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韩信的目标是二凤

    韩信今年二十一岁,日子过得穷困潦倒,连饭都吃不起了,要不是好心的妇人接济他,给他些吃的,他可能早就饿得半死了。

    他曾经在附近亭长家蹭吃的,但因为亭长妻子的厌恶,只能尴尬地离开。

    也曾经受过别人的侮辱,被欺凌嘲笑时,被迫从人家的□□钻过去。

    韩信吃过的苦太多,所以他绝不会放过这个武举的机会。

    自从得到了这个消息,他就舔着脸向漂母求些干粮和钱,一路风餐露宿,着急忙慌地往咸阳赶。

    漂母知道他要去咸阳,把麦子炒熟后磨成粉,做成了几大块糗,让他带上,告诉他省着点吃,这个天气能吃很久。

    “家里也没有多少钱了,这十个半两钱你带上吧,路上跟人说话礼貌点,见到有驴有车的就喊一声,说不定人家大方,愿意搭你一程。周边的野柿子、野枣子倒是可以吃,看到了就多摘一点带着。不认识的野果子就别乱吃了,可能有毒。见到人就问一下路,别自己一个人闷头瞎走,万一走错了找不到咸阳可就麻烦了……”

    漂母把做好的糗用麻布打包起来,又搜罗了一些栗子和柿子,还把家里剩的两个蒸饼也给他带上了。

    韩信臊得满脸通红,呐呐道:“都给我了,你吃什么?”

    “你年轻容易饿,路上辛苦,不带些吃的,坚持不住。我家里还有些粟米,栗子树、柿子树都还没打干净呢,怎么都有吃的,你不用担心。”漂母笑道,“跟人说话一定要客气点,别垮着一张脸,谁会喜欢垮着脸的呢?说话做事一定要稳重,若是遇到了贵人呢,也绝不能得罪……”

    她絮絮叨叨说了很久,韩信只是听着,偶尔应一声。

    “……去吧,路上小心,等你的好消息。”

    韩信便带着吃的上路了,往咸阳的方向埋头苦走,运气好的时候,能蹭一下路人的牛和驴。

    马是军队和豪族用的,一般人也用不起。若是遇到了马车,还得赶紧往旁边让,别挡着人家贵人的路。

    干粮很快就吃完了,就这样一路忍饥挨饿,靠一些野果子为生,有时候做陷阱打些野兽换些吃的,或者换船资渡河。

    韩信跋山涉水,披星戴月,走了二十几天,鞋底都磨穿了,终于到了咸阳。

    到了咸阳之后,他的运气突然就好起来了。

    因为太饿了,他走路的时候晕倒了,正好倒在一个车驾前面。

    车驾的主人是新任秦君的重臣,御史中丞魏征。

    韩信不认识大官,但他能分辨得出这高头大马和这形制的马车就不是一般人用得起的,他被人拍醒后马上就往边上挪,生怕惹大官生气。

    车架上有人拿着一本没见过的东西,掀开车帘问了一句:“车怎么停了?我得赶紧入宫,路上别耽搁了。”

    “大人,刚才有个年轻人倒在车前面了。”马夫汇报道。

    “撞到他了?”

    “没有。”车夫回答,“他自己倒的。”

    “没有没有,没有撞到我。”韩信连忙澄清,捂着饿到痉挛的胃,嘴唇发白,勉强让出路来。

    贵人百忙之中抽空看了他一眼:“你是生病了吗?”

    “不是……我就是饿了……”韩信讪讪。

    “年纪轻轻,有手有脚的,还能把自己饿着?”

    “我是来考武举的,钱都花光了,能吃的也吃光了……”韩信小声辩解道。

    “你是来考武举的,那你叫什么?”贵人本来正要走,听到这句话,又多问了一句。

    “我叫韩信,是东海郡……”

    “你叫什么?”贵人顿住了。

    “我、我叫韩信……”他茫然地重复了一遍。

    贵人上下打量他,马上道:“带他回府,让他吃饱了等我,等我回来有要事找他。”

    车驾走了,韩信稀里糊涂地被带到了御史中丞府上,吃到了长到这么大以来,吃的最饱最丰盛的一顿饭。

    就冲着这个,他就对御史中丞感激涕零。

    等到夕阳西下,御史中丞气呼呼地回来,一边走一边还阴着脸无声骂着什么,韩信就乖觉道:“大人一饭之恩,小人无以为报,请问可有什么事情吩咐?”

    “我本来是想举荐你的,但是今日事务繁忙,光顾着跟人吵架了,没来得及。”御史中丞懊恼道,“明日就是武举了,你可要去闯一闯?”

    “自然是要去的。”韩信毫不犹豫。

    “好,既然如此,你到大营之后,帮我留意一个人,务必胜过他,让他过不了,但是绝不能让他受伤……”御史中丞叮嘱道。

    “小人可否问一下是何缘故?”韩信不解。

    “他身份尊贵,不应当跑去胡闹,可我劝了他又不听,正好你也要去,所以就麻烦你了。”

    “小人明白了。”韩信恍然。

    “你要尽你的全力,但绝不能伤到他,一点也不行。明白吗?”御史中丞反复叮嘱。

    韩信立刻明白其中厉害,连连点头:“喏,小人必不负大人期待。——他叫什么?”

    “他应该化名姓李,和重瞳的项羽待在一起,看起来比你大不了几岁,龙凤之姿,非常显眼,你一看到就能认出来了。”御史中丞又交代了几句武举的流程,韩信都记在心里。

    但很奇怪,今天上午他明明早早地吃饱了饭,却无缘无故地晕倒了,醒来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梦里在和什么人打架。

    醒来以后却又不记得了。

    难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韩信想不明白,只闷不吭声地赶往大营。

    本来御史中丞想让人用车送他过去,但他想自己一路走过去,认认路,看看咸阳的风土人情,结果,一不小心,就晚到了一点点。

    等到了大营之后,他就遇到了他的任务目标。

    确实如御史中丞所说,非常显眼。

    而这人旁边那个重瞳的项羽,也很显眼,韩信虽来得晚,耳朵却尖,立刻就听到周围的人都在啧啧赞叹项羽的神勇,居然能举起八百斤重的巨石。

    韩信没有把握能试八百斤,他猜想除了项羽,也没人冒这个险。而他的目标,那个御史中丞反复叮嘱“身份尊贵”“不要伤他”的那个人,应该也不会去试八百斤。

    韩信注意到中尉军的将军蒙毅,几乎是亦步亦趋地跟随着这位姓李的年轻人,虽然没什么表情,但那态度也绝对不同寻常。

    莫非这人是哪位公子?不然不足以让两位高官都如此谨慎对待。

    韩信在旁边看了一会,让别人先上,根据这几个人举的石头的重量,推测所有人的考核结果。

    御史中丞跟他说过,这次武举的考核标准,分为“上”“中”“下”三个结果,下者不要,中者可以为吏,只有上者才能当官。

    蒙毅将军的要求很高,只有表现非常优秀的,才能得到上。

    那么……

    既然公子身份贵重,那么蒙毅将军是不会让他选太重的石头举的,韩信衡量了一下,选择了举五百斤的石头。

    他瞥见他考试的时候,另外两个人也没走,都在边上看着他。

    确切的说,那个项羽准备走的,看公子没走,就陪他留了下来。

    韩信沉住气,稳打稳扎,顺利地过了这一场,还偷偷观察军吏记载时笔的动向。

    ——像是个“上”字,他稍稍松了一口气,默默地去往下一场。

    那位公子笑眯眯地主动和他打招呼:“在下太原李世民,这是泗水郡的项羽,请问阁下怎么称呼?”

    韩信受宠若惊道:“我叫韩信,东海郡人。”

    “东海郡就在泗水郡旁边吧?你们两个老家离得不远,以后可以一起回去。”公子笑道。

    “我这次武举肯定能过,一时半会儿就不回去了,怕是没这个机会了。”项羽随口道。

    “……”韩信本来也想婉拒的,一听别人已经拒绝了,也就不吱声了。

    “下一场是骑射,你带马跟弓箭了吗?”公子问。

    自然是没有的,韩信连饭都快吃不上了,哪有钱买马跟弓箭,这可都是奢侈品。

    韩信摇了摇头。

    “那你现在学过骑马跟射箭吗?”公子又问,“如果没有的话,这一场你就只能得到‘下’了。”

    “以前学过一点。”韩信低声道。

    他从小就很渴望舞刀弄枪,骑马射箭,但这些装备他都没钱买,只能厚着脸皮向别人借,帮人家干活,借点书读,借点马骑,经常为此被人骂,下次就换个人借。

    就这样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偷偷摸摸的,也让他学到了不少东西。

    可他依然没有自己的马和弓箭。

    御史中丞本来说要借他的,韩信却拒绝了,并解释道:“武举设在中尉军,当是考虑到有些黔首不会骑马,没有弓箭这一点,那么校场自会提供。”

    如他所料,中尉军确实提供马匹和武器,还给了他们一些时间来挑选和熟悉一下军马。

    公子和项羽都有自己的马和弓箭,而且看上去都很精良,韩信沉住气,去挑选适合自己的马。

    公子很好奇地走了过来:“你还没有选好吗?”

    “若是选错了,我可能会输。”韩信回答,“所以要仔细一点。”

    “中尉军的马大多是厩苑养的,也有一部分是从民间征集的,品种有差异,耐力也不同,确实得好好选一选。”公子和颜悦色。

    韩信心中一动,试探着问:“阁下觉得哪一匹最好?”

    “只看外表的话,东边几匹都不错。”公子兴致勃勃地走近,“目光柔顺,看起来聪明听话,骨骼健壮,肌肉饱满,毛发也打理得很顺滑……但是没有拉出去跑一跑,比较一下,还是不能确定谁的速度最快,耐性最强……而且不同的马有不同的性格,适合不同的人……”

    公子说起马来神采奕奕,顺手就去摸摸那几匹马。

    韩信眼睁睁看着蒙毅将军也跟过来,一步一步地缀着公子。

    “蒙将军觉得呢?哪匹最好?”公子转而笑问,“都是你中尉军的马,你应该最清楚不过了吧?”

    蒙毅将军动了动唇,为难道:“我不能透露这个。”

    “开个玩笑。”公子莞尔,对韩信道,“如果是我的话,我会选那匹棕红色的。”

    “为什么?”韩信微惊,因为他也看好那一匹。

    “它看起来很想被选,一直在看我们。”公子道,“精神抖擞,目光灵动,看起来就很聪明。”

    韩信不由自主地点头,表示赞同。

    “我也想选这个。”

    他选好了马和趁手的弓箭,走向早已等待得不耐烦的项羽。

    “选个马选这么久?”项羽抱怨道,“他选个马,你跟过去干什么?他要是连马都不会选,就活该输掉。”

    公子好脾气地笑道:“我只是好奇中尉军的马都长什么样子,顺路去看看。”

    项羽啧了一声,说道:“我刚刚看了前面两场比赛,一共两千步左右的距离,路上有大小、距离、高度各不相同的靶子。每个人箭上做了标记,以示区分。骑马的过程中,可以用箭把对手打下来,但不能致人死亡,否则也要出局。快到终点的时候,还会放出鹰隼来,射中的必然得‘上’。”

    韩信飞快地记住所有要点,盘算着怎么达到他的目标。

    他的目标却好心建议道:“你要不要等下一局再参加?我们先来趟趟水,你观战一局,熟悉一下比赛流程和规则,这样能发挥的更好一些。”

    韩信愣了愣:“那你呢?”

    公子笑吟吟道:“我输赢无所谓,可你有所谓。你家境不好,需要靠这次武举翻身,一鸣惊人,成功入朝。我若是跟你抢占这个名额,岂不是太过分了?”

    这位公子好像是个很不错的人啊……一点也不骄矜,还真心替他考虑……

    但是他已经应下御史中丞了……

    韩信心里挣扎了一下,只能选择辜负公子的好意了。

    “我和你们一起,参加同一局。”他沉声道。

    “和我们一起?”项羽挑眉,傲然道,“那你可就输定了!”

    “和我们一起吗?”公子左右看了看韩信和项羽,笑意满满,“那也好,一局定胜负,倒也干脆。”

    不知道为什么,韩信偷偷用余光注意蒙毅将军,总觉得他好像格外紧张,似乎恨不得天上掉下一块陨石,把这个场地给砸了,就不用比赛了。

    不就是一位公子吗?至于吗?大秦有二十几位公子呢,又不差这一位。

    但当韩信考虑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就察觉到不对。

    如果只是一位普通的公子,蒙毅将军是不可能如此在乎的。

    难不成是……

    他顿觉棘手,忍不住多看了那位公子几眼。

    “怎么了?是不是没有参加过这种骑射比赛,所以心里发慌?”公子发现韩信在看他,笑吟吟地望过来。

    韩信顺水推舟地点头。

    公子便安慰道:“只要你足够快,一心往前冲,离其他马匹远一点,就不会被伤到。不用理会别人,只向着你的目标冲过去,就行了。”

    韩信:但我的目标就是你啊……

    他沉默着,跟着公子他们换没有箭头的箭。

    “这也太轻了吧?和我的弓不配了。”项羽不满地嘟嘟囔囔。

    “那你要换弓吗?”公子和他叙话去了。

    “你换不换?中尉军的箭有点短,拿着都不趁手。”项羽掂量掂量,犹豫不决。

    “换弓的话,大家用的弓箭就都一样了。”公子放轻声音,只有他们三人能听到,“也许这就是蒙将军的意思。所有人都用一样的弓箭,减小了差距,没有箭头,也更安全些。”

    蒙将军不动声色,不知道听到没有。

    韩信偷偷地听着,看着,想着。

    项羽不高兴了:“所有人都用一样的弓箭,那对我来说太不公平了。”

    确实。韩信看到项羽的弓了,铁弓铁箭,又大又沉,箭头锋利无比,这两项优势全都去掉,对项羽而言,如断一臂。

    “但是比赛要求不能用有箭锋的箭,换箭不换弓,不匹配。”公子劝道,“索性一起换了吧。只是你拉弓的时候要省几分力,别再拉断了。”

    项羽闻言,略有点尴尬道:“你的弓修好了吧?”

    “当然。”公子笑笑,凑过去给他看弓弦,“谢谢你打的老虎,这筋可好用了。”

    “是我们一起打的,我可不居功。”项羽纠正道。

    还有这故事呢……这两人挺熟啊,居然都能一起狩猎老虎了。

    但是如果真是那位,未免有点冒险吧?

    韩信借着试弓的机会,悄悄地去看蒙毅将军。

    蒙将军的脸色越来越僵硬,好似戴着个面具,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公子笑道:“以你的勇武,就算用再差的弓箭,也能夺得第一。”

    项羽骄傲地回道:“那是自然。”

    像一只骄傲的大公鸡,年轻气盛,还喜欢听好话。韩信默默地评价道,装备好了弓箭。

    “中尉军的弓箭,都是工室造的。”蒙毅将军幽幽道,“倒也不至于很差。”

    “什么东西都怕比较嘛,对吧?”公子狡黠地眨眨眼睛,“而且连马镫都还没有配上,实在不太方便。”

    马镫是什么?听起来是装备在马上的,难道是少府新创的工具吗?韩信心里痒痒,很想问,又强行忍住了。

    蒙将军不说话了,但韩信觉得他有一肚子话想说,可惜只能咽在肚子里。

    鼓声响起的刹那间,所有马匹蓄势待发,一窝蜂地冲了出去。

    项羽的乌骓一马当先,眨眼之间就越过众人,到达了第一个靶子那里。

    乌骓丝毫不停,仍然向前方奔驰,马上的项羽却稳稳地张弓搭箭,激射而出。

    离红心只差一个指甲盖的距离。

    项羽沉着脸,驾马而去,越过小土坡,径直奔向第二个靶子。

    韩信瞬间就明白,不趁手的弓太轻了,到底还是对项羽产生了影响。

    他在马上迅速调整姿势,适合这匹灵活的棕红马,同时张开弓,目测着靶子的方位和距离,故意慢了一点点,等公子射中了那个靶心,再用巧劲射出带着弧线的箭矢,让那箭正好震动靶子,把蹭到的公子的箭给震落下来。

    箭一落地,谁还能证明它曾经射中过?

    公子下意识看了韩信一眼,韩信做出一副惊讶状,好像他也不知道对方的箭会被碰撞震落。

    公子没有计较,策马奔腾,上了小土坡。

    如果下坡的时候用小石头砸向马腿……韩信暗自思量,但是如果公子真是那位,马伤了无所谓,人受伤了,他罪过可就大了,御史中丞和蒙毅将军,一个也不会放过他。

    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

    同样的,他也不能在背后放冷箭,把毫不设防的公子从马上射下来,那样的话也可能会受伤,还可能会被后面的马踩踏。

    韩信只是想达成目标,可不是想找死。

    于是他灵机一动,换了个搞事的方法。

    下坡时马的速度比上坡快得多,像一阵疾风一样奔腾而下,最前面的项羽又在瞄准靶子,身体在马背上颠簸,手里的箭却没有丝毫颤抖。

    韩信捏住了袖子里的小石子,犹豫再三,选择放弃这个违规的办法,而是将箭对准了项羽的马,以最快的速度射了出去。

    没有箭头的箭射马也是很疼的,照样能把马打伤。

    受惊的乌骓嘶鸣震颤,猝然之间,惊扰了正要射箭的项羽。

    项羽的箭射偏了出去,人也差点从马上跌下去。

    他十分恼火地转头盯着偷袭他的韩信,一边忙着控马,一边抽箭搭弓。

    “前面就是绊马索和第三个靶子,考试成绩最重要!”公子紧随其后,连忙提醒项羽,“你的第一名马上要不保了!”

    项羽狠狠地瞪韩信一眼,扭过头专心控制乌骓,稍微放慢一点速度,小心翼翼地跳跃过这草丛里的一条条绳索。

    在这种情况下再分心射箭,是很容易射偏的。

    但是这一次,项羽没有偏,不仅没有偏,他的箭直接射穿了靶子的红心。

    “哇!”韩信听到公子赞叹的声音,他游刃有余道,“你把红心都射穿了,那我的箭只能从那个孔洞穿过去了。”

    他好自在,从从容容地驾马跨过绊马索,甚至没有低头看过一眼,顺手就射了一箭,正好从项羽留下的那个孔穿了过去。

    韩信追在他们后面,几乎只落下一个身位。

    忽然之间,像是应付不了这复杂的环境,韩信的马前腿一弯,被绳子绊倒,他手忙脚乱地栽了个跟头,跌落在草地上,还滚了一圈,灰头土脸的。

    项羽和公子都看到了这一幕,反应却截然不同。

    第42章 韩信好安陵容哦

    【韩信是个i人吧?看他这个远离人群的样子。】

    【二凤主动凑过去搭话,韩信都不怎么吱声诶。】

    【怎么还带调戏监考官的?】

    【蒙毅的表情我能笑三年】

    【三个人的友情还是太拥挤了,项羽不开心了。】

    【换一样的弓,确实对项羽很不公平。】

    【他们俩就这么当着蒙毅的面,把打老虎的事情说出来了?】

    【蒙毅:天都塌了】

    【感觉蒙将军很想拽住青骓的缰绳,不让二凤参加。】

    【这个比赛好有难度啊,靶子都不一样大,距离不一样,路上还有障碍,还可以互相攻击。】

    【但是射靶跟攻击只能做到一个吧?马的速度那么快,你攻击了别人,就可能错过一个靶子了,容错率很低的。】

    【陛下的箭怎么被震落了?明明射中了的,我亲眼看见的。】

    【韩信是不是故意的?】

    【不会吧?他现在这么年轻这么穷,连自己的马都没有,能有这么强的本事?】

    【妈耶,韩信怎么敢的,他居然挑衅项羽,他图什么?】

    【韩信摔下去了!】

    项羽看到了,解气地扬起嘴角,加快速度奔向远方。

    李世民也看到了,却勒住了马,关切地问道:“没事吧?”

    “我没什么事。”韩信灰溜溜地爬起来,“就是马腿好像受伤了,不能跑了。”

    他们说话间,就有两匹马掠过韩信身旁,超过了李世民。

    李世民当机立断:“我的马给你!”

    “那你不是……”韩信吃了一惊。

    “我输赢无所谓。”他翻身下马,催促韩信:“快!别耽搁!”

    韩信犹豫了一下,才在李世民的催促里换了马,低声道谢。

    “去吧!”李世民干干脆脆地让到一边,看着韩信骑着自己的马疾驰而去。

    【就这么把马让给韩信了?】

    【反正陛下本来就是要放水认输的呀,他什么身份,抢占这些考生的名额没有必要。】

    【也算帮了韩信一个大忙了。】

    【蒙毅的脸色终于——终于好转了一点。】

    【快快快,到前面看看,我要知道谁赢了。】

    【肯定是项羽吧,项羽速度最快,马最好。】

    不仅弹幕很好奇,李世民也很好奇。

    他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棕红马,来不及多想,示意蒙毅注意一下这受伤的马,就退到安全的地方,远眺比赛的结果。

    韩信飞驰而过,很快冲到了第二名。快到终点的时候,韩信故技重施,再次背后偷袭,一箭射中项羽后背。

    项羽大怒,血气上涌,转身将箭对准了韩信。

    韩信不躲不避,全力策马,在被项羽射中的同时,他自己手里的箭发射出去,准确地击中了放飞的游隼。

    游隼从空中落地。

    韩信也从马上坠落。

    这一次他摔得实打实的,半天都爬不起来,胸口被项羽射中的地方疼得厉害,仿佛骨头都裂了。

    但他却笑了。

    【谁赢了?】

    【是韩信吧?游隼被他射中了。】

    【哎呀项羽真可惜,明明就差一点。】

    【他自个沉不住气,被一挑衅就气急了,光想着反击了。】

    【让一个二十出头的骄傲的年轻人,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穷小子,在赛场上反复挑衅两次,贴脸开大,还能保持冷静,未免有点强人所难了。】

    【那人家韩信怎么能做到?】

    【韩信这一开始明明排的是第三,怎么到最后变成他赢了呢?】

    【你们仔细算算,第一个靶子,项羽射偏了,陛下的箭被震落了,就算陛下的这个成绩算的话,可他半途而废了,都没有跑到终点,那第一名肯定没有他了。路上一共三个靶子,韩信一个都没有错过,并且都射得很准,那综合来说,他的成绩就是最好的呀。】

    【他不是在绊马索那里摔了吗?】

    【他是在射完箭之后才摔的呀,那一箭还是中了的。】

    【就算项羽一直在速度上遥遥领先,但是最后最重要的那个游隼,是韩信射中的。这分数不管怎么算,都是韩信第一。】

    【可惜陛下要放水,半路就放弃了,不然我感觉陛下能赢。】

    【二凤是不会在乎别人挑衅的,他知道孰轻孰重,先赢了再说。】

    【项羽还是太年轻了,年轻气盛。】

    【不气盛叫什么年轻人呢?】

    【韩信更年轻吧?】

    【韩信最后就是死于他的年轻。他要是不那么年轻,吕后也不会想杀他了。】

    【等等,你们是不是忽略了还有第一局的举重?最后总成绩不得看两次综合吗?】

    【第一局项羽遥遥领先,第二局是韩信险胜,两局综合呢?】

    【那就得算平均分了。】

    【这样一综合,陛下就只能输了。毕竟他第一局的成绩是三人组里最差的,蒙毅死活不让他举更重的。】

    李世民心情甚好地看完了结局,笑吟吟地走到终点,先俯下身拉了一把韩信,问道:“伤得怎么样?”

    “没什么……大碍。”韩信借着他的手站起来,艰难地开口。

    “项羽力气很大,他的箭哪怕没有箭头,也不是好受的。”李世民温和道,“等一会找中尉军的方技给你看看。”

    项羽面沉如冰,飞快地下了马,气势汹汹地大踏步而来,握起拳头直冲韩信面门。

    【算计项羽,他能忍这气?】

    【伤得不轻啊韩信。】

    【还好没有箭头,不然人都挂了。】

    【项羽要炸了。】

    韩信连站立都难,无法躲避,闭着眼偏过头,准备硬受他一拳,让他出出气。

    李世民敏捷地抬起手臂,替韩信挡了一下。

    “你护着他干什么?”项羽怒火中烧,“他偷袭我两次,你没看见吗?”

    “这是比赛规则……允许的……”韩信虚弱地喘着气。

    “军营禁止私斗。”李世民低声提醒,“小心蒙将军取消你的资格。”

    “取消就取消!那我也要揍他一顿!”项羽气急败坏。

    “别急。你未必就输了。”李世民劝道,“先去看看总成绩,第一场你远胜众人,第二场也只是稍微逊色而已。综合来看,也许是你赢了呢?”

    李世民勉强把怒气冲冲的项羽安抚住,拉着他往蒙毅那里去。

    “结果出来了吗?”

    “平局。”蒙毅平静道。

    “平局?”x3

    韩信捂着胸口,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声音淹没在其他两个人里。

    【平局了?那谁是武状元?】

    【双黄蛋?】

    【不得不说,这个结果同时让两个人都满意了。】

    【加二凤,三个人,蒙毅还是很会做人的。】

    项羽还有些不服气,李世民却道:“私斗的话,你的成绩取消,韩信可就是唯一的第一名了。到时候全天下都知道韩信力压项羽得了状元,你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吗?”

    “我当然不愿意!”项羽气成河豚,要不是李世民和蒙毅都在这儿,他早就把韩信打成猪头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以后你们有的是机会较量。”李世民好声好气地劝阻,等蒙毅把名次统计完,才低声道,“韩信和他的马都受伤了,你找人看看。”

    蒙毅微微点头,表示知晓。

    然后蒙毅振声道:“此次武举的结果,会上奏陛下,得下者尽快离开大营,中者留下待命,上者等候殿选,莫要离开咸阳,以防错过。”

    长史给每个人都发了一块木椟,上面记录着这次考试的成绩,还盖了蒙毅的印章。

    【不考兵法吗?考兵法的话,韩信肯定是第一。】

    【殿试那不就得掉马了?】

    【掉马我爱看】

    【韩信受伤了诶,影不影响殿试?】

    【那得看殿试考什么了?要是打擂台,只要有项羽在,他不可能不是第一。】

    【这取决于陛下想考什么,想让谁第一。】

    项羽还是不太高兴,本来稳稳当当的状元,被韩信分了一半,而且还是被这人偷袭算计的,他怎么甘心?

    他阴着脸拿走属于他的木椟,勉勉强强平复了一下心情,问李世民:“你为什么要把马让给他?他偷袭我在先,小人做派,你怎么还帮他对付我?”

    【如果我的朋友,在很重要的比赛里,帮暗算我的对手赢了我,我也会气疯的。】

    【好直接啊,就这么问出来了。】

    【暴脾气一分钟也不能忍。】

    【都是顶级的将军,但这三个人的性格完全不一样。项羽至阳至刚,霸道骄横,韩信能屈能伸,多思多谋,二凤包容大度,和谁都处得来。】

    【李渊亲口说的二凤性烈如火,跟项羽这个桀骜不驯的一比,居然显得温和多了。】

    【三个顶级的将军?蒙毅:终究是我不配了。】

    【你们忘了,蒙毅本来是文官啊!】

    【又不是大宋,文武没那么分家。】

    【看二凤怎么哄。】

    【好奇怪,二凤在项羽面前显得好成熟,总是劝和哄的那一方。】

    李世民心平气和道:“韩信违规了吗?”

    “……”项羽愣住了,不情不愿道,“没有。”

    “蒙将军宣读规则的时候,说过可以互相攻击。你还说给我听过,对吧?”

    “……”

    “既然他没有违规,也就谈不上小人,兵不厌诈罢了。”李世民解释道,“他出身贫寒,却熟于弓马,想来付出了更多的努力和辛苦,才走到这里,我不缺这个机会,韩信却缺,那么把马让给他也无妨。”

    “韩信暗算我两次,你却帮他说话!哪有你这样做朋友的?”项羽愤愤不平,拂袖而去。

    【完了,炸毛了】

    【真任性啊,说走就走。】

    【陛下追吗?】

    【追啥呀,明天殿试见。】

    【我都不敢想,明天项羽在咸阳宫看见陛下,会是什么表情。】

    【都到咸阳宫了,管他什么表情,不老实就杀了。】

    韩信默默地拿走了他的木椟,低声道:“项羽是楚国项燕将军的后代吧?”

    “嗯。”李世民望着项羽离去的方向,应了一声。

    “他这样暴烈的性情,真的会为大秦所用吗?不如早日杀之,以绝后患。”

    李世民转而看向韩信:“这话,是你自己想说的,还是魏征教你的?”

    “自然是小人自己想到的。”韩信低眉顺眼地说。

    【韩信他怎么这么……这么安陵容?】

    【哈哈哈安陵容是个形容词吗?】

    【怎么还带挑拨离间和赶尽杀绝的呢?项羽得罪他了?】

    【把项羽这个拦路虎除了,韩信就是妥妥第一了啊,一步登天。】

    【啊?这么狠?】

    【其实韩信说的没毛病啊,我也一直觉得该把项羽杀了,他跟大秦有仇,给他兵权,迟早造反。】

    “方便谈谈吗?”李世民问。

    “自然方便。”韩信忙道。

    蒙恬径直把他们领到自己的军帐,让方技给韩信医治一下。

    李世民随口道:“马怎么样了?”

    “小伤,被绊马索绊了,过几天就好了。”蒙恬回答。

    “这马有主吗?”

    “厩苑刚送来的一批良马,还没有分发下去。”

    李世民眉目含笑,问韩信:“你喜欢这个马吗?送给你如何?”

    “这……”韩信不安道,“小人无功不受禄。”

    “你都武举状元了,也该得到一匹属于你的马。至于弓箭,今天这个将就用,明日去少府挑个更好的。”李世民很大方,笑道,“现在可以告诉我,这场比赛有什么隐秘了吗?”

    【陛下怀疑这场比赛有猫腻?】

    【魏征不至于作弊吧?这不符合他人设。】

    【他一个御史中丞,哦,现在是廷尉了,也没必要插手武举,不是一个赛道的。】

    【廷尉的权力就够大了,九卿加改革变法,要是再染指中尉军,怕是想灭族。】

    【放心,魏征野心没那么大。】

    正因为了解魏征,李世民才能这么镇定自若地问出来。

    韩信还是那一副窝窝囊囊的表情,开口却道:“陛下容禀,是御史中丞让小人想法子让陛下落选的。”

    【啊?】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还有这一出呢?】

    【魏征也是不容易啊,生怕二凤有危险。】

    【那绊马索那里……韩信是故意落马的?他怎么知道二凤一定会帮他?】

    “你怎么知道我会把马换给你?”李世民诧异,“若是我不管,你不就输了吗?”

    “小人猜想,让御史中丞如此在意,又让蒙将军十分紧张的人自然是大秦国君,而陛下参加这武举,亲自观看和选拔,想必是为了招揽人才。小人便赌了一把,赌的是陛下的爱才之心。”韩信低着头,声音不大,条理却很清晰。

    李世民微微动容:“你根本不认识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秉性,就敢如此冒险吗?”

    “富贵险中求。”韩信低低道,“小人从前听说过陛下仁慈,所以才如此大胆。”

    【这波是扶苏和二凤的仁德buff双加成了。】

    【名声好还是有好处的,这不,就体现出来了。】

    【陛下在大秦的谥号不会是“仁”吧?】

    【太宗文皇帝不好听吗?文曰经天纬地,我觉得是最好最高的谥号,比武还高。】

    【汉武帝不服!】

    【你们……陛下还活着呢,讨论谥号也太地狱了吧?】

    尽管李世民已经逐渐习惯弹幕的荒诞无稽,但偶尔还是会被他们给无语到。

    他还没死呢!!

    “你惹恼了项羽,他可不会善罢甘休的。”李世民提醒。

    “陛下若是不帮小人拦着,小人被他打一顿也就算了。”韩信无奈道,“如今,反倒麻烦了。”

    “你这是在怨我?”李世民微怔。

    “小人不敢。”韩信始终微微低着头。

    “嘴上说着不敢,干的全是胆大包天的事。”李世民道,“这次就算了,我不会责怪你,或者责怪魏征。但你以后,少跟魏征来往。”

    “小人明白。”韩信回答得很利索。

    李世民本来准备走了,不知怎的觉得这句话有点怪怪的,就顺着心意多问了一句。

    “明白什么?”

    “小人明白陛下爱才之心。小人是武举出身,以后有幸做了武官,不该和御史中丞走得太近,有串通结党之嫌。是以,为了报答陛下与御史中丞伯乐之恩,小人反而应该离中丞远一些。”韩信如实回答。

    【这家伙真的二十一岁吗?】

    【谁说韩信政治敏感度不行?这不是挺聪明的吗?不用点就透了,怎么最后能落得那种下场呢?】

    【没办法,太年轻,功太高,老板要杀你你有什么法子?除了造反自己当皇帝,否则就是死路。】

    【韩信后期也挺飘的。】

    【还是跟着二凤好啊,二凤不怕功高震主。】

    【二凤是不怕,他爹他哥他弟一个比一个怕。李建成一个太子,都被逼迫到私运铠甲招募长林军谋反了。】

    【别说,杨文干谋反那事,老李要是顺波下驴,把太子废了,让二凤上,也就没有玄武门了。给你体面你不体面,非要逼我让你体面,真是作死啊。】

    【能当皇帝谁愿意当没权力的太上皇呢?刘邦他爹除外,自古以来最快乐的太上皇。】

    【自古功高震主的下场,不是韩信就是二凤。】

    【韩信遇到二凤算他的幸运,这回应该可以善终了。】

    【也不一定,二凤能压得住这帮刺头,他不怕有人造反,扶苏压得住吗?他怕不怕?】

    李世民颔首,又好奇道:“你是怎么认识魏征的?”

    韩信就将自己进入咸阳之后的事细细交代了一遍。

    “这倒是巧了。”李世民笑道,“遇见他,也是你的运气。他那几天住宫里,难得回府拿个东西,就被你撞上了。——你好好休息,明天还有殿试。”

    “陛下!”韩信直到这时才抬头。

    “你想问我明天殿试的内容吗?”李世民玩笑道,“如果你问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告诉你。”

    “小人是想感谢陛下援手。”韩信艰难地行礼,“明日殿试,项羽是一定会赢的,小人不必再多问。”

    “你这么肯定?”李世民疑惑。

    “陛下要安抚项羽,安抚项家,安抚六国旧臣,让他赢是最好的结果。”韩信心平气和道。

    【我怎么越听越感觉,茶里茶气的。】

    【还没入官场呢,就开始争宠啦?你们这些人心真脏啊。】

    【哪有茶?这不是实话实说吗?多坦诚啊,别乱给人贴标签好不好?】

    【他故意摔倒引二凤把马换给他,也是坦诚?那两次袭击项羽,导致项羽输掉,还和二凤吵架,也是坦诚呗?】

    【咋的?他又没有违规!还达到了魏征的要求,不是很好吗?】

    【项羽:你看我像是很好的样子吗?】

    【韩信怎么感觉比张良心机还重?】

    【因为他需要争,而子房不需要。】

    李世民不在乎什么心机不心机,只是沉吟道:“但你若是赢了,也能让天下出身普通的百姓振奋一下,起到‘千金买马骨’的作用。”

    “普通的百姓到底力弱,没有安抚六国旧贵重要吧?”韩信将这个疑问句,说出了肯定句的感觉。

    “都重要。”李世民笑道,“你不必思虑太多,我不需要你明天故意去输,尽力而为就是。输就输,赢就赢,满朝文武都看着呢。”

    “……喏。”韩信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应声。

    李世民出了军帐,蒙毅一路送到军营外面,看架势,恨不得一路送到咸阳宫。

    “不要这么紧张,你是信不过咸阳的治安吗?”李世民笑眯眯。

    “信得过。”

    “那你还跟着?”

    “信得过,也得跟。”蒙毅沉声。

    “你觉得项羽和韩信怎么样?”李世民无奈,也就让他跟着,边走边聊。

    “项羽侵掠如火,韩信不动如山。”蒙毅简短地评价道。

    “你喜欢哪一个?”李世民随口问问。

    “陛下喜欢哪一个,臣就喜欢哪一个。”蒙毅很自然地回答。

    “……”李世民无语道,“太狡猾了,这种话你居然也说。”

    【高情商标准回答】

    【看不出来蒙毅也这么会。】

    【蒙家也是几朝老臣了,经验丰富。】

    “臣永远支持陛下的所有决定。”蒙毅道,“陛下需要臣做什么,臣就做什么。”

    “目前的话,带领中尉军守好咸阳就行了。”李世民笑笑,“你们蒙家兄弟做事,我很放心。”

    “陛下……”

    “怎么?”

    “这个项羽……”蒙毅欲言又止。

    “你也觉得他不能用?”李世民问。

    【这是第几个觉得项羽不可信的人了?】

    【要是投票的话,光这个直播间,就有不少人投项羽不可信吧?】

    【可是杀了多可惜啊!陛下要是想杀,早就杀了,何必等到现在?】

    “臣只是不放心陛下的安全。明日殿试,万一项羽有异心,效仿荆轲……”蒙毅担忧道。

    李世民神色微妙:“这个问题嘛……其实我也想过……”

    【对啊,我们光顾着乐呵陛下掉马的事了,都没有想过对项羽来说,这事情很严重啊!根本不是什么乐事!】

    【我刚认识的朋友不仅背叛我,还是我的杀父仇人!】

    【纠正,那是祖父!】

    【杀祖父仇人那是王翦将军,也不是陛下啊!】

    【这话你对项羽说去。】

    【项羽不会真的在殿试上搞刺杀吧?】

    【他要是真刺杀,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连二凤都保不住他。灭族大礼包送给项家。】

    【他会吗?】

    这个问题,谁也不知道。

    唯有殿试见分晓。

    “今天得‘上’的名单你有吗?给我一份。”李世民道。

    “臣还没有润色……”蒙毅忙拿出一张折叠的纸,“本想着上奏的……”

    “无妨。”李世民展开那张蒙毅临时写的草稿,认真看去。

    【谁懂小篆?有没有熟悉的名字?】

    【有!我看到灌婴和英布了!】

    【我草!怎么都来了?】

    【明天的殿试可热闹了】

    【何止热闹?我怀疑要出事,那个英布,可是个逃狱的囚犯加反党头子。项羽会不会刺杀不知道,但是英布可不好说。】

    【注意安全啊陛下!】

    第43章 掉马了!

    九月二十三,章台宫外。

    这一日天朗气清,万里无云,草叶上结的白霜在太阳一出来时就迅速化开,伸出手来,仿佛能摸到蓝到透明的天空。

    【真漂亮啊这个天空】

    【没有空气污染,可不就漂亮吗?】

    【陛下今天也很漂亮,大秦国君的正装,玄纁配色,华丽又庄重。】

    【没有戴十二琉诶,是嫌太笨重了吗?】

    【就是这颜色不太符合二凤的调性。】

    【层层叠叠的,会不会太繁琐了,等会不好动手?】

    【还要陛下亲自动手?你看着蒙毅和卫尉再说一次?】

    【秦王绕柱的故事,那可是人尽皆知啊。】

    【这个秦王和那个秦王,可不一样。】

    【看看这个名单吧,项羽、韩信、灌婴、英布……还有一丁点安全感吗?】

    【韩信21,项羽24,英布三十几吧,灌婴40,这一对比,前面两个真年轻啊】

    “宣,武举得上者,入宫进谏!”谒者的声音层层下达,自内而外,传达到咸阳宫外等候的几个人。

    在观众们的焦急等待和翘首以盼中,这四个人走到了章台宫外。

    “陛下!”魏征出声道,“虽说陛下宽仁,照顾这些举子,才让他们带武器进咸阳宫,但章台宫不比它处,岂能让血煞之气,冲撞了天子?臣以为应该让他们卸下武器,再入宫殿。”

    【这时候就是天子了?我还以为是人皇。】

    【秦朝的话,二合一吧?就始皇那个权力地位,说是人皇也不为过。】

    【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荆轲刺秦的故事才过去没多少年呢,魏征考虑的是有道理的。】

    【这年头的武德也太充沛了。】

    【秦国皇帝这个位置是有什么被刺杀的buff吗?】

    李世民露出一点笑意,淡定自若:“廷尉不必太过担心,来参加武举的勇士,都是我大秦未来的栋梁,不至于做出自毁前程的事。”

    【你的栋梁个个都是反骨仔。】

    【看看英布脸上那代表犯罪的刺青,这话你自己信吗?】

    【英布不是改名叫黥布了吗?就因为这个黥面之刑。】

    【再改回来呗。黥布多难听啊,这可是武举。】

    【他一个逃犯加黑帮老大,手底下全是罪犯,现在要带武器进殿,你觉得魏征能忍?】

    冯劫一看陛下头铁,马上跳出来反对:“陛下!万万不可!有荆轲刺秦在先,陛下万金之躯,绝不可以冒这个险。”

    “冯卿稍安勿躁……”李世民刚说了半句话,就被魏征打断。

    “陛下如此轻率,让为人臣子的如何稍安?”魏征十分直白且强硬道,“章台宫无诏不得入内,更不可携带武器,连蒙毅将军都没有带武器,这几个举子何德何能能打破宫规?”

    李世民默了一下,妥协道:“好吧,就依二位,让举子们解下武器再入内。”

    魏征和冯劫松了口气,这才退入自己队列。

    【过地铁都要安检呢,入宫不安检可还行?】

    【陛下别皮了,你是准备吓死谁?】

    【我还以为能看到英布刺秦皇呢,略有点失望。】

    【不着急,后面殿试的时候,还是要武器的,又不是文举,还能拿笔打架不成?】

    【难得冯劫和魏征不吵架了,一致对外。】

    【二凤:我是那个外是吧?】

    【他们今天怎么不坐了?好奇怪,全都是站着的。】

    【嘘,项羽进来了】

    也许是按年龄排的,项羽和韩信在前,英布和灌婴在后面。

    韩信有意避让项羽锋芒,走得比他慢了一步。

    于是项羽率先进入了章台宫。

    略过分列两旁的群臣,他一抬眼,就看到了王座之上的李世民。

    项羽的表情一瞬间全部凝固了。

    他还什么也没有说,也什么也没有做,可是却好像突然火山爆发,地动山摇,满天的雷霆劈在了这宫殿里。

    刹那之间,无声惊雷。

    弹幕也好像冻结了似的,大气都不敢出。

    韩信离项羽最近,他是知道些内情的,所以立刻选择离项羽远点,不去触这暴脾气的霉头。

    项羽一停,后面的人就走不了了,灌婴稳重,跟着慢下来,只有英布急了,用很小的声音催促:“怎么不走了?”

    项羽这才迈开步子,面无表情地往前走。

    【采访一下项羽,现在是什么心情?】

    【隔着屏幕都吓到我了。】

    【这还没动手呢,等动手更恐怖。】

    【山雨欲来风满楼】

    李世民依然笑语盈盈,和项羽对视一眼,就很自然地开口道:“诸位勇士远道而来,着实辛苦,然殿试评比,事关重大,希望诸位全力以赴。武举首开,多有仓促,今日呢,就只比两项内容。第一,兵法。”

    宫人鱼贯而入,无声地放下四个桌案,摆上笔墨纸砚和垫子,再鱼贯而出。

    四个人,连同项羽在内,都不由自主地把视线落到那纸上。

    从未见过的东西,当然吸引人注意力。

    “在大秦统一天下之前,诸国纷战不休,涌现出许多名将,都知兵善战,名扬四海。而今天下虽安,边境却不宁,是以让诸位以战国名将们为题,分析其用兵得失,望故观今……以一个时辰为限,莫要超时。——点香。”

    李世民清晰明了地给出要求,下令宫人点燃计时的香柱。

    这香一点燃,烟一冒出来,时间逐渐流逝的紧迫感就扑面而来。

    【命题作文?】

    【两个小时,时间还是足够的。】

    【评点一下战国四大名将?议论文呗】

    【要是光评点名将,那可就跑题了,重点是望古观今,——观今】

    【哦,就是先分析名将,然后再结合现在,谈论谈论大秦现在应该怎么用兵。】

    【议论过去,把握现在,展望未来。】

    【这韩信不是稳了?他那兵法写的太绝了,如有天授。】

    【灌婴还在研究那纸,小心翼翼,摸来摸去。】

    【英布发什么呆?他是不是不会写?】

    【咱们的视角跟监考老师似的,原来在台上往下看真的一览无余,什么小动作都看得见。高中老师诚不欺我。】

    【项羽:垮起个大猫批脸】

    【陛下你怎么下去了?你别动啊!你一动,项羽也动了!】

    李世民闲庭信步地走下去,高冠博带,姿态悠然,就这么负着手,接近那四人的小考场。

    “陛下!”魏征出列,拦了一下。

    “魏卿有事?”

    “之前犯下大案的那个大盗,被廷尉府抓住了。”魏征严肃道,“此人从前犯过罪,受过刑,被罚去骊山修建陵墓,没过几个月就和其他囚犯联络串通,一起越狱,流落为盗……上个月被抓,投入咸阳狱,未曾想又在上任廷尉的放纵下,再次逃狱,如今总算归案。臣想问问陛下,该如何处理?”

    【这不是指桑骂槐吗?】

    【英布:骂谁呢这是?】

    【我要是英布,我吓得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魏征是在暗示英布跟这个大盗有关系吗?】

    【这不叫暗示,这个名字都快贴脑门上了。我都听懂了,陛下能听不懂吗?】

    【通缉犯是怎么混进来考试的?你们墨家做符传不要太离谱。】

    【不一定是墨家的锅,这段时间不是大赦天下吗?张良都能赦,项羽都能考,那英布也能考。】

    【不知道始皇陛下,看见这考场上一半都是逃犯,是什么心情。】

    【至少还有另一半不是逃犯,已经不错啦。】

    【哈哈哈你是会安慰的。】

    李世民看了看冷着脸的项羽,微微而笑,问魏征:“此盗可有伤人?”

    “在咸阳犯的五起案子,未曾伤人,皆是夜入民宅,偷盗金银而去。”

    “一共多少?”

    “多达百金。”

    “那确实不少了,可以判流放了吧?”李世民的目光不经意地转到英布身上。

    英布旁边的灌婴正在打草稿,一个字一个字地写着,旁若无人。

    英布前面的项羽,跟个钢铁雕塑似的,直挺挺的,一动不动,就盯着李世民看。

    而英布呢,刚写了一列,就匆忙划掉,涂涂改改,面露难色。

    魏征恭敬道:“逃狱罪加一等,就算判死刑也是可以的。”

    英布的额头渗出密密的汗珠,滴落到了纸上。他慌忙抬手擦了擦汗,一不小心把墨迹也弄到了脸上,那块黥刑的地方顿时就黑乎乎一片了。

    灌婴依然不看他,项羽也不回头,韩信草稿都快打完了,正在认真审阅。

    【你俩这一唱一和,吓唬谁呢?】

    【这招是不是叫请君入瓮?】

    【英布他怎么敢的呀,就这么送死来了?】

    【大概有荆轲秦舞阳高渐离等等做护身符吧。】

    【这三刺客可都死得不能再死了,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他们还能有坟头?】

    “死刑的判决还是得谨慎。”李世民轻描淡写地笑道,“此人是怎么归案的?”

    “是自首。”

    “哦?”李世民饶有兴趣,“那可以考虑免除死刑。——赃物呢?”

    “麻烦的地方就在于赃物。”魏征皱眉道,“此贼偷盗之物众多,自首时却说钱都被赌输了,什么也不剩了,所以交不出赃物。”

    “这案子才多久?百金之数,居然能输光了?”李世民疑惑。

    【一百两黄金,换算到现在,大概200万。】

    【按这时代购买力来算,应该更贵。】

    【物以稀为贵,这时候金子多贵啊,哪能像现代那样算。】

    【杨文干叛乱那件事里,老李力保太子,分别处理了太子府和秦王府的官员。秦王府里的杜淹,也就是杜如晦他叔叔,受牵连流放,二凤赐杜淹三百两黄金。二凤是个大方人,所以三百两黄金应该已经很多了。】

    “臣也觉得蹊跷,便问他是在何处输的,赌友都有谁,而后查了那个秘密的赌场,谁知人去房空,什么踪迹也没了。”

    “处理得太干净,反而让人生疑。”李世民道。

    “正是这个道理。”魏征附和。

    “朕记得,交出赃物,也能够减刑,对吧?”李世民笑道。

    “陛下记得没错,新律宽容,不会随意置人于死地,若是知错就改,态度良好,退完赃款,再交点罚金,那不仅免了死刑,也许还能免了流刑,最后记个档案,受个鞭刑,也就结案了。”魏征有条不紊地回答。

    【英布:这哪里是考场,这活脱脱就是刑场啊!】

    【学霸韩信:你在说啥,我都开始誊抄答案了。】

    【灌婴:什么死动静,不要打扰我思考,我文思泉涌。】

    【项羽:我盯,我使劲盯。】

    【你们几个是来演情景喜剧的吗?】

    “陛下!草民有事要禀报!”英布忽然出声,把周边所有人都惊了一跳。

    灌婴的笔抖了抖,在草稿上滴出一个墨团,他抿了抿嘴,不太高兴,但仍然低头写文章。

    韩信跟耳朵聋了似的,明明在场属他最年轻,但手都不带停的,笔走龙蛇,面色如常。

    项羽凶巴巴地转头瞪了英布一眼,面色不善。

    “你有何事?”李世民和蔼可亲道。

    “回陛下,草民……草民不会写小篆……”英布结结巴巴地说。

    “不会写小篆,写隶书也行。”李世民随和道。

    “草民……也不会写隶书……”英布涨红了脸。

    “……”李世民顿了顿,道,“那你过来,说给我听。”

    【又开始钓鱼执法了】

    【看看魏征的脸色吧,已经黑成煤炭了。】

    【蒙毅警惕地竖起了天线。】

    “陛下,臣以为不妥。”魏征立刻道,“这位举子既然不会写字,那这场兵法的考试就应该算做零分。连字都不会写,还谈什么知兵呢?”

    “天底下大字不识的人多了去了。别的不说,北阙门的守将常何,以前也不识字,不会写文章,这并不妨碍他是一个忠诚勇猛的将军。你说是吧?”李世民笑眯眯。

    “但这对其他举子来说,很不公平。”魏征坚持。

    “既如此,那就问问其他举子的意见好了。”李世民和颜悦色地朗声道,“你们同意英布以言代字吗?”

    “草民没有意见。”韩信一板一眼地回答,手里的笔丝毫不停。

    “草民也没有意见。”灌婴放下了笔,恭恭敬敬道。

    “哼。”这是项羽。

    “你有意见?”李世民笑问。

    “他若是可以不写,那我也不写。”项羽双手环胸,不屑一顾。

    “他不识字,你也不识字?”李世民故意问。

    “我识不识字,你不知道吗?”项羽反问。

    “我又没见过你写字,我怎么知道?”

    “你!”项羽气得半死,如鲠在喉。

    【你们两个直男,为什么可以吵成这样?】

    【大概就因为他俩够直吧……】

    【不是,你俩就这么当着三公九卿的面水灵灵地吵起来了?】

    【不就一起打个老虎、一起牵手逃亡(蒙毅:?)、一起露宿女娲庙、一起吃个烧烤、一起去游戏联机打巨鹿之战、一起赶往咸阳、一起聊聊天、一起吃火锅、一起参加武举吗?怎么就成为朋友了?我错过了什么吗?巨鹿打生打死的不是你俩吗?】

    【你要不要看看你列举了几件事?我和同事只是饭搭子,有一天新来了一个同事,嘴甜会说话,饭搭子马上跟她吃饭去了,不跟我一起吃了!当时我吃醋吃得飞起,感觉天都塌了!这还只是普通同事关系呢!】

    【项羽好像没有什么同龄人朋友?只有叔叔兄弟和青梅。】

    【所以他真把二凤当朋友了?】

    【好虐啊,小伙伴转眼就被别人勾搭走了,而且还帮坑过自己的对手说话!】

    【更惨的不是他俩本来就有世仇吗?】

    【陛下的视角氛围太轻松,很容易让人忽略项羽的国仇家恨。】

    【之前陛下还忽悠项羽考武举,话术一套一套的,现在好了,真相大白了,项羽杀人的心都有了。】

    【我要是项羽,我现在就跟秦君同归于尽。拼着这条命,也要帮祖父报仇。】

    【那就喜提灭族大礼包了。】

    魏征听不下去了,振声道:“陛下,臣愿意做记录。陛下曾经夸赞过,臣的字还是能入眼的。”

    “臣也愿意。”蒙毅出列,“臣的字也许不如廷尉,但也勉强能看。”

    李世民从他们两人脸上扫过,微微点头:“那就蒙毅记录吧,这武举本就是由他负责的。”

    魏征对蒙毅很放心,便也不争了。

    第五张桌案,摆在了项羽不远处,蒙毅跪坐得笔直锋利,像一把在石碑上刻字的刻刀。

    他手里虽然拿着笔,却让人觉得仿佛握着剑。

    【我好喜欢蒙家兄弟哦,特别有安全感,跟长城似的。】

    【长城真的不修了吗?】

    【以后再修呗,现在已经挺长的了。】

    【不急于一时,修长城是个大工程,明代都还在修呢。】

    【怎么越看越有鸿门宴那味?】

    【韩信:有吗?不知道啊,我在考试。】

    李世民看向英布:“现在你可以说了。你这文章要怎么写?”

    “草民想写大秦的武成侯王翦将军。”英布这句话一出,周围的气氛就更微妙了。

    【这货绝对是故意的吧?】

    【他要是故意的,我只能说有点聪明,但不多;他要不是故意的,那他运气也太差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

    【在项羽面前提王翦将军,有够ky的。】

    【完了,项羽要炸了。】

    “继续说。你想论什么?”李世民冷静地问。

    “王翦将军用兵谨慎,稳扎稳打,横扫三晋,攻灭楚国,战功彪炳,还能得以善终,实在是我等武人学习的榜样……”

    【“攻灭楚国”,你是会论的】

    【善终这一点确实难得,战国四大名将,只有王翦得以善终了。】

    【白起可惜啊,太可惜了。】

    【看看人家始皇,都知道去撒娇求助,再看看昭襄王,一句“如君不行,寡人恨君”,直接恩断义绝了。】

    【始皇之所以去撒娇,不就是吸取了稷儿这个教训吗?不要忽略先后顺序的问题啊。】

    “尤其灭楚之战……”英布越说越流利,也不像刚才那样紧张、磕磕巴巴的,“王翦将军到达楚国以后,坚壁不出,无论对方怎么挑衅,都不应战,等到楚军军心浮动,按捺不住的时候,再率兵出击,大破楚军,杀项燕于……”

    【英布是老寿星上吊,不想活了吧?】

    【项羽的杀气都快透过屏幕了。】

    【他想杀谁?】

    【英布还在bb】

    【没见过头这么铁的,我愿称你为铁头娃。】

    【别说啦!项羽马上要吃人了!我都不敢看了!】

    【英布死活我不管,陛下小心!】

    【果然,最后所有人都会成为魏征。】

    “等等。”李世民打断了英布,“项燕不是王翦将军杀的。”

    【啊?不是?】

    【怎么可能不是?《史记》上明明写了。】

    【这事有争议。《项羽本纪》和《王翦列传》里说项燕是王翦杀的;但《秦始皇本纪》和司马贞的《索隐》里说,项燕是自杀的。】

    【怎么,自杀这件事情也遗传吗?】

    【其实也没什么差别吧,项燕死在王翦手里,就像项羽死在韩信手里一样。】

    【还是有差别的,大部分人都觉得项羽是自杀的,平常提起来也不会说是韩信杀了项羽,对吧?】

    “项燕将军,是自杀的。我说的对吧?”李世民看向项羽。

    【陛下你……你怎么能火上浇油?】

    【不用浇油了,这火已经够大了】

    【我都不敢看项羽的表情。】

    【好恐怖,好像有一辆坦克要创死我,偏偏我还动不了,逃不掉。】

    项羽噌地站了起来,攥紧拳头,一脚踢飞了桌案,咬牙切齿道:“难道我还要感谢你们大秦,给了我祖父自杀的机会吗?”

    笔墨纸砚噼里啪啦摔了一地,桌案飞出去很远,砸得四分五裂。

    满座皆惊,齐齐色变。

    蒙毅瞬间起身,本能地护到李世民身前。

    殿外的卫尉纷纷警惕,剑拔弩张,随时准备听令冲进来护驾。

    “不考了吗?”李世民脚下不动,从容自若地偏了偏头,正巧避开那飞出去的毛笔。

    但却有几滴墨水泼洒到了他的衣角,晕开一连串的痕迹,凌乱而肃杀。

    英布噤若寒蝉,灌婴惊骇停笔,韩信屏气凝神。

    整个宫殿鸦雀无声,杀气腾腾。

    “考什么?”项羽冷笑,“我把你当朋友,你把当什么?当傻子糊弄吗?什么武举,什么乱秦,什么郭开……都是你玩弄人心的手段罢了!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项羽,是秦国的仇人,却一路把我骗到咸阳,骗到这咸阳宫大殿之上!你不就是想杀了我吗?那就杀好了!我的命就在这里,有本事你就来拿!”

    黑金色的弹幕冒了出来,果断道:【杀了项羽!以绝后患!】

    第44章 什么叫威胁?

    李世民伸出手,却轻轻拍了拍蒙毅的肩膀,淡定道:“不用紧张,他要是真想动手,刚才那桌子就不是砸地上了。”

    他向左走出一步,蒙毅立刻叫道:“陛下!”

    “怕什么,项羽只有一个人,而这里是咸阳宫。”李世民微笑着松开手,正视杀气凛然的项羽。

    “谁说我不会动手?”项羽昂首挺胸,大声道,“你我之间,不过十步,天下缟素,未尝不可。”

    “十步还是有点远了。”李世民慢悠悠地走向他,“五步更近一点。”

    “陛下!”

    别说蒙毅了,魏征和冯劫都大惊失色地扑过来阻拦,站在队列前面的子婴忍不住叫出声,一把年纪的冯去疾和李信都吓得移动了步子。

    【李信:活了一大把年纪了,我什么没见过,——这真没见过!】

    【子婴:你真是个活爹!你让我多活几年吧!】

    【魏征:你们现在明白我为什么骂他了吧?】

    【高血压心脏病别看,真心受不了。】

    【求求了陛下,你把项羽杀了吧,别莽了,求你了】

    【比我上路考科目三遇到鬼探头还紧张。】

    【你没开游戏模式啊陛下!这不是全息游戏!不能浪啊!】

    李世民当然知道自己没开游戏模式,他是故意不开的。

    上两次游戏模式结束之后,他反思了一下,觉得自己有些过于依赖系统和游戏了,过于有恃无恐,好像仗着系统的功能多,游戏又不会死,行动就冒冒失失,有一种“我倒要看看系统还有什么功能”“在游戏里死了会是什么感觉”的赌徒心态。

    这是很不对的,太傲慢了。

    如果一直持有这样的心态,回大唐之后怎么办呢?

    把大唐也当做游戏一场吗?

    在巨鹿战场上是这样,阻拦项羽杀李斯也是这样。

    他真的考虑周全了吗?真的竭尽全力了吗?

    还是他打心底里觉得,其实李斯的死活无所谓,项羽的死活也不重要。

    李斯现在死了,对大秦有什么很大的影响吗?

    其实没有,甚至对法家来说,李斯一死,就是抽掉了他们一条脊椎骨,反而是件好事。

    李斯固然是个贤才,但天下贤才何其之多,也不缺他一个。把张良萧何曹参拎过来,照样能干丞相,实在不行,刘邦都能干。

    那项羽呢?他跟大秦有血仇,就冲着这一点,杀他是理所当然的事。

    可李世民一直在尽力斡旋,想尽量保下他们。他只是觉得,在竭尽全力之后如果还不行,他也就问心无愧了。

    项羽如果真的动手,那就让他死在这里吧。

    但很奇怪的是,虽然现在大秦的朝堂上紧张得像拉开的弓弦,弹幕也是吱哇乱叫,吓得不行。

    但李世民知道,项羽不会杀他。

    他感觉,项羽也知道,他没打算杀项羽。

    他早就说过,他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只是周边这些人,就容易一惊一乍的。

    李世民只走出了一步,就被蒙毅死死拉住手臂,要不是扯不动,早就拽后面去了。

    “你们慌什么?”李世民笑眯眯,“项羽根本没打算动手。谁家刺客身上不藏个匕首,掀完桌子半天没动静,等着卫尉来围剿?”

    项羽凶狠地盯着他:“那是因为你抓了我叔父!”

    李世民笑道:“不止你两位叔父,还有你的堂弟,以及你的虞姬。不过不能叫抓,我叮嘱他们要客客气气地请过来,一根头发都不会掉的。你放心。”

    “我放心?”项羽怒极反笑,“你拿我的至亲做威胁,却叫我放心。不杀了你,我如何放心?”

    李世民挣开蒙毅的手,从容不迫:“杀了我,他们都得死。——你很清楚这一点。我活着,他们才能活着;我死,项家就只能灭族了。”

    项羽咬紧牙关,目眦欲裂。

    “春秋战国数百年间,互相攻战,彼此的仇恨,十本书也写不清。只是大秦最后统一了天下,所以六国所有的仇恨都向着大秦。国破家亡之恨,在这一代确实很难磨灭。”李世民平静道,“可你得承认,大秦没有赶尽杀绝。否则你、项梁、项伯、项庄、项声,你们根本不可能活下来。大秦放过了你们,你们却不肯放过大秦。”

    “被灭国的不是你,你当然可以说这风凉话!如果兵败自杀的是你的祖父,你还能站在这里,和你的仇人侃侃而谈吗?”项羽怒道。

    李世民想了想,承认道:“也许……我也不能。”

    【我都不敢发弹幕了】

    【项羽的亲人都被打包带走啦?我说他怎么不动手。】

    【釜底抽薪】

    【好狠的手段,这要是换个皇帝,我就会以为他要赶尽杀绝了。】

    【你俩怎么还聊上了?】

    “世事无常,何谈如果?”冯劫插入对话,“项羽藐视宫廷,出言不逊,臣建议将他五马分尸,以儆效尤!”

    “臣附议!”魏征脱口而出,“唯有鲜血,才能洗刷深仇大恨。项氏一族既然心怀不轨,就该满门抄斩!”

    【魏征啊魏征,你平常不是最喜欢说仁政了吗?怎么现在不说仁了?】

    【魏征:我好不容易遇到这么一位堪比尧舜的圣君,我自己骂骂就算了,他要是死项羽手里,我跟谁说理去?】

    子婴急切道:“臣也附议!”

    冯去疾马上道:“臣也以为,陛下安危为重,不能让这样的乱臣贼子咆哮朝堂。”

    李信老将军接口道:“无礼之徒,死不足惜。”

    黑金色的弹幕挂在那里,质问道:【你在犹豫什么?】

    李世民沉默了一会,对项羽道:“方不方便借一步说话?只有我们两个人。”

    项羽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只有我们两个?”

    “对。”

    “你不怕我动手?”

    “我还真不怕。”李世民失笑,“走吗?”

    项羽惊疑不定地看着他,又看了看周围所有震惊的人,想不明白为什么。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陛下!不可!”蒙毅急得一身冷汗,口不择言道,“公子才十三岁啊!”

    “没事,始皇陛下继位的时候也是十三岁。”李世民自以为幽默地开了个玩笑,但全场除了他自己,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

    【魏征你人呢?还能不能派上点用场了?】

    【你要明白,魏征的劝谏之所以有用,是因为听的人是二凤。二凤要是不听,一百个魏征也没用!】

    “香才烧了一半,继续考试吧,我们去偏殿叙话。”李世民向项羽伸出了手,言笑晏晏。

    “我现在手里要是有刀,就把你手给砍了。”项羽凶神恶煞地威胁道。

    “少说两句吧,现在整个朝堂上所有人,都想把你给砍了。”李世民低声道。

    他手一扬,大大方方道:“请。”

    【这是什么操作?】

    【谁家鸿门宴敢这么搞?】

    【放弃自己所有优势,跟对方1v1?陛下你认真的吗?】

    【没人拦一下的吗?】

    【蒙毅都拉不住,其他人咋拦。】

    “陛下……”魏征试图挽回。

    “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李世民安抚了一句。

    “……”魏征欲言又止。

    李世民转到安静无人的偏殿,在屏风后面坐下来。

    鎏金的小铜炉在角落里散发着袅袅烟雾,香气幽淡。

    “喝茶吗?”他问。

    “不喝!”

    “那喝酒吗?”

    “你不是不能喝酒吗?难不成也是骗我的?”项羽没好气道。

    “舍命陪君子。”李世民随口道。

    “呵。”项羽冷笑。

    “一味地生气,可没办法解决问题。”李世民稳稳地倒酒,“我是以你的名义请你叔父他们和虞姬过来的,他们现在就住在那个逆旅附近,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一点问题都没有。你回去就能看到了。——虞姬来之前还买布料给你做了身新衣服,准备给你个惊喜。”

    项羽听愣了,不由侧目道:“你和张良他们果然是一伙的,难怪都劝我参加武举!”

    “事实上,我认识你的那天,才刚刚认识郦食其;你见到许负的那个晚上,也是我第一次见到她。”李世民坦诚道,“而张良,他父祖都是韩国宰相,跟你的身份更接近,也算和我有仇。”

    “那他为什么跟着你?”项羽愕然。

    “因为他知道复国无望,也没有意义。”李世民回答道,“如果你是普通老百姓,你是愿意活在战乱里,还是活在太平盛世?”

    “暴秦苛政酷法,也配叫‘盛世’?”项羽嘲笑道。

    “可是与秦国有仇的你在这里,有秦国有仇的子房也在这里,曾经是逃犯的英布在考武举,穷到吃不起饭的韩信也在考武举……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李世民问。

    “我怎么知道?”项羽不假思索。

    “不,你知道。”李世民摇头,“你从来都不是莽夫,只要稍微想一想就知道,这次科举之后,全天下都会知道,大秦不计前嫌,不论出身,唯才是举,仁政爱民。所有人都不必担心自己是不是六国旧民,也都会明白,再也不必谈什么复国了。——因为百姓只想好好过日子,他们所求甚少,不过有地种,有饭吃,活得下去而已。只要活得下去,他们就不会叛乱。”

    “跟我说这个干什么?我可不在乎,我只想复仇。”项羽梗着脖子道。

    “你可以复仇,我就在这里。”李世民淡然处之,“复完仇以后呢?你们全家,加上虞姬……所有人都得死。天底下,没有谁比我的命更值钱了,我一死,说不准你家三族九族的,都得给我陪葬。——你想要的就是这个吗?”

    【连乌骓都得死。】

    【全家老小一个别放过,连家里的蚯蚓都得挖出来竖着切。】

    【三族算不算虞姬全家?那可太残暴了。】

    项羽嘴硬道:“如果我说是呢?”

    “那你动手吧。”李世民放下酒壶,“悉听尊便。”

    项羽愣道:“你为什么这么自信我不会动手?”

    【对啊,到底为什么?】

    【就不怕项羽铤而走险吗?】

    “坐,我们慢慢说。”李世民温和道。

    项羽僵硬了一会,才不情不愿地一屁股坐下了。

    【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箕坐?】

    【这个坐姿真够奔放的。这个时代有内裤吗?】

    【你在研究什么?开裆裤没法骑马,合裆裤在赵武灵王胡服骑射的时候就有了。】

    【你们的注意力在哪里啊喂!】

    【还好陛下现在不看弹幕。】

    “咸阳宫的酒,应该是很好的,我就无福消受了。来一杯吗?”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还是那句话,如果你想杀我,桌案也好,砚台也罢,连毛笔也是可以杀人的,我们离得并不远,随便一句话引我过去,再出其不意动手,才算一场合格的刺杀。”李世民笑吟吟道,“所以你只是在发泄怒气而已,并非真心想动手。”

    “那倒未必。”项羽不服,“殿上人多,万一没有一击就中,就会落个荆轲的下场。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杀你更容易,逃跑也更容易。”

    “杀我确实更容易,但逃跑是不可能的。我们大秦不缺武将,你甚至出不了章台宫。”李世民点头,表示同意,“你看这杯子,这时代稀有的好瓷器,许负送的,轻薄剔透,随手一捏,那个碎片堪比利刃,用来割喉再好不过了。——你要不要试试?”

    项羽古怪而警惕地看着他,问:“你又有什么阴谋?”

    李世民拿起白瓷杯,塞项羽手里,鼓励道:“试试看嘛,这样你就可以报仇了。九泉之下,全家团聚,说不定项燕还会夸你为他报仇了。”

    【别拱火了老大,你也不怕真出事。】

    【坐立不安,如芒刺背,我是说我。】

    【就不能开个游戏模式吗?现实里你只有一条命啊!】

    【今天的治愈功能还没用呢。】

    【那也不能这么浪啊!】

    “你当我蠢吗?如果我动手,你肯定就会用什么奇术,再次把我拉进梦里去。”项梁嗤笑。

    “你发现了?”李世民笑得很有兴致。

    “两次,我已经遇见两次了。再不发现,我就该一头撞死。”项羽颇有微词。

    【啊?项羽知道全息游戏的事了?】

    【怎么还带保留记忆的?那上次老头孕妇碰瓷、还被板砖拍晕的事,他也记得?】

    【巨鹿之战那次,他不就记得吗?他还说他做了噩梦被人杀了呢。】

    【这个系统只负责增强己方,不负责削弱对手是吧?】

    【也挺好的,我可不愿意看一群二傻子阿巴阿巴,倒头就拜。】

    【其实这个系统这么bug,肯定有技能秒杀项羽。】

    【哪需要系统,真想杀项羽,第一次见面下个毒就完了,费这劲。】

    “具体说说,发现什么了?”李世民好奇地问。

    “遇见许负的那个晚上,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我比现在大几岁,带着几万军队去救援巨鹿,却被秦军偷袭,打了个措手不及。我记得清清楚楚,我从早上杀到傍晚,好不容易突破重围去杀那秦军的将领,可惜功亏一篑,死在那人手里……”项羽很不甘。

    他下意识摸了摸脖子,神色复杂:“到现在我都还记得,那把刀划破我脖颈时鲜血涌出的感觉。”

    【记得这么清楚吗?】

    【项羽痛觉是百分之百吗?我们都是百分之二十。就这都有好多受伤的人疼得受不了,主动投降下线了。】

    【真正的战场就是一个绞肉机,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

    “偷袭你的将军就是我。”李世民笑道。

    “我就知道!那个箭法很眼熟!”项羽愤愤。

    “死亡的感觉是什么样的?”李世民真的很好奇。

    “……”项羽很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不肯说。

    “是像睡着了一样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

    “好奇嘛。”李世民没问出来,颇觉遗憾。

    “你死一次不就知道了?”项羽冷笑。

    【别别别!千万别!】

    【陛下身系两朝未来啊!可不能出事!】

    【有系统呢,你们怕什么?动不动就瞎紧张。】

    【还不是因为陛下老是冒险!多吓人哪你说。】

    【我现在觉得魏征真没用,一点用都没有,能不能录下来给长孙皇后看看?皇后总能管他吧?】

    李世民摇了摇头:“那不行,我一死,大秦就乱了。”

    项羽盯着手里的白瓷杯,好像那雪白的瓷杯上突然开出了花来。

    这瓷器太轻太脆弱,只要他想,顷刻间就能捏成无数碎片。

    “第一次我以为是梦,也许是许负说的预言影响到了我,所以才会做这种梦。但是第二次,第二次明明是白天,我明明走在大街上——”项羽发出郁闷的控诉,不可思议道,“怎么可能突然冒出一堆人要拖住我,还有那两个拿着兵器的,尤其那个韩信!”

    项羽怒火攻心,越说越生气,“他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一个毛头小子,居然暗算我两回!许负还说我未来会死他手里!凭什么?我哪里不如他?你凭什么向着他说话?”

    【你才比韩信大几岁啊,说人家是毛头小子。】

    【果然对韩信记了仇了。】

    【我怎么感觉项羽对韩信的怒气,比对二凤还大?】

    【因为输给他了?】

    【也没输啊,最后不是平局吗?】

    【代入一下,你跑800米的时候有人伸腿把你绊倒了,你气不气?】

    【比赛规则就是那样的呀。】

    【我还挺希望看见项羽动手然后全家死光的。】

    “果然是街上那次,让你起了疑心。”李世民恍然,“当时我就觉得不妥。”

    “你觉得不妥还拿砖头砸我?”项羽真是气得慌。

    “不是我想砸的。”李世民认真解释清楚,“当时我只是想拦住你,就调了些人过去,谁知道……”

    李世民如果真的想除掉项羽,那方法太多了,何必浪费这么多时间?

    不过是为了“千金买马骨”,做给六国之人看的罢了。

    就算要项羽死,也最好名正言顺,合情合理,让世人都挑不出毛病来。

    所以他不介意多费点功夫,耐心试探,顺便把项家都打包到咸阳来,一网打尽。——毕竟他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既然动手,就不要留隐患。

    “不是你让人砸的?”项羽质问。

    “真不是。”李世民也很无奈。

    “但你偏袒韩信是真的。”

    “……”李世民无奈地叹了口气,“身为你的朋友,按理说我不应该帮他,也不应该向着他说话。但我有我的责任,朝廷需要人才,韩信平民出身,用来宣传再好不过了。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哪个平民百姓,不愿意听这种话?”

    【陛下这资料都看到元曲啦?真快。】

    【现在也愿意听啊,我所有同学都在考公考编考研。】

    【宇宙的尽头是编制,这年头小说里的狗都要考编。】

    【别提了,我妈昨天还跟我说你怎么不去考公?好像我只要想考就能考上似的,一千多人争两个岗位,能轮到我吗?】

    【好羡慕许负,搞点发明就能封侯。瓷器我也能烧,火药我也能造,唐诗宋词我也能背!呜呜呜我也想穿越了。】

    【醒醒,秦朝没有手机。】

    【夏天没有空调,冬天没有暖气,做饭没有家用电器,出门没有汽车地铁,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大堆病治不了,生孩子就是鬼门关,平均死亡年龄三十岁,这日子你过吗?】

    “你与我结识,从头到尾都是个局吧?”项羽还是很气。

    “也不全是。我本来是去找郦食其的,你正好住他隔壁。来都来了,就顺路认识一下。”李世民诚恳道,“我欲对匈奴动兵,所以才拉你一起入咸阳。”

    “真是好算计。”项羽低声,磨了磨牙,“我竟然一直被你蒙在鼓里,还以为你是李牧的后代。”

    “事实上,是我一直在给你机会。这是最后一次了,我的耐心到此为此。”李世民平静道,“天下人才何其之多,也不差你一个。打匈奴,韩信更厉害,比你更合适。”

    “他比我厉害?”项羽不服气,“他哪里比我厉害?”

    “他比你听话,比你忠诚,比你好用。”李世民毫不犹豫。

    项羽:“……”

    李世民沉静地看着他,好一会之后,才道:“你当时丢下的那个老虎皮,项梁也带过来了,处理一下,可以送给虞姬。他还把两只小老虎也带来了,他对你真的很好。”

    “我知道叔父对我好,父亲去世后,他把我当亲儿子对待。”项羽默了默,“……不是你说女子不喜欢这种东西吗?”

    “你送的,她当然就喜欢了。老虎皮给女子做披风不合适,还可以做毯子。实在不行,做垫子和地毯。”李世民笑叹,“临近岁首,我准备开三天宵禁,许负说她那里有烟花爆竹,再让少府和墨家准备些花灯,集摊贩于东市……想来夜市会很热闹,你不想带你叔父和虞姬去看看吗?”

    【哇,这么文艺的吗?】

    【大秦版上元灯节吗?我也想看,陛下到时候直播好不好?】

    【这是在打感情牌啊,项羽也是有软肋的。】

    【项羽和虞姬感情很好吧,青梅竹马生死相随呢。】

    【就冲着虞姬常随项羽出征,就不可能感情不好。】

    项羽将酒一饮而尽,挣扎许久,道:“可我若忘了仇恨,怎么对得起我祖父?”

    “那你待如何?”李世民叹道,“你明知道,你杀不了我。”

    “杀不杀得了,总得试试。”项羽一把捏碎了手里的瓷杯。

    “陛下,香燃尽了,举子们都交卷了。”蒙毅的身影出现在屏风外。

    “如果你非要试试的话……”李世民慢悠悠道,“你猜这香和这酒里,有没有毒?”

    第45章 杀人还要诛心

    【啊?这酒有毒?】

    【这是从老大老四兄弟俩那学的吗?在酒里下毒。】

    【也不是不可以,但感觉不是陛下的作风。】

    【这是吓唬项羽的吧?不是真有毒吧?】

    【香又咋了,哪个香?计时那个香?】

    【你们是光顾着看二凤和项羽了吗?角落里那个金香炉都燃半天了。】

    【可要是有毒的话,陛下不也在吗?】

    【我还是感觉都没毒,只是一种委婉的威胁。】

    【你管这叫委婉?】

    【只要没动手,就是委婉。】

    项羽的脸色微微一沉,先看了看手里的碎瓷片,又看了看屏风旁边那个香炉,而后狐疑道:“我怀疑你是在诓我。你现在说话,我都不知道哪句真,哪句假。”

    李世民一脸无辜:“信不信由你。”

    “我们离开高阳里之后,我都还没有联系上我叔父,你怎么对他的动向那么清楚?”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李世民微笑,“只要我想知道,你叔父昨天吃了什么,我都可以查出来。这很难吗?”

    别说他有系统的地图,就算没有,身为皇帝,追踪一个人有什么难度?

    雁过留声,人过留痕。不管项梁多么谨慎,只要有人的地方,他就不可能把自己隐藏得跟不存在一样。

    除非他永远活在山林里,像个野人。

    但是看他们叔侄俩的生活状态就知道了,项梁没这个打算。

    李世民很早就在打项家的主意,也早通过张良联系项伯,把他们都弄到咸阳来。

    虽说强龙难压地头蛇,但是不好意思,入了咸阳城,毒蛇也得变成毛毛虫,乖乖盘着。

    五万精锐的中尉军,可不是吃素的。

    项羽神色阴沉,没有说话。

    【我以前真的以为二凤是阳光开朗大男孩。】

    【那我要是说杨文干谋反事件,二凤从头到尾都知道,并且还安插了间谍推波助澜,你会不会觉得人设崩塌?】

    【热知识:太子府,齐王府,还有李渊身边,都有二凤安插的间谍,太子前脚开完会,后脚所有会议内容,秦王府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玄武门事变那天一大早,李渊和三省所有高官,七八个人,都被控制在了那个船上,一个不漏。你猜阳光大男孩是怎么做到的?】

    【所以我一直觉得玄武门事变不应该叫玄武门事变,应该叫太极宫事变。明明李渊才是重点。】

    【夸张点说,那时候整个长安都是秦王府。他们父子三人输得不冤。】

    李世民轻轻叩了叩桌子,漫不经心道:“你其实有三个选择,要么在这里杀了我,然后全家一起死;要么你不杀我,也不愿意为大秦出力,我放你走,但不能离开咸阳……

    “始皇陛下当年下过令,迁十二万户六国豪强到咸阳,没收所有土地分给百姓。你们项家本来就应该在名单上,但是你们没来,想必是花钱疏通了关系。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这个政策我是不会动的,并且还会继续推行它。你们项家必须迁到咸阳,土地也会收走,重新分配……除了你们,还有从前六国的宗室,都得过来,比如楚怀王的后人熊心……”

    “你为什么也称呼‘始皇陛下’?”项羽奇怪道。

    “……你小时候读书是不是经常被骂三心二意?”李世民无语,“我在跟你讨论迁户和土地的事。”

    “那是叔父要考虑的问题。”项羽无所谓道,“你为刀俎,我为鱼肉,难道我反对就有什么用吗?”

    【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这句话能从项羽嘴里说出来。倒反天罡了家人们。】

    【打土豪分田地!好耶!】

    【对对对,把六国宗室弄到咸阳来才一劳永逸,放眼皮子底下看着,省得以后出乱子。】

    “项梁那边,我会知会他的。你们家现在都在咸阳,沟通起来也方便。就这样,你想走就走吧。”李世民平静道。

    “你会放我走?”项羽怔住,不确定道,“你不怕我日后再杀李斯?”

    “你们之间的恩怨摆在这里,我总不能保护李斯一辈子。你杀他或者他杀你,那都是你们的事,我忙着呢,没这个闲心再管下去。”李世民随意道,“不过我提醒你,李斯是大秦丞相。你若是杀他,死的只会是你自己。我阻止你其实是在帮你。”

    “……你真的会放我走?”项羽将信将疑。

    “门就在那里,慢走不送。”李世民随手一挥。

    他越是坦荡,项羽反而越是摸不清虚实,不敢乱动。

    【我要笑死了,现在在项羽心里,二凤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

    【一肚子坏水的大狐狸。】

    【狐狸塑的二凤,还是第一次见。】

    项羽几乎要起身了,却又忍不住问:“那第三个选择呢?”

    “许负说过的,也是我希望的。我希望你能放下恩怨,建功立业。”李世民认真地看着他。

    “建功立业?”项羽嘲笑道,“建的是大秦的功,立的是大秦的业吧?”

    “你脚下站的是大秦的国土,吃的饭是大秦的粟米,写的字是大秦的小篆,用的尺度是大秦的度量衡,住的地方是大秦的郡县……”李世民慢条斯理道。

    “下相不是大秦的郡县!那原本是我们楚国的故土!”项羽激愤地反驳。

    “楚国?”李世民轻笑,顺手从边上拿了一幅卷轴,随意一推。

    卷轴迅速滚动,滚开一幅长长的地图。

    “楚国现在在哪?你指给我看看。”

    这是大秦统一后的地图,哪里还有楚国?只有分布在大秦国土上的一个个郡县罢了。

    【杀人还要诛心。】

    【为什么对项羽就这么损啊?在子房面前你可不是这样的,温柔得很,循循善诱。】

    【子房受伤的手:???】

    项羽红着眼睛,死死地攥住了桌角。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张檀木的桌案,你别给我再弄碎……”

    “咔擦”

    李世民的提醒还没有说完,那块可怜的桌角就已经葬身在了项羽手里。

    【小小的报复罢了。】

    【咸阳宫今天报废的第二张桌子。】

    【流血了】

    区区桌子,当然不会伤到项羽,但他手里还攥着碎瓷片。

    “蒙毅。”李世民提高了一点声音。

    蒙毅顿时一振,连忙进来,躬身行礼。

    “陛下有何吩咐?”他悄无声息地瞥了一眼危险的项羽。

    “去收一下那几个举子的文章,我马上就到。”

    蒙毅略微失落:“喏。”

    他迟疑地转身离开,又看了一眼项羽。

    【蒙毅:原来不是让我动手吗?失望……】

    【我要是蒙毅,迟早找个机会坑死项羽。】

    蒙毅刚走,李世民就向项羽招了招手。

    “干嘛?”项羽警惕道。

    “单打独斗我又不是你的对手,你紧张什么?”李世民失笑。

    项羽一想也对,疑惑地靠近。

    “把手伸出来。”

    “怎么?你懂岐黄之术?”项羽嗤之以鼻。

    “我还真懂一点。”李世民煞有介事,“放心,我不至于把你手砍了。”

    项羽犹犹豫豫地伸出手,碎瓷片和木屑扎得掌心和手指鲜血淋漓,一道道血迹蜿蜒着,将落未落。

    李世民隔着手帕,把自己的手放上去。

    他倒不是洁癖,是不想等会殿上诸位看见他手上有血迹又一惊一乍的,万一谁一激动要动手反而被项羽伤了,更麻烦。

    【今天的治愈功能还可以用吧?】李世民在心里默念。

    【回宿主,可以。】

    【那就用吧。】他毫不犹豫。

    于是项羽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看着手上的伤口逐渐愈合,眨眼之间就恢复如初,只留下斑驳的血迹。

    项羽的表情定格了许久,因为过于震惊,甚至接近于一片空白。

    【第二次了,又是用在项羽身上。】

    【项羽的三观都炸了。】

    “你……这……怎么可能……这也是梦吗?”项羽惊讶语无伦次。

    “不,这是现实。”李世民摇头,收回手,“所以我才说,你杀不了我,别白费功夫。”

    “可是……等等,上次我头上的伤也是你帮的忙?”项羽惊觉。

    “我没想过要伤你,自然该治好你。在你动手之前,我们依然算是朋友。对吧?”李世民笑吟吟。

    “谁跟你是朋友?我们有血海深仇。”项羽不屑。

    “讲道理,你的祖父项燕是战败自杀的。胜败乃兵家常事,你恨王翦将军没问题,迁怒始皇也没问题,再迁怒于我多少有点过分,那年我也才十几岁。”李世民幽幽地说。

    “这是什么歪理?”项羽很不满。

    【这是什么歪理?】黑金弹幕也很不满。

    呦,这两人居然还挺有默契?

    “其实李斯也是一样,李由都死了,你找他复仇,也有点过分。”李世民嘀咕,把染血的手帕扔火盆烧掉。

    “哼,好像我不杀李斯,李斯就不会杀我似的。”项羽不以为然。

    “他现在不会杀你。”李世民许诺。

    “凭什么?他儿子就是我的弓箭射伤的,他怎么可能放过我?”项羽不信,“我只是先下手为强罢了。”

    “凭我。”李世民笃定道,“李斯是个聪明人,我说不许,他就不会找你复仇。”

    “就这么简单?”项羽一愣。

    “就这么简单。”李世民点头,“至少目前,如果你不找他麻烦,他就不会找你麻烦。”

    让项羽这样桀骜强横的人,去理解李斯的隐忍退让、委曲求全,是一件挺难的事。

    但李世民这样许诺了,项羽听在耳里,却觉得他能做到。

    明明被一直骗到现在,但项羽居然愿意去相信他。

    “……你有这样的神仙手段,怎么不去帮韩信?我今天看见他走路一瘸一拐的。”项羽忽然想起来,疑惑不解。

    李世民:“……”

    【因为你比他重要?】

    【瞎说!我还是觉得韩信重要,至少他家世清白,给口饭吃就能干活,没有这么多破事。】

    【难道不是因为一天只有一次机会,还没来得及给韩信用吗?】

    【这个技能有点太bug了,给韩信用了确实也不好解释吧?】

    李世民当然不会顺着弹幕说这么煽情的话,他只是轻巧地解释道:“我与韩信才刚刚认识,不想这么早暴露。”

    项羽神情莫测地注视着他,握了握毫无疼痛感的手,心里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杀不了眼前这个人。

    “上天真是不公平,凭什么……”他愤愤不平地小声。

    “对别人来说,你的天生神力,也挺不公平的。”李世民笑眯眯,“我得去主持一下第二场殿试,一起走吗?”

    “我可不参加。”项羽冷漠地扭头。

    “你随意吧,你不参加,第一名正好给韩信。”李世民很淡定地表示。

    项羽冷漠的面具瞬间裂开。

    李世民却好像没看见似的,悠然地回到正殿,从蒙毅手里接过三份策论,一目十行地扫过。

    “英布的文章泛泛之谈,勉强算是中平;灌婴的还不错,提出了精兵强将的作战方法;至于韩信……”

    他立刻放慢速度,一字一句地看着,连连点头,赞不绝口。

    “韩信这文章写得很好,言之有物,尤其谈到了百越的征服和控制问题……这个有空我们再详谈。——这兵法考试一项,以韩信为第一。”

    李世民把另外两份文章交给宫人,让其放到御案上,唯有韩信的那篇,始终拿在手上。

    “第二场比的擂台赛,点到为止即可。请诸位移步殿外……”

    项羽板着脸从偏殿走出来,大步流星,面不改色地走过李世民身边。

    众人纷纷侧目。

    “陛下……他……”蒙毅很茫然。

    “他想走就让他走,不必拦他。”李世民摆摆手。

    项羽路过韩信身边时,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韩信却低眉顺眼,用只有两人两人听到的音量,谦恭道:“多谢项兄把状元让给我,项兄真是慷慨大度,成人之美。”

    项羽气得牙根痒痒,下意识握紧了拳,凶狠地瞪着他。

    李世民看到了,连忙走过去:“韩信受着伤呢,你别欺负他。”

    项羽暴跳如雷:“我欺负他?我什么时候欺负他了?”

    “难不成是他欺负你?”李世民反问。

    在项羽和韩信产生矛盾的时候,李世民肯定是向着韩信的,这都不用思考。

    韩信十分乖巧地拢着手,垂首站立,一点也不为自己争辩,跟凶巴巴的项羽比,那看起来真是弱小可怜又无助。

    哪怕李世民知道他是装的——对,他知道,但这不妨碍他不自觉地偏心一点韩信。

    看人家韩信多懂事啊,一个人千里迢迢跑来咸阳,穷得都快饿死了,好不容易被魏征捡到,二话不说就来参加武举,多清白妥当的身份,还是个平民,关键还年轻,长得还不错,这就是妥妥的宣传蓝本哪。

    许负总喜欢说这样的话,再加上弹幕叽叽喳喳,李世民本来就很喜欢韩信,思路无意间就靠向了他们。

    “你既然都弃权了,就赶紧走吧,别吓唬韩信,影响他考试。”李世民把手里的文章卷起来,安慰韩信道,“别放在心上,等会擂台赛……”

    “哼。”项羽发出不屑的声音。

    “陛下,项羽委实放肆,不能一味纵容他……”蒙毅哪见过有人这样大摇大摆、目中无人地在章台宫掀桌,还能不受一点惩罚?

    这让大秦的脸往哪搁?

    冯劫给魏征递了个眼神,发现对方居然没有开口的意思,顿时含怒道:“蒙将军所言甚是。陛下对项家如此宽仁,此人却不领情,当廷犯上,不斩不足以平众怒。请陛下允准,斩杀此人。”

    “两位爱卿稍安勿躁。”李世民笑吟吟,却似乎已经看到了项羽的结局。

    项羽竟还没意识到,他已经得罪了这个殿上所有人。哪怕是最有涵养的冯去疾,年事已高的李信老将军,都会狠狠记项羽一笔。

    但李世民若无其事道:“项羽只是一时失手罢了,倒不是有心的。——你怎么还不走?是打算留在咸阳宫吃午饭吗?”

    项羽本来是准备走的,可他临走时瞟了韩信一眼,就这一眼,就气得他心梗,很想暴打韩信一顿。

    韩信越是装模作样,露出一副受害者似的驯服表情,项羽就忍不住想到自己被他算计一次又一次的事。

    凭什么?

    凭什么韩信能踩着他的失败上位?

    这个阴险狡诈的死狐狸!

    项羽咽不下这口气。

    “三个人的擂台赛怎么打?混战吗?”项羽忍不住问。

    李世民惊奇地看着他:“你问这个干什么?”

    “……问问不行吗?”项羽不服气。

    “不是混战,是守擂,最先上台的人,要一个一个打下去,输的下台,赢的继续战,直到打完为止。”李世民解释道。

    “那第一个上台的人,岂不是最吃亏?”项羽问。

    “对。”李世民点头,“但是众目睽睽,首先上台者,定然能最出风头。若是想要博名,自然要……你做什么?”

    项羽跳上了那个擂台,环顾四周,指着韩信,傲气凌云道:“你!过来!我今天不把你打趴下,我就不叫项羽!”

    【陛下又用的激将法吗?】

    【韩信真会配合啊,这仇恨拉的。】

    【打擂台,没有人能胜过项羽吧?】

    【我简直要怀疑陛下和韩信商量好了。】

    韩信失落地叹了口气,摇摇头:“我……”

    “我先来。”灌婴率先走出去,“可否?”

    李世民同意:“可。”

    灌婴拿到了他的长矛,沉稳地踏上擂台。

    他摆开架势,步步为营,以守待攻,在项羽的铁戟横扫下坚持了几个回合,及时调整姿势卸掉对方排山倒海般的猛力,哪怕手臂被震得麻痹,也坚持着拿稳长矛,且战且退,且不认输。

    有一种就算屡战屡败,也可以屡败屡战的坚韧劲儿。

    【有点像二凤手下的屈突通,老是输,老是向二凤求援,但啃的都是硬骨头,反而功劳很大。】

    【因为换了别人,连坚守阵地求援的机会都没了,早被打崩了。】

    人人都看得出项羽厉害,他那铁戟沉重结实,一戟砸下去,地面好像都震颤起来,脆响铮铮。

    灌婴显然不是他的对手,却能这样拖着,守着,缠着,每一招都像是深思熟虑,用最适合的角度,迎难而上,及时避开自己要害,和项羽过了十几招,才被打下擂台。

    即便如此,他也较为平静,没有怎么受伤,还保留了一战之力。

    气度磊落,荣辱不惊,让人大生好感。

    【能跟项羽打这么久,真厉害啊。】

    【灌婴近战比二凤还强?】

    【不是这么比的,上次是战场,这次是擂台。项羽跟灌婴无冤无仇,还能杀他不成?】

    【就算这样,也很厉害了,秦末武德真充沛,一个武举都这么卷。】

    项羽高傲地斜指铁戟,挑衅道:“下一个谁来?”

    英布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但事到临头,总不能还没打就认输,那像什么话?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台。

    他用的是双刀,往那一站就像个江湖草莽,一股子头铁倔强的游侠气。

    更别提脸上那块黑乎乎的刺青,三岁小孩都知道他犯过罪,罪名还不轻。

    跟英布的混不吝比起来,项羽大开大合的气势,都显得正统了很多,瞧着就像将门出身。

    【什么时候我玩游戏也能像项羽一样,虐谁都跟虐菜似的?】

    【灌婴和英布,也都是勇将,被项羽一衬,全都黯淡无光了。】

    【可惜有勇无谋。】

    李世民无声地走到韩信边上,低声问:“你还能上台吗?”

    “能。”韩信坚定道。

    “别勉强,项羽的兵法考试交了白卷,就算擂台赛勇猛无敌,我也可以点你为状元。”李世民道。

    “我知道。”韩信回答,“只是他心有怨气,我总要给他发泄的机会。”

    “你也不怕他把你往死里打?”李世民略有担忧。

    “有陛下在,我不怕。”韩信轻声道,“也不必为我打破规则,这擂台赛本就是为了项羽设的吧?”

    “但你比他重要。”李世民肯定道。

    “谢陛下抬爱,草民有分寸。”韩信忙谦恭道。

    【我属实没想到,韩信你竟然能茶到这种地步。】

    【其实应该把治愈功能用在韩信身上的,项羽一个坦克,皮糙肉厚,掉点血才好呢。】

    【谁说不是呢?可惜已经用了。】

    【为韩信祈祷一下。】

    他们不过才聊了两句,台上的英布已然连人带刀,被项羽扫落。

    他在地上打了个滚,灰头土脸地捡掉落的双刀,两只被打中的手一直哆哆嗦嗦,使不上力气。

    “哼!”项羽扬眉吐气,豪气干云,冲着韩信道,“碍事的人没了,现在轮到你了,韩信!”

    李世民微微摇头:“要不还是认输吧?没必要和他硬碰硬。”

    韩信也摇头,小声道:“我总不能认输一辈子。”

    【原来陛下知道不要和项羽硬碰硬啊?巨鹿战场上也不知道是谁,一个劲儿地莽,差点吓死我。】

    【得亏魏征不知道这事。】

    “以己之短,攻彼之长,不是智者所为。”李世民提醒。

    “我知道。”

    韩信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跟项羽结了仇了,就算能避开一时,也避不了多久。

    依项羽的性子,脾气上来了什么都干得出来,当街拦路把他打死都是有可能的。

    好歹这里是咸阳宫,有秦君在,项羽多多少少还是会收敛一点的。

    ——光看他俩独处这么久,李世民一点擦伤都没有,韩信就肯定项羽没有对秦君动手。

    这说明,项羽也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目中无人、狂妄自大,他其实也很聪明,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既然如此,韩信就可以赌一把,赌项羽会揍他,但不会下杀手。

    秦君看着温和,笑吟吟的,被项羽三番两次挑衅都不生气,似乎宽容大度到了极点,但韩信可没忘记,这位秦君是怎么当上秦国皇帝的。

    中车府令赵高和十八公子胡亥的血,还没干呢,就又垫上了法家的上卿和廷尉的命。

    如此举重若轻、雷霆手段,谁敢小觑这位和蔼可亲的秦君?

    项羽若是下死手,必然会惹怒秦君。

    所以韩信有恃无恐地上了台。

    【我都不敢看了。】

    第46章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不出意外的,本来就一瘸一拐的韩信被项羽打得鼻青脸肿,毫无还手之力。

    而且这家伙太损,专门冲着韩信的脑袋招呼。

    韩信竭力用武器防守,在被打飞长枪,又被迎面砸了一拳后,顺势倒在地上,滚下台去。

    虽然很丢脸,很不体面,但好歹没有大伤,顺利脱离了擂台。

    项羽还觉得不解气,追着韩信就跳下来,又是一拳下去。

    韩信连忙用手臂护着脑袋,只听旁边传来李世民的厉喝:“项羽!胜负已分,不可违反规则。”

    项羽不屑地冷笑,这才勉为其难地停手。

    “不好意思,打顺手了,忘了这是擂台。”

    李世民还能说什么,只能走过去关心一句:“还能起来吗?”

    韩信狼狈地想爬起来,但试了两次都没有成功。

    李世民刚伸出手,却发现项羽居然比他动作还快,把韩信给拉了起来。

    【项羽这么大度?不打不相识了?】

    那不可能。

    果然,项羽刚把韩信拉得脱离地面,就故意一松手。

    “啪”的一声,刚勉强起身的韩信就重重地摔进尘土里,伤上加伤。

    “差不多得了。”李世民不悦地警告他。

    项羽挑起嘴角,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真对不住,手滑了。”

    “来人,送韩信去看一下御医,注意轻拿轻放。”李世民叮嘱着,等受伤的韩信被抬走了,再看向项羽。

    “兵法你没考,擂台赛你第一,所以你和韩信并列武举榜首,没什么疑问吧?”

    “谁要跟他并列?”项羽冷嗤,“怂了吧唧、就会耍阴谋手段的土狗一个。”

    【土狗怎么你了?我就是土狗。】

    【他说的土狗,跟你理解的土狗,恐怕不是一个意思。】

    【土鸡瓦狗不堪一击=土狗】

    【项羽果然意气用事,睚眦必报。】

    【被韩信四面楚歌困住的时候,也这么傲气吗?】

    李世民撇他一眼:“那你放弃吧,韩信第一,你可以第二。”

    “我怎么可能是第二?”项羽不可置信地指着韩信被抬走的身影,“他连我一招都没接住!也配压在我上头?”

    “谁让你不写策论的?”李世民才不惯着他,“你不写,就输了一局,你和韩信都是一输一赢,所以并列第一。你还不服?你凭什么不服?”

    “我……”项羽涨红了脸,却无言以对。

    “行了,人都被你打成这样了,你还想怎么样?”李世民无奈,“武举的成绩先出来,今天就能传出去,下午张榜,明天消息就满天飞了,保证全天下都知道你勇武无双、天下无敌的威名,行不行?”

    【把项羽当孩子哄呢?】

    【别说,项羽偏偏挺吃他这一套。】

    【一物降一物了属于是。】

    【不知道始皇陛下看了做何感想?】

    【参考二凤身后那一票重臣们,没有一个高兴的。】

    【总结一下蒙毅这几个人的表情:造孽啊,这个天杀的项羽,真希望他原地暴毙。】

    项羽不情不愿地默认了,这事才终于算告一段落。

    “回去见你的家人吧,我就不留你了。”李世民这才笑了,压低声音,“实在心里过不去,不如听听你两位叔父的,他们阅历广,比你来得稳重。”

    费尽心思把项羽按住,并把他作为标杆,放出项家来咸阳并入朝归顺的消息,这武举才算真正成功了。

    只不过,除了李世民自己是纯粹的喜悦轻松之外,其他人的脸色,那是一个比一个难看。

    项羽前脚刚走,后脚这几位就开始狂轰乱炸。

    【来来来,瓜子花生矿泉水,一起来看大秦复刻贞观一景。】

    【好看,爱看,多来点,下饭。】

    冯劫首先忍不住:“项羽此人,暴戾恣睢,狂悖无礼,陛下怎么能轻易饶恕他呢?”

    冯去疾比儿子委婉点:“让这样的人进入朝堂,着实不妥。”

    子婴附和道:“毫无尊卑上下之分,不识大体,不配为官!”

    “何止是不配为官,如此目无君上,当廷行凶,该悬首示众!”魏征气道,“今日如此凶险,也有陛下有意放纵的缘故。臣以为陛下不可再如此妄为,任性轻佻,不听劝谏,将自己处于危险之中……”

    李信本来也挺不放心的,一看这几位接连不断,魏征更是滔滔不绝,都没他插话的余地了,干脆揣着手,听他们声讨就是了。

    众所周知,只要臣子的话有道理,李世民是很愿意听的,态度又好,认真诚恳,连连点头。

    “诸位爱卿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小心的。”

    【勇于认错,死不悔改。】

    【我怎么记得上回二凤答应说自己不会偷偷溜出去的,当天就一个人溜了吧?】

    【二凤表示:扶苏和常何都看着呢,也没“偷偷”啊。】

    等这几位喋喋不休完毕,一副乖巧状的李世民才回到章台宫内,继续和大家讨论下一个话题。

    “灌婴和英布虽败犹荣,放榜时项羽韩信并列第一,其余两人紧随其后,剩下的名次……”李世民把蒙毅递上来的名单一一看过,除了进入殿试的这几个,其他人几乎没怎么挪动位置。

    他相信蒙毅,而且那天也亲历了全程,自以为武举还挺公平,给了不少六国贵族和大秦黔首们一个晋升的机会。

    始皇帝奋六世之余烈,统一天下,在这个过程里,大秦免不了最重视军功,如白起、王翦、蒙恬、李信等就是其中其中翘楚,靠着军功一路升官,名震天下。

    整个大秦就像一座杀伤力太大的床弩,一旦为了战争动起来,那可怕的威慑力,六国无不为之胆寒。

    但如今天下早就一统了,除了打匈奴还有一点机会,大部分将军和士兵,都没有立大军功的机会了。

    所以,举孝廉也好,开科举也罢,归根结底,是重新规定切蛋糕的规则,形成模式,让上上下下都自觉遵守并维护。

    靠军功一路位极人臣的机会越来越少了,大家都知道,所以朝中多半还是支持科举的。

    因为黔首至少九成不识字,能去考科举的,本身就出身不凡或者天赋异禀,切蛋糕的是李世民,但吃蛋糕的,比比皆是。

    灌婴和英布都很高兴,尤其英布,按捺住狂喜道:“陛下不介意我以前是逃犯吗?”

    “以前是逃犯没有关系,不过,你现在还是吗?”李世民意味深长地盯着他。

    “陛下容禀,那些赃物都在草民这里。”英布马上跪下了,诚惶诚恐地低头认罪,“百两黄金加上一些珠宝首饰,全都登记在册,一个不少。”

    “怎么回事?”李世民问。

    “草民当年在骊山为囚,结识了一群兄弟,大家齐心协力,一起逃了出来,而后就流落江湖,为匪为寇。直到受了廷尉的重金诱惑,铤而走险,和兄弟们商量故意被抓,再被放出来作乱……”英布不敢隐瞒,如实交代了,又急忙为自己辩解道,“但草民得知廷尉车裂,陛下归朝,就幡然醒悟,亡羊补牢,就是想通过武举来到陛下面前,当面陈情,以求得陛下宽恕!”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李世民轻笑,“不过这殿试陈情的法子,是你自己想到的吗?”

    “是……是……”英布结结巴巴。

    “欺君可是大罪。”李世民神色淡淡,“错过这唯一的机会,你就等着受刑吧。”

    “是一个年幼的小女子和她男生女相的师兄跟我说的。”英布马上就把那对师兄妹给卖了,“草民只是吃饭时和他们偶遇,他们就说我大祸临头,有血光之灾……”

    【是张良和许负吧,神神叨叨二人组。】

    【许负那个鉴定术,一鉴一个准,再加上张良助攻,拿下一个英布不是妥妥的?】

    【也算是当了一回伯乐了,一举两得。】

    “魏征。”

    “臣在。”

    “派人去查一下英布说的是否属实,把赃款收缴一下,退还给涉案的家属。”李世民从容道,“至于你……”

    英布不由屏住了呼吸,紧张地听他发落。

    “你和你参与了咸阳偷盗的兄弟们,一起去廷尉府领鞭刑,交出……”

    【交出违法所得,并处罚金,就判你缓刑。】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积极自首,宽大处理。】

    【你们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李世民的意思跟弹幕也差不多,不去追究到底,而是给这个自首的□□团伙一个机会,让他们去给廷尉府打工帮忙,就当抵罚金了。

    “顺便和廷尉说一下你们是怎么逃狱的,把逃狱的漏洞堵上。以后再有逃狱的,你们负责抓,抓到了照样记功领赏。”

    “谢陛下宽仁!”英布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哭丧的脸总算露出喜色来。

    【直接从罪犯变狱警了可还行。】

    【这应该算临时工吧?希望是没有编制的,不然考公又失败的我酸死在直播间。】

    【我也希望能遇到这种好事,天上直接掉编制下来砸我头上。】

    【醒醒,英布是过了武举,前四名,得了“上”的等级,才有这机会的。那些得了“下”,只能收拾收拾回家的才是我们。】

    【心都碎了,陛下甚至还给发路费,我都没有人给路费,回回考公花钱陪跑。】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英布也算是切身体会到了何谓祸福相依,一扫多日的阴霾,喜不自胜,连连叩首。

    “起来吧,以后你们每个月的俸禄罚一半出去,直到交完罚金为止。如此,你可有异议?”李世民问。

    “没有没有,草民绝无异议!陛下圣明,草民替兄弟们叩谢陛下,多谢陛下手下留情……”英布激动万分。

    【处理得好轻啊,不但不用进去,还有俸禄可以拿。】

    【首先我不是嫉妒,其次我真不是嫉妒,我就想问这种上岸的机会什么时候轮到我?】

    【步商君后尘的廷尉才是主谋,这种从犯加自首,加退赃加罚金,轻拿轻放也可以理解。】

    “你的事就交给新任廷尉处理,他很公正,你放心。”李世民瞧了一眼魏征,后者忙应声:“喏,臣知道了。臣会尽快处理此事的。”

    “接下来我们议论一下文举……你们两个若是无事,就旁听一下好了。”李世民微笑。

    天上掉的金子,傻子都知道要去接,灌婴和英布连忙应喏,窝在武将最后的位置,竟然也得到了垫子可以坐下参加朝议。

    英布光顾着高兴他洗白的事情了,美滋滋地带着笑,不管看谁都无比顺眼,心花怒放。

    灌婴比他专心多了,无论听不听得懂,都很用心地去听,认一认满朝的面孔,尤其因为项羽而疾言厉色的那几位。——那无疑是皇帝陛下的心腹重臣,对他以后的官场之路来说非常重要。

    现在议论的文举,参加的人比武举多多了,足有数倍之众。

    灌婴一开始还诧异这一点,转而一想,咸阳这么多人,未必人人都能参加武举,弓马骑射就能刷掉一大半,但只要认字的都可以参加文举试试。

    况且,从前的诸子百家,本就是学文的多,尤其儒家,门生弟子一大堆。

    武举成功结束了,消息一传出去,参加文举的人只会更多吧。

    连灌婴都想让儿子去考文举看看了,就算没考上,知道考些什么,见见世面,也是很有用的。

    他正在这边打算着,文举的时间地点和考官就被李世民飞快地定了下来,顺畅得好像举行了很多次,而不是第一次。

    灌婴不由为之错愕。

    “丞相辛苦,你德高望重,主持文举再合适不过了,我已经让少府把考卷印出来了,明天就考,地点就选在学室,一天结束,丞相和叔父带人先评级,下者黜落,中上者递交公子批阅,最后再把上者呈给我。赶在十月朔之前,把这科举的事都处理完……”

    李世民熟门熟路地交代着,为了让臣子们(魏征除外)能搞懂流程和自己的任务,细细地分说了一遍。

    “有没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他问诸位。

    “若有徇私舞弊的呢?”子婴谨慎地提问。

    “新法虽然宽简,但不是一堆废纸,犯法的自然依法处置。”李世民自然而然地回答。

    灌婴就这样听了一个多时辰,从武举到文举,从祭祀到改历法,从试验代田法到边关开互市,从新的农具到继续迁六国豪强宗室入咸阳,从官员的考功制度到按人口分田,从匈奴近来不安稳到百越还没有上恭贺的奏表……

    他隐约意识到,他建功立业的机会不远了,无论南北,终有武将立功之地,到时候……

    “灌婴!”他忽然听见了自己的名字,一个激灵,匆忙回答:“草民在。”

    “称臣即可。”李世民笑道,“你以前是卖丝绸的是不是?”

    “回陛下,正是。草民……臣做过丝绸生意,有十来年了。”灌婴恭恭敬敬地垂首。

    “那我如果让你带上千匹大秦最好的丝绸,去做一笔大买卖,你能不能做?”

    “这……臣斗胆问问,陛下要做什么?”灌婴不敢一口答应,生怕自己眼高手低,胸有大志但无能,到时候达不成目标,反而受责罚。

    “朕要派使者前往草原,联络和拉拢诸多小国,威逼利诱,与其结盟、互市,共同对抗匈奴。”李世民爽快道,“主使我已经安排好了,但草原毕竟遥远,一路上危险重重,所以使者的安全格外重要。你行事稳妥,骁勇善战,又卖过丝绸,懂得其中关节,如果你愿意的话……”

    “臣愿意!”灌婴毫不犹豫。

    “不考虑一下吗?”李世民莞尔一笑。

    “陛下需要臣,是臣的福气。”灌婴不假思索道,“况且匈奴本来就是边疆大患,如果能够狠狠地收拾它一顿,那不仅可以宣扬大秦的威名,也能夺得最好的牛羊马匹,与草原互市之事也才能长久。”

    灌婴立刻就明白了李世民的用心,倒省了他不少口舌。

    “好!朕欲成立鸿胪寺,取代典客一职,令郦食其为正使,灌婴为副使,先带一千匹丝绸,两车瓷器及若干茶叶黄金,先去草原走一趟,试探一下诸国口风……”

    互市的事李世民之前在朝会上提起过,大家倒不算很惊讶,倒是这个闻所未闻的秦使,更令众人迷糊。

    冯劫第一个质疑道:“陛下,这个郦食其是哪位?”

    “传郦食其上殿。”李世民只是一笑。

    等郦食其来了,就不需要他多说什么了,高阳酒徒的三寸不烂之舌,活脱脱就一纵横家,舌战群臣那是轻轻松松。

    李世民甚至有空在郦食其和其他人唾沫横飞,高声议论草原之行的时候,把韩信的文章又琢磨了一遍。

    冒顿明年就会弑父谋反,夺权篡位,所以匈奴的事迫在眉睫。

    先去踩踩点,熟悉熟悉那边的具体情况,尤为重要。

    不然到时候打起来,不知周围那么多部族国家都是哪边的,稀里糊涂的,分不清敌友和厉害所在,光拼国力,那损耗也太大了。

    虽然硬碰硬也能赢,但没必要。

    【郦食其+灌婴,这个组合感觉不错,挺稳的。】

    【看来这一趟,不是冲着打仗去的了,不然应该把项羽丢出去。】

    【瓷器是许负提供的吗?陛下才过来几个月,忙得很,还没搞到瓷器这一步。】

    【茶叶丝绸瓷器黄金,都是草原和西域的硬通货,不愁卖不出去。以后历史书就得记载郦食其出塞,而不是张骞出塞了。】

    郦食其慢悠悠地踱着步,似笑非笑,把李世民当初和他讨论的内容,加以修饰,掰开揉碎了,说与众臣听。

    李世民把说服和吵架的事都交给郦食其,看他雄辩滔滔,对草原形势了如指掌,言辞如刀,绵里藏针,又非常了解该如何挑拨离间,利诱威逼,身体力行地证明了他确实能胜任鸿胪寺卿一职。

    “这……郦食其从前毫无建树,如何能一飞冲天,直接担任秦使呢,万一卷款逃跑,投降匈奴了怎么办?”冯劫皱眉。

    “那御史大夫倒是说说看,我为什么要投降匈奴?”郦食其一副纳闷的表情,“匈奴有什么地方值得我投降?”

    “匈奴若是重金诱之……”

    “御史大夫很了解我吗?”郦食其惊讶道,“我记得我们今天是第一次见面吧。才不过初见,你怎么知道我就是见钱眼开的人呢?莫非是因为御史大夫你就是这种人,所以就觉得全天下的人都跟你一样会被重金蛊惑,背叛自己的国家?”

    “一派胡言!”冯劫瞪他,“我对大秦忠心耿耿,天地可鉴……”

    “天地又不会说话,也没法证明,你说的到底是真是假。”郦食其笑容可掬,“就算你背叛了秦国和陛下,难道上天现在就能降下一道雷劈死你不成?”

    “你!”冯劫气得不轻,“陛下,休要听此人胡言乱语!”

    “我不过开个玩笑而已,这就生气啦。御史大夫的度量也不过如此嘛。你看你刚才质疑我背叛大秦,投靠匈奴,我都没有生气。看来还是我的度量更大。”郦食其笑得轻松又愉悦,“我从前没有建树,是因为我没有机会,如今得了陛下赏识,位列九卿,陛下如此大恩,臣定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此所谓投桃报李而已,在坐的诸位,难道不是这样想的吗?”

    这话一出,谁又能跳出来反驳呢?

    室内的光线不够明亮,点了很多蜡烛加以点缀,如今这烛光微微摇曳着,照耀着每一张心思各异,却都渴望建立功勋的脸上。

    尤其是武将们,更是如此。谁不渴望功勋?

    “……俗话说,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1]今日之事关乎我大秦国运,若有人泄露出去,臣请陛下允许臣先斩后奏。”郦食其把大概的计划能说的部分说完,留了些不能说的做秘密,就去请诏令。

    “草原千里之遥,自然不可能事事都传回咸阳再定夺。”李世民笑道,“你持大秦符节,在外全权代表我大秦国风,不必畏首畏尾,尽可和灌婴商量着处置。——朕允许你便宜行事,事后记得上奏说清楚就是。”

    “如此一来,鸿胪寺卿的权力岂不是太大了吗?”冯劫本能地反驳了一句。

    “臣的权力全都来自陛下,若有不当之处,自然也会由陛下处罚,要杀要剐,那都是陛下的事,御史大夫就不必太担心了。”郦食其笑眯眯地摸着精心打理的山羊胡,“等我以后犯了大错,再参我一本也不迟。”

    冯劫只是出于职责表示质疑,一看这新来的言辞锋利,俨然又一个魏征,甚至比他更狡黠,八面玲珑的,也就没必要和他争下去。

    等郦食其真犯事了,没人能比冯劫上奏的速度更快。

    草原的事讨论了很久,散朝后,李世民专门留郦食其和灌婴下来,私底下又商量了许久。

    直播间的观众都看累看困了,这事才算定下基调,告一段落。

    “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李世民随意地问道。

    郦食其捋着胡子道:“臣想问问,关于张良,陛下有什么安排吗?”

    “哦,你想……”李世民闻弦歌而知雅意。

    “臣想着,陛下若是没有安排,臣想把张良也带上。他思虑周全,可以查漏补缺。”郦食其道。

    “也不是不可以……”李世民显而易见地迟疑了,“但我在考虑,要不要让张良和韩信去百越走一趟?”

    “百越?百越出事了吗?”郦食其忙问。

    “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李世民含糊其辞,“我继位至今,百越的贺表还没有送来,军报也迟迟不来,不知是被要紧事绊住了脚还是……”

    【一个草原一个百越,一南一北,这离得可够远的。】

    【子房的话,适合去草原还是去百越?】

    【问问张良自己不就知道了?】

    李世民当然是要去问张良的,虽然在文举前一天,跑到张良住处打扰他不太妥当,不过以这人的知识储备,也不需要临时抱佛脚了,闭着眼睛考都能考上。

    但他到那边的时候,却发现逆旅附近开了两家新店。

    一个瓷器店,一个铁匠铺,如同雨后春笋,突然之间就冒出来了。

    左边许负指挥仆役把瓷器搬来搬去,右边张良正在观看墙上贴的武举榜单。

    左边的左边,项羽带着虞姬正要去酒楼吃火锅;右边的右边,项梁项伯他们在铁匠铺前驻足,而铁匠铺的老板邓陵先生一看到李世民就眉开眼笑,兴冲冲地给他送上一封信。

    ——是长孙无忌的信。

    李世民还没来得打开信,项梁就走了过来。

    【这么点破地方,好几个项家人,个个有仇,陛下小心。】

    【那边那是项庄和谁?怎么感觉来者不善?】

    【不会来一出“项庄舞剑,意在秦王”吧?那可就有意思了。】

    【我劝项家差不多得了,这可是咸阳。】

    第47章 鸿门宴?

    “你们来得还挺快。”李世民先和邓陵说了一句话。

    “我们提前过来,跟你打个招呼。”邓陵先生小声道,“巨子说你要的那些铠甲弓弩都在路上了,但没有你的同意,咸阳肯定是进不来的。”

    毕竟是咸阳,整个大秦的都城,若是连铠甲都能随便运进来,那咸阳早就易主了。

    “我知道了。”李世民微微点头,慢悠悠把信收起来。

    “邓陵先生,久违了。”项梁看到了这一幕,神色微妙道,“墨家不是离开咸阳了吗?怎么现在又回来了?”

    “大雁在秋天的时候迁徙到南方,是因为天气寒冷,但是到了春天,万物复苏,当然就该回来了。”邓陵先生含蓄道,“谁不喜欢春天呢?你说是吧?”

    “话虽如此,但先生怎么确定春天已经到了呢?若是乍暖还寒,风雨交加,岂不是要被活活冻死?”项梁顺着他的话头聊下去,却忍不住一直看向李世民。

    “我们墨家愿意冒这个险。”邓陵先生笃定道。

    “这是巨子的意思,还是先生一个人的意思?”项梁惊讶。

    “自然是我们巨子的意思,也是我们整个墨家上下的意思。”邓陵先生毫不犹豫道,“烦请你们多多斟酌,不要一意孤行。”

    项梁的脸色无可避免地黑了黑,不解地问道:“为何如此?你们墨家的立场改得也太快了吧?”

    “墨家之事,还轮不到外人来质疑。”邓陵先生毫不客气道,“我们也算打过几次交道了,你们用的符传也好,兵器也罢,都是由我们墨家提供的,所以你应该很清楚,与我们墨家为敌,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军事武器发明之神——墨家】

    【鼓掌!超神队友哆啦A梦组队成功。】

    【大舅哥真给力啊。】

    项梁面沉如霜:“墨家这是想要从龙之功吗?”

    “从龙之功谁不想要?你们家整天琢磨复国,难道是因为楚国的‘楚’字比大秦的‘秦’字好听吗?”邓陵先生看他点破,也就直接道。

    “先生慎言!楚国覆灭之痛,我们一日也不敢忘!先父征战沙场,为楚国而死,难道仅仅是为了荣华富贵吗?”项梁激愤道。

    “六国征战频频,打了几百年了,黔首们过上什么好日子了吗?你有没有见过一大片一大片的土地无人耕种,一个村子接一个村子没有男人,燕子只能在树林里筑巢,蕈菌竟然长在白骨上……复国复国,你们就知道复国,难道十室九空就是你们想要的吗?”

    邓陵先生言辞如刀,刀刀见血,“大秦好不容易统一了天下,这才安生了几年,你们又要重启战端,我们墨家绝不同意!”

    【春燕归,巢于林木,我第一次看到这句话的时候,都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

    【为和平主义者鼓个掌。】

    【万万没想到,我居然有支持墨家的那一天。】

    【墨家真有意思,一边要兼爱非攻,一边造了一大堆攻城利器。】

    【很正常,发明加特林的人一开始也是为了和平,为了减少战争伤亡。】

    【那打匈奴怎么说?】

    【局部战争总比全面战争强吧?而且这个匈奴,你不打他,他就打你,要是不管,等五胡乱华了你就高兴了。】

    李世民甚至不用开口,墨家就能把项梁怼得哑口无言,气得半死。

    于是他悠然笑道:“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还是找个隐秘的地方吧。”

    项梁还没有回答,许负就积极冒出来,活泼道:“我盘下了旁边这个酒楼,看在我和师兄的面子上,一起进去,边吃边聊呗。干嘛非要打打杀杀呢,这里可是咸阳。”

    这里是咸阳,这才是项梁没有动手的根本原因。

    表面上看起来,秦君一个人毫无防备地站在这里,实际上谁知道暗中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多少支利箭瞄着?

    秦君凭什么这么有恃无恐,他是不是故意引蛇出洞,想将他们项家一网打尽,赶尽杀绝?

    还是说这仅仅只是一次试探?

    项梁不敢赌,一旦赌输了,他们全家都得死。

    他强行咽下这口气,比他侄子项羽要沉稳得多,答应下来:“好。”

    【应该把蒙毅章邯灌婴带过来的,陛下一个人和项家吃饭,我好不放心。】

    【许负和张良勉强算自己人,但他俩没什么战斗力。】

    【项伯欠张良的恩,他鸿门宴都能反水,不能算一个项家战力。】

    【项梁、项羽、项庄、项声……这就已经四个了,你们项家武德真充沛啊,代代武将。】

    【都乱成一锅粥了,趁热喝了吧。】

    “那就请吧。”许负热情地伸手引路,“项羽和虞姬刚进去,我让庖厨准备了很丰盛的菜,保证让各位贵客满意。”

    李世民留意了一下那个瓷器店,缓步问:“这也是你开的?”

    “嗯嗯。我以前就是干这个的。”许负重音在“以前”上,“始皇陛下当年不是赐了金子吗?我几年前用这钱研究瓷窑,父亲帮我找了很多工匠,捣鼓了两三年,总算能稳定烧制出精美的瓷器了。本来打大赚一笔,但是秦法对商人打压太严重了,生意很难做,父亲不许我开店……”

    “秦法抑商,官身不可经商,若是被查到后果可是很严重的。你父亲是县令,他当然会阻止你。”李世民温声道,“后来呢?”

    “后来我偷偷把瓷器卖给墨家了。”许负无奈摊手,“算是找了个经销商。墨家子弟遍及天下,什么生意都做,瓷器给他们,好歹能传播得远一点。”

    李世民笑道:“豆腐也是这样吗?”

    “是呢。”小姑娘大大地叹了口气,“我最擅长的是瓷器,因为从前……是景德镇的,从小在瓷器堆里长大,亲手烧过很多次,所以心里有底,慢慢试就是了。豆腐就更简单了,只要有石磨,不管是石膏点豆腐,还是卤水点豆腐,都很容易做得出来,便宜又好吃,而且大家都很喜欢。”

    【我收回之前说许负抱大腿的话,她已经很卷了。】

    【一辈子卷生卷死的种花家,连穿越都要继续卷。】

    【她上辈子景德镇的?这回专业对口了。】

    【这姑娘拿的是古穿大女主创业剧本啊,可惜遇到了秦末。】

    【我说墨家怎么有桌椅板凳,合着许负搞出来的。】

    “你才这么点大就做了这么多事了,这些年真是没有一日闲过。”李世民颇为惊讶,看不出来这小姑娘这么有干劲。

    “老大你也是啊,没有荒废过一天青春。”许负得了他的夸奖,一瞬间就乐了。

    “你父亲对你也很好,支持你做这些事。”

    “嘻嘻,我为了争取到这自主权,可是从婴儿时期就在努力了,不然哪能得到始皇陛下赐金,又哪里能砸那么多钱去搞瓷窑呢?”许负得意了一小会,就沮丧起来,“可惜我那么努力,连造纸印刷都弄出来了,父亲却越来越紧张,不让我继续做下去了。”

    “他应该是被施压了。”李世民想都不用想,就道,“他一个县令,女儿生而不凡,整天折腾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又不上交朝廷,不治罪就不错了。”

    “我们是想上交朝廷的。”许负马上解释道,“一开始就把瓷器上交了,结果郡守斥责我父亲不安分守己,明明陶器都已经用这么多年了,何必画蛇添足?——我当时都懵了,这怎么能算画蛇添足呢?瓷器比陶器更漂亮,性能更优越,迟早会取代陶器的……”

    李世民却摇了摇头:“官场不是这个道理。你看,天下一统和郡县制也是大势所趋,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刺杀始皇帝?”

    “因为我动摇了他们的利益?”许负脱口而出。

    【瞅瞅旁边的张良和项家,这还不明白吗?】

    【新事物取代旧事物的过程当中,总是难免遇到阻碍的。工业发展的时候,饿死了多少手工业者。】

    【分封制改郡县制,动摇了太多人利益了,大汉开国那会儿不也是郡国并行嘛,后来稳定了才一步步全改成郡县的。】

    “你很聪明,一点就透。”李世民赞赏道,“我改个律法,法家还不乐意呢。你把瓷器献上去,郡守凭什么就很乐意呢?”

    “可恶。那我后来还献上了造纸术和印刷术呢,结果石沉大海,音讯全无。我等啊等,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一点消息。”许负郁闷极了。

    李世民轻笑一声:“很正常。你还献上了什么?”

    “我还打算献上火药。”许负乖乖回答,“师兄跟我说不要,我就没献。”

    “还好你没献。”李世民顺手摸摸她的头,“不然我可能就看不到你了。”

    “可是为什么呀?”许负不甘,“这不都是划时代的发明,应该给予我大大的奖励吗?”

    “死亡也是一种奖励。”李世民冷幽默道。

    “老大!不要笑话我了!”许负有点不好意思,又有一点点气,“我只是想立功嘛。”

    “你应该谢谢子房和你父亲,好歹保住了你的命。”李世民笑吟吟。

    【胆子真大啊,不知道秦法多严苛?】

    【贵族阶层可不愿意下面的庶民有爬升的通道,他们怎么可能愿意看到文化广泛传播,都来抢原本属于自己的资源?】

    【焚书坑儒才过去几年,还造纸印刷,不把你坑杀了就不错了。】

    【坑的不是方士吗?】

    【来上《史记》原文:“于是使御史悉案问诸生,诸生传相告引,乃自除犯禁者四百六十余人,皆坑之咸阳,使天下知之,以惩后。”[1]】

    【大秦对思想文化的控制比较严格,一旦儒生泛滥,各家学说死灰复燃,你猜上面怎么处置你?】

    “可是你也让少府造纸印书了呀。”许负嘀咕,“我都看到武举的榜单了,那墙上贴的不就是纸吗?”

    “我还能带剑上朝呢,其他人能吗?”李世民随口举了个例子给她听。

    “……”许负垂头丧气,立刻蔫巴了。

    【姐妹,你对封建时代皇帝的权利有多大心里没数吗?】

    【好清澈的女大,没受过社会的毒打吧?】

    【事实告诉我们,大环境不好的时候,摆摊卖东西都是投机倒把罪,不如躺平摸鱼。】

    许负很聪明,并且过早地显露了她的聪明才智,在这个始皇帝能派几千童男童女去海外找仙山的时代,她的这种早慧甚至能被理解为“神仙下凡”。

    许负的父母也许就是这么想的,他们宠着她,爱着她,全力支持她,就像在爱着一个从天庭下凡的小神仙,所以她才能依旧保持这样的天真。

    这其实并不是一件坏事,毕竟她有县令做父亲,有张良做师兄,有黄石公做师父,现在又遇到了伯乐。

    不出意外的话,封个侯是没问题的。

    李世民笑了笑,见她年纪小,到底不忍,就安慰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如果没有你的瓷器,我让人从头开始做,也得花费很久。”

    “所以我还是派上了用场了?”许负眼睛一亮。

    “当然。而且以后互市,瓷器也是很重要的商品。我虽然重农,但跟大秦比,倒也谈不上多抑商。如今墨家过来了,所有你以前的发明,你都可以用来赚钱,也可以献给我来立功。”李世民轻松道,“你看,你所有的努力都没有白费。”

    “真的吗?太好了!”许负欣喜若狂,使劲摇着张良的胳膊,一迭声道,“师兄师兄你听到没?我的火药可以献上去了,我可以立功了!我辛辛苦苦这么多年,终于、终于……呜呜……”

    【运气真好啊许负,要是没遇到二凤,还得再等七八年乱世,然后去赶大汉的车。】

    【子房的手伤好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呢,这才多久】

    【没好的话,明天怎么考试?】

    张良安静地听着他们对话,被扯着胳膊晃来晃去,神色柔和,嗯了一声。

    “你悠着点,你师兄手腕受过伤。”李世民提醒了一句。

    “啊?”许负连忙松手,“师兄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谁干的?告诉我我用火药炸死他!”

    【你要炸死谁?】

    【凶手就在你面前,要不你试试?】

    “我干的。”李世民微微一笑。

    “……当我没说。”许负缩了缩脑袋,躲在张良身后。

    就算他们走得再慢,边走边聊,这么一会儿也到了食肆的二楼。

    这个时候流行分餐制,但许负却把食肆的桌子分成两种类型,既有适合围坐的圆桌,也有一张张分开的小方桌。

    甚至于既有可以跪坐的软垫,也有不累腿的凳子椅子。

    “这些东西,你准备了很久吧?”李世民不由感慨。

    “要不是因为父亲做官,我早就自己开店了,也不至于要让墨家当中介。——一半的钱都让墨家赚了。”许负抱怨道。

    李世民但笑不语。

    【还好墨家巨子换成大舅哥了,肥水不流外人田。】

    【兜兜转转,钱都流向二凤了。】

    【打仗打的都是钱啊,许负这商业帝国也算是为打匈奴做贡献了。】

    【没有人在意项梁扭曲的表情吗?他可是全程听着呢。】

    【那咋了?他爱听就让他听。】

    【笑死,项羽还值得费心,项梁嘛,章邯都能秒他。】

    李世民倒没有忽略项梁,这个时期,项梁其实才是一家之主,项羽和他的堂兄弟们都太年轻了,莽莽撞撞,有项梁约束,这帮凶器才会安分下来。

    他是故意让项梁听的。许负的奇思妙想,远超出这个时代的发明创造,加上墨家的情报和底蕴,以及张良的选择,都无形之中给予项梁极大的压力。

    最好,能不战而屈人之兵,那样李世民付出的成本才最小。

    “看,自助小火锅!”许负兴奋地介绍道,“每个桌子上一个锅,可以坐一个人或者两个人,菜和肉都很新鲜,锅底有三种,骨头汤、菌菇和辣锅,调料比较多,我凑了十种出来……肯定会火遍咸阳的,对吧?”

    她眼巴巴地看向张良和李世民,等待他们的评价。

    “对。”张良柔声。

    “看起来不错,正好天气冷了,热乎的汤食会很受欢迎的。”李世民扫视这个大房间,“不过用屏风隔开一下桌子,兴许会更好些。”

    “我也是这么想的!”许负拍手叫好,“只是我订的屏风还没有到,所以先这样将就着了。”

    【又一笔订单到了墨家账上】

    【长孙无忌:人在家中坐,钱从天上来。】

    她兴冲冲地忙来忙去,指挥伙计们端锅摆盘,引客人们坐下。

    “老大,这里。”许负站在右上第一个位置,“我记得你不吃辣,所以是骨头汤的锅。你要喝什么酒?我这里有青梅酒、梨花酿、林檎酒、米酒……”

    “他不喝酒。”张良轻声叮嘱。

    “嗯?为啥?”许负疑惑地眨巴眼睛,左顾右盼,神神秘秘道,“难不成项家……”

    张良安安静静地捂住了她的嘴,示意她收声。

    【你们师门传统是强制闭麦?】

    【受害者现身说法,告诉师妹别作死。】

    李世民好奇地看向不远处的项家几人。

    项羽的重瞳,即使在自家人堆里,也十分显眼。他身边那个年轻女子,红衣如火,明媚鲜艳,和他很是般配。

    ——想必这就是虞姬了。

    他正看着,虞姬转过身来,拉着项羽走过来,款款行礼:“虞姬见过贵客。”

    “跟他客气什么?”项羽嘟囔。

    虞姬嗔怪道:“贵客面前,怎能如此失礼?”

    项羽哼了一声,却没有反驳。

    【哎呀,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真好啊。】

    【我记得历史上项羽有正妻,是虞姬吗?】

    【鬼知道,就那么一两句话,还没记清楚是谁。这史书是越看越迷糊。】

    【单身狗路过,愤怒地踢翻狗粮。】

    【陛下和皇后也是青梅竹马呢,果然感情要从小培养吗?】

    “那边是我的叔父和季父,这边是我叔父的儿子项庄,和族兄项声。”项羽勉为其难地充当媒介,给家里人介绍项家的头号大敌。

    项梁头一个拱手为礼,其他人才陆陆续续跟着行礼。

    李世民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的反应,笑意盎然地也拱了拱手。

    【其他人我都听说过,项声又是哪位?】

    【项声打赢过反水的英布,但被韩信打得落花流水,全军覆没。】

    【这样算的话,论统兵能力,韩信>项羽>章邯>项梁>项声>英布?】

    【英布这么逊的吗?】

    【章邯:不要拉踩,我这辈子是文官,不需要跟杀神战场搏命。】

    众人分别坐下来,李世民对面是项梁,项家按年龄辈分排位,所以项羽离他不算近,中间隔了一个项伯。

    他旁边是张良、许负和慢吞吞上楼来的邓陵先生。

    粗略一看,项家那边气势更强,更加勇武。

    【二凤这边三个队友,凑齐了老弱病。】

    【真动起手来,只有二凤一个人能打。】

    【这里可是咸阳,咸阳!城外五万中尉军!有本事动手试试?】

    “尊客以我侄儿的名义邀我们入咸阳,现在又只身前来,到底所谓何事呢?”项梁开口问道。

    除了小吃货许负忙着往锅里下菜,其他所有人都凝神静气,倾听着这场对话。

    “项羽没跟你们说吗?”李世民从从容容地笑道,“我想请他入朝为将,所以特地与他交好,和他一起考武举。”

    “阁下说笑了,我侄儿年纪轻轻,行事莽撞,怎么能担当如此大任呢?”项梁委婉拒绝道,“战场凶险,官场更凶险,我侄儿不善于此,还望见谅。”

    “可是他武举考了第一名呢。”李世民轻描淡写地一笑,“咸阳到处都在张榜,你们家还没看到吗?”

    项梁不着痕迹地瞪了项羽一眼,不许他插嘴,才客客气气地敷衍道:“年轻人不懂事,不知深浅,我这个做长辈的替他道歉,希望阁下大人不计小人过,放他走吧,就当我们都没来过咸阳。可好?”

    他举起金灿灿的铜酒樽,好像一下子变得诚心诚意起来。

    李世民瞟了一眼酒樽,还没开口,就听项羽抢白道:“他不能饮酒。”

    众人纷纷侧目,神色微妙而古怪。

    【项家恨铁不成钢:兄弟(侄儿)你到底哪边的?你们才认识几天啊就替敌人说话了?】

    【这个项羽好率性,想干啥干啥,拽里拽气的。】

    【项羽信了诶,他被骗得那么惨,居然还会相信二凤不能饮酒。】

    【可陛下真的不能饮酒啊,这句话可没骗他。】

    “我让人换饮料上来,有酸梅汤和紫苏饮,还有酪浆。”许负立刻搭话,“不好意思,刚刚准备得不周全。虞姬姐姐,你也要换成饮料吗?热茶也有哦。”

    虞姬颇有些意外她会提起自己,便笑着应道:“我可以饮酒。”

    项庄忍不住嘀咕道:“连虞姬都能喝酒,他怎么可能……”

    【一杯倒颜面扫地】

    【其实陛下喝醉了之后也很清醒啊,什么都不耽误。】

    【你猜子房为什么要用左手倒酒?他是不喜欢用右手吗?】

    李世民叹了口气,解释道:“一杯两杯还是能喝的。”

    张良侧首,用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他,欲言又止。

    【不能喝坐小孩那桌。】

    【两次醉酒都让子房赶上了,这回第三次了。】

    【这个配置才更像鸿门宴,上午就两人,不够热闹。】

    李世民举起酒樽,与项梁隔空相望,共饮了此杯。

    青梅的香气在口中化开,醇厚浓郁,他以为果香这么浓应该不至于很烈,但很快就有些晕乎。

    跟墨家的酒如出一辙,也不知是谁影响了谁。

    “你刚才说放你们离开咸阳,那是不可能的。”李世民微笑但果断道,“当年迁入咸阳的名单里面,本来就有你们项家。”

    “可我们已经交了一大笔钱,并半数的田地,才得以留在故土……”项梁憋屈道。

    “才半数?那可不够,远远不够。”李世民笑吟吟,“按诏令,应该是全部土地。”

    项梁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阁下这是要赶尽杀绝?”

    “我若是要赶尽杀绝,还会同你们商量?”李世民轻笑,“一个诏令下去,不从者死。那不是很容易吗?”

    “但是当初明明说好的……”

    “和谁说好的?和我吗?”李世民淡漠道,“可有赦免令?”

    “……”项梁憋红了脸,无言以对。

    哪来的什么赦免令?不过是心知肚明的钱权交易罢了。

    六国旧贵那么多,总归有漏网之鱼,花钱保平安。无人追究还好,一旦追究起来,都得倒霉。

    “酒宴上还是不谈这些让人不开心的事了。这酒虽好,但光喝酒有什么意思?”眼看项梁落入下风,项庄起身道,“正巧我带了剑来,便与诸位舞一曲,来助助兴如何?”

    【刚刚要热闹的呢?这下够热闹了。】

    【项庄+秦王,这是什么双重被刺杀buff吗?】

    【还有酒,三重历史buff叠加了,不被刺杀才有鬼了。】

    【二凤秒个项庄应该没问题。】

    【项家这是又要找死了?不能吧,不至于这么蠢。】

    第48章 好骄傲的二凤

    “既如此,妾可为诸位奏乐。”虞姬主动道。

    许负愣了愣,下意识看向李世民,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又去看张良。

    张良安静地饮酒,对这个事态发展置若罔闻。

    “师兄……”许负急了,忙给他使眼色。

    “这里是咸阳,你怕什么?”张良轻声细语地安抚。

    “万一……”

    “嘘,且坐,听琴。”张良示意她安静。

    李世民隔岸观火,并且观得很愉快,一点也不怕那火会烧到自己身上。

    虞姬让人取了七弦琴过来,端庄跪坐,广袖蜿蜒,指尖拂过琴弦,就泛起一连串清古的涟漪。

    【这时候要是有琵琶就好了,弹个《十面埋伏》,多应景。】

    【性转高渐离一位,刺杀buff+4】

    【子房日常看戏中,真淡定啊。】

    【邓陵老先生居然搁那研究那几种酒,咋滴,转行品酒师啊?】

    【来了!】

    项庄拔出长剑,随手挽了个剑花,明明身形很高大,舞起剑来却灵活多变,一点也不僵硬笨重。

    剑光凛凛,犹如碧水滔滔,一泻汪洋,随着他变幻的动作而任意流淌。

    补光的蜡烛与窗外的天光重叠交错,影影绰绰,无数细小的微尘在剑光里时隐时现,翩然起舞。

    琴声悠悠然然,剑光浩浩荡荡,好像不是很匹配,又有一种诡异的矛盾与和谐感。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1]

    【看不出来,项庄舞剑居然是真有观赏价值的。】

    【张良舞剑肯定更好看,他长得漂亮。】

    【我还觉得二凤舞剑肯定好看呢,那也得有机会看哪。】

    【陛下会舞剑吗?】

    【会不会舞剑不知道,但肯定会“武”剑。】

    突然,项庄手腕一翻,那剑好似游龙一般,四处飞转,转瞬间划过众人视野,直奔李世民而去。

    弹幕又开始隔着屏幕和两千年时光,吱哇乱叫。

    李世民看都不看,眼都不眨,笑意微微加深,宛如壁上观。

    那逼人的剑锋锐利无比,寒光四射,几乎快要触及李世民。

    一声鸣钟般的脆响,打破了这令人屏息的杀气腾腾。

    项羽掷出的铜酒樽砸歪了项庄的剑,随之掉落到地上,又发出一声叮当响声。

    “你在做什么?”项羽刷地站起来,很是不满,“舞剑就舞剑,不要吓唬我的朋友。”

    【上午在章台宫是谁说二凤不是你朋友的?】

    【看你浓眉大眼的,竟然还是个死傲娇。】

    【项羽是不是有个技能,叫百分百在鸿门宴上相信敌人?】

    【哎呀,我还挺想看项庄这一剑刺下去会怎么样的。】

    【要么天下缟素,要么诛灭九族,要么两个都选。】

    【你们也太瞧不起二凤了,他只是近战弱于项羽,不是弱于其他人好不好?】

    “无妨,我想令弟也不是有心的。”李世民笑吟吟地圆场。

    项梁立刻责怪道:“你这孩子,怎可对贵客如此无礼?还不快向客人道歉!”

    项庄撇了撇嘴,不服气道:“我连他的衣服都还没碰到呢,道什么歉?他要是胆子这么小,也不配让我道歉。”

    “有道理。”李世民微笑,低声道,“胆子大的话就配了吗?”

    【天策·胆子小·上将,多邪乎啊】

    【魏征:谁胆子小?我骂了半天都没用,该莽还莽的boss?】

    作者有话要说:

    【昭陵六骏:啊对对对对,我们肯定都是老死的,身上那些箭都是装饰品。】

    李世民笑眯眯地拔剑而起,一道寒芒灿若流星,刹那之间,只听一声金戈断裂的异响,项庄的剑应声而断。

    全场鸦雀无声,琴声戛然而止。

    项庄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后背一凉,手里的剑就已经断成了两截。

    【帅呆了!】

    【谁说陛下近战不强的?这不是强得很吗?】

    【我起了,我秒了,有什么问题?】

    断剑落在地上,震动着弹起,又落下,发出嗡嗡响动,仿佛是在垂死挣扎,又或者无助哀鸣。

    “不好意思,始皇陛下的太阿剑有些太锋利了。”李世民慢吞吞地眨了眨眼睛,带着一点说不出的轻慢和居高临下,却依然含笑,文质彬彬道,“我没有失手伤到你吧?”

    【好骄傲的凤凰】

    【太阿剑居然没有给老祖宗陪葬。】

    【服太阿之剑,乘纤离之马,这也算一种精神继承了。】

    【举世无双的太阿剑,总算不是个装饰品了,剑生无憾了。】

    【big胆,蛐蛐谁呢,荆轲就是老祖宗拿太阿剑砍死的,足足砍了拔剑,呸,八剑。】

    【陛下动作好快啊,跟游隼似的,嗖嗖的,等看清楚的时候,已经狩猎结束了。】

    【项庄:你才是猎物,你礼貌吗?】

    项庄忍不住去看那整齐的断口,所有的傲气和不屑被这一剑斩得粉碎,呐呐无言。

    “现在,我有资格让你道歉了吗?”李世民笑问。

    “……”项庄呆怔良久,才低头抱剑道,“阁下见谅,方才是我失礼冒犯。”

    “我亦有不是之处,此剑太过锋利,未曾想如此轻易地斩断你的剑。”李世民眸光温和许多,张扬外放的气势随着长剑入鞘而收敛起来,充满歉意道,“我府上有诸多兵器,可任君随意挑选,以作补偿。”

    “不必……”项庄本能摇头。

    “不用不用。”项梁连忙道,“小儿鲁莽,乃是自食恶果。阁下如此大礼,犬子怎么受得起?”

    【府上=咸阳宫,项庄哪敢去?那不是羊入虎口吗?】

    【二凤好喜欢把对手干翻之后再道歉哦。】

    【笑死,忏悔战神是吧?】

    “我们墨家也有很多兵器。”旁观的邓陵先生适时开口道,“像这样的剑应有尽有。”

    “这剑本来就是你们墨家的。”项庄嘀咕了一句。

    【当场打脸】

    【墨家这剑质量不行啊,一砍就断了。】

    【那可是太阿剑啊,秦始皇用的剑,天底下最好最强的剑,一般的剑能比吗?】

    【太阿:你没有听过我的名号吗?陆断马牛,水击鹄雁,当敌即斩坚。】[2]

    邓陵先生既不惭愧,也不恼怒,而是理所当然地解释道:“不是我们墨家的剑有问题,如果有问题,你也不会用了这么多年了。——是太阿剑太利了。太阿,乃是欧冶子和干将两位铸剑师联手而作,取天下铁英,精心锻造,煌煌威道,凛凛剑气[3],普通的剑怎么可能抵挡得住呢?”

    【属性这么强,但是差点拔不出来。】

    【所以你看二凤是把剑放在手边的,没有佩戴在腰间。】

    【陛下早就知道会出幺蛾子?还特地带了太阿剑,就是为了杀杀项家的威风。】

    【表面危机四伏,实际稳如老狗。】

    “太阿剑这么厉害吗?”项羽很好奇,“跟我的铁戟比起来如何?”

    “你要不要过来看看?”李世民侧首,向他一笑,“也可以试试,毕竟太阿很少有机会露面,它大多数时候都是当礼器用。”

    【以身犯险,难道很值得骄傲吗?】

    黑金弹幕流露着某人强烈的不满,冷冰冰地反问着。

    “太阿要是有损伤,你不会要我赔吧?”项羽警惕道,“欧冶子和干将都死了几百年了,我可没办法帮你修好。”

    “彼此彼此,还不一定断的是谁的兵器呢?”李世民随意道。

    项羽犹犹豫豫,又十分好奇地走过来,李世民毫不犹豫地把太阿递给他。

    【……】黑金色的省略号,多稀奇啊。

    【啊?】满屏幕都是疑问。

    【就这么把太阿送给项羽了?】

    项羽见他干脆,也利落地交换出铁戟,才拔出长剑观察欣赏。

    【又交换武器玩了,你俩怎么总是一拍即合?】

    【我真希望这回剑别再断了,不然老祖宗能气活。】

    项梁眼睁睁看着自家侄儿一溜烟就跑到了对面,那个表情,实在无法用言语形容。

    项伯颇觉得有趣,还让项声帮失魂落魄的项庄捡回了断剑。

    “这剑还能再接好吗?”项伯问邓陵。

    “能倒是能,但是断过的地方不结实,不如熔了重铸,重新锻一把新剑。”邓陵笑呵呵,“而且我们最近在研制更有韧性的铁剑,比以前的金剑更耐用,也更能经得住磨损。”

    【我明白了,这波是同时代顶级铁剑>>普通铜剑,难怪这么容易就断了。】

    【这个时候还是青铜剑为主流吧?铁器冶炼的技术还不到家。】

    【显然,项羽和二凤的武器走在了时代前列。】

    【墨家开始琢磨铁器了啊,不知道是大舅哥的意思还是许负的点子?】

    【二凤这边主打一个发明创造,降维打击。】

    【这样一看,欧冶子和干将好厉害啊,几百年前就搞出了铁剑。】

    【要不然人家怎么是祖师爷呢?】

    “你们以前不是说铁剑淬炼起来很麻烦,几个月才能炼一把吗?”项伯奇怪道。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邓陵先生神神秘秘地卖着关子,“我们墨家今非昔比了,以后会锻造越来越多的铁剑。”

    项家无人不熟悉武器,听到这里无不震惊。

    连项羽都侧目道:“那以后满大街都是铁剑了?”

    “怎么会?”邓陵先生失笑,“我们墨家优先供给少府和工室,把他们教会以后,再供给大秦的军队。怎么可能满大街都是,一般人想买也买不到。”

    【项家:如丧考妣】

    【长孙无忌应该知道东汉的高炉炼铁和水力鼓风,以及焦炭和熔剂的重要性,就算他不知道,还有二凤和许负呢。】

    【三个臭皮匠都能顶个诸葛亮,何况这三有远超时代的见识,没什么问题的。】

    【放心,光我一个人就给陛下发了二十个G的视频和图文资料,绝对能让他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大舅哥明光铠都造出来了,还怕搞不定铁剑?】

    项羽怔愣过后,自言自语道:“不过就算对手都是铁剑,我也不怕。”

    “你当然不用怕,都是别人怕你。”李世民笑着夸了一句。

    项羽的表情立时昂扬起来,把太阿剑全拔出来,仔细端详。

    “这剑好长,用起来顺手吗?”

    “用惯了就顺手了,就像你的武器一样,我觉得很重,你用起来也很轻巧。”

    “那倒是。”项羽赞同,用指节在太阿剑身上敲来敲去,兴致勃勃道,“声音比我的铁戟要脆。”

    “兴许是材质和淬炼方法有所差别。”

    “这花纹是龙吗?”

    “是吧?虽然不太像,可能那时候流行这种云纹卷曲的龙……”

    “听说很锋利,能锋利到什么程度?”项羽很好奇,“能不能拿铁戟碰撞一下?”

    “我没试过,我怕万一弄坏了……”

    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旁若无人地研究太阿剑。

    某人实在受不了了,私底下给李世民发消息。

    【那是我的剑!不是你俩的玩具!】

    李世民和项羽琢磨着太阿,漫不经心地敷衍道:【不要这么小气嘛,我继承你的皇位你都不吱声,用个剑你生什么气?】

    【我生气的不是你!是项羽!】嬴政咬牙切齿的语气透过对话框传达过来,冷冰冰地怒道,【李世民!你给我等着!】

    上一次这么有人连名带姓地叫他,都不知道要追溯到多少年前了。

    李世民意识到嬴政真生气了,忙正色道:“虽然我也很想知道太阿到底有多锋利,但是真断了我要被骂的。”

    “你不是皇帝吗?还有人骂你?”项羽不以为意。

    “今天你不才掀过桌吗?”李世民举例说明。

    “……”项羽讪讪地松开手,“不过这太阿剑怎么没有跟着陪葬?”

    李世民心里松了一口气,真怕这剑出什么问题,那嬴政可就要真怒了。

    这人可不是魏征,魏征再怎么生气,也最多就引经据典啰嗦几句,说得再难听也不会怎么样,李世民照样我行我素,想听就听,要真不想听,魏征也无可奈何。

    但是嬴政和系统关系匪浅,各种功能运用纯熟,如果他愿意,很容易就能像上次坑项羽一脑袋血一样坑李世民一把。

    “本来是要陪葬的,我觉得可惜,就拦下来了。”李世民解释道,“若是葬在墓里,再锋利的剑也变成了一块废铁,不见天日,不如让我拿来用,也算不堕了太阿的威名。”

    对此,某人本来是没有什么意见的。——直到今天。

    “难不成你能用这剑来杀人?”项羽挑眉。

    “怎么不能呢?”李世民似笑非笑地瞟了一眼郁闷的项庄,“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杀一个冒犯我的人,很正常。对吧?”

    他轻描淡写地提醒了一下在座诸位他的身份,尤其是项庄。

    “这小子不懂事,没见过你的身手,还以为你像看上去一样好欺负呢。”项羽替一家人说话,“你不会和他一般计较吧?”

    “我要是想计较,早就计较了,还能等到现在?”李世民笑道,“我这个人呢,还是比较大度的,不会去追究以前的仇怨,如果你们项家子弟也能放下仇恨,那就皆大欢喜了。”

    “我们怎么可能放下?”项庄不甘地嘟囔。

    他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项声却问道:“这个武举,明年还有吗?”

    李世民顿时眉开眼笑,温和道:“明年还有。今年办的匆忙,很多人都没赶得及,还在路上,等他们再聚齐一批,明年春天会再开。”

    “我可以参加吗?”项声道。

    “当然,人人都可以参加。”李世民爽快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项庄怒道,“咱们家的仇你忘了吗?”

    “我没忘!可我总得活下去!”项声反驳,“难道我要一辈子躲躲藏藏,像个过街老鼠一样吗?那英布算什么东西?一个沾沾自喜的强盗而已,他都能去考武举,都能名列前茅,直接当官。我难道比他差吗?”

    “你这个叛徒!我们家白养你了!”项庄气急攻心,口不择言。

    “你想当伯夷叔齐,饿死在山里,我可不想。我们家现在连土地都没多少了,既不能从军,又不能当官。”项声红着眼,却坚持道,“我不想一辈子默默无名,一辈子琢磨谋反和复国,一辈子战战兢兢,蹉跎岁月,难道不可以吗?”

    项家的其他人都错愕地看着他,好像第一次认识这个同族的年轻人。

    【哦豁,项家居然不是铁板一块!】

    【项声不是项燕后代,和他没那么亲。】

    【项庄都听懵了,项梁最痛心疾首,项羽显然被这番话影响了,项伯为什么好像很赞同的样子?那死的不是他亲爹吗?】

    【这都过去十几年了吧。虽然大家都推崇伯夷叔齐不食周粟、坚贞不屈,但也不是人人都愿意饿死。——尤其是看见自己瞧不起的菜鸡都能洗白上岸,风风光光,那种嫉妒的滋味,谁能甘心?】

    【六国灭了之后,这些旧贵的日子当然不比当年。就项家这情况,恐怕被没收了不少钱地,由奢入俭难,觉得日子难过也正常。】

    【要是不归顺大秦,以后会更难过。】

    【项家本来应该迁到咸阳,但是以前都没来,这种地头蛇,处理起来挺棘手的。一不小心他们家就反了,带动整个楚地都反。必须把他们困在咸阳。】

    【要我说老祖宗还是下手不够狠,应该把那些六国贵族全杀了。】

    【难不成六国贵族会坐以待毙?除非你能一天把所有人都秒了。还是得打压一部分,团结一部分,让他们自我分裂,内部对抗,就跟现在老美干的那样。】

    “你们两个,别吵了,这事我们回头再商量。”项梁身心俱疲,当着李世民的面一家人内讧成这样,他的老脸往哪搁?

    项声却道:“况且羽弟都去考了,我为什么不能?”

    【果然,六国出名反骨仔项家出现在武举名单上,对很多人而言都是恐怖的政治信号。】

    【过两天文举还有张良呢,六国贵族的天都塌了。】

    项羽沉着脸,放下太阿剑,拿回铁戟,有些不高兴,又有些理亏,阴郁地回去喝酒了。

    虞姬柔声道:“这锅里的汤都快烧干了,肉都煮烂了,大家再不吃,可就浪费一桌佳肴了。”

    “我这就让人加汤。”只有吃瓜加吃饭都吃得津津有味的许负,才能如此轻松愉悦地开口,和虞姬两个局外人,一起缓和这凝固的气氛。

    “新店开业,全场免费。大家务必开怀畅饮,宾主尽欢。”

    小姑娘端起紫苏饮,眉眼弯弯,因着年岁小,谁也不好冲她甩脸色,便纷纷就坡下驴,举杯同饮。

    李世民放弃了酒,尝一口这饮品。

    “怎么样,好喝吗?”许负期待地问。

    “不错。”他直观地评价。

    “就这样?”许负眼巴巴。

    “有紫苏和蜂蜜的味道,微凉回甘,不是很甜。”李世民便顺着她,多说了几句。

    “那说明我的复刻还是很成功的嘛。”许负乐了。

    【真宠啊,可以想象陛下是怎么哄女儿的了。】

    【毕竟亲自带女儿的皇帝,满打满算也就这一个。】

    【不是很甜,甜品的最高评价了。】

    大家意兴阑珊,闷不吭声地吃完了饭,项家几人纷纷告退,处理内部纷争去了。

    项伯还绕过张良边上,悄悄给他塞了片木椟。

    等他们走了,张良扫了一眼木椟,就直接递给了李世民。

    “项伯说了什么?”许负凑过来,踮起脚来,因为太矮看不清木椟上的字。

    “他说就算项梁固执,他和项声也会为大秦效力。——他是真心的吗?”李世民问。

    “应当是。”张良点头,“项伯曾经犯下杀人罪,到处东躲西藏,我庇护过他,相处过很长一段时间,了解他的为人。”

    “哦?可项燕是他父亲……”李世民不解。

    “赵太后还是始皇的亲生母亲呢。”张良淡淡道,“父子相残,兄弟反目,也是常有的事,不足为奇。”

    李世民:“……”

    【张良毒舌起来比魏征不遑多让。】

    【#论如何一句话内涵两位千古一帝#】

    “项伯喜欢钱。如果你能给我百金,我替你拉拢项伯,顺带项声。”张良干干脆脆一句话,话音尚未落地,李世民就答应下来。

    “别说百金,千金也可以。我让……”

    “这钱我们墨家出。”邓陵先生笑容可掬,“以后但凡陛下需要钱,请务必先考虑我们。——墨家这几年和许姑娘……”

    “请叫我许老板。”许负纠正。

    “……和小小年纪却天纵英才的许老板合作过很多次,也算积攒了不少钱财,按巨子的意思,只留三成做本,其他的尽数可以献给陛下。”

    “有多少?”李世民随口一问。

    “十万斤半两钱,一万斤白银,黄金比较少,只有五千斤。——比不得陛下府库,但好歹是我们墨家一点心意,请陛下不要嫌弃。”邓陵谦虚道。

    【多少?黄金这东西也能论千斤的?】

    【上次看到这么多黄金,还是刘邦拿四万斤黄金给陈平,让他去离间项羽的部下。】

    【四万斤黄金啊,说给就给,要不人家刘邦怎么能成功呢。】

    【我竟然想象不出来会堆成怎样的几座山,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重新定义“一点”,这明明是亿点。】

    【墨家这是要当大秦马斯克?】

    【怎么,吕不韦不配拿来做比喻?】

    李世民是过惯了苦日子的,这种苦不是说他没吃没喝,没马没箭,而是国库空虚,民生凋敝,连年灾害,贞观前三年,上上下下都艰苦朴素,连后宫都放出了三千宫女,减少不必要的开支。

    北边有突厥虎视眈眈,关内又是蝗灾又是水灾,朝廷连赈灾的粮食都不够,只能让百姓自行迁徙,逃到能活下去的地方。

    李世民当然不可能嫌弃钱少,何况他知道这是无忌专门支援他做军费的。

    “好,这些钱我收下了,等你们走水路运过来,我让我的人在渡口迎接。”他愉悦地笑道,“替我谢谢你们巨子,不,还是我写封信过去吧,正好问问刘邦那边的情况……”

    项家的事暂时交给张良,只要钱给够,以张良的能力,静候佳音就行了。

    倒霉的韩信还在养伤,许负忙着开店赚钱,墨家忙着运输巨额财富,岁首在即,总算得以安定一段时日了。

    李世民也忙,听子婴讲述祭祀那繁琐到极点的流程,然后一件一件照办,中间还抽空看了看韩信,将治愈术打个折,让他好得快些,但没有那么惊世骇俗的快。

    斋戒沐浴,准备祭品,率领群臣在都城郊外的圜丘举行祭天仪式,而后在方丘进行祭地仪式。

    钟鼓齐鸣,祭拜天地,玉帛牺牲,献礼三次,他还要亲自跪拜敬酒,念祝文,祈祷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国泰民安,海晏河清……

    这本来也没什么,天地嘛,跪就跪了,如果他跪一下,未来这一年就真的能大丰收的话,那也没什么。

    但是——

    这一套流程下来过了三天,到了第四天,他要去祭祀大秦列代先王。

    本来李世民努力说服自己很久,勉强愿意跪一回这些过世多年的秦君们。

    可是——

    某位刚驾崩几个月的始皇帝为什么非要现身站在他面前?

    那墨衣袀玄的身影,大喇喇地挡在那历代先王的牌位和摆放祭品的桌子前面,似真似假,虚无缥缈。

    李世民的表情和动作都僵住了,在心里猛敲某人的聊天框。

    【干什么?我祭祀呢!】

    【难道你不该祭拜我?你用的可是扶苏的身体。】

    【你明知道我不是扶苏!】

    【可你现在是大秦皇帝,光继承皇位,不愿意继承这个身份吗?】嬴政冷笑。

    “陛下……”身后的子婴不明白他动作为什么停顿,便小声催促道。

    扶苏也不明所以地看他一眼。

    所有的宗室子弟,都肃然地缀在他们后面,等着祭拜先祖。

    李世民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攥紧了手里用来祭祀的酒樽,恨不得泼某人身上。

    可惜这人别人看不见,只有他能看见。泼出去的酒,也只可能洒在供桌和祭品上。

    那可就太失礼了。——在这种重要场合,李世民从不愿失礼。

    【你非得让我跪你吗?】他无奈道。

    【怎么,朕不配?】

    【你能不能让一让?】

    【不能!】

    这人怎么能记仇成这样?倒把李世民给难住了。

    第49章 韩信拿了卫青剧本

    【这么重要的场合,你就不要为难我了,行不行?】李世民好声好气地劝道。

    【不行。】嬴政一口回绝。

    【看在我为你东奔西跑、平定叛乱的份上?】

    【项羽。】

    【项羽现在也没有怎么样嘛,他想杀李斯那次被阻止了,脑袋都被砖头拍得全是血;如今全家都被困在咸阳,内部人心不齐,也翻不出什么浪来。而且项伯和项声都已经倒向大秦了。我还帮你收了不少土地呢。】李世民迅速地解释着,试图在这么一点时间内说服对方。

    【太阿。】嬴政冷冰冰地提醒他,还有一笔债没算。

    【太阿连个划痕都没有,这也算?】李世民略有点心虚,但他明明及时阻止了,也没有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最多算虚惊一场。

    “陛下……”子婴再次焦急低声,“该跪拜了……”

    李世民难道不知道吗?他什么时候在大事上掉过链子?

    可嬴政不让开,他这一跪,就完全是在跪嬴政了呀。

    【我错了,我不该放纵项羽,也不该把你的太阿当玩具,我已经认识到错误了,以后绝不再犯。——好歹看在扶苏和大秦的面子上,你不要为难我,好不好?】

    【旁人又看不见。】嬴政幽幽道。

    【旁人看不见,我看得见啊。你为什么不隐藏起来,也别让我看见呢?】李世民疑问。

    【朕就是要让你看见。】嬴政下巴微扬,骄矜道,【逼你下跪这件事,两个世界加起来,除了你父亲,也就只有朕能做到吧?】

    【你在骄傲些什么?!这是值得炫耀的事吗?】李世民气道。

    【当然。】嬴政不徐不疾地表示,【再不跪的话,可就要错过吉时了。】

    【你!逼急了我,今天我就撂挑子不干了。】李世民赌气道。

    【你的任务完成不了,就没有奖励,咱们两败俱伤。】嬴政无所谓道。

    【你拿大秦的未来跟我赌?】

    【那你呢?拿自己最重要的家人跟朕较劲?】

    两人彼此对视一眼,互相在心里飞快对话几句,一时互不相让,居然僵住了。

    嬴政不在乎时间流逝,时间这个东西,对现在的他来说,等于静止。

    但是这样耗下去,这场祭祀可就要出问题了。

    李世民这个人,一直有一种希望竭尽所能,将所有事情做到最好的潜意识,只要不是不可抗力,他绝不愿意在大事上出差错。

    所以更着急的反而是他。

    我不生气,我不生气……太阿这件事我确实有错,没有考虑周全,过于轻率……项羽和大秦的仇怨太深,这人讨厌项羽也是理所当然的……

    李世民努力说服和安抚他自己,心念急转,干脆垂下眼睛,假装看不见对面多出一个“人”。

    ——如果嬴政这状态,还能算个“人”的话。

    我看不见他,对,我看不见……

    李世民狠了狠心,决绝地跪了下去。

    几乎就在他屈膝跪拜的一瞬间,某人如轻烟般漂移开,没有受他这一跪。

    【……你在故意吓唬我?】

    【被人吓唬的滋味怎么样?就允许你吓我,我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嬴政理直气壮地回答。

    李世民:【……】

    他还能说什么?

    等十月朔的祭祀典礼全部结束,又把册封太子的礼给办了,这个九月也就结束了。

    所有官员放假三日,得以好好轻松一下。

    李世民给长孙无忌回了信,让蒙毅和章邯接收了几船来自荥阳的财物,然后带着扶苏去看望韩信。

    “你的伤怎么样了?”他上下打量一下韩信。

    “差不多都好了。”韩信受宠若惊,连忙站起来,躬身行礼,“见过陛下、公子。”

    “坐,我有事找你商量。”李世民从袖子里抽出一卷地图,铺在桌上,指着大秦地图的最南方,娓娓道来,“当日殿试,你议的名将是屠睢,对吧?”

    “是。”韩信忙道。

    【搬个小板凳,看两个大佬讨论打仗。】

    【这个地图是不是上次给项羽看的那个?】

    【韩信这个时候好年轻啊,乖巧得像个鹌鹑。】

    【被算计的项羽:你在说谁像个鹌鹑?】

    “你怎么会想起议论他呢?跟其他的名将一比,屠睢声名不显,且死于刺杀,功绩未成,几乎不能称得上是成功。”李世民好奇地问。

    韩信把双手放在膝盖上,似乎有点紧张,束手束脚地跪坐着,但一开口却很有条理:“正因为屠睢功绩未成,草民才……”

    “称臣。”

    “……臣才选的他。”韩信乖巧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从这些失败的将领身上,也能学到很多知识,以后不能犯他们犯过的错误。”

    “有道理。”李世民不由点头,又笑着看向扶苏,“你知道屠睢是怎么失败的吗?”

    这是在给扶苏和韩信对话的机会了,李世民知兵,扶苏也略知一点,若是能多多培养扶苏对战事的敏锐度,以后不管哪个将军,都不能轻易掣肘于他了。

    ——至少扶苏得擅长知人善任,平衡和稳定朝局。

    “这得从始皇陛下派屠睢将军出兵岭南开始说起了。”扶苏组织着语言,“岭南地区交通闭塞,与中原久无来往,但盛产犀角象牙、翡翠珠玑,所以六国既定,始皇陛下就想将百越之地纳入大秦版图。两年之后,屠睢就被拜为国尉,领五十万大军出征……”

    【我家就是百越的,多亏了老祖宗英明,不然我现在就是越南猴子了。】

    【越南到现在都还在说,广东广西是他们的,笑死,我们还没说越南是我们的呢。】

    【我记得大秦这时候的岭南百越可是很大一片地方,不仅广东广西,还有海南福建,甚至还包括湖南江西一部分地方和越南北部。】

    【果然开疆拓土这件事,从老祖宗开始就被刻进dna了。】

    “最初,屠睢将军率领大军一路攻城掠地,屡战屡胜,还杀了西瓯君译吁宋,很顺利地打到了三罗地区。”扶苏用手在地图上移动着,停到了那个地方。

    【呦呵,看这位置,已经打到我们广西了。】

    【然后就被刺杀了。So sad.】

    “然后遇到埋伏,中毒箭身亡。”扶苏惋惜道。

    李世民让人抱来一堆厚厚的竹简,放在桌上:“这是近年来百越那边的战报和奏文,系带上标注了时间,你们看一看。”

    “这……”韩信不安道,“臣尚没有一官半职,可以看吗?”

    “按理来说,这是绝密,不能轻易泄露。所以你悄悄地看,不要和外人说,不然御史会在朝会上参你的。”李世民笑意吟吟,“先看屠睢死的那一年。”

    【这是准备让韩信是去接手百越吗?】

    【显而易见。虽然那边民族问题混乱又严重,不过韩信的话,很擅长处理复杂的问题。】

    【那到时候韩信就要索要百越王的封号了。】

    【那跟赵佗有啥区别?】

    【区别在于服不服从中央。】

    他们解开竹简,对照着战报和地图,边看边讨论。

    “屠睢在南征路上,对当地抵抗的人大开杀戒,引起了越人的激烈反抗,而后在三罗的林中遭遇乱箭埋伏。”李世民道,“你们觉得,他的做法是否有哪里不妥?”

    他鼓励地看向扶苏,后者迟疑道:“你是说他屠杀越人这件事吗?”

    “对。”李世民颔首。

    “战场之上屠戮敌人,没什么不对吧?当年武安君攻赵,坑埋四十万赵军,也是大功一件。若没有武安君这样一举歼灭赵军的功劳,我大秦后来又怎能统一天下呢?”扶苏如实回答。

    【纸上谈兵每次被拿出来举例,就会有一个赵括充当反面教材。】

    【毕竟对手是杀神白起,输得不冤。】

    “韩信,你以为呢?”李世民笑问。

    “臣以为屠睢将军确实有错,但不是错在杀戮过多,而是错在不能料敌在先,不知敌情。”韩信思量道。

    “那该如何料敌在先呢?”李世民含笑道。

    “用间。”韩信回答,“《兵法》有云:先知者,不可取于鬼神,不可象于事,不可验于度,必取于人,知敌之情者也。[1]百越与中原相隔甚远,风俗迥异,语言文字皆不通,军队远征,本就艰难,连粮草供应都很麻烦,对当地的环境也一无所知,在这样的情况下,怎么能贸然涉险呢?

    “所以臣觉得,要想取得胜利,并且速战速决,不过多损耗己身,从一开始就应该了解岭南百越之地的风土人情,重金开道,利诱越人为间,甚至可送美人套取敌情……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如屠睢将军,倘若他提前知道敌人会有埋伏,可以利用这一点反过来包围伏击,将这帮越人一网打尽,也就避免身死的结局了。”

    【百越的美人计,那个和太后私通的安国少季算不算?】

    【怎么不算呢?男美人也是美人,美人计重点不在美,在于计。丢一个汉使出去搞人家太后,要杀人家丞相,没成功被反杀。然后汉军就兴高采烈地出兵,把南越灭了。】

    【汉使:我叫什么不重要,我死哪很重要。】

    扶苏听着连连点头,不由问道:“你这么年轻,就这么了解兵法,可是有高人指点?”

    “这还需要高人指点?”韩信疑惑道,“不都是很浅显的道理吗?你到了一个陌生地方,周围的人说话你都听不懂,路也找不到,肯定不能轻举妄动,要先了解当地情况。谁能比当地人更了解自己的情况呢?多花点钱买通当地人引路,丝绸黄金开道,加之美人诱惑,自然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人生在世,大多数人所求的,无非就是财色而已。”

    扶苏:“……”

    【兵仙是这样的,不需要任何人教,天生就会打仗。】

    【特别灵活,打仗的时候,各种计谋,都不带重样的。】

    【学霸解题:这还需要思考,不是一眼就能看出答案吗?我有九种方法可以解这个题。】

    李世民忍俊不禁,慢悠悠地剥了个橘子,悠然道:“屠睢出征时带了赵佗作副将,他死后,始皇任命任嚣为主将,赵佗继续辅佐,又过四年,平定了岭南。大秦在岭南推行郡县制,移民五十万,设置南海郡、桂林郡和象郡三郡,赵佗任南海郡龙川县令……”[2]

    【赵佗只是个县令?】

    【一个县令,后来干到百越王,也挺厉害的。】

    【最厉害的是活得久,这货活了103岁,熬死了所有同时代的人,连汉文帝汉景帝都死了,你就说强不强吧?】

    【一个人熬走了五代皇帝,从秦始皇时期活到了汉武帝时期,谁能比他更命好?】

    “陛下忽然提起百越,可是那边出了什么状况?”韩信试探着问。

    “先说说,你的那篇策论。”李世民把殿试上韩信的文章递给扶苏,“我当时就觉得非常好,只是没来得及和你细说。你选屠睢,论及百越,不是瞎选的吧?”

    【陛下好像机器猫哦,怎么手里什么都有?】

    “回陛下,确实不是瞎选的。”韩信低眉顺眼道。

    “不要这么拘束嘛。”李世民把橘子递过去,韩信唯唯诺诺地不敢接,他索性往他手里一塞,接着剥第二个。

    【我也好想吃陛下剥的橘子。】

    【谁不想?】

    【贞观的风气真好啊,君臣等级之分不是特别分明,感觉却齐心协力,非常融洽,氛围太好了。】

    【因为陛下有意克制自己吧,不然依他的权势,完全可以乾纲独断,为所欲为。】

    【这样的话就是第二个秦始皇汉武帝了,就不是唐太宗了。】

    “我来剥吧。”扶苏主动伸手。

    “不用,反正我手已经脏了。你坐好,听老师给你讲课。”李世民笑眯眯,心情甚好。

    韩信忙道:“臣微末出身,不敢当太子的老师。”

    “不用担心,找个机会,我给你把这个身份坐实了。”李世民随口道。

    此话一出,不仅扶苏吃了一惊,韩信更是不可置信。

    【韩信给扶苏当老师?妙啊,太妙了。】

    【前有甘罗十二拜相,现有韩信二十一成太子老师。这不得好好宣传一下唯才是举?】

    【这年头师生关系堪比父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韩信要真成了扶苏老师,他这辈子应该都不可能谋反了。】

    【人家韩信本来也没谋反,就是功高震主了而已。】

    【可韩信不是要去百越吗?那还是张良当老师更合适吧?】

    【子房说不定也得出差。】

    “臣……臣何德何能……”韩信诚惶诚恐,几乎结巴起来。

    “你只是缺少展示才能的机会而已。”李世民笑道,“以后这样的机会有的是,你建功立业的机会也多的是,不用担心。——言归正传,关于百越……”

    他顿了顿,等韩信接话。

    “臣当时听陛下出的题,是战国名将,臣就想大秦一统天下已有十余载,陛下英明神武,六国不足为虑,那所患者,无非边疆而已。北有蒙恬王离两位将军,陛下从前也在上郡督过军,对草原的动态想必颇为了解。蒙家世代忠良,乃大秦柱石,臣在军营时见中尉军军容整肃,蒙毅将军与陛下言笑晏晏,关系匪浅,进宫时也看到了他。那么,匈奴那边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是以就选择了百越。”

    【厉害啊韩信,我都没想过这些,我可是一天直播都没有错过。】

    【看看人家这押题的本事,难怪人家是兵仙呢。一个刚进咸阳的土包子,穷困潦倒,都不影响他压对最高统治者出的题目。】

    【这一对比,瞎扯淡选王翦就知道拱火的英布,和中规中矩的灌婴,还有扰乱考场的项羽,韩信简直就是个优秀学生代表,还是老师最爱的那种超省心的学神。】

    扶苏惊讶道:“你才刚到咸阳,就考虑得这么多吗?”

    “正因臣刚到,所以要多看多思,不过是这次运气好,正好猜对了而已。”韩信谦逊道。

    “我看你在文章里提到,要防止百越自立是吧?你为什么觉得百越会自立呢?”李世民饶有兴趣地问。

    “陛下看地图就知道了。”韩信用手比划了一下百越的范围,“百越在大秦最南边,离咸阳足足有三千里,若是拿番禺来算,那有四千里。这样遥远的距离,百越那边若是发生什么事情,大秦得很久才能收到吧?”

    “嗯。”李世民肯定道,“不仅路途遥远,而且百越地域广阔,部落众多,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很多地方以渔猎为生,跟中原这边大相径庭。虽移民了几次,也设立了郡县和官员,但消息总是传得特别慢,比起有驰道的上郡,差得太远了。”

    他对这个现状很不满意,韩信立刻听出来了,便问道:“陛下准备修驰道通往百越吗?”

    “想修也修不了。”李世民摇头,“山林太多,太远,当年打西瓯,为了运送粮草,修个灵渠都花了好几年。要想修驰道一路通到番禺,那大概又得百万民夫,耗费十年,都未必能成。”

    【终究是我们广州不配了。】

    【驰道就算了,光五岭都不好解决,搞点水利工程还差不多。】

    【陛下!别忘了占城稻!早熟耐旱产量高,就在百越再往南一点,占城那里!】

    【你直接说在越南得了。】

    【什么越南?那明明就是我大秦领土!】

    【陛下!我给你发更详细的地图了,上面有占城的标记和路线。】

    【为了占城稻占领占城,合理,很合理。】

    “那陛下是打算?”韩信犹疑着道。

    “就像你文章里写的那样,以越治越,通婚易俗,重农畜牧,推广大秦的文字和语言,提拔部落首领为郡官,再让他们送质子来咸阳,接受大秦的教育和文化洗礼……”

    李世民一一道来,神采飞扬。

    韩信恭敬到过分的表情逐渐消失,专注地听着,忍不住道:“臣的文章里可没有写这么多……”

    “我帮你再补充一下嘛。”李世民莞尔。

    “陛下既有成算,又有何可担忧的呢?”

    “自我即位以来,已有两个月了,快马加鞭的话,消息早该传到百越三郡了,但我却还没有收到回信。——这不太寻常。”李世民微微蹙眉。

    “你觉得百越出事了?”扶苏敏锐地问。

    “不排除有这个可能。”李世民道。

    “那陛下希望臣做什么?”韩信随即问。

    “先等等,我先给你交个底,百越若是有不好的变动,我可能会派你去处理,路途遥远,凶险万分……”

    “臣愿意。”韩信斩钉截铁。

    “……我还没有说完。”李世民瞅着他。

    “魏大人给了臣一口饭吃,让臣有机会去参加武举;陛下给了臣获胜的希望,送马赠弓,让臣以草芥之身位于大秦朝堂,点臣为武状元,甚至让臣居于宫廷养伤……如此桩桩件件,臣谨记于心,愿为陛下马前卒,誓死效忠。”韩信坚定道。

    【简直像拿了卫青的剧本。】

    【大司马大将军:抢我台词是不是?你是这人设吗?】

    【ssr到手!】

    【这甚至不能叫抽卡,这叫送上门。】

    【开科举的好处就在这里,人才蜂拥而至,嗷嗷待哺。】

    “好!”李世民和颜悦色,“那就这么说定了!太子开府之后会设立属官,宫里也会开文学馆让公子公主们去读书,请博览群书的文士们开课讲义,我给你一道诏令,可在东宫为官,文学馆行走。”

    韩信不由自主地瞪大眼睛,震惊道:“陛下的意思是,臣马上就能当官了?”

    “当然。不然我开这个科举干什么?”李世民展眉而笑,“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这次文举,吸引了很多百家的学者,尤其是儒家和墨家,天天在咸阳城里酒馆食肆等地辩论,干脆我给他们腾个地,让他们在学生面前辩好了。”

    “那……那太子殿下去吗?”韩信问。

    “先生觉得学生该去吗?”扶苏诚恳道。

    【路走宽了,扶苏,这一声“先生”叫出去,韩信半条命都给你了。】

    【他才21岁啊,当朝皇帝亲自礼贤下士,太子拜他做老师,这谁顶得住?给我我也顶不住啊!】

    【陛下甚至亲手给他剥橘子!】

    【文学馆都开了,不如顺手再开个太学吧,反正现在咸阳热闹得很。】

    【说到热闹,我前几天忙着考驾照没来看,文举谁是状元?】

    第50章 嬴政大为震撼

    【除了子房还能有谁?】

    【这你就猜错了,子房被点成探花了。】

    【啊?为什么?就因为他长得好看?】

    【不,因为状元是孔鲋,榜眼是叔孙通,这就全是儒家的,就子房不是。我感觉他俩名次在前面,政治因素比较多,尤其孔鲋,是孔子的后人。】

    【这两个啥时候冒出来的?】

    【叔孙通一直在啊,他历史上还跟过胡亥呢,多亏及时跑路,不然就要死了,整个一墙头草。】

    韩信急忙谦让:“殿下太客气了,臣担当不起……”

    “所以先生觉得我应该去参加文学馆吗?”扶苏只是带着笑意问。

    “……”韩信偷偷觑着李世民的神色,见他毫无异色,甚至仿佛很乐意的样子,也就放下心来,小心翼翼道,“臣以为,是当去的。”

    “为什么?”扶苏问。

    “臣这几日虽在宫中养伤,却也听说为了这次文举,很多饱学之士都赶赴了咸阳城。自从当年始皇焚书,除了法家外,百家似乎都销声匿迹,连墨家都分裂出去,离开了不少人。这还是大秦统一以来,前所未有之盛况。这种时候,身为太子的你,怎么不参与进去呢?”韩信分析给他听。

    “先生此言有理,多谢先生指点。”扶苏信服地点点头,竟然微微躬身作揖,作学生礼。

    韩信涨红了脸,不知如何是好。“不、不敢当……”

    “习惯就好。”李世民给扶苏也塞了个橘子,兴致勃勃道,“太子虽然年幼,却心思仁善;韩信你初出茅庐,正需要一个这样的人互为助力。把他交给你,我很放心;把你交给他,我也很放心。”

    【君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君。这辈子真幸运啊韩信。】

    韩信不由动容,感念道:“臣必不负陛下所托。”

    李世民把扶苏交给韩信带,顺手写了诏书,封韩信为太子少师,文学馆博士,和叔孙通的官职差不多。

    文学馆,是为了这帮汇集在咸阳的百家文士建造的,而弹幕提到的太学,他也会建的,只是需要时间。

    参加文举的人出乎意料的多,孔鲋和叔孙通都带着不少儒生,据邓陵说,甚至有阴阳家、农家等等都悄咪咪来了。

    李世民都觉得很稀奇,这些人平常跟不存在似的,一开个科举,全冒泡了。

    文举殿试那天,他见张良用的是左手,故作不经意地走过他身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了治愈术。

    张良自然不会被这动静惊动,不动声色地写完了一句话,才换了只手继续写。

    这人真有意思,无论心里多少弯弯绕绕,表面上都若无其事。

    李世民也没有想到,张良才得了第三。倒不是他故意压张良名次,只是殿试的题目是“论礼”,对儒家的诸位来说,有天然的优势。

    而正巧,这次考试来了太多儒家的。

    这时候的儒家和李世民了解的儒家,还不太一样,他本来以为需要改动很多,谁知道儒家内部就已经分化出不同理念了。

    孔鲋主张孔子的“有教无类”“为政以德”,在章台宫侃侃而谈,有其祖之风。

    当时李世民还特意问道:“先生怎么不提‘恢复周礼’的事情了?”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水都是向前流动的,何况于人呢?先祖生于乱世,亲见礼乐崩坏,战争频频,百姓颠沛,是以想恢复周礼,想天下大治,人人各安其位,各尽其责,亲亲尊尊……如今天下既定,君仁民善,那么是‘周礼’还是‘秦礼’,又有什么要紧呢?”

    孔鲋慈眉善目,年纪既长,气度温和,他一开口,就让人如沐春风,不忍心打断,也无法辩驳。

    就冲着这段话,李世民就愿意将他点为状元。

    【孔鲋是不是就是李斯奉命焚百家书时,鲁壁藏书那个?】

    【对,藏了《论语》和《尚书》。】

    【始皇曾经征召过他,但他不愿出仕,隐居嵩山了,我还以为他能隐居到死呢,没想到这会儿跳出来了。】

    【历史上死的可惨了,投靠陈胜去了,结果提的建议得不到采纳,死在秦军手里了。你说你一个文人,跟秦军死磕什么?】

    【这年代的孔夫子后代,儒家门生,可是山东大汉,满身腱子肉,个个带兵器,可不是大怂那帮货色。】

    叔孙通更不必说了,这人虽有些功利,但功利有功利的好处,孔鲋的主张一说完,他就根据李世民满意的反应,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他按照儒家的礼仪规范制定了详细的朝会仪式,包括官员的站位、朝会的流程、各种祭祀宴会的行为规范,力求使朝堂之上秩序井然,皇帝的威严得以彰显。

    其实李世民觉得大秦的朝堂已经够有秩序了,但上次项羽那事一出,这次可能是为了专门提醒他,冯劫和魏征轮流表示赞同。

    李世民:“……”

    行吧。

    不过叔孙通之所以能得第二,主要是因为他还强调了“嫡长子继承制”,大书特书太子是天下之本,不可轻易废立,极力提议早日册封太子。

    李世民很无语,更无语的是当时弹幕笑得死去活来,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哈哈哈叔孙通以为是在拍马屁,其实拍马腿上了!】

    【毕竟他以为扶苏就是嫡长子,那迎合一下大秦皇帝就是政治正确。】

    【好搞笑啊,让我想起瓜六对皇后说她不乐意跟家里庶出的妹妹一起玩。什么叫贴脸开大,这就叫贴脸开大。】

    【无所谓,历朝历代太宗皇帝,几乎都不是嫡长子。】

    【朱·老四·棣:我继位的时候哥哥们都死完了,怎么不算嫡长呢?】

    【你要这样算的话,二凤不仅嫡长(哥哥死了),还是太子,非常符合叔孙通的理念。】

    【#史上地位最稳固的太子,就问还有谁#】

    总之,丝毫不觉得哪里不对的叔孙通,在殿试说得眉飞色舞,很明显就是冲着皇帝和太子去的。

    李世民听得浑身难受,但为了扶苏,也挤出笑容,表示赞同。正好借这个机会,把扶苏的太子之位定死了,昭告天下。

    叔孙通的榜眼就是这么来的。

    至于张良,他主张休养生息,减少赋税,减轻刑罚,广纳贤才,睦邻友好。——尤其是这睦邻友好,他提到了和亲和通商两个方法。

    和亲这件事,李世民还在考虑,就以跑题为由,点了个探花。

    张良没有一点意见,好像对这个结果挺满意的。

    李世民有理由怀疑,他是故意写跑题的。

    殿试散去之后,他顺手把张良留了一下。

    “你跟孔鲋他们两个,以后还有韩信,都在太子府挂个职,平常去文学馆编纂书籍,给太子他们上上课。如何?”李世民温声道。

    “他们?要上课的,除了太子,还有谁?”张良问。

    “还有公子和公主们。”李世民笑道。

    “公主也一起吗?”张良微微吃惊。

    “一起。你刚刚不还说,要与其他国家联姻吗?按目前的局势来看,如果有需要,不是匈奴就是东胡,不是羌国就是百越,那么遥远的地方,公主们要想在那里活下来,并且活得很好,还要能掌权当政,那必须拥有足够的知识和智慧。否则自身都难保,又谈何联姻联盟呢?”

    【我本来还想大秦这实力,和什么亲啊。要是这么说的话,那跟文成公主入藏差不多了,是政治联姻。】

    【享受公主的荣华富贵,那承担公主的责任,也是理所应当的。】

    【我对和亲观感很复杂。那首诗怎么说来着,“汉家青史上,计拙是和亲。社稷依明主,安危托妇人。岂能将玉貌,便拟静胡尘……[1]人大明从来不和亲,不纳贡,不也挺好的吗?】

    【瓦剌留学生都站在草原望北京了,还挺好的呢,好在哪?】

    【二凤也纳过贡,送了大量金银财宝给突厥,还签了渭水之盟,但那是因为刚继位,一切都不稳定,只能先稳住边关,后来三年就把东突厥灭了,生擒了颉利可汗。你能说他纳贡这事算耻辱吗?与之相比,大怂打赢了还纳贡,就不大光彩了。】

    【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读诗也得看诗人生活的年代。戎昱写这诗的时候,经历过安史之乱。香积寺之战还记得吧?当年为了向回鹘求助,让他们抢劫洛阳,百姓房屋被洗劫一空,甚至只能以纸为衣。很多人躲到佛塔,又被放火烧塔,死伤惨重。在那种惨状过后,还派公主去回鹘和亲。这样的和亲,怎么能不让人感觉屈辱呢?】

    【如果和亲能带来国家利益,边疆和平的话,那我赞同。怎么,一个公主的幸福,比前线几十万将士的命还重要吗?】

    张良沉吟着点头:“陛下所言极是。那臣上课的时候,会多讲述一些周边国家的环境和局势的。”

    “好极了。”李世民大为赞赏,“孔鲋那一套仁政理论,对内没问题,对外肯定是不行的。我会给你和韩信多安排些课,还有灌婴和郦食其,趁他们还没有出发,能上几节上几节。”

    “陛下对公子真是煞费苦心。”张良感叹道。

    “这不是应该的吗?”李世民笑了,“继承人多重要啊,这次科举所有有用的人才,我都是为他准备的。”

    【承乾:柠檬树上柠檬果,柠檬树下只有我。】

    【不知道老祖宗看到了什么感想?】

    “诶,你什么感想?”李世民后来悄咪咪地问嬴政。

    “你希望我有什么感想?”嬴政不咸不淡地回答。

    “什么叫我希望?”

    “你不就希望别人夸?”嬴政撇他一眼。

    “谁不希望被人夸?你不希望史书记载你功盖三皇德高五帝,后世人全夸赞你千古一帝,无与伦比吗?”李世民反问。

    “……”嬴政竟无法反驳。

    “所以,看到这么热闹的场景,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李世民笑吟吟地袖着手,示意他看向这千千万万花灯汇成的人间星河。

    为了和他对话,李世民甚至没有开直播,只是用系统稍微掩饰了一下,别让周围人发现他在自说自话。

    岁首的晚上,咸阳城就亮了起来。

    一盏盏花灯,一个个灯笼,一棵棵灯树,一排排灯轮……好像天上所有的星辰都坠落到了这城池里,流淌出璀璨耀眼的银河。

    咸阳好像哪里不一样了……是哪里呢?

    才短短几个月,这个嬴政呆了三十几年的都城就仿佛焕然一新,整个活了过来,变得那么年轻,那么活泼,充满春回大地般的生命力。

    从前地位低下的商人纷纷出来摆摊吆喝,各种各样的吃食摆满了长长的街道,甚至有很多嬴政都没有见过。

    墙上到处贴着官府的公告,纸跟不要钱一样挥霍着,武举和文举的名单宣扬得人尽皆知。

    英布那帮匪寇穿着统一黑色的衣服,着简单的札甲,配着长刀,摇身一变就变成了所谓“不良人”,居然也吃上官府的饭了,还在这夜市里维持治安。

    嬴政忍不住看了英布好几眼,尤其他脸上那刺青。

    “你是没人用了吗?这种人你也要?”他略微嫌弃。

    “没有人比匪寇更了解匪寇,他们可是专业的。”李世民笃定道,“你看着吧,马上你就知道这帮人有多好用了。”

    “唉,我的钱呢?”一个羊肉汤的摊子上发出惊叫,“官爷!我的钱不见了,刚刚还在的!”

    那个妇人带着孩子,着急忙慌地找人帮忙。

    人多的地方丢钱是常有的事,不足为奇,然而令嬴政惊讶的是,不到一刻钟,英布就把这妇人丢的钱找回来了。

    一共十五个半两钱,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这是怎么做到的?”嬴政疑惑。

    “想知道?我去问问。”李世民爽朗一笑。

    “你去?”嬴政愕然。

    李世民径直走了几步,向英布招招手。

    英布目瞪口呆地揉揉眼睛,僵硬了一下,又赶忙奔过来:“陛……您怎么在这里?”

    “来逛逛夜市,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李世民轻松愉悦道,“刚刚看你追回了赃物,速度非常快,怎么做到的?”

    “哦,这个呀,咸阳的盗贼乞丐其实都是一伙的,互相有联络,我都熟。”英布不无得意道,“有些还在我手底下混过呢。我这不是要维持治安吗?就去交代了一下,让他们这几天安分点,黔首的钱就别偷了,总共没几个子。”

    “他们会听你的?”李世民好奇。

    “给钱不就行了?”英布不假思索道。

    “那你的俸禄可就不够用了。”李世民笑道。

    “这不是岁首嘛,大家都想热闹热闹,吃点好的,我看起来吃了亏,但这夜市不出乱子,廷尉肯定会褒奖我们的,到时候考功能得“中”“上”,也有奖赏可以拿……”英布算计得明明白白,一点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

    “不用等廷尉褒奖,你和你的手下,尽好份内的义务,让百姓们乘兴而来,兴尽而归,几天后我就会给你们丰厚的奖励。”李世民干脆许诺。

    “谢陛……”英布顿时激动起来。

    “嘘……”

    英布连忙压低声音:“谢陛下,我们得继续巡视了,这边有灯有火,得小心走水。”

    “去吧,辛苦你们了。”

    “不敢不敢。”英布笑得尾巴都翘上天了,走路好像都带风。

    李世民忍不住笑道:“你看,一帮不入流的匪寇,也能派上这么大的用场。”

    “你很擅长用人。”嬴政评价道,“连张良这样的出身,项羽这样的性格,魏征这样的脾气,你都愿意给他们机会。”

    “张良虽然是韩国宰相后代,但他聪明啊,识大体,能帮忙;项羽年轻气盛,但是好骗,丢出去打冒顿再合适不过了;至于魏征,他只是在我面前故意言辞激烈而已,因为他知道我能听进去,否则的话他才不会那么傻呢。好好的,谁想找死不成?”

    李世民溜溜达达,像自言自语一般,和身边的嬴政对着话。

    得亏边上没熟人。

    “项羽,最好让他死在草原。”嬴政果决道,“如此,不管是对你,对项家,还是对扶苏,都是最好的结果。”

    “……我知道。”李世民轻声道。

    “你知道,那你会做吗?”嬴政问。

    “我……”李世民心里有一点矛盾,一时无法作答。

    “除非你一直留在大秦,否则我不放心项羽,他去草原立了大功,以后你不在,扶苏能压制住他吗?”嬴政冷静地问。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李世民苦恼道。

    “你不要太心慈手软,该杀的时候还是得杀的。像张良,哪怕他刺杀过我,我都可以视而不见。但项羽不行,你很清楚。”嬴政强调,“除非你留下来。”

    “唔……”李世民为难地想转移话题,左顾右盼道,“你看那里,有卖铁锅和石磨的,肯定是墨家子弟摆的……买的人还挺多……”

    嬴政很无语:“这些许负不是都和你说过了吗?”

    “那你看那边,有卖冰糖葫芦的,都卖了一半了……”

    “你三岁?”嬴政冷漠道。

    “你没看见许负和扶苏也在那吗?你不想和扶苏聊聊吗?”李世民诱惑道。

    “……”嬴政沉默许久,“罢了,没什么可聊的。——你和他一起玩吧,他应该是来找你的。”

    “等会儿,你先别走,我还有事和你商量。”李世民踌躇不决。

    “正事?”

    “也……不算正事……”李世民难得支支吾吾。

    “那是什么事?需要我才能做到?”嬴政不解。

    “这个夜市,我能不能开游戏模式?如果不能就算了,也没有什么必要……”李世民说了一半,就紧急撤回,很有些欲盖弥彰。

    “你想做什么?”嬴政直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我想……”李世民有点难以启齿,目光远眺,从这远远近近的人群和灯海里,精准捕捉到了项家那几个人的身影。

    项羽和虞姬正在一个卖花灯的店门口叙话,虞姬拿着两盏灯,似乎在问他哪个好看。

    李世民不由自主地失落起来:“我想我的观音婢了……如果她在这里就好了……”

    “……”嬴政无话可说。

    等项羽他们走了,李世民下意识走向那家店,盯着那些花里胡哨的花灯看了好久。

    店老板又卖出去好几盏灯,才笑呵呵道:“客人想挑哪一盏啊?”

    “我看看……”李世民如梦初醒,“是不是打扰到你做生意了?”

    “没有没有,随便看,随便挑。”老板连忙摆手,“只是看客人兴致不高的样子,还以为是灯不合客人心意,或者忘了带钱的缘故……若是没带钱也不要紧的,客人瞧着非富即贵,先拿走灯,留个名姓地址,或以后让人送钱来,都是可以的……”

    “你不怕我骗你?”李世民不禁问。

    “客人您这样的相貌气度,比太阳还明亮,怎么可能骗小老儿一盏灯呢?客人若是喜欢,白送也无妨!”老板乐道。

    “那倒不用。”李世民失笑,目光落在那个螃蟹灯上,“这螃蟹的腿能动吗?”

    “能的,只要牵动丝线,它就会展开……”

    “那我要了。”李世民掏出钱付账。

    “……你不会要提着这东西走遍夜市吧?”嬴政不忍直视。

    “不行吗?”李世民理直气壮。

    “扶苏这个年纪拎着,都显得幼稚了。”

    “兕子喜欢。”李世民淡淡地说了一句。

    短短四个字,一个比一个轻,还没说完,就已哽咽。

    嬴政从生到死,从死再到生,什么事没见过,真是头一回见这种大庭广众之下,想女儿能想哭的。

    关键这是夜市,人来人往的,蒙毅悄悄缀在不远处,扶苏就在几步之外,许负回头好几次了,项家几个刺头刚刚走过不久。

    你别这时候哭啊,还天可汗呢,就这德行?

    嬴政实在是无可奈何,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忍无可忍道:“你是想当圣人吗?”

    “什么?”李世民茫然地看着他。

    “系统在你手里,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好了,谁还能拦着你不成?”嬴政没好气地说,“发布一个咸阳治安维持任务,让那些闲着没事干的观众进来玩,打开游戏模式,把你想见的人拉进游戏里,不就行了吗?”

    “可以吗?”李世民惊喜道,“会不会显得我公器私用?”

    “你是被你的臣子们骂傻了吧?用观众们的话来说,要求一个君主完美无缺,不能有丝毫私欲,这叫pua。”嬴政煞有介事地学弹幕说话。

    “那我发布任务喽?”李世民一瞬间心花怒放,马上打开直播,让系统颁布任务。

    【叮,天命之子直播间发布任务,请玩家帮助不良人维持夜市秩序,抓捕盗贼,预防火灾……限定一千人,请有序报名入场。】

    李世民心不在焉地看着弹幕欢呼雀跃,周围的一切似乎在他的眼里蒙上一层轻烟,辉煌的灯火忽然模糊了一瞬。

    “阿耶,这个螃蟹灯,是给我买的吗?真漂亮,兕子喜欢这个灯。”

    他心神俱震,恍惚着低下头,怔忪地松开手。

    梳着双鬟髻的十二岁小姑娘,从他手里接过精巧的螃蟹灯,钟灵毓秀的面容上,带着熟悉到刻骨的明媚神采。

    “阿耶……你怎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