,不由坐着睡了过去。
谢宁反应过来自己被陆川抱着躺在腿上,赶紧坐起身来,陆川感觉怀里少了什么东西,睁开眼才知道已经到目的地了。
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谢宁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咳了一声道:“我们到了,要现在下车吗?”
“好。”
陆川有些迷糊,顺着谢宁的话回应,动了动腿想要站起身下马车,这才发现他腿麻了,一时动弹不得。
少了谢宁压在腿上,腿部的血液开始流动,酥酥麻麻的,陆川感觉有点难耐,闷哼了一声。
谢宁问:“怎么了?”
陆川指了指自己的腿:“麻了。”
谢宁这才发现陆川的状况,赶紧挪到他身边,讨好似的给陆川按摩。
不过谢宁的手上的劲儿太大了,陆川又是一阵苏爽。
等两人下马车时,唐政和苏幕他们已经等在马车外了。
唐政只写信给陆川,邀请他来试用新农具,本来他想着刚研发出来,就不让苏幕他们知道,万一不成功,怕在他们面前闹笑话。
苏幕他们一开始不知道,本来想邀请陆川休沐时去城西的集市逛逛,陆川回绝时说漏了嘴,才让他们知道了。
苏幕一时甚是惊讶:“唐政有事找你去庄子上?不跟我说?!!”
唐政家因为跟苏幕家离得近,两家关系不错,连带着两人的关系也很好,几人中苏幕跟唐政关系最好。
唐政有事情不找他找陆川?
苏幕一时无法接受,不依不饶地问陆川,陆川只好把唐政邀请他去庄子上的原因说清楚。
然后苏幕就要求跟着来,苏幕要跟着来,席东刘扬也说要来,于是陆川的单人行,便成了团建。
正好这时谢宁也想见证新农具的诞生,好为报社日后的选题做准备,便一起结伴来了。
只是几家的方向不同,怕耽误时间,便分开出城,到庄子上再汇合。
陆川和谢宁出门的时间比较晚,所以到得最晚。
“我说陆行舟,在马车上磨磨叽叽干什么呢?这么久才下车?”苏幕打趣道,眼睛还瞟了谢宁一样,那意思不言而喻。
听着这话谢宁有些脸红,也算是他的原因吧。
陆川不搭他这话:“我们可是贵客,不让你们等一会儿,怎么显出我们的隆重?”
席东瞪大了眼睛:“陆行舟,你还脸皮还真是越发厚了,还贵客?真不要脸!”
苏幕说:“哎哎哎,席东你这话就不对了,这还是有贵客在场的,鼎鼎有名的大安周报的谢东家,怎么不算贵客?”
席东恍然大悟,做了个自打嘴巴的动作,说道:“是我失言了,还请谢东家见谅。”
谢宁被两人一唱一和搞得有些不自在,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复。
陆川见状上前一步,把谢宁挡在身后,挥了挥手:“行了行了,别吓着我夫郎,不是要看新农具吗?赶紧进去吧。”
之前一起去集市逛过街,谢宁对几人也有几分熟悉,整理好心绪后,朝几人笑了笑。
既然对方称自己为谢东家,那他就不用内宅夫郎的身份对待,只把自己当成是报社的东家来考察情况。
至于为什么会叫谢东家,而不是像之前那般喊嫂夫郎,当然是陆川率先提醒过的。
谢宁不是他陆川的附庸,不是他另一半的存在,而是独立的人。而且谢宁今日过来,是以大安周报主编的身份,而不是陆川的夫郎。
他要让别人因为谢宁本身而尊重他。
谢宁朝众人行了一礼:“贵客不敢当,几位只把在下当做一普通记者即可。”
唐政作为主人家,闻言笑道:“谢东家可不普通,能办得起这么大一家报社,天下有几人能做到?”
这个大是指报纸的销售范围,听说已经卖到了江南湖广一带,假以时日,估计整个大安都会有大安周报的痕迹。
作为大安周报东家的谢宁,此时表现得落落大方,笑道:“唐少爷客气了,全凭大家捧场。”
唐政继续:“能让外地商人都来抢购,可不仅仅是我们捧场就行的,还得是大安周报的内容好,大家才会追捧。”
谢宁眼里闪过一抹自得,嘴上却说着:“过誉了。”
不想看他们继续互捧下去,陆川出言打断:“寒暄够了我们就去看新农具吧,今天的主题是新农具。”
苏幕点头赞同:“没错没错,唐政你小子不声不响琢磨了新农具出来,能耐了你!”
席东说:“亏我们还以为你真是来庄子上读书的,没想到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呀。”
他就说唐政这么喜欢玩木工,怎么会突然到庄子上读书,看他那样又不像是惩罚,原来都是他的计策啊。
唐政这些日子在庄子上,除了琢磨新的农具,也会经常下田地,现在的他少了眉宇间的浮躁和迷茫,多了一丝坚毅。
能专研他喜欢的格物之道,没有以往那种玩也玩不开心的感觉,整个人都开朗了不少。
唐政一脸骄傲:“跟我来吧,让你们见证一下什么叫格物!”
苏幕和陆川对视了一眼,看来唐政变化挺大啊。
陆川点头表示赞同,这是好事不是吗?
确实是好事,看到好兄弟这样开怀,苏幕也为他开心。
唐政带领几人来到一处旱田旁,他做好的新农具正放在田边。
苏幕和席东率先围上去,上下左右看了一通,没看出什么来,讪讪地走到旁边,把位置让给陆川他们。
也不怪他们看不出区别来,他们自小生活富贵,从没下过地干过农活,自然没见过农具。
唐政虽然和他们一样,但他因为喜欢木工,对曲辕犁这种木工是研究过的,所以当初说要改良农具,他才能那么快做出设计图来。
刘扬也见过农具,他爹是户部郎中,主农耕,他跟着看过不少。有些地方的百姓穷苦,有些大型农具买不起,当地官府会给他们租赁农具,待收成后还钱给官府。
他瞧着这新农具和曲辕犁外形有些区别,但不知用起来怎么样。
陆川也不知道,他前世生活在城市,没见过别人耕地,而且现代化农耕,都是用机械的,哪里见过曲辕犁这么原始的农具。谢宁就更不用说了。
还是唐政这个研究农具研究了几个月的人最熟悉。
唐政介绍:“我研究的这个新农具,跟现在所用的曲辕犁相比,用力更轻省,而且还有碎土的功能。正常的曲辕犁,需要一头牛或者两个成年男子才能拉动,犁出来的土是一块一块的,需要反复犁才能把土犁碎。而这个农具,只需要一个人拉就能拉动,还能顺便碎土。”
刘扬飞快地在脑子里计算,单用人力耕作,曲辕犁至少需要三个人合力,两人拖拽,一人扶犁。新农具则需要两个人即可,可以省下一个壮劳力,而且扶犁之人不需要多大力气,女子哥儿亦可。
若用上这个农具,同样的时间,至少能多耕二分之一的农田。
大安良田不多,荒地不少,若能省下三分之一的劳力,便能多开荒一些田地,百姓们就能吃饱肚子了。
刘扬在心里暗自震惊,介时能收上来的税收,定会比现在多,至于多多少,他就算不出来了,毕竟各地的种植情况都有不同。
至于耕牛,他没算过这个,大安各地普遍缺耕牛,只有北方一两个省份,境内有草场,可以养殖牛羊。
谢家人冬天时吃的牛羊肉就是从北方运来的,都是冻肉,过了冬季就没了。
朝廷也不是没想过北牛南调,但草原的牛基本是肉牛和奶牛,在劳作方面比不得黄牛和水牛。
而且容易水土不服,光是运输途中,牛的死亡率就不低,好不容易到了南方,劳作能力还不如当地的驴和骡。
因为长途运输,加上路上的损耗,价格比当地的黄牛水牛还贵,老百姓完全不买账。
所以现在大安很多地方,牛还是管控物资,不能随意宰杀。
苏幕和席东想得就没有刘扬这么多了,他们听到这个数据,就开始发出阵阵惊叹。
“原本需要两个人拉的曲辕犁,现在居然只要一个人就行了?”
“省了这么多力气?我瞧着跟曲辕犁区别也没多大啊?”
为了更好地做对比,唐政特意让人把曲辕犁放在旁边,一会儿可以做对比试验。
谢宁没说话,但他眼里也满是惊奇,用手摸了摸新农具,甚至还抱起来掂了掂。
对此唐政表示震惊:“谢东家,没伤到你吧?”
谢宁左右看看,疑惑道:“为什么会伤到我?”
唐政讪讪道:“这犁很重的,跟曲辕犁的重量差不多,有一百多斤,成年男子才能勉强抱起。我怕你用力过度拉伤了。”
至少唐政自己是没法挪动的。
陆川笑道:“唐兄不用担心,宁哥儿常年习武,力道大着呢。”
苏幕和席东觉得唐政在大惊小怪,自己上前去试了试。
第115章 试验
苏幕第一下没抱动,觉得是自己没使劲,第二下用了全力,脸红脖子粗,终于把新农具抱了起来。
之后还要耍帅一番,证明自己是个有力量的成年男子,抱着新农具走两步。
大家看他走得七扭八歪的,纷纷担心地凑上前。
“小心小心!”
“不行就别逞强,赶紧放下来!”
“……”
苏幕证明了自己的实力,朝众人笑了笑,打算把新农具放下,没想到手松得太快了,一时闪躲不开,一下砸自己脚上了。
一声惨叫响起,惊起了在草地里觅食的鸟儿,鸟儿慌不择路地展翅振飞,飞了一阵意识到没有危险后,又落回到草地上。
一群人除了谢宁,全都上去合力把新农具搬到一边去。
苏幕抱着自己的脚,金鸡独立般跳了几下,一边跳还一边哀嚎。
唐政听他那中气十足的嚎叫声,就知道没啥大问题,没好气道:“让你逞强!这农具可有一百多斤重,早提醒过你了!”
旁边的席东,看着受伤的苏幕,心有余悸,他刚还想试试呢,被苏幕抢了先,否则现在跳脚的就是自己了。
最后找人来看,脚背红肿,但没伤到骨头,问题不大。
本来唐政要叫人把他送到屋内休息,偏偏苏幕还不愿意,他来就是为了看新农具耕地的,现在还没看到,自然不愿意去休息。
拗不过苏幕,无奈唐政只好让人搬一套桌椅过来,让他在一旁饮茶观看。
还顺便给谢宁搬了一套,不过他没坐,要凑近看如何耕地。
这个新农具主要在于减少人力,便没有牵牛过来,单纯用人力试验。
唐政找了几个庄子上的佃农,一同来试验他研究出来的成果。
首先让他们先示范一遍曲辕犁的使用,两个佃农在前面拉犁,一个在后面扶犁。
陆川他们看着几个佃农犁地,从拉犁那两个佃农的脸色和脖子的青筋,可以看出他们是使了大力气的。
唐政只让他们犁了一分地就停下,用时将近两刻钟,计算下来,三个人耕一亩地,大概要两个多时辰。
然后唐政又让两个佃农来试用他研发的农具,佃农不认识眼前的东西是什么,没见过不会用,一时不敢上手,怕把东西弄坏了。
唐政说:“怕什么?东西是我做的,坏了我自然会修,你们尽管用就是了。”
然后唐政教了他们一遍如何使用,使用方法跟曲辕犁差不多,只是前面拉犁的人少了一个。
佃农面露难色,刚才两个人拉犁都有些吃力,现在一个人拉,他怕拉不动。
犹豫了一会儿,佃农开口:“少爷,我一个人怕是拉不动。”
虽然很想在主家面前表现,但他也不想拉不动被主家嫌弃。
唐政安慰道:“你先去试试,若是不行,再加人。”
主家话都到这份上了,佃农不行也得上了。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他一个人拉犁,还真的能拉动,并且还没有刚才两个人拉费力。
佃农的第一反应是,后面扶犁的人没扶好,他没忍住,往后面看了一眼,发现犁头陷地挺深的,跟刚才犁地的深度一样。
佃农不可思议地看着犁过的地,不敢相信是他犁出来的。
面对佃农的罢工,唐政并没有说什么,他在看翻起来的土块,确实是比曲辕犁翻出来的细碎,不用再反复犁地。
这款农具,算是达到他的预期效果了。
席东刘扬谢宁皆露出震惊的神色,就连坐着的苏幕也不遑多让,他刚才还想,若是新农具使用效果不理想,他得想些什么话来安慰安慰这个好兄弟。
可现在看来,已经不需要了。
陆川对此没太大反应,在他看来,这是应该的,甚至还可以改进,比如弄个蒸汽耕地机之类的。
他前世在电视上见过那种大型农机,一亩地轻轻松松就能耕完,一个人一天耕几十亩地完全不是问题。
不过现在是小农社会,他的要求也没这么高,能改造成这个样子,唐政也算是有天赋了。
看前面拉犁的佃农不动了,席东和刘扬干脆自己下地,抢过新农具就要自己上手,刚才唐政讲解用法的时候他们都听了。
看到主家邀请的客人要自己来,两个佃农瑟瑟发抖,不敢松手,皆为难地看向唐政。
席东刘扬一看他俩这副模样,就知道还得唐政同意,便也看向唐政。
席东说:“让我们试试,感觉我们也能拉动。”
刘扬点头附和。
唐政估算了一下,以席东他们的力道,应该是可以拉动,便同意了,示意那两个佃农退下。
扶犁的佃农有些不放心,特意向刘扬传授了扶犁的技巧。没错,扶犁也是要技巧的,技术不好的人扶犁,犁出来的地经常会一深一浅。
刘扬听得很仔细,连连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佃农才不放心地离去。
刘扬做事谨慎,有他在后面扶犁他放心,于是席东开始欢快地拉犁了。
预计到拉犁需要的力度很大,席东上来就使了大劲,没想到还真的拖动了,兴奋之下走了几米,才停下回头看去。
跟那两个佃农犁的地差不多。
看席东犁地这么轻松,被迫留在一旁的苏幕按耐不住,偏偏自己先前作了大死,把脚给砸伤了,想上手也没办法。
席东和刘扬犁了一会儿,过了把瘾,才放下新农具回来。
谢宁看着陆川,眼睛里满是想尝试一下的想法,陆川能怎么办,自己的夫郎,当然要宠着啦。
于是陆川撩起袖子,亲自给谢宁扶犁,让他也过一把瘾。
苏幕见众人都试过了,唯有他坐在椅子上看着,心痒得不行。
不过众人都没理他。
谢宁运动了一番,额角微微出了一点汗珠,陆川从怀里掏出一张手帕,给谢宁擦汗。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谢宁有些不好意思,夺过帕子自己来,陆川也不在意,只朝谢宁笑了笑。
刘扬则和唐政聊起了新农具的各项数据,新农具的成本,可以减少的人力等等。
席东看了一圈没人理他,便到苏幕跟前,跟他炫耀使用新农具的感觉。
席东说:“刚才我拉那个犁,感觉我一天能犁四亩地,唐政这次是真有出息了,研究出这玩意儿!”
苏幕点头:“确实厉害,我以前看他玩木工,完全没想过他还有这能耐。”
唐政自己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研究农具。
陆川走过来对唐政说:“这新农具,你可想好取什么名字了吗?”
这话听得唐政一愣,他没想过这茬。
看他那样儿,陆川打趣道:“不然就叫曲辕犁改进版吧?”
苏幕反对:“那可不行,虽然是比着曲辕犁改进的,可到底不是曲辕犁,还是另起一个名字更好。”
席东赞同:“没错,我看不如就叫唐氏犁吧。”
唐政一脸嫌弃,这是什么取名水平啊?唐氏犁?不好不好。唐政连连摇头。
之后苏幕席东又想了几个名字,都被否决了。陆川没有发言,他自己就是个取名废,谢宁也一样,具体可以参照他那两匹马的名字。
刘扬突然插嘴:“不如就叫大安新犁吧?如今用的曲辕犁,还是前朝流传下来的。这新农具,是在大安朝研究出来的,叫声大安新犁也不为过。”
众人觉着不错,纷纷点头认同。
看大家试验完了,候在一旁的庄子管事上前,恭敬地说:“各位爷,膳食已经准备好了,可要现在去用膳?”
谢宁这才觉得饿了,再抬头看天色,午时已过,早过了他平时用午膳的时间。今天在马车上又睡了一路,没进一点儿米水,此时饿得不行。
席东更是喊道:“不行了,不说还没感觉,一说肚子就饿得慌。”
苏幕倒是不饿,他在这坐着喝茶吃点头,惬意得很。
唐政赶紧张罗着去用膳,因为这次谢宁是以大安周报的身份来,而且他夫君也在,便没特意分厢房用膳。谢宁单独一桌,中间隔了一扇屏风。
如今春天到了,不少野菜冒出了头,桌上多了几道清爽的野菜,谢宁吃得还算满意。
饭后,几人转移到厅堂,就大安新犁讨论了一些事儿。
谢宁说:“待回去后,我想排两个记者来,专门了解大安新犁的结构、用途、以及优缺点,好在大安周报上传播。”
唐政点头:“可以,不过报纸要等在下把这新犁呈给圣上后,才可以刊印,谢东家可接受?”
谢宁当然能接受,或早或晚的事情,关于民生的农具,想必很多工匠农人都会想知道,介时大安周报的名气能更上一层楼。
唐政没打算把制造方法藏着掩着,越多人采用,对他更有利。他只想要名声,有了名声,他爹以后就不会一直催他读书了。幸运的话,可能还能让圣上赏他个官当当。
之后唐政说了自己的打算,他准备回家,让他爹把新农具呈上去。他爹就是朝中大臣,谁也不能昧了他的功劳。
陆川表示赞同,他只能在唐政研究的方向点拨一下,其他没什么需要他做的。
因为路途遥远,几人没说多久话,便要开始回城了。不过刘扬留了下来,他要和唐政计算详细的成本和好处,好让他唐大学士呈上去的时候有数据支撑。
谢宁和陆川刚回到家,齐管家就迎了上来。
齐管家神情焦虑,看到两人回来明显松了一口气:“大爷和正君可算回来了,宫里来的刘公公正等着呢。”
陆川谢宁顿时一愣,宫里的刘公公?宫里的事情怎么会跟他们沾边?
他们一个书生,一个报社的东家,没人当官啊!
莫不是报社要出事了?
两人齐齐看向齐管家:“发生什么事了?”
齐管家神色为难:“老奴也不知道,这刘公公一来,愣是什么话也没说,只说要见二位主子。”
“知道二位主子不在家,出了城后,还要留下来等你们回来。老奴只好把人安排在厅堂,上了茶水点心好生招待着。这刘公公笑眯眯的,等了这么久,也不见他发火。”
听着齐管家的话,陆川谢宁紧张的神色缓和了一些,没有发火,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齐管家突然凑近两人,小声说道:“这刘公公是从侯府里出来的,身边还跟着侯府的人。”
这下两人就更不担心了,跟他二人关系应该不大。
两人来到厅堂,正想向刘公公行礼道歉,刘公公当即打断,笑道:“二位就别折煞公公我了,还是先跟二位说正事吧。”
陆川和谢宁面面相觑,不知是何事。
“圣上要嘉奖永宁侯世子谢博赈灾有功,须得谢家人都到了才能宣旨赏赐,二位快快随公公到永宁侯府去吧。”
谢宁心里一惊,他是出嫁之人,按理说有他没他都可以,为何圣上旨意要他到场才能宣读?
第116章 审核
陆川和谢宁跟着刘公公回到侯府,侯府众人除了谢明,全都在厅堂里等着。
见人到齐,来宣旨的太监王公公站起身来,掐着纤细的嗓音道:“谢参将接旨吧!”
这位王公公是大总管王勤收养的干儿子,给一个臣子嘉奖自然不需要他出马,不过这次除了嘉奖,圣上还有一件重要的事需要传达。
谢宁觑着他爹的神色,表情正常,没有一点儿阴沉,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
像是感觉到谢宁的视线,永宁侯朝他看了一眼,眼神里含着安抚的意味,谢宁瞬间松了一口气。
众人跪下领旨,王公公开始宣读旨意,大致意思就是说永宁侯世子谢博忠勇有才、为君分忧、协助赈灾,乃大功劳一件,特赐下珍宝玉石、绫罗绸缎若干等等。
这个赏赐谢博心里早已有数,神情平静地接了旨。
他前两年才刚升为三品参将,圣上不会轻易给他升官,只可能在外物上多做补偿。
谢博接旨之后,众人纷纷起身,永宁侯凑到王公公身旁,悄摸地塞给他一个锦囊。
永宁侯说:“王公公辛苦了。”
王公公脸圆圆的,长得很有福气,笑眯眯的模样像个弥勒佛一般,不过谁也不敢小瞧了他。
能攀上王大总管,还在御前伺候,就不可能是个简单的。
王公公接过锦囊,捏了捏厚度,应该是张银票,满意地藏进自己的袖子里,永宁侯果然上道。
王公公笑道:“侯爷严重了,都是为陛下办事,都是咱家应该的。”
永宁侯哈哈一笑:“没错,都是为陛下办事。只是不知圣上可还有其他吩咐?”
王公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此次赈灾,还多亏了侯爷的儿婿写的文章,才能如此顺利完成。陛下本想给他嘉奖,只是陆公子还是个秀才,以后还要科举,不好嘉奖太过。”
还未科举就得圣上看重,难免影响陆川以后的科举之路,这完全是圣上的惜才之心发作。得圣上看重虽好,但难免会被人赋予佞臣之名,陆川之才乃是栋梁之才,岂能让佞臣之名毁他前程。
王公公目光转向陆川:“不过陛下给陆公子赏了几个字。”
陆川一愣,完全没想过还有自己的事儿,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扬起嘴角笑道:“草民何德何能,竟能得陛下赐字,实在是受宠若惊。”
陆川嘴上说着受宠若惊,神情却没多大变化。
王公公暗暗称赞,不愧是永宁侯府的儿婿,虽出身贫寒,浑身气质却不输那些累世培养的世家子弟。
“陆公子不必妄自菲薄,陆公子之才,朝堂上还有何人不知?”王公公说着,又转向了谢宁,“令夫郎亦不逊色,开办的大安周报,京城里可谓是无人不知啊,连陛下偶尔都会看上两眼。与陆公子实在相配。”
陆川眉毛一挑,听王公公这意思,似乎意不在自己。
果然,下一瞬就印证了他的想法,陆川看着王公公递给自己的纸,上面写着“大安周报”四个大字。
王公公含笑道:“听闻陆公子最是疼惜夫郎,陛下特意赐字给令夫郎的大安报社,不知陆公子可满意?”
陆川一边欣喜地谢恩,一边脑子飞快运转,圣上赐字,大安报社以后就没人再敢招惹,只是圣上作为一介帝王,平日里事务繁忙,怎会注意到这些?
莫说是赏赐到他夫郎身上,赏赐他自己也不可能这么贴心!
随后陆川想到大安周报的性质,它不是一份简单的读物,如今京城里只有大安周报这独一份报纸,甚至还卖至外地,影响力不可谓不大。
掌控了报纸,就相当于掌控了天下人的嘴,掌握了舆论,别说在这封建社会,就算是他前世,国家对新闻媒体都要有一定的掌控力。
否则由着底下人随便滥用新闻的力量,难保有朝一日矛头不会对准国家。
应该是圣上终于意识到大安周报的力量,想要把大安周报掌控在自己手里。
陆川脑海里闪过很多思绪,实际只在一瞬间。
他抬头看向王公公,一脸惊讶地说:“竟不知陛下也看大安周报?以后报纸发售之前,陆某想给陛下送上一份,不知王公公可否帮陆某这个忙?”
陆川觑着王公公的脸色,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满意,就知道自己猜得不错。
王公公收敛了笑容,正色道:“陛下身边看的东西,都需要专人勘查,哪里是随随便便不管什么内容就可以奉上的!”
陆川讨好道:“这不是有王公公您吗?有王公公您审查内容,相信陛下看的报纸内容都是好的。”
王公公看着陆川,半晌才恢复了笑容:“为了能让陛下多一样娱乐的东西可看,咱家就受累一下吧!”
陆川和王公公都满意地笑了,以后大安周报的内容,由圣上的人专门审核,虽然对创作会有一些掣肘,但胜在安全,有圣上做靠山,发生什么事儿都牵连不到大安报社身上。
大安周报将是新生的一股力量,以后圣上发布的政令,可以通过报纸下达给天下百姓。
圣上登基已有两年,然朝中老臣把持权势,他至今仍未完全掌握实权,大安周报将是新的力量,让他能够进一步掌管朝政。
王勤正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会举荐自己的干儿子来交涉此事,以后专门负责审核报纸,下达圣上的指令,这种好活计,当然要留给自己人。
之后陆川和王公公又寒暄了几句,王公公就打算回宫了。
不过临出门前,他凑近了陆川,小声地说:“这大安周报有一期讲到了王府少爷,于皇室名声有碍,能不能把那期报纸给撤了?”
陆川一看他那眼神,就知道是圣上的意思,但是……
陆川一脸为难:“那期报纸已经卖完了,若想撤回,还得找百姓们一个个要回,这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陆某只能让报社那边不再刊印。”
闻言王公公叹了口气,倒没说什么,对此他早有准备,梁王知道得太晚,该看的人都看过了,就算是圣上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本来圣上是想直接下令关闭大安报社,现如今他想把大安周报当成自己的发言工具,便不能因为梁王府的事情而随便关闭。
至于萧训干的事情,左右他是梁王府的人,虽然是宗亲,到底跟皇室隔了一层,名声差就差点吧。萧训能干出那样的事儿,那是梁王府的事情,跟皇室无关。
终于把王公公送走,陆川不禁松了一口气。
谢家人一开始不知道王公公的来意,听了陆川跟王公公的谈话,才逐渐明白过来。
谢博拍了拍陆川的肩膀,没说什么话,表示他的支持。
谢母坐下喝了一口凉茶,穿着二品夫人的制服,陪着王公公在这里坐了许久,可把她累瘫了。
“我说王公公怎么会亲自来给老大嘉奖,还一定要等宁哥儿和儿婿回来,原来是为了大安周报啊!”
张氏上前给谢母捏了捏肩膀,说:“其实这样也好,有陛下罩着,以后就没人敢找报社的麻烦了。”
全程只有谢宁和永宁侯是一脸懵,王公公不是说陛下喜欢看报纸吗?怎么就扯到报社有陛下罩着了?
谢母看他俩那样,就恨铁不成钢,老二和宁哥儿就是随了他爹,没点脑子。
陆川笑了一下,给谢宁解释:“王公公刚才的意思,是让报社以后定稿之后,先把报纸给他过目一下,他同意了才能刊印,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谢宁不懂:“不是,为什么要王公公同意我们才能刊印啊?这报纸的内容不是我们自己定吗?”
谢宁现在能看出一些浅显的计策,但刚才王公公的话太弯弯绕绕了,他实在是听不懂内里暗含的意思。
陆川说:“以大安周报如今的影响力,写什么百姓们都会信,哪怕把一个坏人写成好人,百姓们也会当这个人是好人。圣上正是要防止这种事情发生,才会派人进行监管。”
这谢宁可不同意,他说:“我们写新闻的,就是要实事求是,怎么可能把坏人写成好人?”
陆川反问:“那万一有人瞒报,报社真把虚假新闻报导上去怎么办?万一有人写的稿子是针对陛下的,你没看出来,刊登上去,给陛下造成影响怎么办?又比如你之前那期王府少爷拖欠工钱不给,不就伤了皇家颜面了吗?”
谢宁一时语塞,他还真没想过这么多。
过了半晌,谢宁满脸苦恼地说:“那以后大安周报的内容都要被陛下的人指定吗?”
他办报纸的初衷就是喜欢话本小说和民间轶事,如今负责的八卦新闻板块正是他喜欢的,也做出了一点儿成绩。
可谢宁没想到,这报纸还能惊动到圣上。
陆川安慰他道:“那到不会,你跟平时一样就行,只是比之前多了一道工序,王公公只是审核内容能不能发,不会干涉报纸的内容的。”
谢宁这么一想,好像也还可以,虽然麻烦了些,但就像大嫂说的,报社还能多个靠山,有失就有得。
谢宁说:“行吧,以后我提前两天定稿,让王公公审核过后,再让人去印刷。”
陆川没说的是,圣上可能随时会指定报社写他想要的新闻。不过看谢宁勉强才接受报纸要被人管理的事儿,他就不再打击他了。
谢母看气氛不太好,开始转移话题:“今儿老大得了嘉奖,合该好好庆祝一下!”
张氏附和道:“是该好好庆祝庆祝,难得今儿人这么齐,可惜二叔不在。”
谢母闻言笑道:“说起老二,昨儿来信,说是已经到了北疆,如今怕是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很快咱们府里就要进新人了。”
谢宁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开心地说:“是哦,竹哥儿要来了,二哥终于要成亲了!”
第117章 新犁
皇宫,无极殿。
今日是小朝会,只有四品以上的官员才能上朝,文武官员分列而站。
户部和礼部尚书把春耕事宜汇报了一遍,就没有人再发言,王勤便出列。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太监尖细的声音响彻整个无极殿。
就在众臣等圣上先离去时,唐大学士出列了。
“臣有本启奏!”
圣上想要起身的动作顿住,又坐了回去,看向唐大学士,不知他要说什么,最近应该没什么要事、吧?
“臣前儿得了一样新农具,比如今正在用的曲辕犁更为省力,曲辕犁需要两个人才能拉动,而这新农具,只需要一人便可!”
这话一出,整个朝堂一片哗然,今日能在这个朝会上的人,都是当了十几二十年的官员,即便读书时五谷不识,做官这么多年,对民生怎么也有些了解。
唐朝以前,主要的农耕工具是直犁,直犁结构笨重,操作不够灵活,至少需要两头牛才能拉动。
后来出现了曲辕犁,曲辕犁比直犁轻便灵活,还可以掉头和转弯,最重要的是,只需要一头牛或者两个壮劳力即可拉动。
到了大安朝,也沿用了这个曲辕犁,工部的人不是没有想过改进,可每次改进都效果甚微,甚至还把农具改进得更难使用。
于是工部就放弃了改进,一直用着前人研究出来的曲辕犁。
如今唐大学士居然说,有人研究出了新的耕作农具,能比曲辕犁还省一半的力。
这怎能不让他们吃惊!
就连圣上也是震惊不已,他登基这两年,各处灾害不断,用钱的地方多。偏生先帝也没给他留下财富,只给他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国库。
能撑过这两年,还是他极力缩减自身以及后宫开销,努力开源节流的结果。
为了充盈国库,他研究了商税、农税、人丁税,发现一个也不能动。商税与朝中官员牵扯太大,他刚登基还没坐稳帝位,不好轻易改动;农税和人丁税乃是大安的根基,更加不能随意变动。
最好的方法就是,天下风调雨顺、百姓能够种更多的地,交上来的赋税才能更多。
这也不是轻易就能办到的,尤其是风调雨顺,这得看老天爷的心情。
今儿居然有人说,有一样新农具,可以减少一半人力耕作,以后岂不是有更多的人力可以去开垦荒地了?!!
圣上怀疑自己听错了,但看着殿下一片喧闹,朝臣们有人在说不可能,有人在问真的吗,圣上知道自己没听错。
圣上朝王勤看了一眼,王勤瞬间明白他的意思,往前走了两步,用尖细的声音大声道:“肃静!”
殿下一下子从喧闹变得寂静一片。
圣上咳了一下:“唐爱卿方才所言,可是真的?”
唐大学士说:“新农具的结构、制作成本以及使用方法皆写在这份折子上,请陛下过目。”
其实唐大学士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也是不相信,怎么可能做得到?尤其这样东西还是自己儿子研究出来的,就更不可信了。
他的儿子他还不知道吗?读书读书不成,习武习武不行,就爱琢磨木工这些不务正业的东西,如今告诉他,研究出一种利农的新农具,他怎么也不敢信。
直到他看到了实物,并亲身使用过,才肯相信他的话,为此他还把家里的花园翻了一遍,唐夫人种花都不用花匠翻地了。
唐大学士说着躬身把折子奉上,王勤知道圣上的意思,不待身边的小太监去取,自己便疾步下去取回给圣上。
圣上翻开折子,仔细地看了起来,上面有理有据,甚至还画了图纸,看着跟曲辕犁差不多。圣上不禁疑惑,真的能省一半力吗?
圣上看完合上折子,抬眼问道:“可有实物?”
听到圣上这一问,众臣也纷纷看向唐大学士,看他怎么回复。
唐大学士笑道:“自然是有的,臣早上已让仆人带来了,如今正在宫门口候着。”
圣上淡定地点点头:“那就让人送进来吧!”
他要亲眼见过,才能相信这是真的。虽然他知道以唐大学士的为人,不可能会做那等无的放矢的事情。
王勤当即退出了无极殿,招呼几个侍卫,去宫门口把新农具抬进宫来。
在等新农具的空隙,圣上把折子给众位大臣看,大家都粗略看了一遍。
为了更好地做对比,唐大学士还把庄子上的曲辕犁带来,大家看着无极殿中央的两样农具,仔细对比着。
除了细微处有些改动,也没看出有什么大的不同,怎么就能省一半的力呢?
最后圣上发话:“把这两样农具抬到御花园去,朕要亲自看看,是否真的能省一半力!”
于是众人转移到御花园去。
御花园是在后宫,平时只有圣上和后宫妃嫔能去,前朝大臣只有科举及第那天,在宫中举办琼林宴,才可以踏入。
知道圣上要领众臣去御花园,王大总管提前让人去御花园把守,不让妃嫔们闯入,免得冲撞了对方。
冬季刚过,除了专门的暖房,即便是御花园也是凋零一片,此时刚冒出点绿草。
圣上让几个稍微懂点农事的侍卫,先使用曲辕犁给大家做个示范,然后再使用新农具,看与折子上说的是否相符。
侍卫统领几步小跑过来,朝圣上行了一礼,神情激动地说:“陛下,经过对比,这新农具真如唐大学士所言,确实只需要一人便可拉动!”
大家都看到了,听到林统领的话,纷纷向圣上道喜。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得此农具,实乃我大安之幸!”
“陛下圣明,我大安才能出此人才!”
“这新农具叫什么名字?新农具虽与曲辕犁相似,却有别于曲辕犁,合该取一新名字!”
“对对对!新朝新气象嘛!”
“唐大人,这新农具可有名字?”
大臣们说着说着就问起了新农具的名字,圣上也一脸兴奋地看着唐大学士,颇有为新农具起名字的兴致。
唐大学士不是没有眼色的人,看得出圣上的意思,但这新农具是他儿子研究出来的,也给起了名字,他不想为了讨好圣上,把新农具的命名权都给了出去。
所以唐大学士当没看见圣上的神色,直接说:“叫大安新犁,意为我大安一朝研究出来的新犁。”
圣上虽然有些失落不能给新农具起名,但这个名字取得不错,比他想要取的名字还要好,就不计较了。
圣上笑道:“好!这名字好!大安新犁,我大安朝研究出来的犁!”
“大安新犁,确实是好名字!”
“这新犁是何人所做?朕要重重赏赐!”
然后大家就看见,一向谦和有礼的唐大学士,脸上是止都止不住的笑容。
“区区不才,正是小儿唐政!”
顿时大家脸上皆露出惊诧的表情,唐大人的儿子?
在京中谁人不知,唐大人的儿子是个不开窍的朽木,唐大人甚至都开始培养起旁支的子侄。
没想到人家的天赋不在读书上,而是在这些奇淫巧技上。
“唐大人果然是虎父无犬子,令郎敏思!”
“那就先恭喜唐大人了!有这么好一个儿子!”
大臣们很快就反应过来,纷纷出言称赞。至于到底是不是真的,自有圣上辨明,他们先恭喜准没错。
唐大学士谦虚道:“过誉了,犬子还有进步的空间。”
双方客气了一番,话题才回到新犁那里。
往年春耕礼时,皇帝都要亲自下地给百姓们做个样子,所以圣上对土地并不陌生。
看着侍卫们犁地犁得轻松,他自己按耐不住也要上手,大臣们阻拦不得,只好跟着一起上场
于是所有大臣都体验了一番新犁的功能,有武将还去试用了曲辕犁作对比,得出的结论果然是省了一半力。
圣上要给唐政一个官职做嘉奖,被唐大学士推却了。
唐大学士还是希望唐政能通过科举考中举人,考中举人后再当官,至少上限会高一些。而且他看唐政这几个月的文章,确实有了些进步,比以前更务实了,以这个进步水平,考个举人还是没问题的。
既然当爹的都替儿子推却了,圣上也不勉强,只先记一功,待唐政入朝为官后再行赏赐。
然后下令让唐政去工部报到,作为一个编外人员,去工部指导工部的工匠制作新犁。
工部的官员喜不自胜,刚才试用这个新犁,他们就心痒痒了,等唐政来工部了,一定要好好问问是怎么做出来的。
其实这也是圣上的一个考验,防止冒名顶替,唐政到底有没有真才实学,到工部一验便知。
新犁的出现,可谓是皆大欢喜,没有一个人不乐意。圣上在幻想以后的税收增长,国库充盈;大臣们则想着自家的田地,需要的人工会更少,能节省不少开支。
在宫外的唐政可不知道他们心里所想,他在等苏幕他们下学。
苏幕知道唐政回了京城,强烈要求聚一聚,几人便约好了下学后在酒楼相聚。
陆川一边给几人斟酒,一边问唐政:“你真不打算回国子监读书了?”
唐政端起酒杯,豪气地一口闷了,心情开怀地说:“暂时不回了!”
听到唐政这话,苏幕和席东本来在抢菜吃的手顿了一下,齐齐抬眼看向唐政。
苏幕收回筷子,纳闷道:“不是,你都研究出成果了,怎么还要呆在庄子上?”
唐政说:“现在的水车太不灵便了,我想试试能不能改进一下;我还想研究一下打谷机,现在谷子脱粒太耗费人力了。”
这段时间住在庄子上,切身体会过种地的辛苦,唐政现在对改进农具很感兴趣。
苏幕和席东皆瞠目,他们没想到,光一个新犁还不够,唐政还要研究新的农具?!!
果然跟他们这些只会吃喝玩乐的人不一样!
第118章 醉酒
陆川眨巴了一下眼睛,他没想到唐政还真喜欢上了研究农具。
陆川举起酒杯,对着唐政说:“敬你这颗为民之心!”
唐政也举起酒杯,脸上是羞赧的笑容:“说不上是为民,志趣而已!”
苏幕席东也跟着举起酒杯,苏幕笑道:“你这志趣可比我们的好,还能为民分忧呢!”
席东附和:“没错,这可是大功劳,兄弟我等着你研究出新的农具,声名大噪!”
刘扬本来在吃菜,左看看又看看,发现大家都举起了酒杯,也淡定地举起,说道:“敬新犁。”
随后大家都纷纷笑了,然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这次相聚过后,估计又要许久不见,大家都喝得很尽兴。
喝到后面,席东抱着厢房内当摆设的花瓶,对着一直在碎碎念些什么;刘扬对着墙壁用手指写写画画,估计又在写算术公式吧;唐政酒品很好,醉了也只会红着脸呆呆地坐着;陆川则半醉地趴在桌子上,似要进入睡眠中。
至于苏幕,则诗兴大发,给大家背诵他新作的诗词。念完大作后,他回到位置上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猛灌下去。
苏幕脸颊微红,若仔细看,他其实只是微醺,苏幕十几岁就开始饮酒,在几人中酒量是最好的。
“你们都有了自己要走的路,只有我,这里年岁最大的人,还不知前路如何!”苏幕神情苦涩,嗓音因为喝酒带了些沙哑。
“只有我!哈哈哈!只有我……”
陆川一心科举,整日为科举奋笔疾书;唐政喜好机关,如今一头扎进了农具研究里;刘扬喜好算术,一心考中举人进户部接他爹的班;席东虽然没什么大志向,但他家有爵位可以继承。
仿佛只有他还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要往哪里走!
年少时幻想过的一酒一剑走天涯,如今想来,却是不切实际的幻影。
陆川听到了苏幕的话,但他没办法回答。
他虽一心科举,可心里却不知科举有何意义,难道就为了当官吗?
读书科举只是为了让自己能够配得上宁哥儿。
可当官之后又如何?
他没想过,也不敢想,他怕一旦深思下去,连努力读书这个想法都会被动摇。
苏幕独自饮了一壶酒,抬眼看厢房内发酒疯的发酒疯,呆傻的呆傻,还有一个直接趴下了,便踉跄着走出厢房,让下人来送各自的主子回家。
谢宁在家悠闲地看着新出的游记,昨儿刚定了新一期的稿件,没有什么事情的他难得闲了下来。
现在看报纸看稿件,对谢宁来说已经不是娱乐了,每次看他都会以审视的目光去审查哪里还有不足。所以在难得的空闲时间,他是不会再翻看任何有关报纸的内容。
有了《珍娘传》和《修仙传》这两本珠玉在前,如今世面上的话本小说,已经入不了谢宁的眼了,只能看些没见识过的游记。
陆川中午时便让人回来告知,他晚上不回来用膳,要和同窗朋友在酒楼相聚。
谢宁在卧在软榻上正看得兴起,外面传来了细碎的声音,凝神一听,发现是陆川回来了。
谢宁便放下了手中的书,起身出门看陆川是什么情况。
陈青石把醉醺醺的陆川交给刘嬷嬷,刘嬷嬷年纪大,没有那么多忌讳。
刘嬷嬷说:“哎哟,姑爷怎么喝得这么醉?”
陈青石挠挠头,尴尬地说:“我也不知道,进去的时候,大爷和他那些朋友都喝醉了。”
刘嬷嬷皱眉,但也没说什么,她只是个下人,不好多管主家的事儿。
陈青石见刘嬷嬷没有其他吩咐,便转身离去了,他一介男子,不好进正院里。
谢宁出来时院子里只有陆川和刘嬷嬷两人,其他丫鬟哥儿不敢上前。谢宁从小习武力气大,从刘嬷嬷手里接过陆川,轻轻松松就把人扶进了卧房。
厨房里随时烧着热水,通过管道流到卧房旁边的洗漱室,谢宁去拧了一块帕子,给陆川擦拭酒气。
谢宁没照顾过人,动作有些笨拙,下手不知轻重,给陆川擦脸时把人弄醒了。
陆川一把抓住谢宁的手,声音有些含糊,无奈笑道:“宁哥儿这是要把夫君的脸皮擦下来吗?”
谢宁这才发现,陆川脸上的红潮不全是酒气,还是被他擦红的。
谢宁顿时尴尬起来,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他挣开陆川的手,把帕子扔到他脸上,故作骄纵道:“既然醒了,就自己起来清洁吧!”
宁哥儿这是恼羞成怒了吗?
陆川薅下帕子,眨了一下眼睛,眼里还泛着雾气,就这么可怜巴巴地看着谢宁,也不说话。
最后看得谢宁不好意思了,又夺过陆川手里的帕子,到洗漱室洗干净,重新给他擦拭,这次力道轻了许多。
轻柔的力道弄得陆川脖子痒痒的,心里也痒痒的,醉眼朦胧中握住谢宁的手,放到自己唇边,轻轻吻了一口。
陆川脸上浮起一抹痴笑:“好喜欢宁哥儿啊!”
谢宁的脸瞬间红透了,之前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现在只是被吻了手背,就让谢宁心跳不止。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夜深人静了,可能是对方迷糊中还念着他的名字,也可能是那个珍重的吻。谢宁觉着此时的陆川,跟平时不太一样,有种别样的魅力。
谢宁反应过来时,他和陆川鼻尖抵着鼻尖,将将要吻上去,门外却突然传来刘嬷嬷的敲门声。
“公子,醒酒汤煮好了!”
谢宁猛地挣开眼睛,瞧着近在咫尺的脸庞,吓了一跳,下意识想把人推开,却发现对方躺在软榻上,推也推不动,然后又猛地站起身来。
这种亲密之事,一向都是陆川主动,谢宁没想到自己也有主动的一天。
可能是陆川方才茫然的模样,让他心疼了!
谢宁用手拍了拍自己发热的脸,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扭头看了陆川一眼,发现对方眼睛还闭着,这才去开门,自己把醒酒汤端进来。
醉梦中的陆川完全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就被谢宁大力地摇起来喝醒酒汤,喝完又躺下继续睡了过去。
第二天陆川醒来,发现自己是在软榻上睡着的,身上盖着一床被子。懵了半晌才想起自己昨晚应该是喝醉了,然后低头嗅了嗅领口,果然有一股酒臭味。
怪不得宁哥儿不让他上床睡呢!
陆川转过身子看向床的方向,隔着重重床幔,只能勉强看见被子隆起的轮廓,他能想象得到,熟睡中的谢宁是何等模样。
鉴于自己这一身臭味,陆川没有去打扰谢宁,放轻脚步去了洗漱室洗漱。
陆川因为早上洗澡多花费了些时间,没来得及用早膳,刘嬷嬷让人装了些点心,让他在马车上吃。
陆川紧赶慢赶,可算是在上课钟声响起之前,赶到了学舍,省了钟博士的一顿罚。
苏幕席东刘扬三人就没这么好运了,他们早上都起迟了,尤其是席东,起床气大,愣是磨蹭了许久才起床,临下课时才赶到学舍。
席东直接被罚了抄写课本三百遍,而苏幕和刘扬只需要一百遍。
下课钟声响起,钟博士出去后,席东趴在桌子上,哀嚎道:“都是迟到,凭什么你俩是一百遍,而我就是三百遍!”
有了席东的对比,苏幕心情都好多了,完全不顾会打击到他,直接嘲笑道:“你也不想想,自己迟到了多久?一节课都快过去了,要不是下课前出现,钟博士估计得以为你逃课了呢!”
逃课的惩罚力度更大,估计要五百遍才行。
席东喉头一哽,好吧,他确实是晚了些。
此时刘扬也是苦大仇深,他最喜欢的是算术,而最讨厌的就是抄书,抄书在他看来,就是做无用功。
既不能长记性,也不能让人深刻理解。
最后席东只能把矛头指向陆川,他们当中唯一没迟到,不用抄书的人。
大家一起喝的酒,一起聚的餐,结果只有陆川一个人没被罚。
席东阴阳怪气地说:“还是我们陆公子能耐啊,同样喝得酩酊大醉,还能一大早起来!”
陆川完全不搭理他这茬,挑了一下眉,对着席东说:“老师不是让你们明天交吗?你这三百遍,现在不开始,真能抄完?”
听陆川提起这个,席东也顾不得针对他了,又开始了哭嚎。
“要在明天抄完三百遍,我都手会断的~晚上都不用睡了!”
苏幕上前拍了拍席东的肩膀,神色郑重道:“我会陪你的!”
席东直接就是:“呸!说得这么凛然大义,有本事帮我抄啊!”
苏幕郑重的表情维持不住了,笑嘻嘻道:“这不是字迹不一样嘛,否则我早说要帮你了。”
席东的回复就是两个字“呵呵”。
在几人的打闹学习中,时间飞逝,春去秋来,四季轮转,很快来到了两年多后,他们即将步入乡试的考场。
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陆川因多次成绩得了甲等,从丁班升到了甲班,和苏幕他们彻底分班,但几人还是聚在一起用午膳,感情仍然不变。
而陆川在甲班也认识了几个同样努力学习的同窗,两年多相处下来,关系还不错。
唐政经常会写信给陆川,跟他讨论研究新农具过程中发现的问题,陆川根据前世在新闻里见过的现代化农具,给他一些新的思路。
唐政不负陆川给他封的物理天才的名号,一年多的时间,逐步研究出了新型的水车和打谷机,圣上大加赞扬。
圣上想要赐官的旨意还是被唐大学士给推却了,唐政研究完打谷机,还不待他想出下一个要研究的是什么,就被唐大学士从庄子上揪回了国子监。
唐大学士打算让他参加下一届的乡试,得个举人名头,他好给儿子安排官职。所以唐政就被揪回来继续读书了。
刘扬为了这次乡试能得中,也开始发奋学习,即便是不喜欢的经子史集,也会忍着困意背诵起来。
至于苏幕和席东,还是跟平时一样,得过且过,招猫逗狗的。
谢宁的报社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成了五城兵马司的重点巡查对象,谨防太多书粉上门围堵。
大安周报如今已经卖到了全国各地,即便是偏远的岭南,也有大安周报的影子。
《修仙传》在报纸上连载了快两年,才终于结局。结局那期报纸直接卖脱销了,不少书粉直接找到报社,希望报社出第二本。
可惜完结就是完结,不管书粉们怎么哀求,下一期报纸还是登了新的书。
陆川自从考试得了甲等后,就没再下去过。
钟博士对这个弟子越发满意,布置的课业也越发深奥,陆川不负钟博士的期待,完美地完成了。
就连他的短板诗词,如今也能写得普普通通,能达到这个程度,钟博士已经心满意足了。
第119章 盛会
京郊平云山,以前是座人迹罕见的荒山,自从两年多以前京城出现了一样叫大安周报的东西,来往的人就慢慢多了。
今日更是热闹,可以说得上是人声鼎沸,连飞鸟都被惊得连忙搬家。
此时正是夏日炎炎,在这平云山里,山泉水潺潺涌动,高大的绿树成荫,青竹枝叶迎风摇动,清风徐徐,比京城里多了几分清凉。
在一颗大树下,树根处有几块大石块,表面颇为平整,可能是经常被人坐,石块显得有些光滑。
陆川坐在其中一块石头上,背靠着树干,手上正拿着一本书在看。
陆川读了几年书,身上多了几分书卷气,哪怕坐在简陋的石块上,也能给人一种温文尔雅的感觉。不太端正的坐姿,还给他增添了几分慵懒。
有好奇的人凑过来一看,发现他看的并不是什么四书五经之类的科举书,而是不知哪里来的杂书。不由感叹,就连废寝忘食的陆行舟,也有偷懒的一天!
不远处的苏幕和席东穿着青云宗弟子的服饰,拿着一柄没开刃的的剑,和对方执剑论道。
“看我这招长虹贯日!”席东扬起手中的剑往苏幕的方向劈下去。
“那我就来一招云程万里!”苏幕一个格挡,然后转身推开,“嘿嘿,打不着我吧!”
两人你劈我挡了好几个回合,过了一把瘾,才双双收手,把剑塞回剑鞘中。
苏幕抱着他的剑,眉眼间还有些意犹未尽:“怎么还不开始?我们都来这多久了!”
席东踢了踢地上的落叶,说道:“应该快了,我瞧着人也来得差不多了。”
两年多以前,一本《修仙传》在大安周报上横空出世,尤其受这些书院的年轻学子青睐,京城里的三大书院,有大半学子都喜欢看《修仙传》。
今日这个聚会,其实就是《修仙传》书粉聚会,仅限三大书院的学子可以参加。
陆川本来是没有兴趣的,《修仙传》的大纲就是他写的,每个情节耳熟能详,对这些线下活动并不兴趣。
奈何架不住席东苏幕的缠磨,陆川想想最近备考乡试确实压力很大,就答应了来聚聚,也算是放松心情吧。
唐政和刘扬在溪流旁摆了一个棋盘,正在对弈中。
本来唐大学士是不让唐政出门的,临近乡试,要抓紧时间苦学。后来听到国子监大部分人都会去,连陆川和王允知也去,这才放唐政出门。
陆川这两年的成绩很好,勤学苦读的形象连唐大学士都有所耳闻,王允知更是书香清流出身,有这两人在,他不担心是什么不正经的聚会。
这唐大学士就想岔了,以现在读书人的想法,还真的是不正经的聚会。
平云山这个地方,很像《修仙传》里描写的,唐郢初入青云宗时居住的地方。
当时有人发现了这座山,到京里一宣传,便有人慕名而来,如今已成了《修仙传》书粉的聚集地。
还有精明的人,在山脚下开了一间茶馆,供来往的书粉歇息。
今日这个聚会是明德书院的人组织的,他们有闲有钱,组织得起这样的活动。
本来三家书院的学子是没有什么来往的,但两年多以前,三家学子一同抵制京城报社,把京城报社弄得关门倒闭后,就开始有了来往。
当然,仅限于大安周报的交流,那些学习比赛之类的,一概不讨论。
自从《修仙传》大结局后,一堆书粉催着大安周报出第二本,大安周报置之不理后,大家对《修仙传》的讨论度日益高涨。
一腔热情无法发泄,只能围在报社门外,期待能有后续。
报社众人烦不胜烦,连小溪他们这些报童,都被买报纸的客人问烦了。
陆川便给谢宁出了个主意,让他在最新一期的报纸里,稍稍提及一下可以自行组织“青云法会”,发泄一下心中无法排解的惆怅与空虚。
“青云法会”是《修仙传》里面的一个重要情节,各门各派会来到青云宗比试,也是主角唐郢大放异彩的开端。
这就是一个大型线下角色扮演,明德书院的一个学子当时就心动了,为了让更多人参与进来,他还邀请了白枫书院和国子监的学生。
书中描写的“青云法会”,一共有五个门派参与,除了青云宗,还有天衍派、符箓门、御灵宗、飘渺宫,其中飘渺宫是专门招收女子哥儿的门派。
这次聚会只有学子参与,所以除了飘渺宫,其他四个门派的服饰都有人穿。
比如唐政就很喜欢天衍派的服饰,而刘扬则比较喜欢符箓门的服饰,席东和苏幕单纯是喜欢主角唐郢,穿了跟唐郢一样的服饰。
在场的学子,穿青云宗服饰的人是最多的。也有部分人或是没钱、或是不喜欢,只穿了自己的衣服过来。
比如陆川,他穿的就是自己的衣服,他对那些统一的服饰可不感兴趣。
待陆川看完手中的书后,才发现苏幕和席东的话题又换了一个。
苏幕说:“我觉着唐郢还是更喜欢青芜姑娘,他都愿意为了青芜姑娘去死了!”
席东反对:“唐郢最喜欢当然是冷凝师姐,高冷仙气的大师姐,他见人家第一面就喜欢上了!”
苏幕:“唐郢一开始是喜欢冷凝师姐没错,可后来是青芜姑娘跟他历经生死,他早就在这个过程中爱上了青芜姑娘!”
席东:“一开始就喜欢的人,怎么可能会轻易忘掉?可能他对青芜姑娘是有些感情,可最喜欢的一定是冷凝师姐!”
苏幕:“是青芜姑娘!”
席东:“是冷凝师姐!”
陆川:“……”
陆川无语的看着两人在争吵。又来了,在《修仙传》连载期间,两人就一直在为这个问题在吵,现在都结局了,竟然还在吵。
可能是因为唐郢一个都没选吧!
《修仙传》的结局就是,冷凝因为功法出了岔子,需要一辈子在极寒之地修炼;青芜回去继承了飘渺宫掌门人的位置;唐郢独自飞升成仙。
陆川写大纲的时候,深谙红白玫瑰之争,有对比才有讨论度。
陆川正想上前打断他们的争吵,突然又来了一个人插话。
“我倒是觉着,唐郢喜欢的是他前未婚妻映柳姑娘!映柳姑娘才是唐郢最喜欢的人,若不是他经脉断绝,杨家也不会上门退婚,他们就是一对神仙眷侣!”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苏幕和席东也不争吵了,一致怼插话那人。
“杨映柳早就出局了,从她家退婚开始,唐郢就已经死心了!”
“没错,没看后面唐郢恢复,看都不看她一眼吗?!!”
那人反驳:“这正是唐郢对映柳姑娘的爱,否则怎么会一点儿报复都没有?”
苏幕瞪眼:“那是唐郢心胸广阔,不愿为难一介女子!”
“那就是唐郢对映柳姑娘还留有旧情的表现!”
“……”
新的一轮争吵又开始了,陆川知道自己是没法打断了,索性不再看两人,回到树下继续看书。
不过他们也没吵多久,很快主办人就宣布比试开始了。
书里的“青云法会”,是各个门派的人比武,而他们这些人都是书生,对比武一概不通,所以比试的内容就改了一下,变成比试君子六艺。
算是披了个修仙比试的皮,实际还是书生的活动。
不按照书院分派别,而是以服饰区分为青云宗、天衍派、符箓门、御灵宗四个派别,没穿宗门服饰的学子,可以自由选择一个派别加入。
陆川想了想,还是选择了加入青云宗,青云宗人数多,有才华的人也多,他可以在其中摸鱼充数。
另外三个宗门,人虽然少了些,但也不是没有能人,总体下来,实力相差不大。
这次聚会完全是学子们自己组织,没有师长官员在场,大家更放得开,玩得也更尽兴。
这场聚会比试没有任何利益纠葛,也没有权衡利弊,只有因兴趣而聚集的一群人。
陆川虽然打定主意要摸鱼,但他这两年在国子监的名气不是假的,哪怕他想摸鱼,还是有不少人推他出去比试。
无奈陆川只好选了射箭,家里有个武艺高手,骑马射箭不在话下,他跟着谢宁学习了不少时日,也算是有些长进吧。
每项比试,每个宗门出三个人,按积分的形式累计。
陆川射箭得了第三名,有三个积分,然后满意地退了出去。
接下来的比试,陆川任谁来劝说,他都打定主意不再上场,就在一旁看热闹。
这个特殊的“青云法会”,总体来说举办得还是很成功的,至少陆川心头的压力确实是松了一些。
而另一边的谢宁,则在大安报社里苦哈哈地埋头审新的稿件。
中午在报社用膳时,谢宁问小溪:“今天还有书生堵在外面吗?”
小溪如今六岁了,可能是这两年吃得好,长高了不少,不过还是很可爱的。
小溪笑道:“没看见了,不过还有几个寻常百姓在,我们都没搭理他们。”
这段日子以来,那些喜欢《修仙传》的书生,但凡休沐,都要来大安报社走一遭,谢宁每逢初一十五就头疼。
现在看来,他夫君的法子还真有用。昨天陆川跟他说,今日休沐要出城聚会,主题就是“青云法会”,看来去的人蛮多啊。
这些书粉有了其他乐子,想必以后不会再催着报社出第二本了。
其实要谢宁来说,写第二本也挺好的,不过陆川愣是不肯写,说是故事已经结束了,再写下去也是狗尾续貂。
谢宁只好作罢,这一年多来,一直在看别人的投稿,用新的小说补上空档。
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现在连载的小说,并不是很理想。虽然也能看,但讨论度并不高。
销量虽然没有下降多少,但大家买报纸,只是习惯了,何况报纸除了小说,还有其他版面。
现在大安周报已经卖到了全国各地,报社也新进了一些人。如今第一批记者已经出师,能够独立找新闻写新闻,谢宁现在正在培养第二批记者。
至于报童还是那些人,并没有增多,但是书铺拿货更多了。
翰墨书局也扩大了规模,不然都没法印刷够每月报纸的销量。
谢宁点了点小溪的额头:“行了,知道你机灵。吃完饭就回去休息吧,天这么热,可别马上就出去卖报!”
小溪甜甜一笑:“知道了,宁公子,不会被热到的!”
现在天热,大中午的,客人都不出来逛街了,他们才不会那么傻呢。
谢宁若是知道他的想法,定要嘲笑他一番,两年前的夏日,二十几个报童,直接中暑倒下了七八个人。之后谢宁就规定了,夏日中午必须休息。
用完午膳,荣斋先生来找,他说:“东家,之前说要把七日周报改成三日报的事儿,差不多是时候了。”
谢宁这才想起,前些日子开会提过的,他想把七日报改成三日报的事情。
他从报纸开办之初,就想过缩短报纸的发行时间,只是当时没有足够的人手和稿件,才改成七日报。
写科举文章的先生,报社又增加了几位,提供的稿件充足,至于新闻板块,如今多了不少记者,能独当一面的也不少。各个板块的稿件都不用愁了。
谢宁点点头:“可以,您觉着大概什么时候变更比较好?”
荣斋先生显然是早有准备,他说:“如今临近乡试,不少学子商人涌入京城,正适合改变!不如我们从下月一号开始?”
谢宁表示同意,然后荣斋先生就去忙自己的活计了。
处理完报社的事情,谢宁没有继续逗留,直接回了家。
他回家时陆川还没回来,谢宁就有些忿忿不平了,自己在忙活,对方却能去参加“青云法会”。
他好羡慕!!!
谢宁琢磨着,他要不要寻些女子哥儿,搞一个飘渺宫比试?
第120章 叮嘱
参加完平云山聚会后,陆川等一众学子,又恢复了平时的模样,继续为乡试努力学习。
这场一时兴起举办的聚会,还是有点用处的,平日里因为临近乡试而气氛凝重的澄心堂,好像松快了几分。
这些准备要参加乡试的学子,心里的压力都去了不少。
比如唐政和刘扬,他们两个在澄心堂中,学习成绩不上不下,属于那种有实力考上又不确定的,他俩心里压力尤为沉重。
像苏幕和席东这两个,纯粹就是凑个热闹。
按席东的话来说,若不是他爹逼着他报名,他连这个热闹都不想凑。
之前考秀才的时候,考三天就把他憋得难受,那么小的一个隔间,晚上想睡直都不成,只能曲着腿睡。若是不幸被分到臭号,这三天下来整个人都要被熏晕了。
当时考试才三天,他就已经难受得不行。这次考乡试要考九天七夜,他想想就受不了。
席东对自己是否能中举完全不抱任何希望,他对自己的学习还是有清晰的认知的,奈何架不住他爹坚持。
昌盛伯给出的理由是,哪怕这次没法中举,去熟悉熟悉乡试的考场环境,可以为下一次科举积累经验。
苏大人也是同样的想法,于是这两个难兄难弟要一同奔赴考场。
在澄心堂所有人都在为乡试而充满压力时,他们的压力的也不小。不过不同的是,大家是为能不能中举而担忧,他俩是为了乡试那九天难熬的日子而的忧烦!
因为平云山聚会而暂时忘却的烦恼,在回到国子监读书的第一天,又冒了出来。
看着周边一边吃饭还要一边背书的同窗,席东叹了一口气,再低头一看今天打的菜,是肥诺诺的红烧肉和不喜欢吃的苦瓜,在这炎热的夏天,更让他没胃口了。
陆川倒是吃得挺香,因为临近乡试,他成了家里的重点照看对象,连饭菜都是家里做好送来的。
经过这两年的培植,辣椒的产量已经足以供应整个京城的人口吃用,甚至还有外地的商人买种子回去种植。
谢母在陆川的建议下,在京城开了一家火锅店,冬天的时候生意红火得不行,陆川去吃还得提前预约才行。
现在夏日没什么生意,又改成卖烧烤,总归是不亏钱。谢母还要给陆川分红呢,不过钱没到陆川手上,他全给谢宁当家用了。
现在陆川还是从谢宁手中拿零用钱花,用他的话说,就是家里什么都备好了,没有什么要花销的地方。
他喜欢从谢宁那儿讨钱花,这让他有种吃软饭的感觉。
曾几何时,他也是一个立志要吃软饭的人!
陆川摇了摇头,随即开始食用他的午膳,今天吃的是凉皮,酸酸辣辣的很开胃,正适合这样炎热的天气。
听到席东的叹气,陆川把多余的一份凉皮给他递过去。
席东顿时喜不自胜,直接把桌上的饭食给撇一边去,大口吃着美味的凉皮。
席东一边吃一边感慨道:“这才是人吃的东西啊!”
之前他向家里表露过不想参加乡试的想法,昌盛伯给出的反应是,直接缩减他的月例,不准家里人给他送饭菜。
后面他虽然同意了参加乡试,可待遇没恢复,昌盛伯的理由是:“没钱正好呆在国子监里好生读书,省得你出去鬼混!”
所以这段时间以来,他都是吃国子监的食堂饭菜,为了给学子补充油水,每道菜的油水都是足量的,可在这大夏天,油汪汪的肥肉,实在是让他无法下咽。
于是陆川经常会让家里多做一份饭菜。
苏幕今日吃的是比较清爽的冰粥,一路上用冰镇着,现在还冒着冷气。可他却没什么食欲,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
苏幕惆怅道:“也就你还有心情吃东西,我想到再过一个月,就得进考场,又闷又热连冰都没有,睡也睡不好,就没胃口。”
席东咽下口中的凉皮,不以为然道:“现在不吃,等真进考场了,就只有烧饼可以吃,我不得抓紧时间赶紧多吃点美食啊!”
苏幕心头一哽,想想也是,到时候条件那么差,连烧饼都得被掰碎了,哪里还有吃喝的条件。
对席东这话表示认同,苏幕低头看着眼前的这碗冰粥,顿时觉着格外有食欲。
于是他开始大口吃了起来,生怕吃了这顿没下顿。
对此陆川也很烦恼,他来到大安朝时,原主就已经考取了秀才功名,并且乡试失利了。
在外人眼中,他已经经历过一次乡试,对考场的情况肯定有所了解,很多没考过乡试的同窗,都会来问他乡试是怎样的?
这陆川怎么回答得出来,相比于他们,他自己更像一个小白。考秀才必经的县试、府试、院试,他一个都没经历过,就更别说是乡试了。
每当有人询问,陆川都是直接敷衍过去。幸好对方没放在心里,对现在的读书人来说,考试经验可是很宝贵的,和读书笔记一样,大多数只会给亲近的人或者家中子侄。
陆川不说也正常,只是跟他平时大方的行事不太像。
陆川虽然对乡试流程一窍不通,但他有个好老师。
钟博士是陆川来到大安朝之后,拜的第一个老师,也是唯一的老师,陆川也是钟博士唯一的弟子。
他没收过弟子,不知道培养弟子应该如何培养,干脆事无巨细把自己的经验都传授下去。
此时钟博士正在跟陆川讲解考场里的各项规矩,虽然他觉得陆川参加过一次,已经有经验了,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叮嘱。
“尽量少喝点水,虽然号房里会有尿壶,可解手多了,会影响你的答题思路。也不能吃得太重口,考试前后那两天一定要注意饮食,否则若是忍不住要上茅厕,是要被印屎戳子的。一旦被印了屎戳子,不管你文章写得有多好,在抄录阶段就会被扔地上去,连被考官看的资格都没有。”
为了防止有考官通过考生的字迹,协同舞弊,朝廷专门招录那些屡试不第的老秀才来抄录试卷,他们经过这么多次考试都没中,对舞弊的事情是深恶痛绝的,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防止舞弊。
“让你家里人给准备一块油布,贡院经年未曾修缮,有些屋顶会漏雨。虽然乡试是在八月,鲜少有下雨的情况,可也不是没有例外,上一次乡试就下了暴雨。”
陆川点头,原主就是因为那场暴雨而生病没了的,虽然很大程度是因为他自己体弱导致。
结果钟博士又说:“你自己被淋湿倒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保护好卷子,一旦被淋湿,三年可就白努力了!”
好吧,是他自作多情了,卷子比他身体重要多了。
“在考场里莫要东张西望,外面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好奇,当心被巡场的官兵以为你要作弊!”
“学生省得。”陆川表示他听懂了。
看陆川这么听话,钟博士没忍住,又多说了几句。
“晚上睡觉警醒些,以前有学子考试到一半,觉得自己没法考过,直接点火烧了号房,不少临近的考生都被牵连烧了卷子。”
“……”
人人都怕的钟博士,这时倒是显得有些碎碎念,直把陆川说得连连点头,才把人放走。
面对钟博士的碎碎念,陆川没有一丝不耐烦,倒是很庆幸,他有这么一个好老师,会细无巨细地给他讲解各种科场知识。
澄心堂在两个月前就已经停课了,到了这个时候,夫子讲再多也没有太多用处,干脆让学子们自己学习,查缺补漏,有不懂的地方再来问夫子。
虽然停课了,但澄心堂的夫子还在国子监里,随时恭候学子们来问问题。
陆川经常往钟博士的房舍里跑,一点儿也不引人注目,大家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学习。
有些家里权势大的,还会专门请夫子在家,专项辅导。
比如唐政,最近就没来国子监上课,唐大学士门生遍地,找一两个夫子上门教学还是很轻易的。
本来苏大人也想给苏幕专门请个夫子在家学习,不过苏幕坚决要来国子监上学,这才作罢了。
说实在的,陆川考乡试,钟博士这个做老师的,比他还紧张。
既怕他压力太大,又怕他考不好。
陈祭酒打趣道:“难得见到你钟远光如此婆婆妈妈的一面,真该让其他夫子来看一看!”
钟博士不搭理他的话,径直走到桌子旁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刚才说了不少话,嗓子都干得快冒烟了。
见自己被怠慢了,陈祭酒也不在意,跟着在钟博士旁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陈祭酒品着这好茶,感叹道:“还是你好啊,收了个好弟子,什么稀奇的茶叶都能喝上。”
陆川当钟博士弟子这两年多时间,送过不少东西给他,很多都被拒收了,只有钟博士最喜欢的茶叶被留下了。
于是陆川逢年过节送礼,都会送一些茶叶给他,也不是什么有名气的茶叶,但味道都不错。
谢明的夫郎秦竹,在京城开了一间镖局,全国各地很多不出名但品质好的东西,镖局都能搜罗来,陆川也受益不少。
钟博士在弟子面前不苟言笑,此时听到好友称赞陆川,还是忍不住自豪了一下。
钟博士夺过陈祭酒手中茶壶,免得他把自己的好茶喝完。
“能被我钟远光收为弟子,当然不会差劲!”
陈祭酒目光转向钟博士书架上成排的茶叶,眼中不免露出一丝嫉妒。
他收这么多弟子,还没钟远光一个弟子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