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明骊忽然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 细细密密的，佯装不经意地搓了搓胳膊，垂眸掩饰自己的尴尬, 挑了个最近的位置，温声道：“就这吧。”
“好。”洛朝雪在她对面落座，“听你的。”
明骊食欲不振，随便点了个青菜粥，洛朝雪给她推荐这里的招牌，明骊都婉拒了，看上去有些蔫巴。
点完单后，洛朝雪给她倒了杯温水, “还没睡醒？”
“嗯。”明骊吸了吸鼻子：“头晕。”
“肯定是撞的。”洛朝雪说：“等吃完去趟医院。”
明骊否认道：“中午酒喝多了, 跟刚才那下没关系。”
明骊不愿意去医院, 一是知道刚才撞那下并没什么大不了，二是有些疲惫, 想回家早点休息。
洛朝雪却表示不赞同，但也没多说什么。
隔了会儿，洛朝雪起了话题，聊起了下午的剧本会，还说她们公司都是些很有趣, 也很有想法的人, 跟她的理念还蛮合的, 聊起剧作来洛朝雪侃侃而谈, 眼里都闪着光。
明骊跟着应和几句，也挺高兴, 但她心里压着事儿，表情好看不起来。
幸好没多久粥便端了上来。
口味清淡的青菜粥, 米熬得软烂，送的小菜也很合胃口，即便如此，明骊也没吃多少。
反倒是洛朝雪喝完了一整碗粥，就连送的小菜也都吃得干干净净。
等她吃完，明骊问她吃饱没，洛朝雪立刻道：“都吃撑了。”
“是蛮多的。”明骊笑了下，顺带结账，却发现洛朝雪已经结过了。
“说好了我结的。”明骊说。
洛朝雪却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我没同意呀。”
说着拎起放在一旁的大衣和围巾，“我喜欢请你吃饭。”
明骊闻言轻叹了气，她并没有让人请客吃饭的习惯，跟祝寒星也常常是你来我往的，只有以前跟顾清霜吃饭时，全部是顾清霜结账。
当然，她们两人的饭局也很少。
但那时有正当让顾清霜付钱的理由。
这会儿并没有和洛朝雪谈恋爱，却要接受洛朝雪的馈赠，怪不舒服的。
外边风刮得很大，一出门明骊就缩了下脖子，刚喝完粥才暖起来的身子顿时从头凉到脚，一旁的洛朝雪注意到，将自己的围巾递过去：“你用吧。”
“没事。”明骊将领子拢好，“很快就上车了。”
说完还小跑了几步，走到车边时洛朝雪刚好解锁，明骊拉开车门便上了车。
洛朝雪在原地怔了几秒才缓缓上了车，气氛有些冷凝。
原本她还想问明骊要不要散会儿步呢。
难得有一起出门，培养感情的契机，就这么回去总觉得有些可惜。
犹豫了会儿，洛朝雪又问：“要不要去附近的商场逛逛？”
“要买什么吗？”明骊问。
洛朝雪一顿，“没什么要买的。”
明骊下意识地说：“那还……”
话说到一半停住，察觉到了洛朝雪那有些尴尬的表情，话锋一转：“你想去的话可以逛逛。”
虽是同意，但语气兴致不高，洛朝雪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色：“还是回家吧，你身体不舒服。”
明骊垂眸，退了一步：“改天逛吧。”
洛朝雪眉眼弯弯地笑，语气温柔：“好。”
路上车流如梭，正是车多的时候，但除了几个红绿灯秒数有些长以外，倒是没堵车。
回到小区车库，洛朝雪稳稳当当把车停在车位上，随着车辆熄火，车内的音乐声也戛然而止，车顶灯亮起，明骊温声道：“辛苦了。”
“这就到了。”洛朝雪有些遗憾地说：“平时都觉得这段路很长的。”
明骊装作没听懂她的弦外之音，淡淡道：“今天没堵车。”
洛朝雪笑了下：“嗯，真是幸运。”
两人并肩往电梯口走，没走几步明骊的电话响了，洛朝雪正跟她聊那部短剧的选角，明骊拿出手机低声道：“我接个电话。”
说着往不远处走了几步。
洛朝雪就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身影。
明骊之前卷过的头发更加蓬松，显得她发量很多，乌黑又浓密，浅色职业装外套了件米色的羽绒服，把自己裹得严实，但因为她格外瘦，即便穿着羽绒服也不觉得臃肿，皮肤嫩白得能掐出水来，说话时不骄不躁，偶尔垂下头不知在想什么。
洛朝雪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又低头笑了。
以前也没觉得人能这么好看，可以让她不玩手机，光是盯着对方的每一个小动作都觉得美好。
跟个痴女似的，洛朝雪想。
痴女也没什么不好，那下本就写个痴女人设好了。
洛朝雪的目光在明骊身上就没移开过，脑海里却浮现出一个又一个小故事。
光是看着明骊都能让她如此有创作欲，对洛朝雪来说还真是罕见。
而不远处的明骊并未注意到她的目光，电话是顾雪蔷打来的。
刚刚结束了跨国会议的顾雪蔷只有十分钟的通话时间，还要马不停蹄赶去参加一个项目的饭局，打过来以后明骊率先问她：“您还好吗？”
顾雪蔷闻言愣了几秒，情绪差点崩盘。
她的状态确实不好，不过有工作来转移情绪倒是没到崩溃的程度，听见明骊如此贴心的问询，顿时有些难受。
顾雪蔷跟她简单说了下昨天给她打电话的意图，又说明了顾清霜的身体情况。
比明骊预想得糟糕一些。
反复发烧，引发了炎症，这会儿还在医院。
明骊安慰了顾雪蔷几句，顾雪蔷掐着点挂了电话，不过跟她约了见面。
还是在今晚的。
电话挂断后，明骊愣了几秒，而后收起电话，一抬头就对上了洛朝雪噙着笑的眸子。
对视不到三秒，明骊便移开了视线，那眼神里的欣赏和喜欢太过炙热，让明骊有些不好意思。
上楼时，洛朝雪笑着跟明骊说自己的创作欲，还说「雪山之巅」的播客应该会再多几篇。
明骊想着顾雪蔷刚才说的话，敷衍地应道：“期待。”
洛朝雪察觉到了她情绪的低落，温声询问：“有什么事是我能为你分忧的吗？”
“目前没有。”明骊站在自家门口，声音低低的：“早点休息吧。”
“好吧。”洛朝雪望着她，“晚安，阿骊。”
明骊一怔，嗯了声却没说什么。
……
明骊不太适应洛朝雪喊自己这个称呼。
不知道为什么。
其实明女士也会喊她阿骊，祝寒星偶尔也会喊，可这个称呼从洛朝雪嘴里出来的时候有种不同的意味。
黏糊糊的，像沾了蜜。
这让明骊有些危机感，这种危机来源于人与人的边界感失守的感觉。
她倒是并不排斥跟洛朝雪相处着发展，但这进度有些太快了。
明骊也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还是怎样，总觉得洛朝雪对她有种势在必得的感觉，这让她越发不知该如何相处。
这一天的相处下来，明骊只觉得疲倦。
每一次看到洛朝雪的眼神，她都有些害怕。
因为她无法回应相等的感情。
在她工作之余，还要再应对一个人，这就意味着多了一段人际关系。
明骊在房间里发了会儿呆才缓过神来，跑去浴室洗了头发和澡，整个人才算重新活过来。
晚上十点半，明骊又接到了顾雪蔷的电话，说自己在她家小区外。
明骊跟明女士打了个招呼后出门赴约，上了顾雪蔷的车后便开去了一家高档私厨餐厅。
一段时间不见，顾雪蔷看上去老了许多，妆容也无法遮掩的疲惫。
明骊宽慰她几句，顾雪蔷但笑不语，这笑无奈又苦涩。
明骊以为顾雪蔷会跟她聊顾清霜住院的事，却没想到顾雪蔷只是聊起了顾氏集团最近的变动，顾征博当上董事长后，立刻就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而顾梦蝶的身价也跟着水涨船高。
原定的订婚宴因为祖母去世而推迟，在顾征博当上了董事长后，已然看不上秦家这么弱的助力，立即解除了婚约，已经在另觅佳婿了。
顾家的事繁多又复杂，顾氏集团里的动荡可不止这些，顾雪蔷在顾柳甫死后又得到了一部分股份，如今又联合了顾斐，准备找时间重新召开股东大会，顾雪蔷要重新拿回董事长的位置。
这些事明骊只能听听，无法做评价，毕竟每一件都离她很遥远。
不过，顾雪蔷在提起顾斐时忽地说了句：“顾斐喜欢你吧？”
明骊一怔：“现在应该……”
“以前。”顾雪蔷说。
明骊有些尴尬，喝了口茶，顾雪蔷却道：“她是个有韧劲儿的人。”
“但没野心。”明骊说：“如果不是被逼急了，她不会参与到你们的争夺中。”
顾雪蔷笑了下：“我知道，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
“没有。”明骊没有说顾斐告白的事儿，只说明她们之间只会是朋友，她也不会参与到顾家的争夺之中，很早她就从顾家这摊子事里抽身了。
明骊始终不温不热地回应着顾雪蔷的话，语气平缓又温柔，顾雪蔷忽地感慨：“我怎么就没生下你这么懂事的女儿？”
明骊顿住，尴尬笑笑：“顾清霜也不差。她很厉害。”
这是明骊的真心话。
“那你怎么跟她离婚了呢？”顾雪蔷问。
这才是今天见面的重点。
明骊心想，终于来了。
顾清霜在她家楼下站了一夜，昏迷住院，高烧反复，这么大的事儿，顾雪蔷肯定会找她要个说法的。
从跟顾雪蔷见面开始，明骊就在等这个话题被提起来，如今听见也没太大反应，低声笑笑：“感情的事儿说不清楚，而且我跟她怎么开始的您也清楚，我们之间太不纯粹了，很难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
“确实。”
出乎意料地，顾雪蔷没有质问明骊，也没像以前那么护犊子似地护着顾清霜，只说了声：“都她自己作的。”
“也不全是她的问题。”明骊公正地说：“况且，她也不作。
起码我们结婚以后她不作。”
明骊以前从来没觉得顾清霜作，干脆利落，清冷淡漠，寡欲清心，每一点都不可能是个作的人。
相反，倒是她总陷在那些情情爱爱里，自以为能潇洒坦然，结果把自己快逼成了神经病。
要不是最后觉得人生不能这么稀里糊涂地过下去，正儿八经想明白了估计还走在作死的路上。
自我感动的事做了一件又一件，没一件有用的。
这也是明骊不太爱回顾这段感情的原因。
所以明骊从来没怪过顾清霜。
要喜欢，要离婚，要抽身，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怪不到顾清霜头上。
明骊也不是真要跟顾清霜撕破脸皮老死不相往来，起初还觉得离婚以后能慢慢走出来，当个朋友。
却没想到事情发展得不受她控制了。
“哦？”顾雪蔷闻言诧异，挑了下眉笑道：“你倒还是维护她。”
“实话实说罢了。”明骊垂眸，脑海里浮现出顾清霜那张脸，淡淡道：“她是个很好的人。”
如果换做是平时宴会上的恭维，明骊后边会跟一句，您把她养得很好。
但明骊对着顾雪蔷说不出口。
因为顾清霜纯粹是生性善良，甚至善良过头了。
如果在顾雪蔷和顾清霜这段母女关系中非要站一头的话，明骊会站在顾清霜这头。
可能是那三年里感受过顾雪蔷的“压迫”吧。
确实学到了东西，却也偶尔觉得窒息。
连她都如此，不敢想象顾清霜是怎样的想法。
尤其顾清霜在跟顾雪蔷争执过后，在书房里自残的那一幕总在明骊脑海中挥之不去。
这并不是明骊跟顾雪蔷第一次讨论她跟顾清霜离婚的事，却是第一次讨论得如此深入。
在明骊说完这句话后，顾雪蔷都愣了几秒，而后道：“我以为，在你心里她会是个很糟糕的人。”
“没有。”明骊心里有些压抑，却还是说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她在我心里从来没糟糕过。”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见她？”顾雪蔷跟顾清霜吵得再声嘶力竭，也还是放心不下她，生怕下次再做个极端的，直接去见阎王爷了，这一趟就把她吓了个半死，这也是顾雪蔷会想插手的原因。
明骊沉默许久，垂着头沉声道：“我怕我的心软害了她。”
明骊现在并不具备像以前那种燃烧自我的精神，她想重新开始，所以狠心割舍掉了一切。
可顾清霜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她生活里，不停地打乱她的节奏，这让她格外烦躁。
然而这并不影响她觉得顾清霜是个很好的人。
从见面那天开始，就是。
但明骊知道她们不能这样纠缠下去，再这样下去只能是两败俱伤。
所以趁着她还有余力的时候，把顾清霜推远一些，带着顾清霜那尚未厘清是习惯还是喜欢的感情都离她远一些，这样她好，顾清霜也好。
明骊要是心软，只会给顾清霜制造错觉，让她陷在虚幻里出不来，一次次来纠缠她。
明骊觉得自己在那段婚姻里是断尾求生，现在的顾清霜就是断不掉尾。
这个决定是她要帮顾清霜下的，断尾是为更好的求生。
偌大的空间内沉寂片刻，顾雪蔷沉声道：“可你有没有想过，她是真的喜欢你呢？”
“但我没办法再喜欢她了。”明骊说：“我们之间错过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外边的保镖喊道：“顾小姐，您不能进去，顾总正在会见……”
下一秒便传来打斗的声音，不到两分钟，包厢的门被推开，顾清霜穿着还没换的病号服，一脸苍白地站在门口，两个保镖被撂倒在地。
明骊：“……”
“你在做什么？！”顾雪蔷坐着没动，声音却威严。
顾清霜没说话，沉着脸走到明骊面前拉着她的手腕就要走，她的手冷得像冰，整只手都是红的。
明骊愣了一瞬，便要挣开她的手，就听顾雪蔷冷声道：“顾清霜！你也太肆无忌惮了！”
“那你呢？！”顾清霜说：“不是说不管我的事了吗？”
顾雪蔷怔住，嘴唇蠕动几下终究没说出话来。
怪她太贱了。
生怕她想不开。
现在看来，她可想得太开了。
明骊拍了下顾清霜的手，声音低低沉沉地：“我跟顾总并没有说你的事。”
顾清霜一顿，回头看她，明骊这才发现她一双眼都是红的，脸颊也泛着不太正常的红，明骊皱眉下意识想去摸她的额头，却又收回手，这不合适。
“我们在聊工作。”明骊做着以前常做的事，遮掩掉了她跟顾雪蔷的这段谈话，温声道：“你误会了。”
“那……”顾清霜一时哑然，表情窘迫。
“道歉吧。”明骊说。
顾清霜抿唇，没说话。
明骊挣开了她的手，退到合适距离后，轻叹了口气道：“顾总，我先走了。”
“我让人送你。”顾雪蔷说着睨了眼顾清霜。
顾清霜没敢看她的眼神，默默地跟在了明骊身后，而她身后还跟着要送明骊的保镖兼司机。
明骊听见了，却没有说话。
快走到门口时，明骊忽地顿住脚步，顾清霜只顾着看她的背影往前走，直接撞了上去。
明骊感觉自己的背痛了下，顾清霜立刻往后退半步，“对不起……”
“你还好么？”明骊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声音却没有刻意伪装冷漠，“还发烧吗？”
“没有。”顾清霜下意识说：“好多了。”
明骊知道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看了眼跟在不远处的司机，跟对方说不用送了，然后看着顾清霜说：“我们谈谈吧。”
“谈什……”疑惑到一半，顾清霜及时闭嘴，应答：“好。”
明骊看着她穿着一件单薄的病号服，轻叹一声把搭在胳膊上的羽绒服给了她，“去你车上谈。”
第112章
难得见到顾清霜如此局促的时候, 但明骊却没有心情欣赏这份局促。
狭小的空间内，只亮着一盏车顶灯，车内的暖风呼呼吹着, 黑暗的地下车库里带着些恐怖氛围，明骊坐在了主驾驶的位置，而顾清霜坐在副驾。
她们很久没有如此平心静气地坐下来聊聊了。
良久，明骊平静开口：“你那天是要跟我说什么？”
顾清霜的烧一直没退，从医院出来前测体温还是37度9，这会儿吹过冷风，脑子也有些晕晕乎乎，但坐在这里格外安心。
被明骊猛地一问, 连她自己都忘了那天是要说什么来着。
沉默了好一会儿, 她的思绪才慢慢回拢, “你跟洛朝雪，在一起了吗？”
不知是暖风吹的还是发烧的原因, 一说话嗓子干哑得厉害，像被刀片拉了似的。
但顾清霜却没什么反应，怔怔地看着明骊的侧脸，依稀还能闻到洗发水的味道。
是明骊最喜欢用的那款，淡淡的茉莉清香。
明骊没有看她, 只望着前车窗, 盯着一个定点在脑海里组织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
明骊不想再看见那天晚上的事发生了。
所以必须跟顾清霜坐下来好好聊聊, 却不意味着顾清霜可以探听她的生活。
“这跟你无关。”明骊冷硬地说：“这是你要说的全部吗？”
比起诉说, 明骊更擅长倾听。
显然，顾清霜也不是个善于诉说的人, 所以在她们三年的协议婚姻里，明骊通常会承担诉说的角色。
但能说出来的不过寥寥。
顾清霜摇头：“不是。”
“还有什么, 一次都说出来吧。”明骊说。
顾清霜察觉到了她语气的不同，低头闷声道：“是要在今天跟我做切割吗？”
“我们之间不是已经切割完成了吗？”明骊说：“在离婚的时候。”
“可并不代表我们之间完全结束了。”顾清霜说。
“那要怎样呢？”明骊反问：“你想怎样呢？”
一时间，车内寂静下来。
顾清霜不疾不徐地说：“我想要个跟你重新开始的机会，以前我没有认清自己的感情，所以忽略了你的存在，但现在我想跟你重新在一起。”
“为什么你要我就得给呢？”明骊看着她。
唇色苍白，脸颊却是红的，跟以往冷漠疏离的形象完全不同。
眼神看上去就跟被抛弃了的小狗似的。
顾清霜嘴唇动了动，也没给自己找到理由。
隔了会儿，明骊深呼出一口气道：“如果这就是你要说的，那我听完了，我的回答是不愿意。接下来你……”
“我没说完。”顾清霜忽地打断了她的话，生怕她说出来更残忍的话，身体不自觉靠近明骊，说话的热气吐露在明骊脸侧，泛红的眼睛看着明骊，“我还有话要说。”
明骊有些不自在地往后退了退，可她越退，顾清霜逼得越紧。
“你不是说喜欢我吗？以前喜欢过吗？为什么不再喜欢了呢？为什么要看着我这样也不理我呢？你以前真的喜欢我吗？”顾清霜接二连三地质问，越问越靠得近，沁着薄汗的鼻尖几乎都要怼在明骊脸上了。
明骊感受到了她的热度，空气都有些稀薄。
在这狭小的空间内，她的气息极具侵略性，充斥在明骊的鼻腔内。
明骊屏住呼吸，双眼落在她那双泛红的眼睛上，看着委屈极了，可又倔又冷，跟头横冲直撞的小狼一样。
“喜欢过。”明骊强忍着她的压迫说：“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我们已经离婚……”
话没结束，顾清霜便低吼道：“为什么没有意义？你喜欢我为什么能没有意义？”
明骊怔住，眼前的顾清霜跟以往完全不同，撕下了冷漠的面具，也撕掉了文明的外衣，像是最原始的野兽在质问——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明骊心念微动，一时间回答不上来。
顾清霜却没想那么多，她从见到洛朝雪和明骊一起看电影以后，整个人都惴惴不安，整颗心都患得患失，以前从来没有过的陌生感受短时间内把她折磨得不轻。
而她想了那么多应对办法却还是没有成效。
她还能怎么做呢？还能做什么呢？
“你喜欢我吧。”顾清霜直勾勾地盯着她：“以后就喜欢我一个。”
明骊几乎被她逼得退无可退，而这张漂亮的脸在此刻有种妖艳又绝望的美，苍白的唇，猩红的眼，垂下来的黑发将两人的脸快要拢起来，光影绰绰，折射在她的脸上，极致的色彩比对给了人更大的冲击力。
明骊不经意舔了下唇，手抓着安全带，有种被逼到墙角，下一秒就会被欺凌的感觉。
这跟她想象的场景完全不同。
每一次跟顾清霜的交谈总是出乎她的意料。
却意外地，明骊心跳快了几分，吞咽了下口水慢慢调整自己的情绪，“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顾清霜鼻尖和她的鼻尖相抵，说话的每一个字都很慢，语气却很认真：“我想慢慢在你面前刷存在感，让你觉得我好，然后重新跟我试试，但你千方百计地推开我。可是你能跟洛朝雪一起吃饭，一起回家，我很……嫉妒。”
顾清霜的上齿轻轻咬了下下唇，唇上瞬间有了血色，“我怕我再慢点，你就要跟洛朝雪好了。”
“如果，我已经跟她好了呢？”明骊对上她的目光。
那漂亮的眼睛有一瞬没了光彩，随即缓缓摇头道：“不可以。”
“你说你喜欢我的。”顾清霜近乎执拗地说。
明骊却纠正道：“那是以前。”
“但我现在喜欢你了。”顾清霜说：“如果以前你没喜欢我，我也不会喜欢上你。”
“你真的能确定那是喜欢吗？”明骊整个人都紧绷起来，却又不愿让自己落了下风，“为什么是我以前喜欢你，你才会喜欢我呢？难道每一个喜欢你的人，你都会回以同样的喜欢吗？”
最初预想的和平谈判已然快要成了一场辩论赛。
你来我往，毫不相让。
气息已经纠缠在了一起，顾清霜的体温很高，甚至在不断升高。
明骊也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她真的在发烧，反正她自己也感觉热。
很想立刻逃离这个环境。
“当然不是。”顾清霜盯着她看，目光轻扫过她的唇，带着几分燥热的欲望，舌尖轻轻舔了下自己的唇，波光潋滟，“我只喜欢了你。”
明骊一时无言。
她意识到不能再跟着顾清霜的思维走了，她必须赶快脱离这个语境。
跟顾清霜再纠缠下去没有好结果。
“可我不再喜欢你了。”明骊说：“我不想你再突兀地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像个难缠的疯子一样，甩也甩不掉的狗皮膏药，影响我正常的生活。你以前想要平静，我给了你，那我现在想要平静，你能不能也尊重一下我呢？”
“可你没有平静。你跟洛朝雪在一起就平静吗？”
“是。”明骊感觉她的唇随时都要亲到自己的唇上了，心跳得极快，几乎是咬着牙道：“她比你更温柔，更包容，更尊重我，自然是更平静的！”
“这些我也能给你，只要你跟我在一起。”顾清霜说：“你不是说喜欢我吗？为什么还能跟她在一起？”
明骊被她的靠近弄得气血上涌，太久没有过X生活，突如其来的这种触碰让人难以抵抗。
尤其顾清霜身上都是她熟悉的味道，也是她喜欢的。
并且她知道顾清霜身体的每一个开关。
她们在别的方面或许默契不足，但身体的默契……极佳。
明骊皱眉别开视线，伸手想要推开她：“喜欢是会变的。”
“你骗人。”顾清霜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你看着我，明骊，你对我真的没有喜欢了吗？”
明骊几乎是被钳制着跟她对视，这种感觉很不好，但当她对着顾清霜这张脸时又有些无可奈何。
是喜欢的。
生理性的喜欢。
连带着心理上那说不上来的几分依赖。
她跟顾清霜之间在她心里总是定格在初见的那面，顾清霜漂亮得不似凡人。
顾清霜是冷艳挂的那类长相，但眼睛并不狭长，睫毛很长，直勾勾盯着人看的时候会让人瘆得慌。
没有人能逃过跟她的对视。
明骊闭了闭眼，“你想听到什么答案呢？顾清霜。”
“你在说谎。”顾清霜声音有些哽咽，“你的心跳得很快。你还喜欢我。”
“我已经有女朋友了。”明骊破罐子破摔地说：“你放弃吧。”
顾清霜如遭雷击，顿了许久道：“你真的跟她好了？”
明骊无法平和地让她死心，只能用这种极端的方法。
“是。”明骊察觉到了顾清霜的松散，立刻往另一侧移了移，却没想到顾清霜立刻追赶过来，半个身子已经偏到了主驾位上来，“没有骗我？”
“骗你有什么好处？”明骊反问。
顾清霜怔住，“你想让我死心。”
“你不该死心吗？”明骊说：“我们离婚的时候你就该知道没有以后了。”
“可我才刚刚开始啊？这对我来说公平吗？”顾清霜说：“你的喜欢从来没告诉过我！”
明骊听见这句话倏地红了眼，“我能说吗？你永远都在跟我保持距离，我要遵守合约！我不可以喜欢你！”
“但我们现在合约结束了，你为什么不肯喜欢我了？”顾清霜几乎是贴着她的脸质问：“你喜欢我为什么还要这么折磨我？”
明骊心口一钝，却知道长痛不如短痛，强逼着自己冷声道：“因为我现在不喜欢你了。”
话音未落，顾清霜带着凉意的唇哆哆嗦嗦地贴在了明骊的唇上，明骊错愕地看着她，顾清霜却试图用舌尖撬开她的牙关。
明骊怔愣之时，顾清霜已然在她温热的唇上汲取温度，亲得格外虔诚。
但下一秒，明骊猛地咬在她的舌尖上，一股血味儿，一把推开她，顺手扇了过去，“你疯了吗？”
亲吻带来的无力感让她手上没什么劲儿，却也是结结实实扇在了顾清霜脸上。
顾清霜只愣了一秒，便直勾勾地盯着她，“是啊，我是疯了，我看不得你跟别人好。”
“可我们回不去了。”明骊说：“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车内沉默良久，明骊终于松了口气，觉得顾清霜应该是放弃了。
今晚的顾清霜反常得让她感到害怕。
所以明骊伸手推车门，准备赶紧下车离开这个危险的区域。
现在的顾清霜跟以前那个简直是大相径庭。
明骊也不知道是陷入喜欢的顾清霜就会这样呢，还是说她接受不了自己的失败，所以千方百计都要得到?
但这些也不重要了。
明骊下定决心要一道两断，连这种借口都搬了出来。
孰料在她刚推开车门时，一阵冷风灌进来，顾清霜幽幽开口：“那你就把我养在外面好了。”
她低低地说：“我不去她面前招摇。万一哪天你重新喜欢了我，又把她甩了呢。”
明骊：“……？？”
第113章
疯了。
明骊只剩下这个念头, 她震惊地看着顾清霜：“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顾清霜！”
连带着喊她名字的时候声音都不自觉拔高几分。
但顾清霜仰起头，眸子里氤着水雾，猩红的双眸里皆是不甘和难过, “自然知道。”
明骊站在车门口，冷风一阵阵吹动她的衣摆，嘴唇微动却不知该说什么。
最初预设的所有问题在顾清霜这一番离谱的言辞后都像个笑话。
良久，顾清霜凝着她的眼睛，干涩开口：“除了这样我还有什么办法？明骊，你跟我说啊。”
明骊沉默，只怔怔地盯着她看。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是明骊万万没想到的，原以为她从这段婚姻里退出的姿态足够狼狈, 却没想到之后能一次比一次狼狈。
哪怕现在是顾清霜问她能怎么办, 她仍觉得像有人在她脸上扇了一个个耳光。
脸上火辣辣的疼。
命运无常, 造化弄人。
这八个字真的将她前半生概括得精准无比。
她们就那样沉默地对视着，很久很久。
明骊眼睛都泛酸, 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后垂下头温声道：“我不需要你做什么，都是徒劳。”
“那也总比什么都不做好吧？”顾清霜说：“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呢？”
这是顾清霜最想不通的点。
她一直都觉得跟明骊之间的感情没走到这步，她就想要一个挽回的机会，可明骊连这个机会都不给她。
明骊冷声反问：“那为什么当初沈梨灯出国后，你没再给她机会呢？”
提到这个名字, 顾清霜怔愣了几秒。
明骊也不想再在这里跟顾清霜像打辩论赛一样讨论两人之间的问题, 爱得多少, 又有多少难过和痛苦, 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来来回回就扯着那点喜欢在这里说, 根本讨论不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
她们两个人从始至终就跟鬼打墙一样，她企图让顾清霜放弃, 而顾清霜觉得自己有一万个坚持的理由。
甚至连这种不要脸的方案都能提出来。
看得出来，顾大小姐很少失去什么东西，对于自己想要的都是不择手段要得到。
对于她失去的友情，她也能抹掉脸面去捡回来。
明骊再一次对她有了新的认知。
却不喜欢。
这让人感到非常困扰。
或许明骊从小就是个很随意的性子，没遇见过什么特别喜欢必须要得到的东西，所以大部分时候都能当断则断。
偏偏在顾清霜这件事上栽了跟头。
在那段婚姻里的时候总是反反复复，隔一段时间就鬼打墙一遍，遇到同样的问题再奢求用时间去解决。
最终把自己拖得遍体鳞伤。
而现在，顾清霜在重复自己走过的路，甚至走得更偏执。
“你看。”明骊深吸了一口气，“你对沈梨灯尚且如此，为什么我这样就不对呢？”
“可情况不一样。”顾清霜连忙道：“在她决定离开的时候，我已经不喜欢她了。”
“在我决定离开的时候，我已经不喜欢你了。”明骊说。
气氛有些凝滞，顾清霜听见这句话情绪顿时失落下来，满眼的不可置信：“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啊！”明骊忽地吼道：“我喜欢你的时候没有为什么，不喜欢的时候也没有！”
明骊看着她这样的状态心里非常不舒服，脑海里总是浮现出初见时的那道身影。
那时的顾清霜尽管比她高，可垂下来的眸子很温和。
冷傲，却温柔。
但现在呢？
十足的疯子。
就像是没得到糖的小孩在哭闹撒娇，蛮不讲理地要把这颗糖揣兜里。
但明骊看她的样子，大抵自己也没意识到吧。
“那你以前喜欢我什么？”顾清霜说：“我觉得我没有变过。”
“是我变了。”明骊说：“你不要再执着这些问题了好吗？”
“可就是这些问题让我们变了的，不是吗？！”
“不是！”
明骊终于受不了她的这些问题，崩溃地吼道：“顾清霜，你现在完全变了一个人知道吗？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但你问过我喜欢什么吗？替我设身处地想过吗？你永远是以自我为中心，觉得你喜欢我，我就该喜欢你！你懂什么是喜欢吗？！
你根本就不懂！你没尊重我，也没理解我，只想着让我继续喜欢你，我要怎么喜欢你啊？！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值得人喜欢吗？！”
明骊一股脑地吼出来，最后两个字都破了音，嗓子有些疼。
跟小朋友吵架，自己也会变成小朋友。
在顾清霜的逻辑怪圈里绕不出来的时候，明骊都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平日里情绪极稳定的人在此时几乎是面红耳赤地吼了一通，吼完以后也没管顾清霜那难看的脸色，沉声道：“非得要互相折磨把彼此给耗死吗？”
顾清霜一时间消化不过来，车库里格外安静。
安静过后，明骊别过脸去：“顾清霜，病了是要看医生的。”
“什么意思？”顾清霜迟缓地问。
明骊说：“你生病了，现在的状态很危险。”
“我有在输液。”顾清霜说：“等会儿就回医院的。”
“不。”明骊指着自己的脑袋：“我说的是这里，你的精神出了问题，在很早以前就有了。”
顾清霜讶然，却是失落的沉默。
“不管是抑郁症，还是其他的……你总要去治。”明骊想起她当初自残的那一幕，仍旧心有余悸。
隔了好一会儿，顾清霜颓唐地靠在椅背上，声音干涩：“是双相。”
明骊一怔：“什么意思？”
“双相情感障碍。”顾清霜勾了勾唇，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耸着肩膀低低笑出声，在这寂静的环境里，这笑声有种惊悚的诡异感，明骊抓着车门的手都更紧了些。
等笑够了顾清霜才说：“先是创伤后应激障碍，也就是常说的PTSD，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后我好了，却又遇到了点事儿，从PTSD变成了双相，又治了一段时间，但我很久没去找医生了，现在也不知道变成了什么。”
明骊错愕地盯着她看，觉得她像是一只破碎的蝴蝶，随时都会飞走。
刚才的她情绪还高亢兴奋，颇有种跟她不死不休的架势。
现在却突然沉了下来，语气低落，明骊光是听着都觉得整个人像溺在深海里，难以呼吸。
“你知道吗？”顾清霜继续道：“有时候我觉得心理疾病像癌症，会不断繁衍，从一个病症变成多个，就连医生也拿它们没有办法。我看过很多心理疾病方面的书籍，却还是治不了我自己。我都在想，会不会是我太脆弱了？所以我连这些事儿都承受不住？”
很多人都羡慕顾清霜，因为她有良好的家世，有这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但没人知道，她多痛苦。
顾清霜当初学医，差一点就选了精神科。
后来怕自己真的变成精神病，选了临床医学外科。
“你该去看医生。”明骊说：“医者不自医。”
“我都能想象到医生会跟我说什么话，她们的每一种疗法我都知道，可我能获得轻松的时间只有在治疗室的那几十分钟，等走出治疗室，我依旧会重蹈覆辙。”顾清霜说。
明骊对这方面的事并不了解，她也不知道双相是个什么样的病，严重程度如何，但看顾清霜，似乎已经很严重了。
“那你也要去。”明骊说：“你也是医生，你该知道讳疾忌医不可取。”
“我去了，你会重新喜欢我吗？”顾清霜倏地问道。
明骊一怔，而后郑重地摇头：“不会。”
“那我为什么要去？”顾清霜又想到了有趣的事，笑了声：“我爸前段时间去世了，我妈从来都不承认我有病，她觉得她的女儿不应该有精神病，却给我请最好的医生。我就算去治，治好了又有什么用呢？”
“精神疾病是无限反复的。”顾清霜说：“在我们外科临床上，缝合好就是缝合好，能治就是能治，能活就是能活，但在精神卫生科，从来没有一个医生敢跟你说，来我们这儿，包治好的。”
顾清霜说话有条不紊，头头是道，明骊很少听她说这么多话，且还是关于她病的。
其实明骊从很早前就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在陆家晚宴上红着眼疯了一样对人大打出手，再到自残，每一个都不像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行为。
有了这些病，合理多了。
但以前顾清霜非常善于伪装，就算发病也是躲起来一个人偷偷消化。
“你是为了我活着吗？”明骊不解地说。
顾清霜怔住，点头，又摇头。
“我在为我的母亲活着，她无法接受她的女儿是个精神病，自然也无法接受她的女儿自杀。”顾清霜不疾不徐地说，声音沉着可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根针，每一句都精准地扎在了明骊的心脏上，让她胆战心惊。
“以前我怕她在我死后太难过，会报复很多人，譬如我爸，再譬如思往，还有你。所以我觉得这是我活着的全部意义。”
“但现在不一样了。我爸去世，思往有了自己的事业，我妈也有自己要忙的事，而我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人，死了也就死了。”
明骊看着她：“那你为什么要一直说喜欢我？如果我们在一起，你就不想死了吗？”
“明骊。”顾清霜看着她，眼神悲伤，却带着说不上来的缠绵悱恻。
顾清霜声音干涩得不像话，脸颊温度也越来越高，表情凄然，却是笑着的：“你现在是我的精神信仰。”
明骊闻言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这帽子太高，她可戴不了。
“顾清霜。”明骊沉声喊她的名字，终究还是做不到完全不理会，“人最先爱的不应该是父母，也不应该是你的伴侣，而是你自己。”
明骊看她状态不太对劲，调整好情绪后重新坐回车里，打着车发动。
伴随着嗡嗡的轰鸣声，明骊的声音也平静许多：“任何人都无法成为你的精神信仰。”
顾清霜侧过脸，脑子昏昏沉沉的，身体的温度还在不断上升，可在昏暗光影里的明骊格外坚定，就像初见时那样，浑身都散发着旺盛蓬勃的生命力。
这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顾清霜眯了眯眼，笑得凄凉：“那我该怎么活呢？很没意思。”
一切都没意思。
整个世界对她来说是一个巨大的牢笼，而她在其中疯狂地撞击着每一堵墙，撞得头破血流。
“你的精神信仰只能是你，也必须是你。”明骊带着她驶离地下车库，路灯的光在顷刻间洒下来，声音温柔坚定却有力量：“当你学会了爱自己，才有余力爱人。”
顾清霜望着她的眼神愈发痴迷，勾着唇痴痴地笑：“我没力气了，阿骊。”
真的很累。
每一件事都让她觉得疲惫。
第114章
顾清霜又一次发烧昏迷, 明骊是在车开到一半发现的。
提及这些话题，明骊有些无能为力却尽力为之的感觉，她跟顾清霜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课题, 明骊在完成自己的课题，希望她自己也能去完成自己的课题，而不是一味地逃避。
明骊也不知道她能听进去多少，但明骊说得口干舌燥，可谓舌灿莲花。
结果顾清霜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而后头一歪直接靠在了车玻璃上。
“咚”的一声把明骊吓了一跳，有些不忍地问她疼不疼。
毕竟今晚她自己撞的那一下很疼。
但顾清霜没有回答，明骊还以为她是睡着了。
可过了好一会儿, 明骊又跟她说话, 喊了她好几声顾清霜都没反应, 要不是有安全带系着，顾清霜怕是已经软骨虾一样地滑下去了。
明骊打着双闪停靠在路边, 伸手晃了顾清霜几下，顾清霜却没有任何反应。
再一模她的额头，烫得能煮鸡蛋了。
明骊心一紧，却不知道她之前住在哪个医院，干脆带着她直接去了最近的医院。
而最近的医院就是顾清霜工作的同协医院。
已经昏迷的顾清霜很不安稳, 眉心仍旧蹙着, 看上去很可怜。
明骊叹了口气, 伸手给她抚平眉心的褶皱, 用最快的速度赶去医院。
停车后，顾清霜短暂地睁了下眼睛, 嘴皮微动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明骊俯身过去听也是无果。
凌晨的医院非常寂静, 每个科室只剩下值班的医生和护士，明骊也顾不得听她在说什么了，侧身给她松开安全带，而后带着她的身体搭在自己肩膀上，一条胳膊穿过她的腿弯，直接把她抱了起来。
以前明骊也抱过顾清霜，但都是在她们□□结束以后，遇到顾清霜实在懒得不行的情况。
那时的明骊都没怎么进行力量练习，顾清霜的脸上还有点肉感，抱的时候还有一点点吃力。
但今天抱顾清霜，明骊甚至想掂掂重量，感觉轻得离谱。
明骊看到她锋利的下颌线，整个人裹在自己的羽绒服里，病号服薄得跟纸一样，明骊叹了口气。
可怜是真可怜，可恨也是真可恨。
急诊值班的护士看见明骊匆忙抱着人进来，立刻找床位叫值班医生，但当她看见明骊怀里的人时愣了两秒：“顾……顾医生？”
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一脸不可置信。
“你认识她？”明骊问。
护士一边摁铃一边点头，“嗯嗯，她这是怎么了？”
“发烧。”明骊简单介绍了她的病情，便在一边等待。
平时这个点明骊早就睡着了，但此刻她坐在椅子上，清醒得很。
顾清霜烧到了38度8，整个人跟火炉似的，来给她输液的医生也认识顾清霜，看起来关系还算不错，一边给她手背扎针一边调侃道：“最近顾医生跟脆皮鸭似的，动不动就生病了。”
护士也叹口气：“以前顾医生可是咱们医院最能熬的，等她这次好了一定要催着她做个全身检查。”
医生点头：“咱们医院不是每年都安排免费体检的吗？”
“顾医生从来不参加。”护士低声说了句：“顾医生家里有钱，都在私人医院做的。”
医生给她扎完了针，开始找家属，明骊自然上前。
医生和护士都不经意地打量过她，明骊也坦荡地面对她们的眼神。
人都八卦，但看明骊如此坦荡，她们反倒不好意思了。
顾清霜就是单纯的炎症发烧，挂了水以后就没啥事了，但医生说家属最好还是在跟前比较好，以防有突发情况。
并且医生还给顾清霜安排了双人病房，但只有顾清霜一个病人，另一张床留给了明骊。
也算是托了顾医生的福。
明骊怕给她们造成不好的影响，毕竟这属于走后门，跟护士说了声后，护士压低声音说：“没事儿的，顾医生在我们医院是香饽饽，我们院长宝贝着她呢。”
明骊这才放了心，等护士离开以后病房安静下来。
万籁俱寂的深夜，明骊坐在病床旁盯着她看了很久，看得眼睛发酸这才换了方向。
今晚跟顾清霜的谈话虽没按照明骊的预想展开，但明骊听到了很多以前从未听过的事情，对顾清霜又有了新的认识。
和顾清霜相处跟开盲盒似的，隔几天就能看见个不同的她。
明骊被自己的念头给逗笑了，等笑完又觉得悲凉。
既为顾清霜，也为自己。
顾清霜看起来活得光鲜亮丽，实则破破烂烂。
而她前几年拼命帮她缝补，如今这件华丽的衣衫还是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明骊忽然想到一句话——生活是一袭华美的袍子，里面爬满了虱子。
用来形容顾清霜的生活再精准不过。
明骊无法担起顾清霜的精神信仰这个角色，却也不愿让顾清霜陷入怪情绪里走不出来。
明骊还是想为顾清霜做些什么的，为她曾经的帮助，也为曾经的那份喜欢。
明骊是真的希望顾清霜好，无比真诚地希望她能过得好。
因为她本来就是个很好的人啊，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想到她说的那些话，明骊的心都隐隐泛疼，戳着她的脑袋骂了句：“傻子。”
永远都在为别人着想，永远都把别人的需求放在第一位，慢慢也就失去了生活的意义。
或许很多人会觉得顾清霜这样是无病呻|吟，有钱有闲，有什么好烦恼的呢？
但对顾清霜来说，她的情感需求从未被得到满足，所以她的精神极度空虚。
尤其，她太聪明了。
慧极必伤。
明骊叹了口气，强迫着自己收起这种怜悯和共情，再发展下去，她要和顾清霜一样了。
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可明骊睡不着了，脑子就像是个巨大的机器，轰隆隆不停在运转。
许是跟顾清霜争执得太多，语速太快，上头了。
明骊太久没跟人起过争执，到现在耳朵都有嗡鸣的余响。
在病房里安静了好一会儿，明骊才缓缓回过神，她想，总要做些什么吧。
于是起身去病房外找值班的护士要了纸和笔，趴在病床上提笔写起了东西——
「Hi！顾清霜，现在是2029年1月18号凌晨2：23。
据我们认识已经过去了1247天，很诧异吧？为什么我会记得这么清楚？
不仅如此，我还记得你的生日，结婚纪念日，离婚的日子。
有时候我都佩服我的记性，明明以前连自己的生日都会忘记的人，却对这些都记忆深刻。
我写这些并不是想表达对你余情未了，而是想说，我曾真挚的喜欢过你。
虽然那份喜欢你曾经并未知晓，但我也未曾怪你，都是我自己的选择罢了。
你说我对你不公平，可你也未曾对我公平过。或许命运对我们都不公平，但我们都得学着接受不是？
你不喜欢变化，也不喜欢离开和分别，但人生总是没办法完全按照你预设的轨迹去走，我已经从这段错误的关系里走了出来，不想让你再陷进去，尤其！我不喜欢这样死缠烂打的你，会让我很累，觉得很麻烦。
你知道吗？以前在我的记忆里，你永远是闪闪发光的。
但现在，你黯淡了。
没有人会喜欢一个死缠烂打的疯子，就算是顾清霜也不行。
……
祝好
明骊」
明骊洋洋洒洒地写了一整页，落笔之前都没想到自己会这么有表达欲。
等到要写的时候发现那些事情，那些话语都像排着队一样地往她笔下蹦，明骊写完以后回看发现有很多地方都非常矫情，也非常文艺，可能跟她最近读多了言情小说有关。
为了能找到性价比高的好作品来拍摄，明骊最近又多了一项娱乐活动——看小说。
但小说总归是小说，跟现实相差太多。
明骊把在车上跟顾清霜说了，但她没听到的那些都写了下来，包括该如何去应对她自己的人生课题，如何从糟糕的情绪里走出来，因为她自己经历过那样痛苦的时期，所以希望顾清霜能尽快走出来。
明骊也不知道她和顾清霜之间谁更痛苦，但痛苦无法量化，也不能比较。
明骊觉得自己做得仁至义尽了。
三点多明骊给她换了一次药，看她睡得安稳，躺在另一张病床上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等到早上六点钟，顾清霜的点滴全部输完，护士进来给她拔了针，顾清霜的体温降到了37度5，明骊这才拿着自己的羽绒服出门，离开医院。
晨光熹微，大雾正浓。
明骊眯着眼站在凛冽的寒风里，轻轻地说了声再见，打了辆车离开医院-
明骊在潦草写下的那封信里说得非常清楚，把她和顾清霜彻底割席。
如果顾清霜真的喜欢她，尊重她，理解她，那顾清霜就不会再做出像以前一样的行为。
明骊觉得，顾清霜可能会偶尔讨厌，但不会一直讨厌。
果然，从那天开始顾清霜就没再出现在明骊的眼前，并且一直送的花也停了。
办公室里的众人接连两天没有鲜花更换，都不由得好奇起来，甚至八卦到了林恂面前。
林恂也一脸无奈：“要不你们去问明总？”
一群人灰溜溜地散开了。
之后的一周内，明骊跟洛朝雪约过两顿饭，还一起开过剧本会。
但洛朝雪的消息发得没以前勤了。
许是要忙着新剧本的创作和播客的更新，洛朝雪整个人都忙得很，最多给明骊发个早安、晚安，或是写了新的故事发给明骊品鉴，明骊每次看到她的故事都会感慨这个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为什么能把现实中不经意出现的东西变得如此富有趣味性？
洛朝雪就会回她：【多观察啊。】
明骊：【……太难了。】
两人的信息发得有来有往，在聊故事和当前市场的时候会多聊一些。
倒是让明骊没了之前的压力。
明骊的生活有条不紊地行进，而随着腊月的到来，春节将至，所有的事儿都开始接踵而至。
《荆棘之冠》的巡演已经收官，但因为爆火临时加场，成为了京安舞剧院的周末舞剧。
也就意味着明骊每周都要拨一天时间给舞剧。
对明骊来说挺高兴的，也就不觉得累。
而孙兮涵已经开始创作新的舞剧了，只不过还不太理想。
「星晚」则是忙着在年底赶KPI，几个艺人都有了新工作，随之而来给经纪公司的压力也更大。
就在周四那天，明骊收到了导演高珊的微信：【《阔别》这周六晚上在亿达影院首映，你有空来参加吗？】
怕不严谨，还补充了句：【作为特邀演员，到时需要你和媒体互动，还有跳舞。】
年初拍摄，年末定档，并没有赶春节档，但正好赶上了寒假，也算是好档期。
作为她首部参演的电影，明骊自然是想去的，翻了翻日程表回复导演：【我可以去。】
高珊：【好的，谢谢。】
明骊得知消息后便给祝寒星发了消息，毕竟是她跟春柳依主演，应该会留时间来宣传吧？
但祝寒星最近刚进Geek《万物终向》剧组，也不知道有没有时间。
很快明骊得到回复：【我肯定去啊。】
祝寒星：【我们公司还指望我靠这部电影跃升一线呢。】
明骊：【很有机会。】
虽然没有完整看过全片，但明骊看过祝寒星在现场的演出，非常有层次和质感。
属于单拉片段出去都能很火的程度。
只要宣传跟得上，飞升是早晚的事。
光冲这个，明骊都得好好宣传。
没过一会儿，祝寒星给明骊发了个照片，说她跟春柳依在录电影的宣传曲。
因为有祝寒星这个创作型歌手在，剧组这次不仅有片头片尾和插曲，还有特制的宣传曲。
当然，宣传曲也另外收费。
明骊给她发了个大拇指的表情，便没再聊了。
凌晨明晞还给明骊发消息问《阔别》的首映礼能不能带她一个，明骊说帮她争取。
作为高珊导演的女性恋爱题材首部作品，《阔别》受到了来自业内和业外的诸多关注。
当初路透不少照片和视频都上过热搜。
而高珊导演的镜头出了名的美，非常有氛围感。
所以在首映礼之前，不少营销号已经闻风而动，正好《万物终向》的班底也在之前爆了出来。
春柳依和祝寒星的CP热度与日俱增，不过春柳依唯粉快把祝寒星广场屠了。
在这些轰轰烈烈的新闻里，明骊也跟着转发了一条，不过很快石沉大海。
毕竟她没什么知名度。
因为《阔别》即将上映，明骊频繁关注起了热搜。
却没想到周五早上刚睁开眼打开微博，看见的热一是#祝寒星春柳依 恋情#，明骊先是一惊，后想到祝寒星跟她在一起吃个饭都能被狗仔爆恋情，跟春柳依的恋情估计也得打个折听。
明骊不由得腹诽，现在的狗仔也太好当了，纯纯看图编故事。
五年级的小朋友都能干得了这活儿。
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点进去，直接就是一个开屏暴击——
背景昏暗，祝寒星正将春柳依摁在墙上亲，亲得难舍难分。
明骊：“……？”
她立刻截图去问祝寒星：【你跟春柳依还在拍戏吗？】
祝寒星正因为经纪人的电话烦得要死，看见明骊这条消息后顿了几秒回复：【谢谢你，我找到了回复模版。】
明骊：【？】
明骊：【所以恋情是真的？】
祝寒星：【接吻是真的，恋情是不存在的。】
明骊：【你最好说清楚一点。】
祝寒星：【春柳依说我是狗，我就咬她了呗。】
没想到倒霉催的被狗仔拍到了。
明骊正好要跟祝寒星说明晞去首映礼的事，干脆给她打了电话，几乎是秒接，但接起来声音低沉又哑，“喂？”
明骊愣住：“星星？”
电话那端有几秒的沉默，而后哑着声音吐出句脏话：“我草！”
明骊听出来了，是春柳依的声音。
第115章
电话被迅速挂断。
明骊盯着手机屏幕失神几秒, 而后无奈笑了。
大概明白了祝寒星当前的境况，她无须担心。
没多久，祝寒星给她发了消息：【刚打电话什么事？】
明骊如实以告, 祝寒星发了个OK的表情包：【交给我。】
而关于她和春柳依恋情的新闻，两人都选择了冷处理。
粉丝疯狂辟谣，并且在词条广场安利她们的新作品。
春柳依的粉丝安利她刚拍完不久的《过影》，以及正在进组拍摄的《万物终向》。
祝寒星的粉丝除了安利她的影视作品外还安利了她新出的专辑。
这波流量倒也没算白费。
就连《阔别》剧组也用官博蹭了下，没带词条，却大大方方地：
[《阔别》定档于1.15，欢迎各位走进电影院，共赴胡迦与沈言的十年爱恋。]
娱乐圈的事儿都像是一阵风, 吹过也就没了。
是以明骊没多留心, 反倒是孙兮涵找她八卦了一阵, 她只有一句话：【问祝寒星。】
孙兮涵轻嗤：【她跟个马蜂窝似的，心里藏的都是事儿。】
明骊发了好几个可爱的表情包, 笑着把这事儿揭过。
但出乎意料地，春柳依和祝寒星这茬事并没有因为她们的冷处理就降了热度，反倒因为突然爆出个社会新闻，影响很不好，官方那边在降流量, 干脆冒出了很多牛鬼蛇神的营销号爆料她们的感情线等等。
甚至很多营销号开直播放瓜。
明骊下班的时候无聊点进直播看了眼, 发现大多数人不知道内幕, 单纯在蹭。
她把这事儿发给祝寒星, 但祝寒星没回消息，跟失踪了似的。
明骊也没在意。
反正最迟首映礼的时候就见面了。
关于首映礼上的细节和舞蹈, 导演高珊提前让人来跟她对了流程，明骊作为半个圈内人, 对这些还是一知半解。
不过态度很好，几乎导演说什么就是什么。
要用来宣传的舞蹈片段难度不大，明骊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就跳得比舞蹈老师更好了。
……
在首映礼这天，祝寒星和春柳依的恋情热搜仍旧居高不下。
关于明星恋情这事儿，网友也自有一套章法——否认了的还有可能是真的，没否认的一定是真的。
毕竟在这方面栽了不少跟头，很多明星为了所谓的事业上升期，一旦有恋情曝光都会采取紧急公关，但祝寒星和春柳依都没有。
用网友的话说就是祝寒星也就算了，春柳依出道这么多年，合作过那么多男女明星，每次新作品上线后的宣传期永远尽心尽力，可从来没跟谁传出过绯闻。
就算有营销号说她跟谁谁谈了恋爱，她的工作室永远在两小时内出声明辟谣。
但这次！24小时过去了！
春柳依的工作室除了两条《阔别》的宣传外，什么都没发。
春柳依最新的一条微博是昨天《阔别》宣传曲录制时拍摄的照片，很漂亮很有故事感的两张Live照，跟电影里胡迦的感觉很像。
春柳依就是天生的演员，哪怕已经拍完很久，仍旧能够轻松演绎出胡迦的状态。
而她这条微博下评论已经破百万了。
平常她一条微博最多也就七八万的评论，但自从恋情热搜出来后，不断有粉丝评论区留言询问她跟祝寒星的感情到底是不是真的，就连工作室的评论区也被攻陷。
倒是祝寒星跟着热搜吃了红利，一天涨粉百万。
春柳依的粉丝体量大，也是出了名的佛系，但并不代表战斗力差。
相反，春柳依能走到今天Top的位置，粉丝功不可没。
所以春柳依粉一边安利一边撕，把祝寒星的热度给撕了起来。
但祝寒星和春柳依两人都不知道。
在恋情上热搜之际，祝寒星的微博就被公司收走了，而春柳依的手机碎得稀巴烂，就剩下张卡能用了。
两人在酒店的总统套房里，窗帘拉得严实，只开了一盏床头灯。
春柳依误接了明骊的电话之后直接吓醒了，把手机一关扔得老远，整个人惊魂未定。
祝寒星见她醒来，从桌上拎了瓶矿泉水拧开盖给她递过去。
春柳依靠在床背上，被子下什么都没穿，露出来的肌肤处全是细细密密的吻痕。
这一切都昭示着昨晚发生了什么。
她跟祝寒星又又又做了。
春柳依摁着眉心没接她递过来的水，祝寒星语气慵懒，“不喝？”
春柳依瞟了眼被扔在床上的手机，心里无奈叹了口气，接过水咕嘟喝了一大口，嗓子这才好受一些，垂着眼道：“明骊刚才给你打电话了。”
祝寒星上前拿手机，猝不及防再次靠近，半个身子都压在春柳依身上。
春柳依皱着眉往一旁挪了挪。
祝寒星佯装不知：“你接了？”
“我以为是我的。”春柳依又喝了口水，昨晚被祝寒星那只狗给咬了，不仅咬了唇，还给她浑身都咬了痕迹。
从晚上十一点多到凌晨四点多，春柳依昨天录完歌以后嗓子本来就有点不舒服，又喊了一夜，这会儿能舒服了才有鬼。
不过这些她都没说，尽量装作没事儿的样子。
祝寒星给明骊回完消息以后就跟春柳依说了恋情热搜的事，春柳依拿着她的手机翻了翻爆出来的照片，想用自己手机给助理和经纪人发消息，发现手机都碎成了渣渣。
酒醒以后，记忆逐渐回拢，这才想起昨晚的荒唐。
跟祝寒星录完宣传曲以后，祝寒星问她要不要一起喝酒？
春柳依记得自己是拒绝的，祝寒星却笑着挑衅：“是怕又酒后乱情吗？”
“要进行《阔别》的宣传了，你又把自己代入沈言了吗？”春柳依问。
祝寒星否认：“我们现在拍的是《万物终向》，要代入我也该代入温闲灯。”
春柳依看着她：“祝寒星，你拍了这么多戏，代入这么多角色，不累吗？”
“那你没代入过吗？”祝寒星问：“当初跟我做的时候，你说你代入了胡迦。”
春柳依不善争辩，只用那双会讲话的眼盯着祝寒星。
越是这样，祝寒星讲话越肆无忌惮。
忘了她讲了句什么，春柳依拧着眉斥道：“胡说八道。”
“我有没有胡说，你心知肚明。”祝寒星看着她：“你不就怕跟我睡出感情么？还是怕我纠缠你啊，大明星。”
春柳依要走，结果被祝寒星拽住了手腕，下一秒，祝寒星竟然在她的胳膊上咬了一口。
祝寒星受不了春柳依总是默默看着她，不跟她争执的模样，这会显得她在无理取闹。
在她无数句的挑衅之后，春柳依还是没反应，祝寒星堆了一肚子的气，干脆就这么咬上去了。
在《阔别》里，沈言在跟胡迦重逢以后就是这么做的。
一个简单的动作，一瞬间将她们带回了初春时节拍摄《阔别》的场景。
春柳依下意识地说：“你是狗吗祝寒星？”
祝寒星却在瞬间逼近她，将她摁在墙上，“是。我还会咬别的地方，你要不要试试？”
说完不等春柳依回答就已经亲在了她的唇上，将她的唇珠含在牙齿中厮磨。
也就有了狗仔拍出来的照片。
之后两人喝了酒，荒唐更甚。
手机也是在两人喝酒时碎了的，因为在喝酒时柳思往给春柳依发了消息，祝寒星不让她看，但春柳依不听她的。
于是两人玩了局游戏，谁要是输了就把手机关机。
显而易见，是春柳依输了。
不过春柳依并没有关机，而是在跟祝寒星抢夺手机的过程中不小心把手机从楼上掉了下去。
直接把屏幕摔了个稀巴烂，连机都开不了。
“要怎么处理？”祝寒星问她：“公开恋情吗？春柳依前辈。”
故意叫这个称呼，带着几分戏谑，倒让这尚未散去的满室旖旎更暧昧。
春柳依斜了她一眼，重新缩回被子里，她还头疼着呢。
“你想公开？”春柳依反问。
祝寒星耸了耸肩，“我们这是恋情吗？”
“当然不是。”春柳依嗓子哑得不行，声音不大，祝寒星有点听不清便脱了身上的白色睡袍重新上了床，春柳依如临大敌地看着她：“做什么？”
“躺会儿。”祝寒星往过挤，试图揪被子，但春柳依那边防线过重，十分警惕，祝寒星皱着眉咕哝：“冷呢。”
春柳依这才松了手。
祝寒星重新盖着被子，侧过脸看春柳依：“商量商量吧，春前辈。”
春柳依听着这个称呼难受，但又懒得纠正，“冷处理，马上就是《阔别》的首映礼了，我们之间不该有这种新闻传出来。”
“那怎么办？已经传出来了。”祝寒星说：“你看，拍得煞有其事呢。”
春柳依被她看得心烦意乱，伸手去摸烟，但没有在床头柜里摸到，还是祝寒星给她递了一支，又在自己嘴里咬了一支，打火机声音响起。
“你唱歌的还抽烟？”春柳依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祝寒星笑了下：“戒了一段时间，又戒不掉。”
“抽烟喝酒熬夜，你这把好嗓子迟早得坏了。”春柳依说：“老天爷会给你惩罚的。”
“那就惩罚好了。”祝寒星说：“比起唱，我更喜欢写歌。”
春柳依吐出一口烟雾，隔了好一会儿才平复好情绪开口：“我跟柳思往怎么分手的你知道吗？”
祝寒星摇头：“没听过。”
说完后又想起什么，揶揄道：“春前辈，你还跟Geek导演谈过一段呢？”
祝寒星揶揄的时候一只手摁着春柳依的手腕，生怕她随时不高兴就下床走了。
幸好，春柳依只看了她一眼，没撤回手，冷笑着：“装。”
祝寒星笑得灿烂又腼腆：“这都被春前辈发现了，前辈真是火眼金睛。”
春柳依无语，又有点想笑。
昨晚在床上祝寒星跟只狼狗一样，有用不完的体力，还有些恶俗的趣味，譬如一直在她耳边哔哔赖赖说些荤话，春柳依听不下去捂她的嘴，结果她还舔了上来。
气得春柳依差点去扇她。
要不是她被摁在那儿没力气的话。
结果等醒来以后，祝寒星又装成了清纯无辜小白兔，一口一个春前辈，听起来倒是个乖巧的。
装模作样。
春柳依在心里吐槽了句。
祝寒星也很想听她跟柳思往的分手理由，但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她得有的放矢，这才能让春柳依放心地说出来。
表现得太在意，春柳依就会觉得自己非缠着她不可了。
这么长时间，祝寒星也算摸索出了春柳依的脾性和边界。
就算两人上了床，只要祝寒星能守好自己的边界，两人之间的关系还是有商量的。
祝寒星知道自己这样儿是有点倒贴，但喜欢嘛，不丢人。
只要最后能得到就行了。
以前祝寒星总说明骊对顾清霜那样不值得，等这会儿轮到自己的时候，又是另一番境地。
哎，果然，感情不是个好东西。
没一会儿，祝寒星又不动声色地将话题转移回来：“当时为什么分手啊？你俩看着挺般配的。”
祝寒星表现出极大的求知欲，弄得春柳依掐了烟以后眼神淡漠地扫过她的脸，祝寒星演着不在意：“当然啊。一个天生的演员，一个天生的导演，女才女貌，多般配。”
春柳依轻嗤一声：“少阴阳怪气了。”
祝寒星：“没有。”
“思往学导演是因为我。”春柳依冷声道：“不过都是年少时的约定了。”
“那你们……”
“顾清霜和思往的事儿你也都知道吧？”春柳依又问。
“你们吵架绝交的事儿？”祝寒星挑眉。
春柳依顿了下：“明骊没跟你说？”
祝寒星：“……”
祝寒星的沉默在春柳依这儿已然表明了什么，春柳依只淡淡道：“她俩之间闹得很僵，有件事对顾清霜打击很大，所以她想报复柳思往，但又找不到办法，所以把我跟柳思往在谈恋爱的事儿告诉了我妈，还帮着我找到了我爸。”
祝寒星：“……所以？”
春柳依凄然地笑笑：“我妈说这辈子除非她死，不然我搞不了同性恋。”
“你妈恐同啊？”祝寒星惊讶。
春柳依：“……”
有些凄凉的气氛顿时被破坏殆尽，祝寒星倒是没觉得什么，吊儿郎当地说：“就因为这你就跟她分了？”
“不然呢？”春柳依看着她：“要是你，你怎么选？”
祝寒星想了会儿，搓了下鼻子说：“这问题我没法回答你。”
“不好说吧？”春柳依重新缩回被子里，闭上眼整张脸都显得平和许多，但看上去可怜兮兮的，“我妈以前是演员，但没红，被我爸潜规则以后生下了我，她以为能母凭子贵鲤鱼跃龙门，没想到很多女人都是这么想的，我妈只是他人生里最平凡的一个，但她不甘心，所以把我培养成了大明星。”
说这些话的时候，春柳依都没睁过眼，怕自己看着祝寒星就没勇气说了。
“我跟我妈相依为命长大的，她对我非常非常好，所以我只能听她的。”
隔了好一会儿，祝寒星都没反应，春柳依不由得睁开一只眼偷偷看她，没想到祝寒星正专注地看她的睫毛，伸手把玩着她的头发。
“你听到了吗？”春柳依问。
祝寒星哦了声：“听见了。”
“然后？”
“……”
祝寒星一骨碌滚到她身边，长臂一伸把她卷进了怀里，声音淡淡地：“没什么然后，我也不知道怎么选。”
“哦。”春柳依瞟了她一眼，略有些讥讽地说：“没经历过这种选择吧？你家里还真开明。”
祝寒星摇头：“那倒不是。我妈死得早。”
春柳依：“……”
春柳依的表情有一丝囧裂。
“那你爸呢？也不管你？”春柳依说：“我见过最开明的家长是顾清霜她妈，哪怕她喜欢个猪，她妈估计都先问一句猪能变成人吗？”
“还挺有意思的哈。”祝寒星笑嘻嘻地评价。
春柳依听她没回答自己之前的那个问题，就知道她故意忽略了，说不准是不想提，便也没再打算问。
没想到隔了好一会儿，祝寒星忽地说：“我爸……他不知道我喜欢什么，也不关心。以后应该也不会出现了。”
“你爸也去世了？”春柳依一怔。
平时看祝寒星都笑眯眯的，跟她比起来算是很开朗一人了，不管在片场还是在其他场合，祝寒星都属于社交极好的那类人，一看就是原生家庭里特有爱的那种。
却没想到……
春柳依承认，这些问题都带了些试探的成分。
包括说出自己的这些事。
她跟祝寒星之间是由沈言和胡迦开始的，祝寒星入戏太深了，她无从判断祝寒星喜欢的是胡迦，还是她春柳依。
而她也没办法百分百肯定，跟祝寒星之间是有喜欢的。
所以空了这么长时间来让彼此出戏。
祝寒星有没有出戏，春柳依不知道，但春柳依在这大半年拍完了《过影》，又拍完了《孤独的旅程》，如今已经开始在演《万物终向》，不同的角色，不同的性格，身上早已没了胡迦的影子。
她说这些就是在告诉祝寒星，她是春柳依，不是胡迦。
她们的过往完全不同。
也不知道祝寒星听懂没。
不过祝寒星闻言顿了下，淡淡道：“没有，被我送进牢里了，还有……”
说着顿住，翻了下日历继续道：“再有两个月就出来了，真麻烦啊。”
春柳依：“……”-
明骊在首映礼两小时前的后台见到了祝寒星，一见面就给她扔了两颗大白兔奶糖。
明骊拆了颗糖问：“这你喜糖啊？”
祝寒星在她身边的化妆台前坐下，等着化妆老师给她做妆造，“你最近跟孙兮涵走挺近啊。”
“还好。”明骊说：“你给她首映礼的票了吗？”
“给了，她跟明晞坐一块儿。”
就算跟春柳依不问世事地在酒店躺了一整天，祝寒星也没忘记正事。
后台人多，鱼龙混杂的，说不准就有狗仔混进来，明骊也就没问祝寒星跟春柳依的事儿。
等到化完妆才凑近了问她热搜的事，祝寒星耸了耸肩：“就当是我俩炒作吧。”
“那你俩这算怎么回事儿？”明骊低声问：“现在什么关系？”
祝寒星：“合作关系。”
明骊：“？”
祝寒星说：“她说了不跟我谈恋爱，但能做/爱。”
明骊：“……”
祝寒星：“通俗点讲就是火包友。”
明骊摁了摁太阳穴：“贵圈真乱。”
祝寒星笑嘻嘻地，揽着她的肩膀：“得了吧，你现在不也是我们这圈儿的么？”
明骊远离她：“我可玩不来这种先进的东西。”
“那你说说跟你对门怎么样了？”祝寒星好奇道：“上次她不是跟你告白了吗？你同意了吗？”
“还在相处。”明骊想起洛朝雪，最近的几次见面和聊天都还挺不错的，但不知是不是因为跟顾清霜之间的关系剪不断理还乱闹得死了太多脑细胞，总有种心累的感觉。
祝寒星摇着头评价：“进展真慢。”
“不像你。”明骊说：“你们身体的距离变近了，但心灵的距离还很远。”
祝寒星冷笑：“那你跟对门儿是纯柏拉图啊？”
明骊：“……”
“恕我直言，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你要是对她没一点儿性|欲，早点换一个，去酒吧喝多了随便拎个合眼缘的去酒店估计都比你俩相处着发展更快。”
刚开过荤的祝寒星说起话来也是荤素不忌，明骊瞪她都瞪不住。
不过事后想想，祝寒星说得也是有点道理。
明骊对洛朝雪确实少了些生理性的喜欢和欲望。
这也是一个很重要的考量因素。
还没等她多想，祝寒星噼里啪啦地输出了一堆观点，那边工作人员开始催促：“两位老师，要开始了。”
明骊起身，先和颜悦色地应了声好，又看向祝寒星：“知道你春风得意马蹄疾了，但也没到能给我当导师的程度，再说我就去春柳依面前说你跟我讲她的荤段子。”
祝寒星：“哎？”
她觉着明骊变坏了，蔫坏。
但明骊只是不想听她的感情经了，仅此而已。
幸好，首映礼的宣传开始。
作为主创团队，春柳依和祝寒星跟着导演制片一同上台，明骊则还要等一会儿。
台上的各位一一跟媒体和特邀来的观众打招呼，明骊就在一旁候场。
不得不说，上了台的祝寒星人模狗样的，已经又变成了闪耀的大明星。
很快，明骊被邀请上台。
在主持人的介绍下，明骊缓缓走到聚光灯下，站在祝寒星身边，明骊拿着话筒和大家介绍自己，“大家好，我是明骊，在《阔别》中饰演一名舞蹈演员。”
话音刚落，明骊抬眼看到坐在第一排的顾清霜。
四目相对，明骊怔了一秒，在这间隙，顾清霜拿起手中的相机拍摄——
画面定格。
顾清霜有些不自在地看着她微笑。
第116章
首映礼一切都按台本进行, 到场的所有媒体都提前打过招呼，问题也都是层层筛选过的。
明骊作为出场几分钟的特邀演员，能够跟主创团队一同站在台上进行宣传, 已经是破格了。
和她相关的问题也很少。
自我介绍之后就一直站在旁边当背景板，这才有时间看向台下。
不止有顾清霜，还有柳思往，再往后看就看见了明晞和孙兮涵。
见顾清霜一直都是拍拍照，偶尔低头跟柳思往说几句话，有好几次眼神都落在明骊身上，但很快就转开。
明骊这才将注意力放在今天的这场首映礼上。
导演高珊在业内的口碑极好，又是第一次尝试双女主题材, 带着全新的女主视角来探讨感情, 所以今天来的媒体们格外友善, 前期导演和制片不停在回答媒体的问题。
从这个电影诞生之初的构想再到电影拍摄期间的趣事，提到这些自然会将话题带回给春柳依和祝寒星。
问题是提前准备好的, 答案自然也提前给了她们。
不过只是提纲，一切还要看她们的临场发挥以及讲故事的能力。
以前春柳依拍摄的剧大多以剧情为主，所以几乎没怎么炒过CP，就算有也都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同事关系。
况且她自己就是个不怎么喜欢亲近的人，合作对象会说她很敬业, 但很少有人夸她亲切。
可这一次不一样, 众所周知, 在首映礼前一天就有狗仔爆出了她和祝寒星的恋情。
就算这些媒体不敢公开询问讨论, 但话筒一递到春柳依手里，在场诸位记者的眼神就已经沸腾起来。
甚至还有好事的躲在黑暗中“哦吼”了声, 顿时将场内气氛拉到高潮。
春柳依倒是跟台下的冷淡完全不同，不仅照着递来的提纲回答了问题, “随机”讲了几个小故事，还通过自己极有魅力的嗓音将故事讲得绘声绘色，并且丰富了故事的“血肉”。
就连明骊听完都毫无违和感，觉得那是祝寒星能干出来的事儿。
唯有祝寒星，在她讲的时候愣怔了一下又一下，那表情似乎在说——呀？我们还做过这件事呢？
但她是个演员，很快将那些小表情藏了起来。
春柳依讲的所有故事都只能表现出祝寒星是个很敬业的对手演员，只有一点朦胧的CP感，但在昨天热搜屠榜的加持下，众人看她们的眼神都很不对劲。
轮到祝寒星分享的时候，她笑着说春柳依会在拍摄的时候邀请她去房车上对戏，两人拍着拍着经常对莫名其妙对笑，以及她出不了戏的时候都是靠春柳依来帮忙。
合情合理，有理有据。
就是真假参半。
现场气氛经由她俩的发言之后被推向了小高潮，有胆子大的直接抛却提纲试探性地问了几个问题，譬如两位如今二搭，有没有跟第一次合作时不同的感受。
春柳依：“熟悉了以后默契更好，拍摄的节奏会更快。”
祝寒星：“是三搭了。”
媒体震惊，但又不好意思问二搭在哪里。
之后倒是常规的流程，除却问答后便是做游戏，一些简单又促进关系的小游戏，顺带让两位主演卖CP，营造氛围感可以在网上大肆营销。
这都是在开首映礼前想好的。
但因为前一天爆了恋情瓜，今天春柳依和祝寒星都有些避嫌的感觉，尤其春柳依，说话很少去看祝寒星，相比起来，祝寒星跟明骊说话的次数都比跟春柳依的多。
而到了游戏环节，明骊也凑人数加入。
简单的喊数抱团和喊数抢椅游戏，明骊对这些并不擅长，但祝寒星都会帮她。
明骊倒是发现了不对劲，低声让祝寒星好好营业，祝寒星轻嗤一声：“没看她不想跟我营业嘛。”
昨天还在酒店耳鬓厮磨，今天就是冷漠脸。
明骊：“……”
如今的明骊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对娱乐圈两眼一抹黑的圈外人物了，对如今的风向很是了解。
为了不当炮灰，明骊甚至不动声色地换了站位，站在了春柳依旁边。
她可不想被网友骂。
首映礼快要结束时，明骊才表演了一小段舞蹈，却给在场的人带来了不小的震撼。
还以为她只是长得漂亮，一个剧里没名字的小配角，估计是哪个资本塞进来的艺人，没想到是真有点东西在的。
导演顺带安利了一下她的舞剧《荆棘之冠》。
并且采访了到场观影的孙兮涵。
直接蹭了一波大热度。
长达两个多小时的首映礼，明骊全程都站着，即便有跳舞的底子在，她的腿也有些受不住，在无人的角落里伸手捶了捶自己的腿，一结束就立刻到后台找了张椅子坐下。
没一会儿祝寒星便跟着过来，“晚上有聚餐你去不去？”
“有点累。”明骊看了眼手机，已经十点多，吃完得几点了？
“那你回家。”祝寒星说：“明晞还在等你。”
话音刚落，制片姐姐就满面春风地笑着走过来，手搭在明骊肩膀上特诚恳地说：“明骊，你的舞跳得太好了，等会儿咱们剧组聚餐，庆祝首映礼的圆满结束，一定要来啊。”
明骊：“……”
不知为何，明骊从制片姐姐的脸上看出了“今天真给我们长脸”的意思。
原本还在纠结的明骊被她这一句话给定了型。
不去也得去了。
祝寒星跟制片姐寒暄了几句，对方是个很会来事儿的人，完美补了导演高珊的缺少的部分
等制片姐离开以后，明骊就看见了明晞发来的消息，说她跟顾清霜在外边遇见了，而她正跟孙兮涵待在一起，问明骊什么时候出来。
明骊：【我不出去。】
明骊：【今晚有聚餐。】
明晞：【oo】
明晞：【你前妻也跟春柳依商量聚餐的事儿呢。】
明骊：【……】-
明骊没想到这场聚餐，顾清霜也在。
等她跟祝寒星到了包厢的时候，顾清霜坐在春柳依和柳思往中间，正拿着相机给春柳依看，两人挑挑拣拣地选着什么。
明骊晃了个神，祝寒星已经坐到了春柳依边上，而她只能坐在祝寒星身边。
隔着圆桌，明骊跟柳思往颔首打了个招呼。
柳思往没怎么打扮，不过剪了头发，看上去更利落。
等制片姐来了以后径直走向春柳依，又热情地跟柳思往打招呼，问起顾清霜的时候，春柳依淡定道：“我一对摄影感兴趣的朋友，让她来给我拍点好看照片。”
“那拍照的技术一定很好。”制片姐随口就是恭维。
顾清霜惯来冷淡，见过不少热情的人，但在这种场合里，她有些不知该如何回应人的热情，怔了两秒，制片姐当然不觉得这是件什么大事儿，揶揄道：“是个I人吧？”
顾清霜啊了声：“AI ？”
她并不懂制片姐说的这个。
“她不怎么上网，姐。”春柳依在一旁救场，“不过你看她反应就知道了，十足的I人，I成自闭症那种。”
“伟大的艺术家都得有跟自我相处的能力。”制片姐笑道：“一看就是艺术家。”
简单几句话能把人夸得心花怒放，不过顾清霜仍旧没什么表情。
明骊坐在不远处将她们的对话都收入耳里，一方面想有生之年一定要跟制片姐这样的社交天才合作几次，一方面想顾清霜确实I得可怕，以前跟她一起去晚宴，顾清霜从来都不主动去跟人打招呼的。
心思不由得飞远，等到制片姐再来跟她聊天的时候，她都没回过神来。
制片姐之前在剧组跟明骊相处得不多，但早已从别处知道了明骊是「星晚」的老总，这会儿脸上堆笑，三言两语就将明骊划到了自己人的范畴。
明骊亦有心跟她结交，两人加了微信还多聊了几句，甚至约定以后要一起合作。
等制片姐去别的地儿交际的时候，明骊才跟祝寒星感慨：“这姐手腕真硬。”
“那肯定啊。”祝寒星说：“圈内金牌制片人，以前是经纪人，手底下带过不少当红艺人。”
祝寒星还悄悄给她透露，春柳依刚出道的时候就是这个姐带的。
明骊立刻将姐的备注改成：金牌制片人（一定要合作）。
祝寒星在一旁看着乐：“你现在可真合格啊。”
明骊戳着手机：“那当然，我公司现在初创期，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
“那你有活儿可以找我，我给你友情价。”祝寒星说。
“过几天就跟你谈了。”明骊把自己筹拍「雪山之巅」博客短篇的消息告诉她，还说跟对方达成了合作协议，「雪山之巅」亲自当编剧，再搭上圈内新锐导演，肯定会给祝寒星安排一个非常有魅力的特邀角色。
祝寒星闻言一愣：“好家伙你闷声干大事。”
明骊：“不然你以为我最近忙什么？”
祝寒星哂笑：“也可能是跟前妻勾勾搭搭……？”
明骊伸手拍了她一下：“别胡说。”
一听就知道又从明晞那儿听说了什么。
祝寒星手往另个方向一指：“那儿都快把你后背盯出洞了，是我胡说吗？”
明骊转过头，猝不及防跟顾清霜对视。
顾清霜眼神飘忽两秒，有几分惊慌的转过脸跟柳思往说话，不知说了什么，柳思往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祝寒星看了个乐子，笑得不行：“骊姐，你是不是把你前妻打了一顿？我怎么看她怕死你了。”
明骊无语：“我怎么知道？”
她除了给顾清霜写完那封信以后就再没做过什么。
前段时间顾清霜还像甩不掉的牛皮糖一样粘着她，如今又变得看见她就饶道走，甚至连眼神里都带着几分避让，让她心里也颇不是滋味。
……她有那么可怕吗？
当然，这问题没人能回答。
制片姐是海量，一桌桌轮番敬酒，祝寒星和春柳依作为主演也跟着起身应酬，这阵仗就像一对新人在婚礼上挨着敬酒似的。
明骊没多喝，等到她们应酬的时候就无聊起来，坐在那儿玩手机。
不过也玩不在心思上，祝寒星和春柳依走了，她跟顾清霜中间就空了，隔着两个空座位，余光都能扫到对方的一举一动。
明骊打开了消消乐，打发时间让自己不要多想的利器。
两局还没结束，微一抬眼就看见顾清霜板正地坐在她身侧的位置上，倒是把她吓了一跳。
明骊一怔，低着头没跟她说话，却有些尴尬。
顾清霜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又有些低眉顺眼的姿态，跟以往完全不同。
如果说以前的顾清霜安静地坐在那儿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那今天的顾清霜坐在这儿就有种惶惶不可终日的受气包小可怜形象。
……
真是疯了。明骊想。
她怎么会这么想顾清霜。
然而下一秒，顾清霜低声说：“我不是故意来跟你见面的。”
明骊戳着屏幕的手指顿住，不在意地嗯了声。
“是依依让我来给她拍照。”顾清霜声音温和许多，不紧不慢地，一点都看不出来之前的冷厉偏执，倒像是跟很久没见的朋友在讲话。
顾清霜的声线其实很好听，温温柔柔讲话的时候会让人很有听下去的欲望。
明骊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对她有滤镜。
但平心而论，她挺喜欢听顾清霜说话的。
前提是要正常。
现在的顾清霜很正常，正常到有点反常，但不会让人反感。
“我以前学过摄影。”顾清霜说：“大学还加过摄影社团，不过很久没拍过照，依依看我最近状态不好所以带我出来换个心情。”
明骊不知道她为什么莫名解释这么大一段，但还是由衷为她开心：“挺好的。”
顾清霜犹豫了下还是道：“刚才我也给你拍了几张照片，怎么传给你？”
不知是不是明骊的错觉，今天的顾清霜格外小心翼翼。
也格外尊重她。
明骊第一次在顾清霜面前，有了平等交流的感觉。
第117章
如果是以前, 顾清霜一定会直接说我给你拍了照片，发给你。
若是前段时间，顾清霜大抵会利用这件事情来找她要微信。
……以前顾清霜就不会给她拍照。
但今天的顾清霜非常有礼貌的询问她的意见, 并且给足了只要她说自己就会做的姿态。
没有半分强人所难的架势。
短时间内就有如此大的转变，明骊都觉得她跟上过了大师情商培训班一样。
也不知道是哪位名师教导。
思考片刻后，明骊问道：“在相机上还是在手机上？”
“相机。”顾清霜低头摆弄着自己手里的相机：“我可以传到手机上。”
“那你直接隔空投送吧。”明骊说着打开蓝牙。
顾清霜把照片传到手机以后打开相册。
她相册里的照片很少，平时就是个不怎么记录生活的人，喜欢摄影也仅限于用相机拍摄，所以相册里只有32张照片。
有20张还是刚才给明骊拍的。
顾清霜选中照片后给明骊隔空投送过去，等待照片传过来的时间有些尴尬。
作为知名导演，柳思往那儿也堆满了敬酒的人, 她俩坐在这儿倒是像跟整个包厢里的人隔绝开了一样, 大家都在欢歌笑舞、觥筹交错, 她俩在这儿大眼瞪小眼，再错开视线, 循环往复。
以前从来没这么尴尬过。
“好了。”顾清霜提醒道。
明骊终于松了口气，佯装无谓地说：“谢谢。”
顾清霜那相机看起来就不便宜，很专业的镜头，拍摄出来的照片构图都非常精美，比明骊刚才上微博看见的媒体生图好得不是一星半点, 放到微博是可以原地出道的程度。
不是明骊自恋, 属实是从小被夸漂亮, 一直夸到大, 再怎么样也知道自己长得挺好看的。
尤其在顾清霜的镜头下，把她长相上的优点无限放大。
很素淡的妆容在她镜头里却有种很浓艳的美感。
浓艳热烈却并不显得俗。
这很需要技巧。
明骊信了春柳依的话, 顾清霜确实能拍出好看照片。
其实之前明骊还以为是春柳依对顾清霜有好友滤镜，就像祝寒星对她一样。
但现在看来, 顾清霜确实是做什么都能做好的类型。
只要她想做的话。
明骊一一翻过所有照片，想到如今也算在《阔别》的宣传期，而导演对她又有知遇之恩，干脆找了张好看的换了微博头像，顺带换了背景图。
以及18宫格照片的宣传微博。
明骊全部用了顾清霜拍的，并且专业地带了词条，因为以前有很多粉丝是在曝光她和祝寒星“恋情”的时候关注的，所以她还艾特了祝寒星：
「今晚是个开心的夜晚，谢谢@祝寒星（沈言版）带我见世面。#《阔别》首映礼#」
发完微博后又去把自己朋友圈背景图换了。
不得不说，今晚顾清霜拍的这一组照片非常合她心意，有很多张是她在跳舞时拍摄的，以及她最初自我介绍时的状态，每一张都灵动得像能说话一样。
而明骊换的朋友圈背景图是正在跳舞时的那张，当时她做了一个空中横叉，仰头看向天空。
舞台不大，给她发挥的空间也很有限，但明骊在有限的舞台做出了最标准优美的动作。
顾清霜的镜头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一幕。
明骊甚至隐隐能从照片里感受到自由的气息。
是她这段舞最核心的意境。
全部都换完以后，明骊才发现顾清霜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再次四目相对，明骊一愣，顾清霜立刻躲开。
明骊：“……”
她的眼里是在下刀子吗？
“需要给你版权费吗？”明骊装作没看到她的躲闪，温声询问：“你这些照片我都用上了。”
“不用。”顾清霜说：“我就是业余的，你能喜欢就好。”
明骊哦了声，又尴尬地说了声谢谢。
一阵沉默，格外诡异。
明骊戳着手机屏幕，摁了好几下，有种觉得自己该忙但不知道忙什么的迷茫，隔了会儿，顾清霜凑近了低声说：“我前几天去看医生了。”
明骊扭头看向她，这是她的习惯——对方说话的时候聚精会神地看向对方，以示尊重。
但下一秒，顾清霜又别过脸，没跟她对视。
别脸的动作有些迅速，看起来很像是惶恐、惊慌，甚至有点害怕。
明骊：“……”
莫名其妙有点心塞。
明骊也没说什么，这倒好像合了她之前的意？
毕竟是她让顾清霜不要再纠缠自己。
但……顾清霜还在跟她说话啊，却又不跟自己对视……很神奇，也很神经。
明骊不清楚她在想什么，但听顾清霜不疾不徐温温和和的说话，尤其在这种公开场合，她也就平心静气地回答：“是心理方面吗？”
“嗯，卫医生。”顾清霜说：“她是我的主治医生。”
明骊朝她笑了下：“看来还是有效，你现在好多了。”
“有吗？”顾清霜怔愣片刻，扯出个笑道：“我倒觉得不是卫医生的功劳。”
明骊明显地感觉到了她前后的反差，只能归功于心理医生的治疗。
但没想到顾清霜缓缓道：“你那封信我看到了，明骊。”
明骊怔住，让她此刻再回想倒是想不起来给顾清霜写了什么。
全都是她那天夜里有感而发的肺腑之言。
她没有隐瞒自己的情感，也没有欺骗顾清霜什么，只希望顾清霜能好好生活，好好活着。
更重要的是，好好为自己活着。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顾清霜都算是个纯正意义上的“好人”。
明骊希望她能视“自我”为精神信仰，活得纯粹。
而不是跟只无头苍蝇一样将其他人视为精神信仰，这会让自己累，也会让别人累。
但此刻看顾清霜的反应，看来那封信对她的影响很大。
难道这就是她不敢跟自己对视的原因？
明骊正兀自猜测着，顾清霜便道：“你失聪以后害怕吗？”
明骊顿住。
那封信的部分内容忽然回到了她的脑海，她在信里写在婚姻里的痛苦与折磨，写她听到沈梨灯名字失聪后的夜晚，又写如何排遣和接受的心情转变。
当真是洋洋洒洒写了好大一篇，也一点儿没把顾清霜当外人。
不过写信这个方式真是好啊。
用嘴说不出来的东西用文字去表达的时候就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也不觉得伤自尊，单纯是一种记录。
明骊甚至都有点理解爱写日记的人了。
“怕。”明骊坦诚地说：“我怕我以后成了聋子，慢慢也就不会说话，会变得孤僻，像明月那样，还会给我的家里人造成负担。最重要的是……我当时很怕你会嫌弃我。”
顾清霜平和，明骊就愿意跟她谈。
尤其她问的时候小心翼翼，又带着几分歉疚。
明骊也不是故意说这些话让她愧疚的，单纯分享自己当时的心情，察觉到她眼神的黯淡后又立刻鼓励道：“但我去看医生之后很快就好了，甚至有一次我在精神科睡了一觉就好了，很神奇吧？”
说着还笑了起来。
但顾清霜表情很严肃，抿了下唇道：“对不起。”
明骊没想到顾清霜会如此郑重地跟她道歉，还是为已经发生的事情，错愕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又不怪你。”
是她自己非要钻牛角尖。
不钻这里也会钻那里。
顾清霜垂下头：“是我把你带到那个环境里的。”
“但当时如果你没带我去顾家，迎接我的又是另一种绝境。”明骊说：“所以我不知道哪种更好一些，但已经发生的无法改变，我还是很感激你。”
“我也很感激你。”顾清霜说。
明骊莞尔，莫名很感慨。
大概是她所想象的离婚后场景在经过了几个月的跌宕后终于实现了，真是可喜可贺。
明骊一直所想象的离婚大概就是能坐在一起聊聊近况，风轻云淡地再聊聊过往，都不会在意以前的这些事儿，能心平气和地一起聊天。
离婚了，但还有些别的感情。
就像她对顾清霜的感激。
明骊讨厌像之前那样，真的有种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你感激我什么呢？”明骊耸了耸肩道：“我似乎没为你带来什么……除了社交？”
明骊自己都有些不确定，看着那边的制片姐和春柳依、祝寒星在不停喝酒，就连柳思往也无可避免地喝了很多杯，明骊坐在这儿也给自己倒了好几杯。
她酒量不算好，三杯下肚脸颊已然泛起红晕。
脑子也有些晕乎乎的，单手撑着下巴搭在桌上，“我以前除了跳舞什么都不会的，社交对我来说都是很麻烦的事。”
“不止社交。”顾清霜低低说。
但真要她总结的话，她也总结不出来。
总感觉明骊的存在方方面面地改变了她的生活，把她从一个很封闭的空间带了出来。
思考了很久，顾清霜说：“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觉得我跟其他人的生活存在着第四面墙，但你似乎穿过了那堵墙，也把墙打碎了。”
明骊皱眉，没懂她的意思。
顾清霜正要解释，祝寒星回来了，喝得醉了，眼睛却亮，笑着调侃：“姐们儿，这我位置啊。”
明骊仰头看了眼祝寒星：“喝挺多啊。”
“咦。”祝寒星说：“你也没少喝。”
“到这来坐吧。”春柳依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明骊，又拽了下祝寒星的手腕：“你们换个位置。”
“你在邀请我跟你一起坐？”祝寒星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春柳依看。
她说这话的声音不小，一时间有爱吃瓜的都看了过来。
春柳依看着顾清霜那恋恋不舍的背影，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是。”
祝寒星闻言眯着眼笑了，很漂亮，但很欠：“除非你让我坐你腿上，不然我不坐。”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眼神都在她和春柳依之间打量，带着暧昧与好奇。
明骊有些醉，但不至于醉到像祝寒星没理智这种，并且她清楚知道祝寒星醉酒以后的德行。
胆子大得能去山上打狼，就算老虎来了也能打三回合，一点儿不带怕的。
明骊怕她明天起来后悔今天的社死，熟稔地伸手拍了下她的胳膊：“你胡说什么呢？沈言，大庭广众的。”
喊她的角色名，一下子就让她变成了戏里的角色。
反正众所周知，祝寒星入戏很深。
明骊想，我救你了祝寒星。
但没想到祝寒星转头看向她：“哎？小明你叫我沈言干嘛？我是祝寒星。”
明骊：“……”
行，没救到。
社死吧你祝寒星。
下一秒，祝寒星目光在她和顾清霜之间打转：“小明，我就走了十分钟，你跟你前妻又勾勾搭搭上了？”
明骊：“……”
“这女人有什么好的，把你当替身，还天天让你哭。”祝寒星说着眉头紧皱，给自己说生气了，一拍顾清霜的肩膀：“来，姓顾的，咱俩今儿打一架，打不死你算我的。”
第118章
今晚顾清霜只在制片姐来敬酒的时候抿了一口, 相当于没喝酒。
因为前段时间反复发烧，被紧急送进医院后她就待在了她们医院的病房里养身体，除却不能上手术台外, 她还在“身残志坚”地查房、门诊值班。
然后被她的主治医生，也是她同期入院工作的医生给批评了半个小时。
作为医生，顾清霜从来没被训斥过。
但那天作为病人，她非常丢脸。
更难受的是她在顾氏集团的项目正到了紧要关头，因为她的病被耽误了进度，顾清霜便不敢再折腾，非常认真地遵循医嘱：戒烟戒酒戒熬夜。
当她去找卫医生的时候，卫医生也说最好不要喝酒。
要放在以前, 顾清霜并不会太在意, 但现在……她很想好起来。
明骊的那封信对她来说很特别, 是第一次收到如此真挚的来信。
顾清霜当然知道自己前段时间的情绪非常不对，做出的行为也总是有悖常理。
但她没有别的办法。
她嫉妒、难过、崩溃, 从来没处理过如此复杂的人际关系，在面对时总是有些不知所措的。
会伤害别人，会伤害自己。
顾清霜想着，不管对不对，先做, 起码让明骊看见她在努力。
但明骊却在给她的信里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强求就能有结果, 你这样只会让我越来越讨厌你, 把你推远。
明骊说, 恨比爱持久，但对我来说, 恨永远不会转化成爱，如果你还这样坚持, 那你所追求的和你所得到的会背道而驰。
顾清霜恍然大悟，于是按照明骊在信中所说的方法开始尝试改变。
明骊说她之前在心情难受的时候尝试过旅行、运动等等，还说心理疾病的改变应该从身体开始。
顾清霜去找了卫医生，跟卫医生进行了一下午的谈话，当然，没有让卫医生对顾雪蔷保密。
因为她知道就算她说了，卫医生还是会跟顾雪蔷汇报的。
但顾清霜这会儿有种无所谓的摆烂感。
反正她跟顾雪蔷之间已经沟壑万千，不在乎这一点儿。
她相信，顾雪蔷不会真的想逼死她。
就算顾雪蔷不想让人知道她有心理疾病，也会想让她去定期看医生，好好治疗。
跟卫医生的谈话和治疗从顾清霜的十四岁断断续续进行到三十岁，十几年的时间都没有根治了她的病，短短几天自然也不可能有大的改变。
但顾清霜最近除了上班就在观摩人类相处，她将整个社会都当做一个巨大的范本。
今天的首映礼是春柳依提了一嘴后，顾清霜问她人多吗？
春柳依点头：“多。”
一向厌烦社交的顾清霜主动要求来，并且拿出了自己尘封已久的相机。
她试图融入到人群之中，成为人群中的一份子，而不是像从前那样游离于人群之外。
但没想到上来就是地狱难度。
顾清霜被祝寒星拍着肩膀，身体僵了一瞬，不可置信地抬眼看她：“真的吗？”
在场大多数人都是《阔别》剧组的工作人员，生怕两人真打起来，在这紧要关头给剧组抹黑，上点什么负面新闻。
但她们之间的气氛并未到剑拔弩张的地步。
甚至看上去有些熟稔。
尤其祝寒星刚才那段话信息量不小，众人面面相觑，最终看向了正跟导演举杯喝酒的制片人。
制片姐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修炼得跟人精似的，一个眼神看过去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根本不在意，轻轻松松笑意吟吟继续跟导演喝酒。
春柳依先反应过来，伸手拍了下顾清霜的肩膀，又斜睨了醉酒“闹事”的祝寒星一眼，话却是跟顾清霜说的：“高中没毕业啊？你还真要应？”
顾清霜松了松手腕，“她好像很想打我。”
“是的。”祝寒星当做没看见春柳依威胁的眼神，笑嘻嘻地把胳膊压在顾清霜肩膀上，心里感慨一句果然是瘦得没人样儿，光是搭她肩膀都觉得硌得慌。
就这她明姐怎么抱着睡？不嫌硌手？
“我早看你不爽了。”祝寒星挑衅似地挑了挑眉：“敢不敢跟我打？”
“祝寒星。”明骊在顾清霜开口之前低声喊祝寒星，提醒她别太过火了。
公共场合！
自己社死也就算了，凭什么把她以前那点事儿也抖落出来？
这下好了，所有人看她的眼神也不对劲了。
没想到祝寒星还要闹，眼睛亮晶晶的，眼里满含期待。
“干嘛？小明，我早跟你讲了这种人不能喜欢的……唔……”话没说完，祝寒星被明骊捂住了嘴，情急之下用力过猛，给她捂得脸都歪了，重心不稳，连带着人都后退了两步。
春柳依眉心一跳，伸手带了下祝寒星，从后拦住了祝寒星的腰。
“闭嘴。”明骊却恶狠狠地在祝寒星耳边威胁道：“再说我就跟你绝交。”
祝寒星两眼一瞪，几秒后蔫下来，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明骊见她安分，这才回到座位上，饭局还在继续，只是她们这儿一瞬就成为了话题风暴中心，不少人的眼睛盯着。
祝寒星安静下来以后被春柳依牵着手腕回到了座位上，就在顾清霜和春柳依中间。
顾清霜倒是全程没说什么话，尤其在回味过祝寒星那句话以后。
眼神沉静，面无表情。
然而祝寒星并没消停下来，趁着春柳依跟柳思往说句话的功夫，转过头来就喊顾清霜，“咱们不打架，来点成年人之间的Battle怎么样？”
顾清霜坐在那儿发呆，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一样，闷得发慌，正愁找不到事儿做。
“做什么？”顾清霜平静地问。
“喝酒？”祝寒星挑了下眉，“敢吗？”
坐在一旁的明骊：“……”
“得了。”明骊越过顾清霜，伸手抓住祝寒星倒酒的手：“醉了就回去睡觉。”
“不困。”祝寒星从她手下挣扎出来：“你今儿别插手，看着姐们儿怎么给你找场子。”
明骊：“……”
明骊对喝醉了的祝寒星无可奈何，正想着用什么办法让她别再丢人了，就听一直沉默的顾清霜道：“好。”
明骊：“？”
“你跟着凑什么热闹？”明骊皱着眉解释：“她喝醉了。醉鬼的话别听。”
“我没听。”顾清霜看向明骊，坦然道：“我满足她想赢我的愿望。”
祝寒星笑嘻嘻地，“听到没小明？这是我们的事。”
明骊拿出手机给春柳依发信息：【你管下吧。】
春柳依：【随她去。】
明骊：【很丢人。】
她保证，明天祝寒星醒酒的时候一定会后悔不迭。
春柳依：【她自己都不怕，你管她干嘛？】
明骊：【……】
明骊跟春柳依之间加上好友以后就没说过话，之前只是出于礼貌加的，没想到第一次聊天竟然是在这种情形下。
春柳依又给她发：【她在帮你试顾清霜。】
明骊看见后又是两眼一黑。
有什么好试的？
又不是她要跟顾清霜好了。
但明骊无法阻止，就只能坐在一旁安静地看。
喝酒之前，顾清霜突然提道：“既然是比赛，总有输赢和赌注，你赌什么？”
明骊在一旁没好气地道：“要不你们开个盘直接让人下注吧。”
生怕大家没热闹可看啊。
祝寒星摇头：“我就跟她一个人赌，我要输了以后见面都叫你姐。”
顾清霜闻言表情微变，而后摇头道：“我要问你一个问题，你必须说实话。”
祝寒星愣了下，而后笑开：“行啊，那就再加上这个。不过你要是输了，我要你去灵英山上跪两天去给明骊求个平安符。”
她俩也知道丢人，说话声音小到快要忽略不计，跟在说悄悄话似的，就连坐得最近的明骊都有些听不清，只能依稀听个大概。
顾清霜听到祝寒星的要求后懵了几秒，却没问为什么，点头应道：“好。”
就在两人即将要开始喝酒的时候，春柳依朝着顾清霜抬了下下巴：“哎。”
顾清霜淡淡地：“嗯？”
“刚她差不多喝了半瓶。”春柳依说：“既然是有赌注的比赛，那得公平点儿，你先喝点。”
顾清霜：“……”
祝寒星闻言乐了，巴巴地扭头看向春柳依：“我就知道你最公平。”
春柳依懒得理她，睨了她一眼后看向顾清霜。
顾清霜二话不说直接开始喝。
鲜红的酒跟水一样灌进去，半瓶以后顾清霜才温声道：“开始吧。”
明骊从顾清霜开始喝酒的时候，皱紧的眉头就没下去过。
祝寒星跟头凶狠的小狼崽一样，已经都醉得不轻的人越喝眼睛越亮，一杯杯酒喝下去跟没事儿人一样，不一会儿旁边就摆了三空瓶。
据明骊所知，顾清霜的酒量也很差。
但今天两人都卯着劲儿地要赢对方，谁都不肯先认输。
像这样喝下去，估计得酒精中毒。
明骊无奈叹了口气，又瞟了眼春柳依和柳思往，大概是她眼中的担忧太明显。
一直没说话的柳思往打断了两人一杯接一杯的喝酒流程，拉了张椅子坐在她们旁边，“这样，光是喝看不出来什么，接下来你们每喝一杯我都问你们一道题，谁回答错了就判定为数行不行？”
祝寒星听她说话都得反应五秒，而后摇头：“不行，你是她朋友肯定帮她啊。”
“依依也是她朋友，也没帮她。”柳思往温声跟祝寒星解释：“我从网上随机找题目，再说这么多人看着呢。”
祝寒星仍旧摇头：“我要骊姐来。”
明骊坐在旁边已经准备打开消消乐玩了，不到半小时，她的心情跟坐过山车一样，到这种程度已经不是她能左右得了的。
干脆放平心态，没想到被祝寒星点了名。
为了早点结束，明骊也只能坐到柳思往那个位置上，真是硬着头皮往那坐。
明骊说要从网上找题，祝寒星却摇头：“我一演员，她京大金融医学双学位，不管是逻辑推理还是数学物理，肯定我输啊。”
祝寒星脸都快红成番茄了，还水嘟嘟的，一看就知道喝了不少，但她偏偏逻辑还在线，甚至还有脑子。
“别说我现在喝了这么多酒，就算没喝也比不过她。”祝寒星说。
顾清霜冷冷淡淡地，却有耐心：“那你说问什么？”
祝寒星闻言笑了，有种猎物终于跳进陷阱的感觉。
明骊看到她那个笑顿觉不好，就听她下一秒道：“我是骊姐最好的朋友，你是她结婚三年的老婆，不如就问跟明骊相关的问题？”
明骊：“……”
此话一出，春柳依来了兴趣，干脆也拉了把椅子凑过去，五个人坐成了个小圈子，直接把剧组的首映礼聚餐变成了她们的游戏会：“干脆这样，我来提问，明骊负责写标准答案怎么样？”
明骊：“……”
看似给了明骊选择，实则明骊没得选。
但当春柳依准备提问的时候，顾清霜忽然直勾勾地看着她，有些不太确定地问：“你不会偏袒她吧？”
春柳依莞尔：“当然不会，我很公平。”
顾清霜瞥向柳思往，声音软下来，听起来还有几分委屈：“以前我跟思往玩游戏的时候，你也说自己很公平，但每次都偏袒思往。”
柳思往笑笑：“这关我什么事儿啊。”
顾清霜确实是喝醉了，也强撑着一口气没晕，硬是越过祝寒星跟柳思往咬耳朵：“依依喜欢她。”
柳思往闻言没说什么，把她推开，垂下眼揉了揉耳朵：“快点开始吧。”
一场游戏，气氛波涛诡谲。
看起来和乐融融，实则在平静的海平面下全都是风浪。
春柳依负责提问，明骊负责给正确答案，柳思往负责当裁判。
这边玩得不亦乐乎，那边导演好奇问制片：“她们这是干什么？还挺有意思的。”
“当然了。”制片笑道：“五个人关系错综复杂的，你爱我我爱她她又爱上她。”
导演：“真绕。”
制片哈哈大笑：“但也好玩啊。你看她们多年轻。”
导演不解：“这跟年轻有什么关系？”
“有爱可谈的人就年轻。”制片拍拍她的肩膀：“高导，你也该去谈段恋爱了。你看看你，整天泡在组里人都老了几岁。”
高珊给她一记眼刀：“恋爱多没意思。”
“你看她们不挺有意思吗？”制片说：“恋爱真的会让人年轻，你别不信。”
高珊：“……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
“星座。”春柳依问。
祝寒星脱口而出：“天秤。”
顾清霜一脸懵，似是还在反应星座是什么东西。
春柳依淡淡道：“顾清霜输了。”
但祝寒星却不愿意这么结束，看着顾清霜道；“一杯酒换次重来的机会怎么样？”
顾清霜闷头喝了一杯。
春柳依皱眉，问顾清霜：“还来？”
“来。”顾清霜说。
春柳依叹气：“身高。”
“169。”
“169。”
两人几乎是同时答出来，算作平局。
春柳依：“最爱吃的食物。”
“鸡蛋。”祝寒星说。
顾清霜却又愣住，不一会儿说：“什么都喜欢。”
春柳依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真是笨啊。
祝寒星又赢，但祝寒星还是那个规矩，让她喝一杯酒就能有一次复活。
顾清霜二话不说又喝一杯。
事到如今她早就把医生的叮嘱抛之脑后，也没有去想这场游戏的输赢，她只觉得在关于明骊的问题上，就这么输给祝寒星太难看了。
再怎么说，她也跟明骊同床共枕三年。
不至于什么都不了解。
“最喜欢做的事。”
“跳舞。”
“跳舞。”
“最爱听什么歌？”
“《爱久见人心》。”
“……”
顾清霜喝酒，继续。
春柳依都有点看不下去，毕竟顾清霜看起来已经摇摇晃晃，垂下眼问：“结婚纪念日。”
顾清霜微顿：“9月……”
“9月25 。”祝寒星说。
春柳依耸了耸肩，“就这样吧。”
她都放水放出一整个太平洋了，顾清霜还不行，她有什么办法？
顾清霜却皱着眉，一言不发又要喝酒，手刚覆在酒杯上就被明骊摁住：“够了，结束吧。”
顾清霜不愿就这样认输。
祝寒星抱臂看着她，“你连你们的结婚纪念日都记不住，怎么还好意思说喜欢她的啊？”
顾清霜沉默不语，但脸颊通红，眼睛泛红，看上去破碎感十足，像是下一秒就摇摇欲坠碎掉了。
明骊睨了祝寒星一眼：“差不多得了。”
祝寒星抬起头嘚瑟道：“骊姐，我给你报仇了，厉不厉害！”
跟小学生求夸奖一样，明骊看着都无奈。
还报仇。
她跟顾清霜不至于到这种程度。
明骊喊柳思往把顾清霜带走，但祝寒星拍了拍顾清霜：“记住答应我的事儿，灵英山，平安符，必须得跪够两天一夜啊，不管我骊姐要不要，你都得求。”
顾清霜嗯了声，声音颓丧，深受打击后愈发沉默寡言。
等祝寒星嘚嘚瑟瑟硬要往明骊身边挤的时候，顾清霜忽地问：“为什么是这个要求？”
祝寒星歪着脑袋，吊儿郎当：“想知道啊？”
顾清霜点头。
“我就不告诉你。”祝寒星说。
“……”-
今晚这场闹剧最后以顾清霜的失败告终，并且在结束后不到五分钟，顾清霜醉晕在桌上，柳思往和春柳依一边一个带着她离席。
而在她们离开后不到五分钟，祝寒星起身飞奔去卫生间，打开隔间的门就开始吐，足足吐了十分钟。
明骊等在门外听着她的呕吐声，洗了把冷水脸。
也不知道她们图啥，最后谁都没落着好。
明骊认命把祝寒星带回家，在回程途中祝寒星睡得昏昏沉沉，还醒过一次，低声吐槽：“还想知道为什么，你这辈子都不配知道！”
明骊正坐在后座稍稍打开一点车窗吹风，试图让自己的脑子清醒些。
下一秒就听祝寒星声音蓦地拔高：“你丫不配！你配不上我骊姐的好！”
明骊：“……”
热血又中二的笨蛋又在为她打抱不平了。
明骊拍了拍她的背：“好了好了，她不配。”
跟哄小孩一样。
祝寒星在车内蜷缩起来，窝在角落似哭非哭地说：“我骊姐多好一人啊，顾清霜你太混蛋了。”
明骊想笑，又想哭，最后被她弄得哭笑不得。
等回了她家，明月揉着惺忪的睡眼出门，看见满身酒气的祝寒星很认真地问明骊：“姐姐今晚有应酬吗？”
明骊点头，揉了一把她的头发：“乖，去睡吧。”
结果祝寒星抱住明月就开始哭，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明月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抱得她很紧。
明骊好不容易把发酒疯的祝寒星给弄到床上，又给她弄了醒酒药顺着水给她喝了，这才算结束。
再一回头就看见明月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祝寒星，明骊牵着她的手出了祝寒星的房间，明月睡意全无，问明骊：“我姐姐在外边受委屈了吗？”
明骊摇头：“你姐今天特厉害，没有受委屈。”
明月问：“那她为什么哭？”
明骊也想知道为什么。
顾清霜给介绍的那个医生很好，明月有定期去治疗，如今虽然耳朵还没好，但她已经可以打开心扉，用语言跟人对话了，而不是用手语。
她这个学校环境也很好，明月比之前开朗了很多。
明骊跟明月在客厅里聊了会儿，终于把明月哄去睡觉，今晚祝寒星哭得明月心疼，所以她直接去了祝寒星房间，跟醉酒以后的祝寒星挤在一张床上睡觉。
明骊不放心她们，等过了半小进房间给她们盖好被子这才去客房睡觉。
但还没睡着，放在枕头边的手机微震，是柳思往打来的语音电话。
明骊一怔，接起来温声喊了句：“Geek。”
电话那端却传来柳思往的声音，“依依，你不能再这样纵容她……”
“霜姐就一小孩儿。”春柳依说：“她今儿不把这些话说出来就不睡，我有什么办法？”
“那你也不能把我手机给她。”柳思往无奈。
但她们的声音都是背景音，几秒后顾清霜低低地喊了声：“阿骊。”
明骊晚上也喝了几杯，听到这个称呼不太舒服，直白地说：“别这样喊我。”
顾清霜：“那我喊你什么？”
“叫我名字就行。”明骊说：“你这样喊我不知道你在喊沈梨灯还是在喊我。”
“……对不起。”顾清霜声音软软地说。
感官在黑暗中无限放大，就连心软都是。
明骊轻叹一声：“你打电话来就是为这个？”
顾清霜声音低得像是在她身侧耳语一般：“不是。我想跟你说句话。”
“什么？”明骊问。
顾清霜那边顿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我会了解你的，会好好表现的，也会好好成长，你……等等我好不好？”
第119章
顾清霜说这话的时候趴在床上, 大半张脸都埋在枕头里，小心翼翼的姿态，语气近乎虔诚。
在酒精的驱动下, 她大胆了些。
顾清霜清晰地认识到跟明骊之间有很远的距离，在今晚春柳依的每一个问题里，她都很惶恐。
惶恐到不敢去看明骊的眼睛。
甚至，她连明骊的生日都不知道。
祝寒星说得很对，这样的她怎么敢说喜欢明骊？
可顾清霜还是不甘心，毕竟是第一次迫切地想抓住一个人，所以在短暂醒来后要了柳思往的手机给她打电话，她真的会去了解明骊, 从现在开始, 她会成长为明骊想要的样子, 但明骊……能不能等等她呢？
顾清霜问完以后便屏住了呼吸，不敢去听明骊的答案。
可意识混沌, 酒精在她的身体里挥发，让她的眼皮子一耷一耷。
不远处柳思往和春柳依还在为她拿手机给明骊打电话这件事争执，但对顾清霜来说只是个背景音，她专注地聆听着电话拿端的动静，根本听不见她们在讨论什么。
但明骊很久没说话, 呼吸平稳。
明骊被她这句话惊到没缓过来, 因为顾清霜很少露出如此示弱的姿态。
顾清霜孤傲冷漠, 许是从小顺风顺水惯了, 所以没学过如何低头，更不懂何为示弱。
离婚以后, 她跟明骊之间永远是冷静在交谈，试图用利益来诱惑明骊, 也曾失控发疯，但无论何时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自说自话的时候也很多。
但现在，顾清霜小心翼翼地询问自己，能不能等等她？
实话说，明骊心软了。
哪怕没看见她的模样，却也因为她那清清冷冷的嗓音里带着的几分可怜而心软，差点就脱口而出答案。
然而明骊及时刹住，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明骊沉默应对，不一会儿沉声道：“不行。”
话音刚落，就听见电话那边传来平稳均匀的呼吸声，听起来像睡着了。
下一秒似是在印证她的猜想，春柳依的声音传来：“她昏睡过去了。”
明骊：“……”
果然是喝多了以后的醉话，明骊嗯了声准备挂断电话，就听春柳依问道：“你带着她平安到家了？”
没点名道姓，但她们都知道说的是谁。
“嗯，她休息了。”明骊说。
春柳依：“辛苦。”
明骊一怔，“星星是我朋友，以你们之间的关系大概还不用你跟我这么说？”
这话多少带点刺，既来自于大半夜被影响睡觉的烦躁，也来自于得知春柳依和祝寒星是炮|友的不屑。
就像祝寒星会为她鸣不平一样，明骊亦如此。
她不喜欢春柳依钓着祝寒星，恋爱就是恋爱，炮|友就是炮|友，关系界限要分明，但春柳依和祝寒星现在这样儿很明显超出了炮|友的范畴，却也不是恋爱。
春柳依闻言并未生气，反而笑了下：“成，谢了。”
说完挂断电话。
明骊被这一通电话折腾得睡意全无，到后来望着天花板发呆到意识不清醒后短暂地做了个梦。
仍旧是那片走不出去的密林，仍旧是背后叫不醒的同伴，仍旧是干涸到嘴唇裂开的疼痛，再濒临死亡之际忽地睁开眼睛。
早上七点，明骊离开祝寒星家。
结果她刚上车就收到了林恂的电话：“明总，您上热搜了，需不需要帮您压一下？”
明骊不解地打开手机，昨天在首映礼现场她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因为祝寒星和春柳依的恋情词条在热搜上挂了很久，所以大众对《阔别》的首映礼也格外关注。
但没想到春柳依和祝寒星避嫌，而她跟祝寒星走得近就被网友骂了。
不过，被骂的不止她一个，还有祝寒星。
有骂祝寒星剧宣期间不好好营业的，还有说她是绿茶婊专门插|足春柳依和祝寒星感情的。
以及骂她肯定背后有资本，不然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演员怎么会破格参加首映礼？
总之，骂什么的都有。
祝寒星的很多粉丝都关注过祝寒星和明骊的事儿，毕竟两人一起上过两次热搜，所以在相关词条下奔走相告地解释，但没有人听。
这似乎是一场针对《阔别》剧组，有预谋的黑料。
以明骊为切入点，扩散得很大。
明骊简单扫了眼热搜，想起相关人员都还没醒呢，干脆道：“先不用管，等剧组那边的消息。”
明骊优先考虑剧组那边的意思，毕竟涉及到《阔别》的宣传。
却没想到这件事愈演愈烈，等祝寒星醉酒醒来以后看见的消息就是春柳依变成小三了。
有人扒了祝寒星和明骊事件的时间线，以及跟春柳依之间的，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春柳依很可能借助拍剧的关系当了小三。
这一下就激起了春柳依粉丝的逆反心理，在网上激情开麦对喷。
论战斗力，春柳依粉能手撕半个内娱。
于是，一场声势浩大的网络骂战便开始了。
剧组的公关团队立刻联系了祝寒星和春柳依的经纪人，顺带联系了明骊。
作为这场事故的当事人，三人都被聚在会议室里商量合适的公关方案。
前两天春柳依和祝寒星浩浩荡荡的感情热搜还没闹出这种阵仗，今天三方都坐不住了，每一方都想把舆论往自己有利的方向引导，但偏偏三个人现在被《阔别》捆绑在一起。
祝寒星在经纪人面前的话语权没春柳依大。
所以在会议室里，祝寒星一直都没怎么说话，就听三方商议。
剧组的公关团队认为此时最好的方案就是公布两人恋情，再解释明骊是来探班祝寒星时被导演看中，这才作为特邀出演。
简而言之就是说真话。
毕竟在这个时代，任何假话都有被拆穿的风险。
被拆穿之后很容易遭到舆论反噬。
但春柳依经纪人不同意恋情公布，春柳依本人也持反对意见。
祝寒星经纪人原也不乐意，毕竟祝寒星正处于上升期，之后好几部剧都需要宣传，要是现在公布恋情很容易在最有潜力的时候哑火，却没想到被春柳依经纪人这么明晃晃的嫌弃，顿时不高兴了：“我们星星也是炙手可热的明日之星，怎么听着像我们在蹭你家春小姐热度呢？我说某些人吃相别太难看了，既要又要还要。”
“说谁呢？”春柳依经纪人也来了火：“依依这些年从来没闹过什么绯闻，突然公布恋情本来就对她的形象不好。”
“那网上接吻照都爆出来了，有图有真相的，现在说是好朋友谁信啊？你信还是我信？”祝寒星经纪人说：“大不了就说是情侣，等电影上映完以后几个月再以性格不合或者是工作忙官宣分手呗。”
“那也不行！”春柳依经纪人说：“对春柳依目前的代言有影响。”
“你以为我们没影响啊？！我们星星还在谈一部大女主戏呢，恋情热搜直接快让人给截胡了。”
“……”
会议室内吵得沸反盈天，剧组的公关团队都有些插不上嘴。
明骊坐在一边咬着养乐多的吸管，一副看戏姿态。
养乐多还是祝寒星来的时候给她的，而现在祝寒星跟她是同款姿势，仿佛这件事跟她没关系一样。
两人争执不下，眼看着都快打起来了，坐在主位一言不发的春柳依冷声开口：“安静一会。”
没人听。
下一秒，春柳依顺手抄起手边的水晶烟灰缸直接砸在地上，伴随着刺耳的一声响，烟灰缸四分五裂。
原本就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变得诡异，春柳依淡淡道：“吵出结果了吗？”
冷寂的眼神扫过刚才争执不下的两位经纪人，两人皆是一愣。
剧组的公关团队也不敢说话了，她们算是看出来，这个会议室里真正做主的人是春柳依。
此时，祝寒星的养乐多喝完了，又吸了一口发出“呲溜”一声响。
气氛更诡异了。
祝寒星却把瓶子捏扁，吊儿郎当道：“你们继续。”
“你的意思呢？”春柳依目光落在她身上，沉声问道：“怎么说？”
“我说了管用吗？”祝寒星问。
春柳依：“先说出来看。”
“公布恋情。”祝寒星无所谓地说：“反正我以后的重心应该在唱歌方面，这事儿对我影响不大。”
“你确定是恋情？”春柳依皱着眉问。
祝寒星勾唇轻笑：“那你还问我干嘛？你不是自有章法？”
春柳依：“……”
你来我往的几句话，明骊却看出了针锋相对的意思。
春柳依沉默片刻，给整件事的公关方向定了性：“除了不能公布恋情外，其他都按剧组的意思办。”
“那你们的照片……”有人低声问了句。
春柳依淡淡道：“我会跟Geek通个气，就说是我俩在对戏。”
明骊心里啧了声，觉得这事儿也就尘埃落定了，至于网上对她的骂，她根本不太在意。
只要春柳依跟祝寒星的事儿解决了，骂她的那些人自然就消停了。
明骊不知道剧组这边怎么处理，但祝寒星肯定不会坑她。
明骊正准备收了手机离开会议室做自己的事儿，就听有人忽然道：“网上风向变了！”
众人不约而同打开微博，就看见热搜上挂着的词条是#明骊 我自己就是资本##明骊 「星晚」老板##明骊 顾梦蝶#等等。
明骊都纳闷，她的名字怎么会和顾梦蝶挂在一起。
打开词条就看见，顾梦蝶那个认证着顾氏集团总经理的大V号在十分钟发布了一条微博：
【@顾梦蝶：#明骊 小三#真是好大一个笑话。哈哈哈哈哈。】
而她在评论区里回复了网友的疑惑：【明骊跟祝寒星十年的好朋友了，给她们造谣的真离谱啊。】
祝寒星都好奇：“你跟她关系这么好？”
明骊摇头：“不熟，”
明骊不明所以，截图问顾梦蝶。
顾梦蝶很快回复她：【还人情。】
接下来是条截图，是顾清霜跟顾梦蝶的聊天界面。
顾清霜找顾梦蝶让她处理一下热搜上关于明骊的负面新闻。
第120章
顾梦蝶发博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儿。
但在她发博后的半小时内, 娱乐圈内大半的明星纷纷发博为《阔别》宣传。
顾梦蝶这个人没什么了不起的，但她的背后是顾氏集团。
圈内谁不想跟顾氏集团交好？尤其是圈内这些经纪公司，谁要是能傍上顾氏集团, 那可真是一步起飞。
所以顾梦蝶一条微博就能为明骊力挽狂澜，把她从小三丑闻里带出来，顺便还给她立了个“富婆总裁”人设。
再加上她昨天在首映礼上跳的那一段舞非常漂亮，几乎是舆论稍加引导，立刻就大爆了。
明骊在网上的人设两小时内直接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阔别》剧组也迎来了泼天的流量，并非是黑词条带来的流量，而是顾梦蝶直接在微博里抽一万张电影票给网友。
明骊又去问顾梦蝶，顾梦蝶说钱是顾清霜出, 她只是个帮忙的。
顾清霜不喜欢这种“抛头露面”的事儿, 顾雪蔷这些年也将她藏得极好, 所以大家都知道顾梦蝶上头还有个姐姐，顾雪蔷有个女儿, 却不知道姓甚名谁，长什么样儿。
也就圈内的人能八卦几句。
明骊一时间心情复杂，顾梦蝶在微信里打趣着发了句：【顾清霜这次可是一掷千金博一笑啊。】
明骊：【……】
祝寒星就坐她旁边，看着会议室内所有人看向明骊的眼神从平淡变得震惊，又变成羡慕和难以言说的尊敬。
是的。尊敬。
这圈内的资本多如过江之卿, 但能让大家有共识觉得牛掰的不多。
顾氏集团就算一个。
而明骊看起来不声不响, 却能让顾氏集团的二把手给她抽一万张电影票, 顺带让《阔别》得到了铺天盖地的宣传位。
就连一向不管这些杂事只专心搞艺术的高珊导演都敲门进来, 美其名曰是听听她们商量的结果，实则坐在明骊身边低声问了句：“是你跟顾家那边打的招呼吗？”
明骊：“……不……”
话没说完, 高珊导演握着她的手，郑重道：“谢了。下次我有戏还找你。”
明骊：“……”
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顾家的名头这么好用呢？
明骊应付完了导演, 忽略掉了会议室内众人的目光，低头面无表情地回复顾梦蝶：【谢谢。】
顾梦蝶：【谢顾清霜就行。】
明骊印象里，顾家姐妹的关系并不好，起码她们在顾家每一次的同框都不太友好，要么是针锋相对，要么是绵里藏针。
所以顾清霜找顾梦蝶帮忙这件事是明骊没想到的，顾梦蝶会帮忙也是明骊没想到的。
但既然对方帮了，明骊自然也感激。
尽管她自己也有解决的办法，但远不可能像现在这样造成如此大的轰动，甚至网友对她的好奇已经完全盖过了对春柳依祝寒星的恋情。
春柳依和祝寒星自然选择了冷处理。
对恋情没有任何回应，电影宣传也照常进行。
从会议室出来后，明骊站在走廊里叹了口气，祝寒星走到她身边吸了下鼻子，忽地问：“昨儿我喝醉以后有没有干什么糗事？”
“你抱着明月哭。”明骊说：“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吗？”
祝寒星一怔，很快笑着说：“估计是喜极而泣？”
一听就是敷衍的答案，祝寒星不愿意说明骊也就没多问。
她自己心里还积着事。
……
《阔别》的宣传有很多场，各大平台的扫楼的活动也有，但明骊都没有参加。
高珊导演和制片姐姐都有给她发过邀请，但明骊有自己的事做。
在跟顾梦蝶扯上关系以后，明骊那天微博涨了两百万粉。
从一个藉藉无名的小配角变成了有认证的大V，还小有名气。
京安舞剧院的院长给她发微信，明里暗里提点她，让她可以在自己的社交平台上宣传一下《荆棘之冠》。
《荆棘之冠》虽然现在也很火，但谁会嫌钱多呢？
尤其是春节之前，正是寒假期间，很多家长会带着孩子走进剧院。
流量好，卖票也快。
明骊跟孙兮涵要了几张照片发了条微博，既是日常更新也是宣传。
其余的她就没那么多时间去管了。
很快就到了腊月二十三，小年夜，《阔别》上映十五天，这是院线最后一天排片。
《阔别》作为一部双女主文艺电影，播放数据一路走高，口碑也很好。
网友从最初讨厌春柳依和祝寒星搭CP 变成CP 粉，而她俩也不停合体出现在公众视野之中。
从扫楼活动到双人采访，再到双人杂志，两人的热度各自走高的同时，也为她们带来了更多的合作机会。
甚至有奢侈品的双人代言。
祝寒星的身价直接水涨船高，但也把祝寒星忙得够呛。
因为她们除却这些宣传活动外，还要忙碌《万物终向》的拍摄，祝寒星的休息时间被不停挤压，在剧组的拍摄状态也不太理想，深夜绷不住的时候给明骊打过一通电话抱怨。
明骊安慰了她半个小时，而当时的明骊也在忙着年底各类报表和文件的审批。
但明骊不觉得累，她被无穷尽的工作填满就不会想那些有的没的。
尤其不会去纠结跟顾清霜之间的感情。
她有点用工作去逃避感情的状态，但她挺自洽的。
还没下班，明骊就看见明女士在她们三人家族群里发的消息：【晚上一起吃饭吧！】
明晞附和：【好滴好滴。】
明骊也发了个好的表情包。
等下了班，明骊坐电梯下楼，结果在车库遇见了洛朝雪。
被顾清霜中途横插了一脚之后，明骊跟洛朝雪见面的时间很少，机会也不多，半个多月也就一起去看过一场《阔别》的电影，看完以后洛朝雪挺有感触的，话明显变少，明骊也没有主动提起话题，两人就那么回了家。
一起吃过两顿饭，聊天内容大多是公司和剧本上的事。
洛朝雪没有催她答复，并且希望她可以在慎重考虑后再做出决定，明骊跟她也就那么不咸不淡地处着。
不过洛朝雪每天早上醒来以后都会给她发条消息，也不管她会不会回，睡前也会给她发条消息，汇报一下她今天的状态，比如今天没写出来，或者今天工作状态很好，发了几篇播客。
明骊基本已经摸清了她的生物钟，猫头鹰式选手。
有天明骊还调侃过她一次，说她睡得太晚了，洛朝雪解释因为当前在写的这本长篇小说不太有手感，所以每天都是在深夜工作，极有可能一熬就一夜。
但明骊更佩服的是她熬了一夜以后还能去公司跟导演她们开剧本会。
第一版的剧本已经初步定稿，剧组筹备的进度也很快，因为公司没钱，剧组也没多少钱，所以她们一切都像是开了二倍速一样行进着。
穷的剧组就这点好，满腔热忱，怀抱着干翻这个破烂市场的梦想干得无比起劲儿。
明骊今天刚在桌上看到《鹊桥仙》的第一版大纲，时间原因，她只草草翻阅了一下，但下班时将剧本揣进了包里。
这会儿看见洛朝雪先打了声招呼，“小年好啊。”
“好。”洛朝雪闻言从包里摸出两颗糖：“小年要吃糖。”
明骊倒是不知道这样的习俗，但也接过，今天两人都开了车，只是并肩行了一段路。
等上了车，明骊才拆开她递给自己的那颗糖，隔着车窗看了眼，洛朝雪刚好摁下车窗，朝她笑了下：“开慢点，我跟着你。”
明骊按照平常的速度行驶，洛朝雪的车就不疾不徐在后边跟着。
两人一同回了小区，洛朝雪问她晚上有没有空，要不要比拼一下厨艺，她最近可是苦练厨艺，已经能做宫保鸡丁、鱼香肉丝这种高级别的菜品了。
明骊闻言莞尔：“今天怕是不行，过几天吧。”
“那是要过几天啊？”洛朝雪开玩笑道：“我后天离开京安 。”
明骊一怔：“啊？”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洛朝雪笑笑：“我不是京安人，过年肯定要回老家。”
“那明天？”明骊说：“我下厨做几道菜就当是给你饯行。”
洛朝雪欣然点头：“好啊。”
两人站在楼道里，等了几秒洛朝雪歪了下头说：“但我觉得提前庆祝新年要比给我饯行更好一些，你觉得呢？”
明骊笑了：“都可以。”
正说着话，明女士跟明晞都回来了，洛朝雪先后跟她们打了招呼，明女士一看见洛朝雪就欢喜得不行，跟她聊了好一会儿，又热情地招呼洛朝雪跟她们一起吃饭。
洛朝雪下意识看了眼明骊，明骊的表情有些尴尬，洛朝雪顿时了然，笑着婉拒明女士：“不了，我家这只狗今儿一天没见着我了，回去要闹。我跟阿骊约了明天一起提前庆祝新年，我们再一起在家里过吧。”
明女士这才依依不舍地放洛朝雪走。
三人一起走在去饭店的路上，明晞揶揄明女士：“不知道的还以为洛姐才是你亲闺女呢。”
明女士睨了她一眼，又瞟向明骊，叹了口气道：“要真是就好了。你看小洛温柔又有礼貌，能赚钱又顾家，千载难逢啊。”
这话就是针对明骊说的，明骊当做没听见。
她正在思考该如何回答洛朝雪。
赤 诚 的 爱
是真的要继续处下去还是……就此为止？
这对明骊来说也是个很麻烦的问题。
尤其拖得越久越麻烦。
明骊跟她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在相处的，但不知为何，越相处越觉得压力大，分明洛朝雪已经很有分寸了，可明骊每次跟她见面总会想到她的告白，她在自己身上倾注了很多情感，明骊无法回应。
这些情感最后很有可能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明骊皱着眉想事，丝毫没注意到前边有个路灯杆，眼看着就要撞上去，明晞及时拉住她，“想什么呢？”
明骊回过神，隔了好一会儿低声问：“你们真的觉得我跟洛朝雪在一起好吗？”
明女士闻言一愣，这还是明骊第一次直接跟她们讨论和洛朝雪之间的事。
作为感情的过来人，明女士对此很有发言权，“当然合适。一看就知道小洛喜欢你更多，跟小洛这样的人一起生活会很舒服。”
“我姐才不舒服。”明晞撇嘴：“她啊，纯付出型人格。”
明骊：“……？”
明晞挽着她的胳膊凑在她耳边低声道：“是不是觉得跟洛姐相处压力挺大的？”
明骊震惊于明晞的聪明，明晞却了然地说：“你看咱们家大大小小的事，最后不都是我姐顶起来的吗？她喜欢一个人就会想对人家好，不管人家回不回应她吧，她自己也乐在其中，但要是别人一直为她付出，她自己又没办法回应，整个人肯定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总想为人家做点什么，结果嘞？”
明骊：“……”
明晞绘声绘色的形容：“她就发现她什么都做不了，因为她不喜欢。”
明女士哼了声：“在一起久了慢慢就会喜欢了，像小洛这种打着灯笼都难找的人多容易喜欢啊。”
“你都说了很容易喜欢，那相处这么久还没喜欢上就说明真不是我姐的菜。”明晞说：“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那你姐喜欢什么样的？”明女士嘴快，“顾医生那个锯嘴葫芦？”
说完就抿了下唇，面露尴尬：“不是……”
以前明女士总是伤春悲秋，看见顾清霜也觉得低人一等，不怎么敢跟她说话。
但现在明女士有点开朗得过分了。
听着她和明晞一唱一和在这聊天，明骊才知道明晞的开朗是遗传了谁，但明晞的话萦绕在她心头，让她没心情开玩笑。
明晞在那边跟明女士争论不休，早已从最开始的洛顾之争聊到了感情观，而明骊在一旁沉默地思考。
正想着，手机微振。
祝寒星给她发来消息，是一张图片——
顾清霜跪在灵英山一间寺庙的殿内，背影挺拔，看起来无比虔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