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余白身上太湿了,一副可怜脆弱又茫茫的样子,很容易激起兽人的本性。

    霍铎尔已经释了一回欲望,靠着意志和对兽侣的心意,忍了忍,总算把再次蠢蠢欲动的本能遏制回去。

    他沉沉叫着:“白。”

    余白从低沉的呼唤下回神,挂着濡湿泪水的眼睛轻轻掀动,看霍铎尔已经变回了原来的模样,小脸扭到另外一个方向,不想理会。

    霍铎尔喉头一滚,默默地走到石灶前,先用陶杯接了满满的热水,吹得微微凉了,再拿起石盆打完剩下的水,弄成温的,一起送到床上。

    “白,”霍铎尔把杯口转向他,“先喝水。”

    余白刚才嗓子都叫哑了,声音不是特别大,但那样的声音很容易激得霍铎尔理智失控。

    霍铎尔看兽侣背过身,方才的爽快被懊悔取而代之,两只大掌捧个陶杯,曲着前膝半跪在床头前面。

    即使他心里有些疑惑,可从余白的反应来看,意识到自己那样错或许真的错了。

    “白,喝水。”兽人浓眉皱起,把陶杯往余白手心一塞,接着回头,从角落拿起余白给他做的那把带手柄的石刀。

    霍铎尔把石刀放进余白空的那只手心:“白,罚我。”

    余白一怔,这才抬眼看向兽人。

    霍铎尔看他有了反应,以为这样做对了,浓眉浮起一丝松动与缓和,掌心包裹着余白的手,让他按上刀柄,往前一推。

    这往前一推,插的就是兽人袒露的胸膛。

    余白“啊”一声,又从刚才的惊转换到另外一份惊吓。

    他抖着出汗的手心,丢开石刀,眼眸直直看着晕出血液的胸膛,难得带着脾气和不解,完全不明白霍铎尔在干什么。

    霍铎尔捡起石刀,看余白有反应了,觉得这种出气的方式没有错,于是目光饱含鼓励,将刀尖对着胸膛,刀柄递向兽侣。

    他低沉地鼓励:“白,再来。”

    余白舔了舔唇,正欲开口,意识到嗓子哑得发不出声,仰头咕噜噜把整杯水全喝干净。

    至于送到眼前的石刀,他自然没有再来一刀。

    把被推到胸口的兽袍整理干净,余白依旧绷着一张泛红潮湿的小脸,从储藏物品的石罐里翻出止血消炎的药草。

    霍铎尔两条长臂垂在膝头,目光追着他移动。

    余白用干净的麻布擦去刀伤周围的血液,观察片刻,所幸兽人皮厚,刀没插进内脏里。

    他把药粉沿着伤口敷上,同时也对兽人,或者霍铎尔这种说做就做的性子感到一阵无语。

    霍铎尔见兽侣还是不愿意开口,胸口堵得慌。

    余白摇摇头,拿起日常所用的麻布,端上石盆里的温水,走起路来腿还是软的。

    他踉踉跄跄的,像个软脚虾在走路。

    霍铎尔分明只用了舌头,再怎么……他的腿怎么会软成这个样子……

    余白这副模样叫霍铎尔看得心惊,怕他跌倒,立刻眼疾手快地接走整盆水,跟着纤小身影,来到他干燥的角落,将石盆放下。

    余白悄悄睨了一眼兽人,依旧低头不语。

    他坐在麻布垫子铺的石柱上,腿微微曲开,紧绷的小脸这时微微一变,露出难以言语的神情。

    接着用水打湿麻布,背对屋内,一点一点擦拭潮湿的肌肤。

    余白掀开袍摆,脸色来来回回地变化,唇咬着下摆,耳尖仿佛能滴出血。

    野兽就是野兽,怎么能往那些地方下嘴……

    清洗干净,见霍铎尔依然保持刚才的姿势,他摇摇头,走回床头坐下。

    “白……”霍铎尔急得嘴巴都快起泡,“和我说句话。”

    余白伸腿往对方光着的胸膛踹了踹,还避开了敷过药粉的伤口部位。

    不过这不轻不重的力气对霍铎尔就没一丝杀伤力,他倒宁愿兽侣再给他胸口来两刀,总好过不让他照顾,不和他说话。

    这比杀了他还煎熬。

    余白膝盖弯垂在床尾,还是那副怔怔茫茫的神色,也没像平时那样怕冷的把身子全部藏进兽褥内。

    霍铎尔朝烧火的石盆多添了几根柴,抱起余白的脚放在怀里捂着。

    霍铎尔能说的话就那几句,此时余白不理他,只好沉默地守在床边,哪里都没去。

    许久过去,余白困了。

    天冷的时候很容易缺觉,还没完全睡醒就遭遇了刚才的事,情绪起伏后极其疲倦,他掀开还有余温的兽褥,双腿从兽人怀里抽出,背过身裹成蚕茧,眼睛一闭,开始补觉。

    霍铎尔没法,纹丝不动地又守了一阵,看天色已经不早,这才到灶边烧火,先煮点热食,温在锅里方便余白睡醒了能立刻吃进嘴里。

    直到午后,余白才说了第一句话。

    在院子里干活的兽人听到声音,立马放下活进来,好像受到了神明的召唤,此时余白让他干什么他都心甘情愿地照办。

    余白瞅着泥地:“狼崽呢?”

    不会被杀了吧。

    霍铎尔:“在外头。”

    牦狼崽要尿尿,霍铎尔肯定不会让它拉在屋内,往它脖子系根麻绳,放出去找块地解决了。

    余白睫毛轻颤,小小“嗯”一声。

    “伤口还疼么?”

    霍铎尔就像听到神谕,余白的这句话让他往胸口再来十刀也值得。

    “已经没事了。”

    兽人体质本来就强悍,巨人族更是佼佼者,霍铎尔又有一身山神之力,就算余白没给他敷药,伤口很快就能凝血,大概一天就开始愈合。

    霍铎尔进屋,把留在石锅里保温的蔬菜肉沫羹和蒸蛋端出来:“白,来吃点东西。”

    折腾大半日,余白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

    或许出于长身体的原因,最近伙食需求的份量比之前多了起来,每顿都能多吃一碗。

    原来身体虚弱,影响脾胃,每餐能吃满一碗就算不错了,还不包括吃完以后吐出来的。

    余白舀着滑溜溜的水蒸蛋往嘴里送,余光睨着屈膝蹲在边上的兽人,下意识并拢膝盖,道:“要是忙就先去干活吧,我就在屋内,不用这样。”

    大半天过去,余白再大的气睡完一觉也消了,而且霍铎尔才回来,分别了半个多月,扪心自问,他其实也有点想念对方。

    余白吃着肉羹,里面放着新鲜的菌菇,不是晒干的。

    “霍铎尔,你出去过了?”

    霍铎尔点头。

    冬日的积雪消融,山里湿润,陆续滋生了不少菌菇,新鲜的菌子比晒干的口感能细嫩,就摘了大半篓子回来。

    想起什么,霍铎尔翻出他背回来的麻布袋子,除了牦狼崽,还采集在不少植物的果实和种子。

    只是回来以后太躁动,居然一时间给忘记了。

    “白,这些都是我……”

    霍铎尔把麻布袋子里的东西取出,话硬生生咽回喉咙,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他皱眉:“我敲开冰块把它们带回来,当时还好好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来不及掉落的果实和种子本来在冰块里封存的好好的,哪想此时已经融成了一团糊糊状,看不出原本是什么。

    余白打量兽人错愕的神情,心里窃笑。

    哪怕是放在冰箱里存放的蔬菜,过一天取出后也会发蔫,何况存封在冰块里的植物。

    “白,我下次再采集别的种子带回来给你。”

    余白微微点头,道:“眼下也到了春天,我们一起。”

    他说“我们”,霍铎尔精神一振:“白,不生气了吗?”

    余白扭过脸,用后脑勺对着人,过了片刻,道:“就算春天来了,兽人受到影响,我们也不是普通关系……但我们有思想,有自己的主观意识,不能被那种事牵着头脑。”

    余白正视霍铎尔的眼睛:“那种事,要讲究你情我愿才可以。”

    霍铎尔:“你……情我愿?”

    余白点点头。

    自从霍铎尔把他当成兽侣以后,他也重新考虑过这段关系。

    没道理对方认真,他却还抱着原来的想法,那样是不负责任的。

    在经济不发达的偏远地区,条件受限,信息也跟不上时代,年轻人结婚早是很平常的事情。大多数人念完初中就去打工了,没几年就回家结婚生孩子,余白见多了,没有特别抵触的心理。

    可他和霍铎尔结契是一回事,要做结婚以后做的那件事……他觉得实在太刺激了,还很害羞,暂时还没办法接受。

    而且……

    余白眼神瞅着霍铎尔兽皮下的某个方向……

    他很怀疑自己的身体真的能把那种东西放进去吗?

    余白不敢细想。

    只这一次之后,他身体的底子毕竟单薄,养了好几天才缓过神,流失的元气只能通过食物慢慢调补。

    好在和霍铎尔说开了这件事,对方看他受惊,更怕他不搭理,偶尔也会克制一下,把如狼如虎的眼神收回去,就是抱着他睡觉的力气依然很大。

    搞不成那档子事,顶多贴着皮肉嗅一嗅,再挑一处肉很嫩的地方,用嘴巴打个标记。

    余白从来没有过哪个春季像今年一样,霍铎尔不好过,他也不好过。

    *

    又一个月,山里响起一道惊雷,丝丝细雨飘荡在山里,能看见的范围已经没有积雪,从泥土里生出青绿的新芽。

    飘在河面的绿色浮萍越来越多,季节交替的时刻,余白的身子开始闹脾气。

    一早,他睡不安稳,起来吃了早食,把半片药草片含进嘴巴。

    老兽人留给他的药再怎么省着吃,如今也只剩下三片了。

    霍铎尔这个月用木头搭建了余白说的茅房,每天都会定时用水将周围清洁干净。

    他在外头忙了一阵,回来看见余白捧着热水吃药,三两步并在一起来到那抹纤小身影面前蹲下。

    “没有药了?”记起余白说过的话,又道:“我进山里给你采。”

    如今下了雨,又过春天,药草总该长出来了。

    余白:“你能认出来么?带我一起。”

    而且他不确定是不是现在的月份能采集到药草,只记得自己在河边被老兽人救起时,河水上飘了许多绿莹莹的浮萍,应该是这个时候。

    霍铎尔当即把兽袍罩在他身上,拿起毛绒绒的帽子往他脑门一兜,随手给守在门外的狼崽丢块肉,抱起裹得严严实实的兽侣出门。

    躁动了一个月,这会儿雄兽都外出狩猎,雌兽们也开始进行采集的工作。

    兽人各自分工,瞅见霍铎尔抱着余白,稀奇得不得了。

    “他怎么去哪里都要抱着亚雌兽?”

    “连兽崽也不用这样带吧。”

    “白居然还能出来,他那么小,前些天竟然没被撞坏?”

    乱七八糟的话让余白听着哭笑不得,听到最后一句,连忙绷了绷脸色,对兽人荤素不忌的议论感到头疼。

    偏偏霍铎尔一根筋的性子,听完,说道:“白,没有你说的情愿,我最多闻一闻舔一舔。”

    又道:“不会让你坏的。”

    余白:“……”

    第42章

    出了主城,兽人们的议论就如潮水落去,余白耳根清净,总算放松了不少。

    那些兽人的话他可以当成耳旁风,听听就过去了,可霍铎尔明显把那些话放在心里。

    兽人从不忌讳谈论那档子事,生殖和繁衍是他们生活里重要的一部分,霍铎尔没他们轻浮,但也会认真地跟他保证。

    余白羞得恨不得找个土坑把自己埋起来藏进去。

    走出主城,他兜在毛绒绒帽盖里的耳朵几乎就要烫熟了。

    余白悄悄掀起一边帽盖,让钻进耳根的风降降他的温度。

    一会儿过去,他道:“先去原来的小屋。”

    这个春天,他去祭拜一下灰羊老兽人婼。

    婼在这个时代给了他新生,在他心里,已经把对方当成了亲人。

    霍铎尔按他指的路,抱着他走到石屋不远处的山坡上。

    春日的晨光照着一角隆起的草坡,小土坡前立了块很小的无名木牌。

    余白微微眯起眸子,手心在揽在腰侧的手臂拍了拍,示意可以把他放下来了。

    隆起的土坡已经冒出许多小花小草,余白从霍铎尔带的麻布袋子里拿出两块肉干,几颗风干的果子放在小坡上,双手合十,弯腰朝小土坡拜了拜。

    霍铎尔没见过这样的祭拜方式,兽人向神灵祈祷,必须虔诚的趴跪在地上,直到祭司祷告完成才算完成拜神仪式。

    而且兽族只拜神明,不会祭拜去世的同族。

    霍铎尔看着行为奇怪的兽侣,最终还是把话咽回肚子。

    祭拜过老兽人,余白正准备离开,膝盖弯一紧,又叫霍铎尔抱了起来。

    他腆着脸小声道:“可以放我下来了。”

    霍铎尔看着他脚上裹的兽皮,春日地面湿,走一会儿就脏了。

    余白顺着他的目光打量自己的脚上改良过的鞋子,笑呵呵地:“没事,最多鞋底脏一点,绕过路上的积水就不碍事。”

    没有发现橡胶树,余白就用麻绳编勾出了三四厘米左右的鞋底,将鞋底编得严密,底部打高一些,再把兽皮和动物的皮毛缝合上去,有了一双简易皮靴的雏形。

    看起来有些简陋,可比兽人们直接用兽皮包着腿脚美观暖和,更有的兽人没什么保暖措施,冬天就踩着草鞋,光着冻红的一双脚。

    余白踩着脚下松软的泥地,以后把鞋子再改进一些,给霍铎尔也准备这样的毛皮鞋子。

    他们从石屋离开,以石屋为中心,选取不是很远的山岭作为采集地。

    余白被老兽人救回来的时候身体太虚弱了,以至于长时间无法下地,所以对方具体在哪里采摘喂他吃的药草,并不知道。

    如今只能推断出大致的范围。

    老兽人年纪大了,腿脚和体能都跟不上,每次出门都不会太久,余白只能从这些线索猜测出采集药草的地方不是很远,而且路程比较平缓,易于老兽人步行。

    日头升到头顶正空时,余白发现了这味药草。

    在石屋东北方向绵延出去的矮岭坡脚,到处都生长着一种野草,他仔细分辨味道,确定是过去一年吃的草药。

    不多时,霍铎尔就用石刀割了一大片,装满篓子。

    霍铎尔割药草的时候,余白沿着四周闲转,试图发现更多的植物。

    很可惜附近能吃的植物都被兽人发掘得差不多了,想要探寻,只能去更远的地方。

    日头偏过树梢,他们离开山脚。

    途径石屋周围,遇到从河边回来的阿力。

    阿力抱着一大罐子的黏土,抬起脏兮兮的手晃了晃:“白!你们怎么出来了?”

    余白:“到山上采些药草。”

    打量罐子里的黏土:“这是?”

    阿力:“如今天好了,我阿姆想烧陶。”

    说着,嘿嘿一笑,掂了掂罐子里的黏土。

    “白,正好碰上你,能不能过去教一下我们?”

    余白点头,想起身旁的兽人,说道:“霍铎尔,如果你忙的话先离开吧,我教完阿力就自己回去。”

    霍铎尔看了一眼阿力,微微点头。

    又道:“日头落下前我来接你。”

    时值初春,日头最近几天才出来,而且每天都落得很早,不到傍晚就沉入云层里,

    霍铎尔的心思再坦白不过,余白看出来也没说什么,点点头,很快就应下。

    **

    目送对方离开,余白和阿力到了他们居住的木棚。

    木棚外的空地上,姄姆姆正在用湿泥搭烧陶的土窑,旁边围着塔克,还有几个亚雌兽。

    “姄姆姆,我看是那样搭吧,你搭得不对不对……”

    “上次白说的不是这样的……”

    兽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姄姆姆也犯了糊涂,踟蹰间,瞥见跟着阿力回来的身影,眼前骤然亮了起来。

    塔克咧嘴笑道:“白?!”

    才一个冬天没见,白好像越发好看了,脸圆圆红红的,眼睛比天上的星子还耀眼。

    而且白身上穿的兽袍从没见过,咦,脚下包的是什么,兽皮?和他们用来御寒裹在脚边的兽皮不一样呢。

    余白浑身都透露着新奇,塔克走到他面前,被阿力瞪了一眼,才摸了摸牛角后退几步。

    阿力努努嘴:“白有兽侣了!”

    又道:“阿姆搭个窑都纠结好半天,幸好白你过来了,不然他们一直在旁边乱出主意。”

    塔克和几个亚雌兽想反驳,话到嘴边,心虚地低头,讪讪发笑。

    余白瞅着搭了还没过半的烧窑:“没什么大问题,稍微调整一部分就好,”

    他撩起胳膊上的兽袍,准备搭把手。

    姄姆姆拦着:“这些泥很脏。”

    余白和大部分兽人都不同,他身上总是有股好闻温暖的气息,而且看起来干干净净的,模样干净,兽袍也干净,找遍整个部落,都没哪个兽人像白这样讲究。

    姄姆姆怕弄脏了他,余白笑着露出小白牙:“没关系,我想帮忙。”

    笑容温和无害,又乖乖的,再冷硬的兽人来了,看见他也会心软。

    于是他们让开位置,余白帮姄姆姆把烧窑剩下的部分搭起,偶尔让阿力出个力,把泥拍得实些。

    建好烧窑,就要在窑底烧火,整个窑烧硬了,才能放陶器。

    余白坐在中间,挖着黏土做容器模型,几个兽人围着他,学着他来做。

    渐渐地,四周又围来一伙儿兽人。

    “他们在做什么?”

    “泥巴捏成碗的样子?碰到水不会化了吗?”

    阿力和他们解释也听不懂,如果没有看见余白用过陶碗,他也不敢相信能把泥烧成碗用。

    日头就要被云层吞没了,想起霍铎尔的话,余白洗干净手,和姄姆姆交代一些烧陶需要注意的细节,又问:“姄姆姆,这些陶器很好吗”

    姄姆姆道:“当然!连大祭司都没听过这些,以前阿穆他们出去和其他兽族交换物产,也都没见过。”

    余白:“如果用陶器,或者我脚下的皮靴,能和其他部族换到很好的物产么?”

    姄姆姆:“肯定可以!”

    又道:“我和塔塔一家,还有條他们商量过了,等春猎结束之后,分你一半肉和皮毛,不能白占了你的便宜。”

    兽人普遍能拿出来最珍贵的东西就是肉和皮毛了,余白没收,只向姄姆姆多打听了一些关于夏季兽族交易会的消息。

    姄姆姆尽可能把知道的都告诉他,听完,余白心里隐约有些新打算。

    最后一缕阳光没入云里,天阴沉沉的,开始起风。

    即使在春季,部落边缘的风依旧很冷,吹得兽袍上的绒毛乱晃。

    阿力他们习惯了这样的环境,在主城住了几个月的余白却受不住春日潮寒。

    他打了个几个喷嚏,没多久就看见前来接他的霍铎尔。

    霍铎尔下午外出狩猎,刚下山就过来接余白了。

    隔着层不厚的兽皮,余白感受到对方胸膛散发的热气。

    他前不久洗了手,指尖凉凉的,见状,霍铎尔让他把手放到胸膛上,很快就被源源不断的体温捂暖和了。

    余白指尖沿着结实且有弹性的肌肉按了按,忽然觉察兽人一僵,他后知后觉地缩回爪子,碰到不该碰的部位。

    霍铎尔一头利落短发,露出的耳廓微微泛红,透着股燥热。

    他稍微挺起胸膛:“白,还要摸吗?”

    余白支支吾吾,摇摇头,还贴心地把对方领口收好。

    霍铎尔觉得有点可惜。

    如果刚才不硬得像石子一样吓到白就好了。

    傍晚的春风吹散了两人身上的燥热。

    **

    回到小院,霍铎尔要处理猎回来的野禽。

    像野鸡野兔之类的并不急着立刻宰杀,而是照余白原来的吩咐,圈出地把它们养起来。

    霍铎尔搭棚子的时候,余白在角落里训小狼。

    牦狼崽子这一个月长大了一圈,虽然还小,但骨子里的猛兽基因让它十分渴望咬死带回来的野鸡野兔。

    余白绷紧小脸,微微扬声,呵斥道:“小狼,坐好。”

    小狼歪歪脑袋,“嗷呜”一声。

    余白割了一块肉放在手上:“数到十你才能起来,如果做对了,就能吃肉。”

    “十,十,记住了吗?”

    小狼:“呜。”

    余白从一数到九,再从就数到一,没出现十这个口音,小狼虽然有点躁动,屁股却还黏着泥地。

    见此情形,余白笑着喊:“十!”

    小狼嗷嗷地跳起来,叼起余白手里的肉大快朵颐。

    霍铎尔侧目:“白,你会训野兽?”

    余白腼腆地摇头:“只是一些比较常见的驯化小狗的办法。”

    霍铎尔垂头不语。

    他怀疑自己的兽侣是个祭司,可白不承认,也不会追问什么。

    夜里,余白喝了用药草煮的汤水,喝完后浑身舒服许多。

    他用热水擦身,泡脚,无聊的时候和霍铎尔介绍一些药草的样子和效用,话说了一半便开始犯困,身子往旁边栽倒。

    霍铎尔用抹布擦干他被泡得暖暖粉粉的腿脚,揣在怀里搓了搓,又嘬了几口。

    推高兽袍,霍铎尔凝视那片单薄却养出点肉的胸口,目光暗了暗。

    虽然他的兽侣还没用下面接纳自己,但霍铎尔并不气馁,反而乐此不疲地在对方身子上打下标记。

    想起回来途中被余白手指尖触碰过的地方,霍铎尔将兽侣的袍子推得更高。

    他不懂接下去要做的是什么,只凭本能,凭着前不久经历过的奇异的感受,头颅低俯,张嘴伸了舌头。

    直到余白难耐地动了会儿,霍铎尔收回湿润的舌。

    看着氤出血似的地方,再以粗粝的指腹拨了拨,颤悠悠的,很可怜,叫他更加口干舌燥。

    霍铎尔放下余白的兽袍,往石盆里添了几根木头。

    他侧躺进床,抱起温暖柔软的兽侣,鼻梁拱着嗅了嗅,很满意刚才打下的标记。

    第43章

    阳光落进院子,带来几分暖意。

    余白微微抬头,眸子半眯,站在空地上感受这股来自大自然的温暖。

    如果不是还有活儿要做,他很想搬一把椅子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稍微活动开手脚后,他把采集回来的药草搬出来,晾在临时做的木架子上。

    晒完药草,接着捣鼓了一把木锄,在规划出用做种植的地方松土,打算趁着春天回暖种点东西。

    牦狼崽子大了一圈,身上的毛也相较被救回来时厚实软和了,抖一抖狼毛,虽然还小,但已经初显牦狼的威风。

    它好奇地围着余白脚边转,看着小两脚兽用奇怪的东西耐心翻土,嗷呜一声,左右来回嗅了嗅,感到十分好奇。

    余白好脾气地让它凑在脚边,转个身什么的还会叫它让一让,并不觉得碍事。

    也不管小狼有没有听懂,霍铎尔不在的时候,身边有只狼崽跟着还挺解闷。

    小狼蹬着后腿刨土,余白看它把泥土踢得到处都是,这才轻轻呵斥一声,让它到别的地方玩。

    小狼屋内外都跑了几圈,曲着前肢,仰高脖子嗷呜嗷呜地叫,似乎很兴奋。

    如果霍铎尔今天没有出去巡视,牦狼崽子也不敢这么撒欢。

    几个干杂活的雌兽经过,听到院子里传来的叫声吓一跳。

    “这嗷嗷叫的是什么野兽?”

    “好像有狼的声音……”

    “狼?狼不是在山里吗?怎么会出现在部落?!”

    兽人尖叫,围着院子探头。

    余白听到动静,无奈之下只好让小狼安分一点,至少别再叫了。

    他将门打开,柔软漂亮的脸让雌兽定睛打量。

    “这是亚雌兽?”

    “它是巨人族兽人的兽侣吧。”

    部落主城只一个巨人族兽人,而且听说那样强大的兽人居然和一个弱小的亚雌兽结契,见到余白,几个雌兽好奇得不行。

    余白讪讪:“不好意思,刚才我的小狼吓到你们了。”

    “狼?!”

    “果然是狼,为什么会有狼?”

    余白解释:“一只小狼崽,带回来养的。”

    “养?!”

    雌兽尖叫:“你要养野兽?”

    兽人不淡定了,他们从来没听过有谁养野兽的。

    就算是抓回来的猎物,他们留几天都会当食物吃掉,大多都是野鸡之类的,还没有人敢养狼。

    狼肉不好吃,而且总是成群结伴的,战斗能力不弱,并不好抓。

    可毕竟是一头狼,万一被咬伤怎么办?

    小狼听到门外几个两脚兽叽里呱啦说着听不懂的话,它想凑上前找余白玩,不由嗷呜喊了声。

    余白:“小狼,安静。”

    院子里果然静了下来,雌兽们直呼神奇。

    凑了狼崽的热闹,兽人手里还有活要做,不方便久留。

    余白目送他们离开,把门关好。他回头把朝自己冲来的小狼拨到一边,摇摇头,道:“不要闹了。”

    小狼摇摇尾巴,示好地呜呜一声。

    余白蹲着摸摸它的脑袋,看它这会儿乖巧,下意识弯了弯嘴角。

    别说刚才的兽人,连他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能养一头狼。

    霍铎尔回来后,余白和对方说了这件事。

    白天的时候担心小狼扰了附近的兽人,没做多想就把门打开,冷静下来思考,怕做法有些不妥当。

    余白问:“养小狼会不会别告诉他们比较好?”

    霍铎尔瞥着蹲在角落里啃大骨头的牦狼崽子,道:“没事。”

    他们不可能一直白白喂养狼崽,等它再大一点,就会带到山上让它自己猎食,更甚至把猎物带回来。

    尤其余白独自外出时,小狼必须跟随,充当保护的作用,到时候部落里的兽人都会知道他们养了狼。

    余白喃喃:“所以这事早晚都瞒不住。”

    霍铎尔点头。

    除了每个月交纳的五石重肉粮,部落里的兽人勇士可以私有猎物,越厉害的勇士,获取的私有猎物就越多,哪怕是酋长,也不会说什么。

    毕竟这是他们自身的能力,如果酋长不愿意,兽人大可以找另外的部族,其他部族都很乐意接纳实力强大的兽人。

    霍铎尔跟余白说了些部族之间的暗中斗争,听着听着,余白忍笑道:“原来部族之间还能挖墙脚,把厉害的兽人挖走。”

    霍铎尔疑惑:“挖墙脚?”

    兽目转向自家院子的墙角:“墙角哪里需要挖?”

    余白大致解释了一下,霍铎尔这才理解。

    他定定凝着兽侣,把其他疑惑咽了回去。

    **

    入夜,霍铎尔收起晾在木架上的草药,挂在余白专门存放药草的角落。

    余白搅着陶锅里的肉汤,道:“霍铎尔,有空帮我做几套桌椅吧。”

    收完药草的霍铎尔走到火旁,高大的身躯坐在一块垫着麻布的石柱上,莫名显得拥挤和委屈。

    余白:“割木头的事还要交给你,至少做一套桌椅,以后你就不用挤着坐在石头上,我们的陶器家具也有个摆放的地方。”

    霍铎尔指了指角落:“像那样的椅子?”

    过去老兽人为了搬孱弱的余白到院子里晒太阳,弄了一把很简陋的木椅子,支撑的木腿都是用麻绳捆绑固劳的。

    余白点点头:“可以改进一点。”

    他拿起木枝在泥地上画出简单的桌椅图案。

    先做桌椅,等以后家具越添越多,生活也能更方便。

    余白能提供想法和样式,却没有那样的技术。

    霍铎尔道:“我来想办法。”

    *

    往后半个月,趁许多野兽下山觅食,兽人频繁外出狩猎,部落里白天都不见几个雄兽的影子。

    余白做一套桌椅的计划延后,只好跟着雌兽们去割麻藤,用麻线勾了几双鞋子。

    如今兽人大多数还穿着草鞋,天冷的话则用兽皮包在脚上。

    余白上次做了双简易的毛靴,最近两天开始用搓好的麻线勾编鞋子。

    他从小到大穿的棉鞋和布鞋都是母亲勾的,余白常年在家里调养身体,也跟着母亲学了勾鞋的技术,只要有线和骨刺,勾起来就不难。

    余白沤煮的麻藤韧皮搓出来的线比兽人搓的更加细韧,白天他就在院子里晒太阳,手上拿着用骨刺勾布鞋,将要日落时,勾好了一双尺码大的麻布鞋。

    成品摸起来挺柔软,有点像现代的老式布鞋。

    霍铎尔提着猎物,还没进门,小狼嗅到血腥的气息立刻兴奋了,它绕着门嗷呜嚎叫。

    余白跑去开门,霍铎尔今天大丰收,右手拎了几只野鸡,左手扛着一头黑羊。

    那黑羊被追捕的时候摔了腿,走不动,霍铎尔没立马杀了,而是扛了回来。

    瞥见小狼直流口水,怕它把野鸡和黑羊咬死,霍铎尔脸色一冷,兽目射出凶光:“过去。”

    小狼夹起尾巴,呜一声蹿到屋檐底下蹲着。

    前两次小狼不听训,被饿了一天肚子。后来想跑出去偷偷打猎,脖子一紧,直接被土地里钻出的草藤捆起来,吊在屋檐下吹了大半夜的冷风。

    余白容易心软,可霍铎尔不同,有的是手段教训不听话的狼崽子。

    事不过三,吃过教训的小狼不敢违背霍铎尔的话,拼命咽了咽口水,直到晚上吃上了肉,瞬间变得安分。

    打从把小狼捡回来,余白没饿过它,按理来说不会那么馋圈在院子里的野禽。

    霍铎尔道:“天生的野性,不听话就吊起来多饿几次。”

    余白的话没错,狼崽就算不饿,可它出于本能,就算不吃那些禽畜,也想咬着玩。

    霍铎尔凌冽扫了一眼角落,正在啃肉的小狼夹起尾巴,嗓子呜一声,示意它没有犯错嗷。

    余白抿唇失笑,从床上拿起白天勾好的麻布鞋,让霍铎尔试试。

    “白,这是……”

    霍铎尔盯着余白穿的麻布鞋,再看手里这双明显大了许多的,“给我的?”

    余白:“嗯!”

    “草鞋穿着刮脚,布鞋会舒服点,你穿上去合适的话我再多勾两双备着。”

    霍铎尔立即换上布鞋,感觉有点新奇,和穿草鞋不同,软软的,鞋垫子也不会膈脚。

    余白笑吟吟地问:“怎么样?”

    霍铎尔:“白……这是个好东西。”

    余白:“我打算有空就多勾布鞋存起来,到了夏季交易会,看看能不能用布鞋换别的东西。”

    除了布鞋,他还打算做些麻布短袖短裤。

    部落里的兽人都觉得他穿的兽袍独特又好看,就算有制麻布的技术,却还做不出成品。物以稀为贵,兽人对余白身上所穿的,从帽子,兽袍到毛靴,十分稀罕。

    余白把想法和霍铎尔说明以后,看时候不早,催促对方早点休息。

    霍铎尔应下,又道:“明日不狩猎,我进山割点木头回来,做上次说的桌椅。”

    余白:“带我一起。”

    他坐在角落里用热水擦身,随后一口气灌完煮好的药汤。趁霍铎尔去澡房冲洗时,余白钻进兽褥里,将自己裹得严密无缝。

    他心里有些忐忑,合着眼装睡。

    没多久,霍铎尔洗完进屋,只穿一条麻布短裤,胸膛散着热气躺下。

    兽人单手揽在余白腰上,又过好半晌,低低沉沉的叫:“白。”

    余白没回应,睫毛乖乖垂落,已经睡熟。

    霍铎尔掌心一紧,把兽侣按在怀中,鼻梁贴着皮肉嗅,大掌钻进兽褥,慢慢剥开。

    眼看着就要推高兽袍,忽然被一双软小的手按住。

    “你、你别这样了……”

    余白没睡,等的就是这一刻。

    前些日子他就发现了,起来的时候胸口会疼,尤其是……

    居然有些发肿的立着。

    他再迟钝,也猜到是霍铎尔趁他睡觉的时候做的。

    余白按着推到身前的兽袍,他想把衣物重新盖回去,力气不够。

    不得已,他伸腿踢了一下对方。

    余白哪里经历过这种事,哪有人趁他睡觉去吸那里的?

    他挣着身:“别、别……”

    霍铎尔上次发现肿了这些天才没有继续。

    时隔半个月,此时兽侣挣着扭着,脸蛋却红红的。

    他低吼一声,喉结滑了滑,嘴巴张开。

    粗粝温热的舌苔接触着一片细腻,瞄准上次标记过的地方。

    不是咬,而是舔舐,兽人本能的舔。

    而且还不敢太重,怕没多久又颤巍巍的,也怕肿起来。

    余白想遮好自己,又想推开霍铎尔。

    但他就两只手,力气还不够,既没能推开对方,挣扎的时候还下意识往前送了送。

    仿佛把最嫩的果子往野兽的嘴里送,什么都做不了。

    余白像扑腾在案板上的鱼,剥开最嫩的肉,呜了声。

    霍铎尔舔了舔他的唇,哑道:“白,我不会伤害你。”

    余白打了一下兽人湿润的嘴:“别,真的太色了……”

    霍铎尔不懂,但他会拍着怀里的兽侣试图哄一哄。

    第44章

    天没亮时落了一场牛毛细雨,直到雨停了,灰肚白的云层跳出一缕金光,春日的气息笼罩着整个部落。

    余白正将兽袍一层层往身上套,套着套着,鬼使神差地掀开领口,悄悄打量,只一眼就脸红心跳,忍不住想起霍铎尔做的那些事。

    他心虚地松开领口,看着脚边转来转去的小狼,平复了心跳后,穿上麻布鞋从屋内走出。

    主屋旁边的小屋已经搭好了,一半用来做灶房,隔开了,另一边是澡房。

    灶房那头飘着烧柴飘出来的烟雾,霍铎尔看他醒了,拿起石盆打了盆水给他,连刷牙用的陶杯也装满了水。

    余白每天早晚都会固定洗漱,身上又好闻又干净,连同霍铎尔跟他一起养成了这个习惯,东西都事先备着。

    “白,水备好了。”

    余白还有点扭捏,含糊轻轻地“嗯”了声,从灶房里接过水后,见霍铎尔望着自己,脸一热,迅速到院子角落里刷牙。

    他用温温的水在嗓子里咕噜咕噜了一圈,刷牙的过程忽然想到另外一件事。

    霍铎尔看着兽侣刷完牙洗完脸仍呆呆蹲在原地,以为他不舒服,放下手里的石头勺子,三两步到他身旁,想都没想就把蹲着的人抱回屋内。

    余白吓一跳:“怎么了?”

    霍铎尔手上沾着烟灰,便用手背碰了碰他的脸,刚用温水擦过脸蛋又软又温暖,没有发现异常,这才稍微放心。

    “白,我还以为你不舒服。”

    余白轻轻一叹,摇了摇头,接着不自在道:“只是想事情想入了神。”

    他晃了一下手上的猪毛牙刷:“现在刷牙不太方便,兽人用来洁牙的草根和树条有股清新带爽的气味,我打算收集起来,再加上几味中药草,做成牙粉。”

    “牙粉?”

    余白轻“嗯”,又道:“牙粉方便许多,这里没有牙膏,只能想办法提高清洁牙齿的法子,否则过不了几年,我们这一口牙就变成烂牙了。”

    一句话只有有一半霍铎尔能听懂,他专挑明白的内容,大致推测全部的意思。

    兽人常常食肉,又没有固定洁牙的习惯,以致于很多兽人在年轻强壮的时期就有不少烂牙,还很容易疼痛,红肿。

    如果他的兽侣能做出更好的清洁牙齿的东西,肯定会引发不小的影响。

    霍铎尔心想:不管怎么样,他都会守好白。

    **

    用完早食,日头慢慢爬高,山里蒙蒙的雾气散开。

    霍铎尔带上砍木的石刀,抱起余白往山里去。

    山脚附近来了不少采集野菜的兽人,或许经常看见巨人族走哪儿都抱着他的兽侣,这会儿见怪不怪了,甚至有点羡慕。

    几个雌兽的目光落在余白的脚上,“咦”了声,又急忙忙去打量霍铎尔的脚。

    “他们怎么没穿草鞋?”

    “那是什么鞋子,都没在部落里见过。”

    另外一个雌兽低头打量自己露脚趾的草鞋,再去对比巨人族和亚雌兽穿的,惊奇道:“看起来好方便,好像比草鞋软很多。”

    他们还想再看,但很快就找不见两兽人的身影,巨人族走得实在太快了。

    几个雌兽在部落里编织的手艺还不错,连酋长他们都经常送东西过来请他们帮忙。

    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们打算和亚雌兽请教一下,就是不知道用什么交换比较合适,那种鞋子看起来真的很好。

    *

    余白不知道雌兽们打算向他请教麻布鞋的制法,上山以后,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四周,看到有用的药草,便示意霍铎尔把他放回地面,将根部裹着泥的药草放进背后的篓子。

    霍铎尔还要砍木,余白没时刻跟着对方。

    他们间隔一定的距离,只要他出声,就能回头看到霍铎尔。

    四周寂静,偶尔停落几只山雀。它们不怕余白,爪子一蹦一蹭的在他脚边跳,余白觉得挺有趣的,不做驱赶。

    春雨滋润过的山野物产丰富,地上走的,天上飞的,陆续出现在山里。

    就近一些的地方还好,兽人常出没,野兽会尽量避开,所以余白周围比较安全。

    雄兽这会儿都到远一点的深山狩猎去了,除了他和霍铎尔,没什么雄兽在附近。

    霍铎尔砍着适合打磨的木,不时回头看看余白的背影。

    此时他的兽侣正在采集顶端坠着个大花苞的植物,阳光照拂的眉眼盈着流动的光彩,显然心情不错。

    余白朝霍铎尔晃了晃手上的植物,霍铎尔解下腰侧的囊,过去给他喂了点水,

    余白手上都是泥巴,小脸蛋一仰,就着霍铎尔的动作喝了几口水后,示意不用再喂。

    余白:“这种花叫金银花,可以拿来做牙粉,还能消炎去肿,清热解毒,治疗一些感染的疾病。”

    不知道是不是异世的地质和气候环境更好,这里的金银花长势很好,花苞硕大。

    结合他过去采集的药草也都具有差不多的特性,余白把它们等比缩小一些,除了颜色偶尔有点差异,和现代采集过的药草区别不大。

    他外公经常进山采药,余白偶尔跟着,更多的时候帮忙加工炮制,对山里常见的药草还算比较熟悉。

    日过正午,阳光有些晒了。余白忙了小半天,体力有点跟不上,便坐在树底下看霍铎尔忙活。

    他把随身带来的水煮鸡蛋吃了,又啃了几块果干,另外剩下的两个水煮鸡蛋都留给霍铎尔。

    砍够木头,霍铎尔用树藤将其全部绑起来。接着一手拖木,一手把兽侣抱起。

    腾空而起的余白脸热,有被太阳晒的,还有害羞的。

    他轻轻踢了一下腿:“放我自己走吧。”

    霍铎尔掂了掂手臂,余白连忙单手抱紧对方的脖子。

    相处的日子一长,余白知道这是霍铎尔坚持的意思。

    大部分时候这个兽人都很顺着自己,除了夜里那事……以及此刻。

    霍铎尔对抱着他出行的举动似乎非常热衷。

    余白在床上都叫不停这个兽人,此时也只能由着对方抱着走下山。

    *

    午后不久,余白将采集到的药草全部晾晒在院子里。

    阳光正好,他把唯一一张简易的椅子搬到透入阳光的屋檐下,铺一层兽皮,接着半躺上去,舒舒服服地眯着眼晒太阳。

    小狼这一刻出奇的安静,趴在他脚边跟着享受阳光。

    院子中央,霍铎尔用石刀劈砍木头,打磨,火烤。

    有规律的劈柴声就像催人睡觉的干燥音,余白昏昏沉沉,嗅着院子里漂浮的药草气息,全身暖融融的,如同泡在温暖的泉水里。

    恍惚中伴着劈木头的声音睡了一阵,余白被门外的动静唤醒。

    霍铎尔在门外和来人交谈,来人似乎非常着急。

    阿林道:“霍铎尔,我听说你的兽侣会医治断手断腿的伤,求你让他帮我哥看看吧。”

    自从上次领头外出的阿森回来,先是带着伤被大祭司送进火台,承受过火神的煎熬考验后,伤情似乎有了好转。

    可好景不长,近一个月过去后,阿森的病情再次恶化,摔伤的右手无法抬起来活动。

    阿林苦着脸:“从火台回来之后,大哥几乎就没了一条命,我们可不敢再请祭司把他送进火台上医治。”

    阿森是兽人领头之一,自身的能力无须说明。

    阿林伸长脖子,即使心急如焚,却没硬闯,也没高声嚷嚷,低着声向霍铎尔再次恳求。

    他们一家靠着大哥在主城过得还不错,如果大哥从此废去一条手,以后的日子可没如今这样好了。

    余白在门后把对话听了个大概,从话里听出这个阿林挺尊敬霍铎尔的。

    可能上次外出后被霍铎尔的能力折服,又听到一点关于余白的消息,这才寻来。

    他拉开一条门缝,胳膊微抬,手指往霍铎尔腰后轻轻戳了一下。

    “带我去看看。”

    霍铎尔以后还要外出狩猎,可能跟的还是这支小队。余白不想让兽人看轻霍铎尔,也想着扩大对方的影响力,秉着搞好关系的念头,打算过去检查一下阿森的伤势。

    余白回屋内把自己的药篓子取出,刚背上,就叫霍铎尔接到大掌拎着。

    他露出一丝羞赧的笑意,不忘给阿林提前预警。

    “如果是外伤,或许有办法,其他伤势就不好说了。”

    阿林连连点头:“我给你们带路。”

    说着,瞥见屋内窜出一直狗……不对,是狼崽跟着,不禁惊呼。

    “狼?!”

    霍铎尔低斥:“进去。”

    余白笑眯眯地:“小狼,我们不在家,你得守好家里,不要乱跑。”

    牦狼崽呜呜一声,退回门后。

    *

    日光晒得部落周围交错的泥地隐隐发烫,霍铎尔抱着余白来到阿林家里。

    黑羱雄兽阿森不甘心,试图把抬不起来的胳膊动一动。他满头大汗,面目痛苦,显然已经失败了很多次。

    陪在身边的是他的雌兽,劝他不要固执。

    阿林喊:“大哥,霍铎尔和他的兽侣过来了!”

    阿森打量霍铎尔身侧格外纤细弱小的亚雌兽,面色不掩诧异。

    眼前的亚雌兽眉眼小巧好看,又生得白净,部落里没见过哪个兽人长这副模样,可他也太小了。

    他甚至不太相信这样的亚雌兽能治疗自己断掉的胳膊。

    阿林抹去脸上的汗:“大哥,就是这位白,霍铎尔的兽侣,他会治伤!”

    余白往前几步,道:“给我看一下。”

    他检查阿森抬不起的右胳膊,很快得出结论。

    阿森的伤正是因为上次摔崖导致的肘关节脱位。

    对方右手肘部有没消褪的肿胀,轻轻触摸就引发疼痛,如今因为无法动弹,呈出约莫一百六十度的半曲畸形状,尺骨鹰嘴突出。

    他和几双注视自己的眼睛对上,道:“是肘关节脱位,需要复位。”

    阿林惊喜:“当真能治?”

    余白点点头。

    他对霍铎尔道:“过来握住他的手臂。”

    霍铎尔照做。

    余白站在阿森面前,手握住对方腕部,另一手深伸出拇指抵在骨髁间,其余四指勾勒尺骨鹰嘴,让霍铎尔配合他一起做牵引对抗的动作,屈展曲肘关节。

    许久过后,阿森的手臂发出“格答”的声音,余白道:“好了。”

    阿森直觉自己的胳膊舒服了不少,面露惊喜。

    阿林吃惊,压着声道:“比祭司……还厉害,治疗的速度好快啊!”

    余白:“别高兴太早,至少半个月后再看恢复的情况怎么样。”

    他让阿林找几块抛干净的木板过来,替阿森敷上治疗骨折的槲蕨,再用木板做九十度的固定。

    余白交代了一下注意事项,还和阿森聊了几句。

    阿森语气里带着感激,让阿林去准备表示感谢的东西,又看了一眼霍铎尔,似乎有话想说。

    余白一听,似乎是关于霍铎尔的,他正要问,却被对方抱起来。

    “白累了,我先带他回去休息。”

    余白一头雾水,指腹挠了挠对方脖子:“为什么不让我和阿森打听你外出狩猎的事啊?”

    霍铎尔:“外面很冷,没什么好听的。”

    余白怀疑对方有事瞒着自己,追问了几句,霍铎尔始终没开口。

    “霍铎尔……”

    刚进院子,余白因为套不出话有点气馁。

    他眼珠转了转,忽然有点脸红,磨磨蹭蹭地挨到兽人下巴蹭了蹭,像是试探。

    “给我说说呗。”

    霍铎尔当场僵硬,抱着怀里的兽侣停在原地,心脏鼓噪得厉害。

    他不知道白这是干什么,可只要白软软的和他说话,说完以后像此刻这样再蹭一蹭他……

    霍铎尔可以向山神起誓,这一刻白就算挖走他的心,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第45章

    余白没多久就觉察到霍铎尔的失控和目光里透露的痴迷,他心头一惊,忍着羞,轻轻晃了一下腿,道:“放我下来吧。”

    霍铎尔仍凝神盯着他,目不转睛,饱含着克制又蠢蠢欲动的念头。

    余白有点后悔刚才的举动了。

    从小留在家里养身体的原音,因为疾病带来的敏感让他过于内向,除了母亲和外公,很少会主动和谁亲近。

    他对霍铎尔本来还有些回避,就是在夜里,也是被动的去承受对方带来的感觉。

    他被这双情绪涌动的兽目盯着,脸颊像烧了大火一样,有丝丝凉凉的细雨洒在身上,也驱逐不了这股燥。

    余白忍耐着心口异常的跳动,唇嗫嚅着:“到、到家里,可以……”

    话没说完,只听霍铎尔喉咙低沉沉的吼了声,这声像发泄,带了点野蛮,可也多了一丝性感和侵略。

    配合这声沉吼,余白浑身一抖,唇死死抿着,压抑快要从嗓子里挤出来的尖叫。

    他颤着声:“别、别揉了。”

    说完,只觉得屁股上的肉火辣辣的。

    霍铎尔看出他的畏惧,停止了的攻势。

    理智告诉这个兽人应该停下,让白接受到这个程度差不多可以了。

    但他仍然舍不得松开包裹在掌心的柔软。

    春天穿得没有冬天那样沉厚,霍铎尔手大,力气也大。

    天光大亮的,只这么揉几下,揉得都不成形。

    所幸雨越来越浓密,浇灭了霍铎尔的那股躁动。

    他把余白带回屋内,兽袍还撑着,也不管,先去将院子里的木头收起来,避免被淋湿了。

    正因如此,接下去的几天余白都不敢太靠近霍铎尔,他稍一主动,这兽人大白天都想吃了他,以致于余白没能问出什么。

    *

    一早,余白吃了早食,又喝药,拎起他的小锄头翻地。

    他把去年外出带回来的种子种下,接着又种了些土姜之类的香料,还有常吃的野薯。野薯和红薯相似,不仅仅是埋在地里的能吃,长出来的叶子也很好吃,摘一把加点油盐炒熟,别提多香了。

    圈出来的菜地不算大,余白花了不到两顿饭的时间种好,见水缸里没水了,抱上石罐去河边打水。

    河边的芋头生命力顽强,开春不过两个月,冬季时腐朽坍塌的杆子已经重新立了起来,经过几场春雨的滋润,苗杆绿油油,焕发勃勃生机,这会儿已经长起了一大片。

    余白感慨着这个世界的土壤质地的奇妙,抱着水走回小院后,又拎了把石刀和小椅子,肩膀背个篓子走到河岸。

    他选了个位置将篓子放下,摆好椅子,轻轻拿着芋头杆子割下来。

    在河边打水的兽人纷纷停步驻足。

    痒痒草的茎块能吃已经在部落里传开了,听亚雌兽说,痒痒草的茎块叫芋头。

    这会儿他们看见小小只的亚雌兽割痒痒草的杆,抓心挠肺的。

    自来熟的兽人围过去:“白,你割这个杆子做啥?”

    “白,你坐的东西好特别,和凳子不同,看起来很舒服。”

    余白割好一捆芋头杆子,向来比较内敛的他,笑吟吟的,有些炫耀的意味,嘴上道:“霍铎尔做的椅子。”

    这把小椅子是前天做好的。

    余白拿之前拿那把镶嵌在木头手柄上的石刀做讲解,让霍铎尔意识到这种凹凸镶嵌起来的结构在家具上能起很大作用。

    这种结构从古代传承下来,到了现代依然得到广泛运用,叫做榫卯。

    有了带柄石刀做讲解,配合桌椅家具的图案举例,霍铎尔不过半天就把这些东西消化完了。

    由此,余白意识到兽人远比他想象中的聪明,他们脑子并不愚笨,只是缺少认知。对于新鲜物事,只要给与引导,很快一点就通。

    而且他们有力气,还有打磨石器的技术,运用起来比他这个现代人厉害许多。

    霍铎尔用打磨好的木块做了第一把椅子,有两边扶手,还带背靠的样式。

    余白往后一靠,别提多舒服。

    兽人道:“椅子?”

    他们蹲下,格外稀罕的摸了摸木头椅子。

    “白,那这些痒痒草的杆子呢?”

    余白:“我想拿来腌制,夏季炎热或者没什么胃口的时候,可以吃些腌制的咸菜,腌制过的咸菜能存放很久。”

    围观他的兽人站了一圈,后面过来打水的兽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凑过来看。

    等余白说完话抬头,发现以自己为中心站了好几圈兽人,小脸浮出的血色渐渐消褪,吓得都不会说话了。

    他结结巴巴地“啊”了声,喃喃自语:“好多人……”

    说完,连忙埋下脑袋。

    他不适应和那么多兽人相处,被几十双眼睛注视,浑身无力,心跳加快。

    但他紧咬牙齿没开口,尽量让自己慢慢适应。

    **

    霍铎尔从山里回来,看小狼趴在院子里晒太阳,问它:“白呢?”

    小狼脖子一伸,直指河岸方向。

    嗷嗷嗷。

    去河边啦。

    牦狼崽长得快,又大了一圈,毛发蓬松厚实,阳光下泛出墨黑光泽。

    它已经安分了许多,不追着圈起来的黑羊龇牙了,也不去咬养在一块的野鸡野鸭,如果肚子饿,就跳出墙外到周围的山林打点野味吃。

    霍铎尔把今日猎物丢进木棚,洗了手,去河边接人。

    兽人层层围着,他兽目一冷:“都让开。”

    被围在中间的那一小团果然是他的兽侣,霍铎尔直觉异常,几步追赶过去。

    “白?!”

    他把余白抱在怀里,掌心摸到微微发冷汗的额头,心头一紧,语气带着质问:“你们对白做了什么?!”

    离得最近的几个雌兽连忙摇头:“我们什么都没做啊,就是问了他一些话……”

    他们指着篓子里的痒痒草杆和木椅子:“就问了这些……”

    霍铎尔的体格和力量在部落里是独一无二的,强壮的雄兽都会畏惧,别提这群雌兽,他们惹不起啊!

    最近的雌兽挠挠脑袋:“怎么办,要不要带他去找大祭司看看?”

    霍铎尔一手抱起余白,另一手拎上篓子和木椅子返回院子。

    刚进门,余白便从霍铎尔脖子抬起汗湿的脸颊,舔舔干涩的唇角。

    他有点眩晕地开口:“我没事……”

    霍铎尔抱他放在腿上,给他喂些温水。

    “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欺负你么?”

    余白摇头。

    这话让他开口,委实有点难以启齿,但他又怕对方去找那群兽人的麻烦。

    余白捧着陶琬,在浅灰色兽侣的注视下,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说。

    “我……我怕……”

    他越说越小声:“小时候我生了场严重的病,家里为了治好我的病付出很多,可是治不好……”

    余白眼睛酸痛:“我知道自己连累了他们,那十几年他们过得很劳累。”

    他在家里养病,很少出门,自然就不会接触太多外人。加上内心敏感脆弱,又因为疾病产生自卑,对亲人心怀愧疚,日子一长,就不敢和人接触交流。

    余白垂着脑袋:“很没用是不是……”

    霍铎尔揽在余白腰肢的手臂紧了紧:“是那个让你浑身疼痛的病?”

    余白闷闷:“嗯。”

    “白,为什么老兽人会在河岸发现你?你落水了,还是……”

    余白支吾,奈何在霍铎尔的目光追随下,没敢撒谎。

    “我瞒着亲人,自己往湖水里走了。”

    霍铎尔震动。

    兽人极其爱惜性命,弱肉强食的环境里,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寻死,

    可他的白选择独自落入水中,想亲自结束这条生命。

    余白闷哼,抱着自己的手臂越箍越重,他没阻止,疼了才轻轻叫出声。

    霍铎尔松开手:“以后别这样做。”

    余白脑袋耷拉,弱声:“嗯……”

    霍铎尔紧盯,严肃道:“白。”

    余白这才稍微正起神色,看着兽人的眼睛保证:“我答应你。”

    话是如此,霍铎尔有点后怕,他守着余白,午后并没去狩猎。

    好在院子里圈养了一群野鸡和一头黑羊,这个月的食物足够应对。

    *

    一连几天,霍铎尔午后都不外出,留在院子做家具,成套的桌椅和木架逐渐完工,屋内的陈设更加整齐。

    做完桌椅,他开始琢磨往泥地铺一层木板,等天冷以后铺上毛皮,白踩着就不会感到脚冷。

    霍铎尔不出门,余白就更不会出门,太阳出来时他就搬着椅子晒太阳,搓麻绳,脚边跟了只活泼的小狼,生活多了几分热闹。

    他们的院子在部落里是最独特的,有单间的茅房,还有圈养肉禽的棚子,种植的菜地,尤其是屋内,东西收纳得整齐整洁,成套的桌椅架子,增添美观。

    偶尔有兽人在门外围观,院子里的一切对他们来说都很新奇,连酋长都来看过。

    那对他阴阳怪气的祭司倒是没来,但是有次余白听说部落里外出的雄兽受伤断腿,从火台回来之后,祭司用了木板给伤兽固定,至于固定的办法是否正确,就不得而知了。

    阿力很喜欢往这边跑,一来余白的小院待着舒服,二来,霍铎尔教他射箭的技巧。

    阿力努力练习,希望有朝一日能住进城里。

    *

    春末的时候,大祭司要在神台上祈福,兽人纷纷前往祭台跪拜,参加这场祭祀仪式。

    余白和霍铎尔也去。

    要前往火神山最快需要两日路程,天不亮,兽人们就带着水和食物出发。

    季节更迭交替,余白在换季的时候总是睡得不是很安稳。

    天色很黑,还挂着星子,他迷迷糊糊地跟着霍铎尔起床,困倦地刷完牙洗完脸,眉眼还挂着水珠,身子一轻,就让霍铎尔面对面抱起,臂弯穿过他的膝盖,托着他的臀和腰。

    余白太困了,被霍铎尔这么抱着走了大半天后才晃悠悠醒来。

    树影葱葱,日光晒得山野亮堂堂的。

    四周有许多兽族,时不时往他和霍铎尔的方向打量。

    余白脸色一红:“霍铎尔、你怎么不叫醒我……”

    霍铎尔依旧维持着这么抱他的姿势,走了一路。

    怀里贴着个软软好闻的身子,身强体壮的兽人并不好受。

    余白想下去,刚动了动,感觉屁股碰到个……

    他脸上闷着汗,汗都是从霍铎尔胸膛淌出的

    “你、你……”

    霍铎尔把他往下压了压,沉声:“等一会儿。”

    “……”

    余白不舒服,肚子被膈的慌。

    可如果下去自己走,霍铎尔这么夸张的样子就要叫别的兽人发现可就尴尬了。

    这个季节对余白来说还有点冷,对身体健壮的兽人而言,穿一身薄薄的麻布袍子就足够,有点动静都很显眼。

    余白羞耻,却没挣扎,只觉肚子越来越烫。

    自从他把自己寻死的事坦诚相告,对霍铎尔就更亲近了。

    第46章

    过了山林,进入一条低矮的长岭,陆陆续续都是羱族部落的兽人行走,累了就在路边坐下歇口气,还有的即使病了,也拄根木头,或者让亲兽背着走。

    余白下巴枕在霍铎尔肩头上,打量四周的环境,记下路线和看见的植物。

    日光偏向树梢,渐渐热起来。霍铎尔身体本就像个火炉,又抱着余白走了大半天。

    汗水沿着凸起硕大的喉结滚落,没入胸膛,就算如此,也没把怀里的兽侣放下。

    余白看他实在太热了,就从麻布袋子里摸出几枚指手指大的果子,送到对方唇边。

    霍铎尔微微低头,咬住果子,舌头碰到余白柔软的指腹,下意识吮了吮。

    余白连忙缩回手指,霍铎尔咬着果子,目光却看向他的手,似乎有些意犹未尽。

    “白。”霍铎尔吞咽果肉,向余白示意还想吃一点。

    “……”打量兽人干涩的嘴皮,余白顾不上羞耻,听话地继续喂。

    就这样,借着到嘴的机会,霍铎尔吮了自己兽侣的手指头好几次,没啥要不要脸的,雄兽亲近兽侣是天经地义的事。

    他默默看着余白闷不吭声的模样,露在发梢外的耳尖红红软软,比熟透的果子还要诱兽。

    真好看。

    傍晚将至,附近的兽人接二连三停步,就近先找地方休息。

    霍铎尔带着余白寻了个比较偏静的位置,他们要在野外睡一夜,明天才能走到火神山的祭台。

    这里的树木并不茂盛,叶子细碎,树干粗,枝节细,落日的阳光透过大半叶子,闪映出青橙相间的光影。

    余白坐在一处比成年熊兽还粗大的树干后,霍铎尔到有水源的地方打水。

    他负责布置今晚要休息的地方,准备生火和食材。

    余白打开随身带的麻布袋子,不远的兽人见他掏出折叠的麻布,打开后铺在地面。接着掏出两只碗,一只大一只小,两双木筷,一口锅。

    陶器的烧用从这个季节开始逐渐在羱族部落传开,有部分兽人尝试烧制,大多没成功,或者烧出来的质量堪忧,还有许多仍然用石碗的。

    见余白掏出那么完整的陶碗和陶锅,附近的兽人不免羡慕。

    霍铎尔很快打了清水回来,又沿着四周找些干木当柴烧。

    余白拿出手柄石刀将熏过的肉切成片状,放入陶锅,再放些晒干的菌菇,打散两个鸡蛋,即使只有咸豆和土姜做香料,但也比水煮香浓许多。

    他用的陶锅,加热很快,整锅肉菌汤的味道散开,在周围啃野薯的兽人纷纷扭头打量,吃得好点的也就烤肉干,实在没有现煮的香鲜。

    兽人明显地吞咽口水,眼睛都看直了。

    “好香啊……”

    “那就是城里的巨人族和亚雌兽吧,没想到那么强壮厉害的雄兽真的和亚雌兽结契,还以为是假的呢。”

    “他那口锅真好用,看起来没有石锅笨重,而且加热很快,食物放进去很快就煮好了。”

    “那个叫做陶锅,还有陶碗,都是亚雌兽说的,我试过用泥烧,但是烧出来以后全碎了,根本不能用。”

    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四处响起,余白虽然坐在树干后,巨大的树木挡去他整个人,可是被那么多兽人同时念叨,耳朵和脸逐渐涌起一阵火辣辣的感觉,心跳有点快。

    霍铎尔看出余白的不自在,蹲在他面前握住他双手,包在大掌里揉搓。

    余白:“没、没事……”

    他深呼吸,勉强弯了弯眉眼。

    肉汤熟得很快,他转移注意力,用大碗盛出满满的肉和菌菇,接着自己盛了另外一份。

    出来一天,他们都没吃东西,这会儿都饿了,吃的过程顾不上交流。

    没过多久,有兽人迟疑地靠近,不断吞咽嗓子,显然馋得不行。

    “那个……可以分我一点汤吗?这锅汤闻起来好香,我不要肉和菜,就喝一点点汤暖暖肚子就行。”

    见这个羱族兽人开口,旁的几个雌兽也开口说话。

    “那个巨人族?能不能把你的锅借给我用用,煮完东西就还给你。”

    余白慢慢啜着汤水,心想答应也可以,并非什么难事。

    霍铎尔冷冷的:“不借。”

    还在说话的兽人噎住,想说他小气吧,人家不想借确实不用借,又没东西交换。

    但这些发泄情绪的话可不敢说,毕竟巨人族看上去不能惹。

    吃过晚食,霍铎尔烧了水,保留火炭。

    这些水留给余白吃药喝的,其余的装进囊里,渴了随时都能饮用。

    兽人喝水没太多家讲究,口渴就随便找处水源解决。

    来到兽世以后,余白坚持把水烧开后再喝,也叮嘱过霍铎尔相关的事。

    不知道兽人体质怎么样,但喝进肚子里的水还是喝烧开再喝比较妥当,万一生病就不好了。

    他们这样的举动同样引起别的兽人议论,觉得喝水还要用柴烧,既浪费柴,又显得麻烦。

    周围生了火,火光可以驱逐野兽,还能给春末的夜晚带来几分温暖。

    短暂离开的霍铎尔再次回来,他捧了一捆干草铺开在麻布垫子底下,待余白在坐上去休息时,比直隔着垫子直接坐在地上软和一些。

    霍铎尔注视兽侣的眉眼:“白,好好休息,我守着。”

    余白:“你守上半夜,下半夜叫醒我,换我来守。”

    霍铎尔皱眉,余白坚持。

    无论在家里还是外出,总不能因为霍铎尔厉害就一直照顾他。

    他态度坚持:“别看我个小,不如你有力气,守夜又不是力气活,我也能做到。”

    又轻声嘟囔:“守护不是你的职责,我也可以替你做点事情。”

    没听霍铎尔回应,余白小脸一绷:“如果不答应我……就不跟你说话了。”

    霍铎尔点头:“好。”

    商量完守夜的事,余白准备先睡觉。

    睡前,他翻了翻麻布袋子。

    暗搓搓观察这边的兽人睁大眼睛,借着火光想看清楚他掏出什么。

    又暗暗想:那东西真能装啊,挂在身上,比麻藤篓子好看,还可以塞好多东西!

    他们好想凑近了问一问,但巨人族雄兽明显想让他的兽侣休息了,不愿意别的兽族往那块地靠近。

    那胳膊长得结实,还是条大花臂,脸又冰冷冷的,兽人并不敢凑近。

    **

    火光下,余白翻出一撮药草,用火星子慢慢点燃,飘出的气味可以驱散蚊虫。

    还有另外一撮是最近采集的,种在小院里驱蚊驱虫,外出的时候就摘一些,往根部裹点泥巴带上,叶子拧碎,将汁水涂在裸露的肌肤外。

    他盘腿而坐,在霍铎尔的对比下更加小团。

    温声好气地招呼:“过来涂一点药汁。”

    霍铎尔在余白面前半蹲,先伸出手臂,背对着放低后颈。

    柔软冰凉的指腹贴着皮肤擦过,霍铎尔滚了滚嗓子。

    擦拭完驱蚊虫子的药汁,余白错愕,脸也发烫。

    他闪烁的视线错过那麻布袍子又起了的山包,盖着一张兽褥连忙阖眼。

    伴着星夜和火光,余白在野外睡得还算不错。他沉沉的陷入梦里,依稀听到有人唤他,只一声,想回答的时候那人又不开口了。

    一夜过去,余白抱着兽褥发呆。

    霍铎尔熄灭火光,用温水浸过的麻布给呆呆的兽侣擦脸。

    “白,吃点东西就上路了。”

    余白:“……啊!”

    “昨晚你没叫醒我?”

    霍铎尔专注严肃:“叫过了,但你没醒。”

    余白捂着脑袋,依稀想起些许梦境。

    他脸红又微微羞恼:“只叫了一次对不对?”

    霍铎尔:“嗯。”

    余白瞬间看出兽人是故意的。

    但他怪不了对方一句。

    霍铎尔已经做出了答应自己的事,是他睡太沉,贪睡了。

    路上,余白心里还有些别扭,几次想和霍铎尔提起,却没开口。

    如果他能更健康,不会因为外出感到疲惫,完全可以从前半夜开始守夜的。

    余白暗下决心,要努力把身子养的更好才行。

    *

    穿过大片矮岭,午后,一座高耸的独峰忽然跃入眼帘。

    四周树影稀疏,草被很浅,听兽人们说入夏后才会长出成片的绿荫。

    余白望着看似不远实则还有段距离的高山,直觉那就是火神山。

    翘挺的鼻尖轻嗅,在空气中隐约闻到一丝硫磺的气息。

    “这是……火山?”

    阿力曾经提起过,火神山没熄灭前,被火神庇佑的地方四季如春,冬天也不会感觉寒冷。自从很久以前火神离开,羱族部落就不再享受过一年到头的温暖气候了。

    霍铎尔抱着他步行两三百米,前方有个很大的坑,坑底筑起石头高台,平台非常宽,上面站着个羱族兽人,正在烧着什么,手脚不时舞动。

    而大坑底下,全是前来拜神祈福的的兽族,他们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格外虔诚。

    羱族祭司洒着手上的烟灰,洒向哪里,火神的恩赐就落向哪里,坑底的兽人十分渴望火神的赐福落在身上。

    走进大坑的通道有羱族勇士把守,并非所有前来祈神的兽人都能下去。

    余白从霍铎尔怀里慢慢滑下,打量周围。

    他右手不远的地方,结着一片片泛红的果实。

    定睛一看,只觉得颇为眼熟。

    在附近等候的兽人都捡起落在地上的红果吃,这些被成为火神赐福的果,树上的不能吃,只能捡地下的吃,而且不能吃太多,否则神会责罚。

    余白听着有趣:“霍铎尔,你吃过吗?”

    霍铎尔摇头。

    余白准备去捡两个觉得眼熟的野果,就在此时,等待的兽人忽然乱了起来。

    一名雌兽抱着自己的兽崽哭嚎,央求祭台上的祭司救她的孩子。

    祭司听到动静,不悦兽人在祭台吵闹。

    他呵斥道:“吵吵嚷嚷,惊扰了火神,神会责罚你!”

    雌兽趴在地上哭道:“求祭司救救我的兽崽吧——”

    羱族祭司瞥着落在地上的果实,冷笑:“定是你们多偷食了血果,才叫火神责罚你们。”

    “被神惩罚的兽崽,救不了。”

    无论雌兽怎么拍她的兽崽,只见顶着小羊角的兽崽脸色越来越紫,藕块似的肉手慢慢垂落。

    余白心里一惊。

    他不想管闲事,可他不忍心看见这么小的生命在面前流逝。

    因为死过,没有谁比他清楚命的可贵。

    思绪只在一念之间,余白疾步赶到雌兽面前,抱起小羊兽崽放在怀里。

    雌兽尖叫:“你、你在干什么——”

    旁边围观的兽人纷纷避开,听了祭司的话都认为兽崽多食血果被火神责罚,他们畏惧火神,不敢靠近。

    雌兽想把小羊兽崽抢回来,霍铎尔拦着她。

    “白在救你的兽崽。”

    第47章

    余白抱着小羊幼兽,左手握拳,右手盖着拳头往他的腹部用力推压。

    他动作迅速,和死神争分夺秒的抢着一条生命。

    这个举动在不知情的兽人眼底,还以为是伤害,他们纷纷大惊。

    “这个亚雌兽在什么?要害死幼兽吗?!”

    “快把幼兽放开,不要伤害他!”

    仍有兽人不死心,他们坚决拥护祭司,巴不得借这次机会好好表现,万一得到神的奖励呢?

    说完,还想去把小羊幼兽抢到怀里。

    伸出去的手还没能制止,霍铎尔捏住他们的手腕,“咯”一声,骨头似乎扭了。

    “别碰白。”

    霍铎尔冷声警告:“否则伤的就不是一条手。”

    手腕受伤的兽人嗷嗷叫,可在霍铎尔的冷眼扫射下,咬牙把声音咽回肚子,不敢再吵。

    他们想请祭司救命,但祭司只看了巨人族雄兽一眼,皱着眉头没说话。

    除了反对的,看热闹不插嘴的,渐渐地,陆续出现几道稀稀落落支持的声音。

    “我之前在部落听说他治好了断腿的兽人,也许亚雌兽真有本事呢。”

    “别傻了,最厉害的可是祭司,祭司都说就救不了,怎么可能……呃……”

    话说了一半的兽人闭嘴,不可置信地揉了揉双眼。

    寂静之中,忽然听到“哇”的哭啼,清脆嘶哑的哭叫恰好来自余白怀里的那个小羊幼兽。

    所有兽人都发出“嗬”的惊呼,不敢相信如此弱小的亚雌兽当真把被神罚的幼兽救了回来。

    他们齐齐噤声,转头悄悄打量祭台上祭司,没敢开口。

    小羊幼兽的阿姆当场激动的落泪,她甚至双膝跪地,用力朝余白磕了几个头。

    雌兽流着泪,颤抖的,小心翼翼地将幼兽从余白怀里接过。

    小羊幼兽在死亡边缘走了一会儿,此刻抱着阿姆的脖子,格外依赖。

    温存片刻,小羊幼兽坐在阿姆怀里,好奇地回头,湿透的眼睛望向余白,觉得有些亲切。

    幼兽不知道表达,只会咬着自己的手指头,傻乎乎看人笑。

    余白朝小羊幼兽内敛温和的笑了笑。

    这样的互动叫围观的兽人更是惊奇。

    一阵质疑的声音响起:“祭司大人说那是神罚,就定是惩罚。这个亚雌兽违背了神谕,会被火神抛弃!”

    “对,祭司大人什么时候错过?!”

    在外圈边缘,一名兽人慢慢举手。

    “白之前就替我治好了腿伤,不仅我的,阿螺他们在风暴里受的伤也是白治好的。”

    声音的源头,来自猎马兽人阿辛。

    阿辛对余白充满感激,如果不是余白治疗他的腿伤,还教他驯养野马的办法,阿辛腿瘸以后定不会过得比如今好。

    他抱紧趴在怀里的兽崽,阿一同样睁大黑溜溜的眼睛朝着余白傻笑。

    余白心里一暖,走到霍铎尔身侧站定。

    祭司在部落里的地位非常重要,如果没有霍铎尔在旁边守护,只怕维护祭司的兽人会冲上来制伏他。

    说不害怕是假的,余白年龄摆在那里,经历的也不多。可来到霍铎尔身旁,只觉得没有由来的安心,稍微紊乱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

    他有了勇气,将接下去的话说完。

    “这名幼兽没有遭遇神罚。”

    余白指了指幼兽刚才吐出来的果子,兽族嘴里的血果,也就是他知道的悬钩子果,还有个常见的名字,覆盆子。

    “幼兽不小心将整个果子咽进嗓子,被卡在喉管里,堵住呼吸道。假如不及时取出堵在喉管的异物,没过多久就会因为缺氧导致死亡,就像一只手在你身体内部,掐住了你的咽喉。”

    围观的兽人一阵骚乱,很多都听不明白余白的话,许多字词从未出现过。

    但余白后面的话却让他们隐隐明白了其中道理。

    要知道喉咙是他们脆弱又致命的地方,进气出气的地方被掐住,不死才怪!

    有几个雌兽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更有的直接红了眼:“如果之前也能像刚才一样把幼兽救回来就好了……”

    有胆子稍微大一点的兽人悄悄望向祭台,匍匐在坑底的也抬起脑袋,他们目光里闪过些许迷茫,很快又低下头。

    余白不知道周围的兽人怎么想的,他解释完幼兽病症的原因,接着当场把海姆立克急救法的方式告诉在场的兽人。

    “当你们发现身边的兽人说不上话,脸色越来越紫,尤其是幼兽,必须抓紧时间用这个办法帮他们把体内的异物积压出来。”

    他伸出左手,紧握成拳,本来想拿霍铎尔试一下,可巨人族太高大,他从对方腰腹后环过去实在奇怪……

    余白放弃了这个打算,阿辛福至心灵,举起阿一的肉爪,从兽人堆外挤了进去,将阿一交给他。

    “谢谢……”余白浅浅一笑,阿辛嘴上嘿嘿,自从得罪过祭司,他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

    余白将阿一抱在怀里,微微掀开他的兽袍,露出一点肉乎乎的小肚子。

    阿辛被摸到痒痒肉,忍不住咯咯笑。

    余白道:“我们站在被呛到的兽人身后,一只手握成拳头,放在肚脐眼和肋骨之间的位置,另一只手握着这只拳头,快速而且有力地往上推挤,施加压力。”

    “动作重复进行,直到对方吐出喉咙里的东西。”

    他摸着肋骨部位,又指了指阿一的肚脐,只做动作讲解,没有拿阿一做实验。

    兽人们有的下意识跟着摸了摸自己的,心道:原来这叫肋骨。

    雌兽们学得很认真,因为这种事已经不止发生过一次了,连祭司都救不回来!

    台上的祭司米恩脸色难看,没想到亚雌兽胆子那么大,不仅从火神手里抢回本来该死的幼兽,还揭穿了惩罚的借口。

    米恩尝试过救治那些幼兽吗?

    他试过的,可没有办法。

    从发病到死亡的时间实在太快了,根本来不及送往火台接受火神的考验。

    一次,两次,三次……

    面对来不及救治的幼兽,祭司被私下议论过,可都叫他压制了,不容许任何兽人诋毁他在羱族的地位和威望!

    转念一想,没办法救那些死掉的幼兽,或许都是出于火神的指示,神要他们回归大地,作为祭司,哪里能违逆神的意思?

    可就在刚才,这个亚雌兽挑战了他的威严,居然违背火神的神谕,把本该回归大地的幼兽救了回来。

    祭司双眼射出怒火:“你居然敢挑衅火神,触及神明,会遭受永生的惩罚!”

    刚才还有些欣喜且受到鼓舞的雌兽渐渐止声,她们垂低脑袋,连同有些动摇的,也因为祭司的训斥而低头。

    没有人不怕祭司,谁都不敢得罪,毕竟祭司是得到神指引的存在,是他们的精神所在。

    余白环望四周,有点发怵,下意识挨着霍铎尔挨得更紧。

    霍铎尔无动于衷,守山一族不信奉什么火神水神。

    面对祭司对兽侣的逼迫和指责,他正要开口,却听外围传来一道沉厚衰迈的声音。

    “米恩,你真的越来越放纵了。”

    听到这阵声音的兽人纷纷回头,主动让开一条道。

    他们垂着头,面含敬意和尊崇,还有几分怀念。

    “老祭司!”

    “老祭司过来了——!”

    余白闻声回头,微微仰着脸望向了出现的羱族老兽人。

    他不禁睁大眼眸,唇颤抖着,霍铎尔甚至没反应过来,只见余白眼角挂着湿润冲了过去。

    余白冲到羱族老祭司面前,语无伦次地喊:“外、外公?!”

    他浑身颤抖,完全不敢相信居然在异世见到了外公!

    老祭司呵呵一笑,这一笑,原本威严的面容少有的流露几分和蔼之色。

    “外公,这是什么称呼?”

    又道:“就是你这个小家伙救了小羊幼兽?”

    霍铎尔上前,即使他不是羱族部落的兽人,望着眼前出现的老兽人,再结合刚才兽人的称呼,便知道这是羱族上任的大祭司。

    “白……”他担心兽侣的情况,低头瞧见余白眼角的泪水,恨不得用舌头轻轻舔舐干净。

    稍微缓过神的余白面对霍铎尔的关心,以及周围兽人的反应,逐渐猜到是自己认错了人。

    这名羱族老祭司的面貌和外公有六七分相似,但比外公高壮,气质上也有所不同,老祭司更具威严。

    他抽抽鼻尖,有些失落的垂着脑袋。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这般,老祭司槐心一下子软了。

    他惊奇地打量余白,前些时候听过小亚雌兽的传闻,刚才见到他施展手段把幼兽救下,好感更添几分。

    “你是巫医?”

    余白摇头,小声道:“不是……”

    老祭司又问:“祭司?”

    又皱眉道:“没有那么年轻的祭司,可如果是祭司弟子,你接受到的传承可比祭司多多了。”

    祭司米恩从祭台下来,即使身为现任的羱族大祭司,见到老祭司,仍然心怀敬意。

    整个羱族部落,没有哪个兽人敢对老祭司不敬重的。

    余白救人这件事有了老祭司的出面圆场,祭司米恩想再说点什么都变得无话可说。

    简单交谈过后,老祭司还有事,便带着祭司米恩离开了。

    余白被霍铎尔抱回怀里,他眼角还有些湿润,等走远了,才吸了吸通红的鼻尖,愧疚道:“让你担心了。”

    霍铎尔:“白,你对老祭司……”

    “没什么,是我看错。”

    余白叹气。

    许是触景伤情,他有点想外公和妈妈。

    余白主动和霍铎尔挨得很紧,胳膊更是牢牢的抱上对方的脖子。

    见他这样依赖自己,霍铎头低头,在兽侣眉心上亲了亲,更多的是舔舐。

    余白笑着躲开:“别,别这样。”

    他捂着嘴唇,刚才唇都被兽人舔了一下,莫名的发麻。

    第48章

    发生了刚才的小插曲,余白已经没有围观祭祀的心情,霍铎尔并不信奉火神,过来也只陪着他。

    此时他们都没开口说话,余白就这么坐在霍铎尔腿上出神。

    过了好一会儿,才主动向对方坦诚。

    隔着树影,云似乎特别低。他遥望一团一团慢慢飘荡的云,心里的思念跟着飘起来,声音轻轻的。

    “霍铎尔,老祭司和我的一名亲人长得很像,那位亲人对我非常重要。”

    “是白刚才提过的外公?”

    “嗯……”

    “白,等你把身子养好以后,我带你去寻找他们。”

    余白弯了弯嘴角:“找不到的。”

    霍铎尔不解:“为什么?”

    莫非白真的从遥远的东边来,那里似乎并没有兽人能涉足。

    如果白真的来自东边,就算没踏足过那里,霍铎尔也不会放弃替兽侣寻找亲兽。

    余白拍拍霍铎尔的肩膀:“你呢,有没有想过去找回族人?”

    顾及巨人族的族人似乎并不好寻找,又道:“如果你要出远门,我不介意,可以带上我,或者在家里等你都好,就是不能不告而别。”

    他越说越小声,含着羞,却也流露出坚定。

    “我们已经是兽侣的关系了,既然决定好好过日子,之前说过的就、就没那么多作数的规矩……”

    余白脸热羞愧,当初定下约法三章的是自己,现在想要和对方过下去,经营兽侣生活的也是他。

    柔软的指腹下意识在霍铎尔后颈抓了几记,不痛不痒的,有点虚张声势,像恳求,也像撒娇。

    余白纠结、或者有事相求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地做出一些举动,霍铎尔很享受,面上不显声色,其实心内非常愉悦。

    “白,你是我的兽侣,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会在一起。”

    余白轻轻一笑:“嗯!”

    在霍铎尔腿上休息片刻,余白主动跳下。

    “上次阿力说在火神山周围发现一种哭哭果,吃了眼睛和嘴巴很难受,要喝很多水才行。我怀疑是辣椒。眼下春季就要过了,山里应该长了不少东西,带我到周围看看,或许能发现些有用的东西。”

    出门一趟,余白不想白来,和霍铎尔说明打算后,对方很快带他启程。

    走前,一名黑羊雌兽抱着小羊幼兽跟上他们。

    余白趴在霍铎尔肩头,示意他等等,并对黑羊雌兽露出友善腼腆的笑容。

    “还有什么事吗?”

    雌兽:“谢谢你救了我的幼崽,以后有什么忙需要我帮,尽管吩咐!”

    刚才大祭司在,雌兽不敢开口,眼看余白越走越远,雌兽咬咬牙,遵循内心的想法跟了上来。

    她说完,心里轻松许多。

    余白点头,没怎么放在心上,却还是答应了对方。

    黑羊雌兽:“我叫棉。”

    说着,拍了拍怀里的小羊幼崽:“这是兰。”

    “我叫余白,你可以叫我白。”

    又道:“他是我的兽侣,霍铎尔。”

    棉不太敢抬头看这个很有气势的巨人族,直到余白的身影消失,这才抱着幼兽离开。

    棉带着幼兽没有等到祭拜火神的机会,尽管心里有点惴惴不安,可她今年……不打算祭拜了。

    火神没有救她的兽崽,是那个叫做余白的亚雌兽救回了兰。

    **

    山岭绵延,山腰下泛着新绿,顶端微微雪白。

    霍铎尔避开毒虫出没的一带,绕了段路,偶尔跳出来的小型禽兽打量他们,很快跳开。

    余白环着兽人的脖子,渐渐发现这一路的奇特景象。

    “霍铎尔,你来过这里?”

    霍铎尔摇头。

    余白:“可你对周围的环境似乎很熟悉。”

    霍铎尔对他说了些话。

    巨人族传承山神一脉,他们天生就适合在山里游走。

    哪里分布着水源,哪里是猛兽出没的区域,这些常识记在他的脑子里。

    随着能力的觉醒,力量越强大,被传承接收的知识就越多。

    余白感叹:“那巨人族都像你一样么?”

    霍铎尔依旧摇头。

    闲聊的功夫,兽人的速度没有丝毫减慢。

    霍铎尔抱着余白穿梭在山林中,大部分兽人要走将近一天的路程,只花半天就能走完。

    余白观察四周,除了一些野生浆果,还在草丛里发现疑似葱蒜的东西。

    之所以疑似,它们长势繁茂,最矮也有大腿高,如果不是碾碎叶片嗅到熟悉而刺鼻的气味,余白只会将它们当成灌丛野草,没敢和印象里的香料对上模样。

    他和霍铎尔用泥巴裹着野生一捆野生葱蒜,用草藤临时编了个篓子,将采集的香料放进去。

    余白按捺着激动:“没想到今天收获这么丰富,原来部落周围就有香料了。”

    按照阿力和羱族部落里兽人的反应,他们不喜欢气味刺鼻的东西,所以一直不把这些植物当回事,甚至能避就避。

    霍铎尔微微露出点笑意:“很高兴?”

    “嗯~”余白捡了一朵刚被风吹落的粉色小花,捧在手心,当他再次被霍铎尔抱起来时,把粉色小花放到对方头顶上。

    霍铎尔:“……”

    余白刻意抿紧的唇弯弯的,粉花配猛男,好看。

    见他开心,霍铎尔就没把头上的花取下。

    如果有兽人经过,一定会揉眼睛打量他们。

    毕竟巨人族雄兽酷着脸顶着小粉花抱起兽侣走了一路。

    *

    从层层树荫俯瞰,站在山腰周围,霍铎尔指向下方:“山脚有个部落。”

    说是部落,规模很小,更像族群聚集地。

    视野可见的范围只有五间木头和树皮搭起来的房屋,树皮隐在林中,如果不是霍铎尔凭着本能绕路,加上细心查找,很可能找不到这块地,不会发现此处有生活的痕迹。

    他们猜测底下最多不会超过二十个兽人。

    “白,要不要下去?”

    余白迟疑:“会给你添麻烦么?”

    “不会。”

    在不添麻烦的情况下,余白当然愿意到周围查探情况。

    这里很像阿力说的长着哭哭果的环境,如果有其他意外收获就再好不过了。

    霍铎尔抱着他继续寻路,不久后发现一条人为的下山小道。

    小道附近的野草被清理过,不远的树下还有一张破坏过的蜘蛛网,几只蚊虫兜在网中,并未死透。

    余白事先涂过药草汁,加上霍铎尔刻意绕路,所以他们一路上没怎么受到叮咬。

    刚到山脚,右边的木屋内走出两名兽人。

    接着,周围几间屋子也出现兽人。

    余白猜测他们是羱族部落的兽人,有羱族和角牛族,而且他在这五个雄兽身上发现一个共同点,他们身上都有无可扭转恢复的伤势,要么断角,要么断手,腿瘸,总之总是残缺的雄兽。

    他们面带警惕,显然不欢迎兽人靠近。

    一番对视打量,最近的羱族雄兽放了些警惕,皱眉道:“巨人族?”

    很少有兽人见过巨人族,但如此明显独特的特征,一旦看到就会知晓。

    许是见余白和霍铎尔不是羱族部落的兽人,而且兽族对山神一族始终有点畏惧。

    先开口的雄兽又问:“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霍铎尔口吻冷酷:“四处走走。”

    余白赶在他之后补充道:“我们没有恶意。”

    羱族伤残兽人发现巨人族怀里的兽人居然是个很弱小的亚雌兽,诧异之余,那股排斥的气息慢慢淡化几分。

    余白打量四周,视线忽然落在木屋左边的檐角下。

    屋檐一角挂着一串串晒干的,泛红的东西。

    他“啊”一声,面露欣喜:“辣椒?!”

    霍铎尔见自己的兽侣高兴,就知道找对地方了。

    余白悄悄凑到霍铎尔耳旁,小声开口:“我想要。”

    说完,有些害羞:“能带我过去么”

    如果放他独自和这十几个排外的兽人交涉,余白暂时还没有那份勇气,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霍铎尔身上。

    霍铎尔已经把周围的情况观察仔细,低声道:“他们有旧伤,可以替他们看伤作为交换。”

    这群兽人对巨人族怀有防备,但对于余白这种没什么威胁,地位低下且弱小的亚雌兽几乎不抱防备和排斥心。

    霍铎尔道:“我的兽侣会看伤,假如你们愿意,可以让他检查。”

    几个伤残的羱族雄兽不太乐意,但他们触及自家雌兽的眼神,念头便有了动摇。

    雄兽无惧自己的旧伤,可他们的兽崽……

    最先开头的羱族雄兽道:“我家兽崽上次出去狩猎,为了躲开野兽的追捕从半山腰滚落,能替他看看吗?”

    余白点头。

    霍铎尔抱着他踩过几块石头走到木屋前,接着把余白小心放到石台上。

    羱族兽人低头看着。

    呃,这个亚雌兽只比他们兽崽高了一点点,那么小的亚雌兽,当真是巨人族的兽侣?

    不会是从哪里拐骗来的兽崽吧。

    雌兽往门口唤了一声,屋内走出一个顶着灰白色羊角的兽崽。

    羱族兽崽看到巨人族有些怕,目光一转,落在旁边没比他高半头的亚雌兽身上,有点愣,忽然没那么害怕了。

    他第一次看到这样好看的兽人。

    余白自动把兽崽当成同龄人,见对方肩膀带伤,心里的紧张放松了几分。

    霍铎尔微微弯腰,大掌轻抚兽侣柔软的发顶。

    “能看?”

    余白轻轻点头。

    他余光瞥向屋檐一角,近看真的是晒干的辣椒,每根有他两三个手指粗。

    他露出友善且稍微内敛的笑意,唇色浅红,阳光也格外关照的落在他的眉眼,漆黑水润的瞳仁盈了光,看见他眼睛的兽人没几个不被吸引的。

    羱族兽人发愣,道:“进屋看吧。”

    说完,先走进屋的兽崽悄悄回头,看余白的同时差点摔了一跤。

    霍铎尔微微眯眼。

    羱族兽崽看自己的兽侣看到差点流口水,他心里有点不悦。

    如果对方不是个小兽崽子,霍铎尔早就把他吊起来教训。

    第49章

    这几个伤残羱族兽人似乎为了不被发现,屋子搭得隐蔽且不高,因为霍铎尔的走进,空间更为窄小。

    而这个巨人族兽人此刻只能矮着身躯坐下。

    雌兽担忧地望着兽崽,目光落向余白,没怎么敢看霍铎尔。

    “你真的能治好肩伤吗?”

    余白:“有些把握。”

    兽人常年以狩猎为生,最常见的伤无外乎摔伤或者撕咬的伤。

    余白解开兽崽的麻袍,兽崽见他靠近,神色极为放松,两只眼睛写满了好奇。

    余白的麻袍样式和兽人穿的有所不同。

    兽人多数在脖子,或者胳膊两处打个孔,套上身以后腰间绑根麻绳,底下没有缝合,加上又不穿短裤,非常容易走光。

    还有的嫌这种穿法麻烦,直接往腰胯一围,挡挡重要部位,霍铎尔最开始也是这种简单粗暴的穿法。

    而余白的麻袍缝合了袖子,两侧还有口袋,给霍铎尔做的麻布袍子,也是同样款式。

    兽人不知道口袋如何使用,并没发现口袋的存在,或者不清楚那是什么。

    他检查了羱族兽崽的肩膀,结合前不久遭受过外伤,很快有了判断。

    “这是牵拉肩。”

    伤势和桡骨头半脱位相似,可兽崽的患肢手臂仍然有力气,活动还算正常。

    霍铎尔浓眉微动,听不懂,仍不露声色。

    比起他,伤残雄兽和雌兽脸上表情就灵动多了。

    “什么肩?”

    “那我崽子的伤有办法治吧?”

    余白轻轻点头。

    牵拉肩常发生在幼儿身上,眼前的兽崽虽然不像幼儿……但兽人生长快,普遍个高,看兽崽的眼神懵懂纯洁,大概还是个比较年幼的小崽。

    羱族兽人欣喜之余,同时还抱着怀疑的态度。

    他们私下求过火神,可神并没有保佑兽崽。如果要他们去求祭司,就跟要了他们的命一样难受。

    “你是巫医?”

    余白摇头,解释:“只跟有经验的……巫医学了些皮毛。”

    说完,他站到幼兽肩膀受伤一侧,准备帮对方复位。

    霍铎尔分出一个眼神扫向羱族夫妇,道:“别打扰白。”

    兽人噤声,齐齐紧盯余白。

    只见余白神情专注,一手按住幼兽带伤的肩膀上方,另一只手握住同边肘部。

    先轻轻牵引,幼兽并不抗拒,这才将对方的肩膀从前向上朝后下方的角度慢慢旋转。

    伤残雄兽皱眉,质疑的话在接触到巨人族目光后重新咽进肚子,又过一阵,幼兽肩膀传来清脆的“格答”声响,余白松手,道:“好了。”

    他吩咐雌兽:“找几块光滑干净的木板和麻线送过来。”

    外出时余白带了药草做防备,除了自己吃的,防蚊驱虫的,还有治疗外伤,消炎消肿的。

    他从口袋里取出槲蕨根,让雌兽拿去熬成水喂给幼兽服用。接着让幼兽屈起手肘,按九十度悬吊,调养到彻底恢复为止。

    余白平日里害羞,脸皮薄,可一旦做起正事,便浑然忘我,进入另一个境界。

    待他处理完幼兽的伤,回过神和几双盯着自己的眼睛相对,脸颊一热,羞赧笑道:“已经好了,固定的木板不要取下,吊些日子,等伤势完全恢复再取出板子。”

    他侧脸仰头,眸子微弯,带了些恳求鼓励的意味。

    霍铎尔大掌落在他发顶上轻揉,把余白揽到身前坐下。

    余白一屁股坐在霍铎尔大腿上,有点发热的脸顷刻红透。

    霍铎尔像没看见似的,目光凌厉地扫向羱族兽人:“你们打算用什么交换?”

    雌兽呐呐,伤残雄兽皱眉:“你想要什么?”

    他们只有一些肉和布,送出手恐怕人家都看不上。

    可亚雌兽帮了他们,欠一份恩情,始终坐立难安。

    余白指着屋檐角落:“那些东西能给我一部分吗,你们在附近摘的?”

    雌兽:“当然可以,这些哭哭果味道很呛口鼻,如果想吃要多准备水喝。”

    至于采集的地方……

    羱族雄兽示意雌兽先别开口,亚雌兽有点治疗的本事在身上,又要了哭哭果,或许是个好东西。

    他们念头刚过,霍铎尔道:“你们不说,我带着白不用多久也能找到。”

    羱族雄兽噎住,心想也对。

    他们离开部落后在此地居住几年,位置隐蔽,加上有意藏匿踪迹,并没有羱族的兽人发现。

    巨人族作为山神一族,凡是生长在山里的草木,就没有他们不知道的。

    于是残疾雄兽把哭哭果生长的位置坦诚相告,与其生恶,不如留份好印象。

    除他们一家,另外几家的兽人也需要余白帮忙治疗。

    *

    返回羱族部落的主城需要时间,这晚霍铎尔带着余白住下,天亮后吃了点东西,余白开始给另外几家兽人检查身体。

    隐居在此地的雄兽都落了外伤,时间长了,尤其天冷的时候骨头会疼,具备类风湿关节炎的特征。

    如果有银针,余白还能学外公那样给这类患者针灸,但目前的环境没有条件。

    他只能给几个带着旧伤的雄兽做些按摩,并将按摩的手法告诉他们的雌兽,又叮嘱他们要时刻保持居住环境的干燥和温度,可以适当热敷疼痛的部位。

    其中一名雄兽背后疼痛数日,余白替对方检查,发现雄兽背后的红肿范围似蜂窝状,有硬结,带白点,很显然生了个挺大的痈。

    他向雌兽要了一根骨刺,用热水浸泡,接着放在火上烘烤,挑开皮肤,引流之后敷上一些消炎去肿的药草。

    时下春季,山里草植疯长,采集清热解毒的药草没有太大难度。

    余白带着霍铎尔在周围采了些回来,交给雌兽,交代她每日煮成水给雄兽内服。

    兽人常食烤肉,很容易上火,余白叮嘱他们平时荤素搭配,注意皮肤卫生,只这几户,看完已耗费大半天的时间。

    余白精神微蔫,甚至感觉有点脱力。

    霍铎尔把他抱在怀里,脸色渐渐冷了下来。

    他握住兽侣的手,道:“一会儿就回去。”

    自己的兽侣给这些兽人看病累成这样,霍铎尔不愿意让他继续留下。

    而这群受了余白好意的兽人也不好意思继续缠着让他治疗。

    雌兽们将晒干的辣椒收拾好,用麻布专门包起来交给霍铎尔。

    又道:“等今年哭哭果长熟,我们会收集更多,你们有需求的话尽管来取。”

    干辣椒里有不少种子,余白并不急着索取,可以试着种植。

    他朝打量自己的几个幼兽挥挥手,忽然问:“为什么你们不在部落周围住?”

    雄兽脸色一变,雌兽们陆续低头。

    最后,最先和余白接触的残疾雄兽开口:“我们不愿意回去。”

    他们最初也住在部落主城里,是部落招纳的勇士。

    可因为狩猎和种种原因,落下一辈子都无法恢复的伤疾。

    对主城而言,他们已经没有用了,和死去差不多。

    而那些在外面死掉的雄兽,他们的兽侣要么接受重新分配,让其他雄兽继承他们的雌兽,如果不接受,只能被驱逐出城。

    这几个雄兽不愿意自己的雌兽被别的雄兽继承,因此和酋长产生了很大的矛盾,最后带着雌兽和兽崽离开。

    了解到这些恩怨,余白哑然,陡然生出些许沉重。

    日过正午,霍铎尔抱起余白离开。

    从此地返回部落至少要三天的日程,霍铎尔加快了速度,仍在山里走得如履平地。

    余白睡睡醒醒,恢复些许精神以后,发现他们竟然已经到了部落狩猎的山区范围内,周围的树群不断倒退,风声仿佛化为实质从他耳旁飞掠。

    余白惊疑,他发现附近的山川草木似乎与霍铎尔化为一体。

    植物为他们让开了道,连脚下的泥土仿佛也在推助着霍铎尔走得更快。

    这就是守山一族的能力么?

    入夜,春末已经漫天繁星。

    霍铎尔带着余白回到部落主城,周围漆黑,城里的兽人已经休息了。

    余白昏昏沉沉地从霍铎尔怀里睁眼,这一路上他几乎都在睡觉,天色不早,此刻倒变得精神起来。

    趴在院子里的小狼听到动静,异常热情,想往余白身上扑倒。

    余白和它玩了会儿,看霍铎尔在屋内生火,又从河边取了水回来,这才把从外面收集到的东西稍做整理,接着去准备食物。

    霍铎尔割了几块肉和骨头,又削了半盆芋头,全部切成块倒进锅里炖。

    余白拿出带回来的葱蒜,翻出土姜,加上咸豆,全部洗干净后放入陶锅,常用的配料几乎齐全,煮熟的食物愈发香浓。

    霍铎尔看着漂浮在汤水上的葱条,余白笑吟吟地:“是不是发现它们的好了?”

    “嗯。”

    霍铎尔一开始也不太喜欢这些植物散发的气味,此刻有些奇思妙想。

    会不会味道闻着越奇怪的植物,煮出来的食物就越香?

    他只将这个念头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并未问询。

    迎着漫天星芒,余白和霍铎尔分着吃完整锅食物,一前一后洗澡,之后回屋休息。

    霍铎尔动用了大半天的能力,过度消耗,没多久就揽着兽侣睡沉。

    倒是余白,白天的时候睡了很久,夜里毫无睡意。

    他朝霍铎尔的方向微微蜷身,任由对方严密无缝地抱紧自己。

    借着灰暗的火光打量兽人,余白摸了摸霍铎尔下巴冒出来的刺手胡茬,抱着好奇心,继续触摸凸起的硕大喉结。

    他几乎贴紧了对方,摸摸自己的喉结,对比了一下。

    感受着霍铎尔强健蓬勃的身躯,余白觉得新奇,摸着摸着,腕子忽然被大掌握住。

    霍铎尔银灰色的兽目半睁,下意识把掌心的细腕压在余白头上,腰胯一压。

    单掌揉着两片起伏的柔软,下一刻,掀开围在腰身的兽袍。

    霍铎尔睡觉时不喜欢穿短裤,觉得束缚。

    夜深人静,气息加重。

    ……

    余白打了个哆嗦,声细如蚊。

    “别……”

    他全身都麻了。

    第50章

    石盆里的柴快要烧完了,木炭啪地一声。

    余白别过脸,唇也颤抖地咬着,吐出的气息混乱。

    只那么一会儿,浑身就像从水里捞了出来,绝大部分的原因都算在霍铎尔身上。

    这兽人炙热的舌苔扫过他的脸,尤其贴在唇边,大掌将他的脸转了回来。

    霍铎尔企图用相同的频率,钻开兽侣的唇缝,舌头挤进柔软的口腔,一推一顶,吸出水声。

    健壮充斥着力量的身躯更是压制着余白,过了会儿,又将怀里的身子侧着面抱起,

    余白不懂,嘴里吐出微弱的声音,耳朵氤开血似的。

    软软的耳垂一热,又止不住哆嗦。

    霍铎尔似乎故意的,缓慢地,力气却不容忽视。

    火光一崩,跳出响动,紧跟着,又响了另外一声。

    “啪——”

    钻进耳朵里的渍声令平时冷淡的兽目快要激出血来。

    臂膀的肌肉线条不断起伏,

    余白嘴里喊着怕,眼尾湿湿的,落下透明的泪珠。

    霍铎尔舔舐他的眼角,因为兽侣害怕,最后居然只这么擦着就过去了。

    屋内都是浓郁的气息,霍铎尔把好像傻了,又坏了的兽侣抱起来。

    先从石锅里取出温水,仔细又认真地把余白擦干净。

    尤其是腰腹和腿脚。

    余白嘴里换着气,身上清爽了,余光颤悠悠收回。

    他此刻还被霍铎尔抱在怀里,瞥见夸张的暗丛,又止不住颤了颤。

    霍铎尔把弄干净的余白放回床上,晃着去了澡房。

    很快,又晃着吊着回来,穿好短裤,依然光着胸膛把依然呆呆的亚雌兽揽回怀里。

    *

    翌日,阳光晒得泥地发烫,余白昏昏沉沉地从床上爬起来。

    他脸色古怪,并着腿,紧着腰臀。

    下床走了几步,又软乎乎地倒了回去。

    他埋在兽褥里,微微拱起屁股往里钻,把自己遮好。

    只被那样擦一擦,为什么感觉好奇怪,好像四肢都不听使唤了。

    小狼已经出去吃过两回,它舔干净肉垫,这会儿跳进屋内,见床上的小两脚兽还没起来,便跑到床尾,嗷呜一声,拱了拱藏在里面的余白。

    他掀开兽褥一角,和小狼对视。

    小狼张嘴,刚饱食过的舌头还有些肉腥味,差点扫到余白脸上。

    他堪堪避开,推开已经比巴掌还要大的狼头,没什么气势地瞪了它一眼,磨蹭着,就是不太想出去。

    院子里有劈柴的声音,霍铎尔在外头忙活,一旦出去,就要见面了。

    可……昨晚霍铎尔对他做了那样的事,自己也半推半就的,都那样了……

    见面咋了?

    余白收拾好心情,整理麻袍,穿着麻布鞋子慢吞吞地走了出去。

    霍铎尔正在修理木头,用石刀沿着边缘切出凹下的槽口,再将打磨细致的木条嵌进去,做成木架子。

    他们这一趟外出带回不少东西,木架可以拿来晾晒东西。

    “你一早就起来忙这个啊?”

    见霍铎尔心细,余白的那点别扭慢慢散去。

    霍铎尔道:“趁有时间,做多几件……”

    话一顿,努力想了想从兽侣身上学到的词,生涩道:“……家具。”

    除了桌椅,置放物件的木架和柜子都可以制作一套。

    等春日狩猎最频繁的时候结束,霍铎尔还打算进山里多割点木头回来,往屋内的泥地铺上余白说的木地板。

    春末的暖阳和煦地落在身上,听完兽人的话,余白心里很暖。

    霍铎尔除了在某些方面让他难以招架,别的时候,对方是个很适合过日子的对象。

    吃过东西,他和霍铎尔各自占据了院子一角,对方做木活儿,他则整理药草和香料。

    药草一部分拿来炮制,剩下的则种在菜地里,裹着泥巴的香料也被陆续种在地里。

    除了菜地,又沿着围墙牵上几株瓜苗和果藤,院子四角种上驱蚊防虫的凉凉草,茅房地底下堆积的粪便和腐叶子沤熟了,取出来堆肥。

    春日阳光温煦,雨水丰沛,加上土壤质量好,只半月,种在地里的香料和药草长到了半膝高。

    余白看着绿油油的菜田,颇有些丰收感,搜集药草和香料的劲头愈发大了。

    霍铎尔得闲的时候就会带他外出,去远一点的山里采集。

    如果对方出门狩猎,余白就领着小狼到周围近一些的山脚处搜寻,阿力有时候也会过来帮忙。

    春末的风逐渐夹杂了一股燥热的气息,山野的植被泛出浓郁的绿色,暑夏转眼来临。

    ***

    到了最热的时节,暑夏干燥,空气里飘着一股土味,混着青草的气息,还有些土腥味。

    日过正午,泥路被悬在顶上的日头晒得滚烫,兽人们这会儿都懒洋洋的,除了外出的雄兽,大部分都不愿意动弹,只盼望日头小一些,起了风再继续干活。

    因为太炎热,很多兽人都不愿意穿衣物,有一些还遮着重点部位,有些干脆连遮都不遮,就这么大咧咧的岔着腿,兽世土著可谓十分奔放。

    羱族部落主城内,一座小院四周围着青藤,藤上结小瓜。

    蔬菜藤绿油油的,处处充满生机,给正热的晌午带来几分舒爽凉意。

    前往河边打水的兽人看见这座小院,都会不约而同地驻足片刻,满眼羡慕。

    开春的时候很多兽人对此不解,余白所做对他们来说非常新奇,多数抱着中立的态度围观。

    直到今夏,打量这座变化如此大的院子,只剩羡慕了。

    **

    “白——”

    一道粗噶的呼喊打破晌午的宁静。

    高大的角牛兽人拔腿狂奔,此时他光着脚踩过滚烫的泥地,完全顾不上埋怨。

    角牛兽人站在院子门外,急急忙忙敲门。

    “白,你在吗?”

    门后,小狼“嗷呜”叫唤。

    不久,大门打开,出现的亚雌兽微微抬头,半眯着双眼迎接角牛兽人。

    余白个子比去年长了一些,只这点变化,却如抽开的柳条,整个人看起来柔软修长了不少,虽然和兽人比起来还是有着明显的差距。

    他一身麻布质地的短袖短裤,皮肤白皙,发梢微微凌乱。落在髻角的碎发微微卷起,漆黑的眼眸氲出朦胧水汽,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角牛兽人呆了一下,看直眼睛,黝黑的脸升起两抹红云,因为晒得太黑,倒看不出脸红。

    余白天蒙蒙亮就去山上采集朝露和药草,将近正午才回来补了个回笼觉。

    他回应跑来的角牛兽人:“什么事那么急?”

    话是这样说,人却熟练地进屋背上麻布袋子,叫上小狼一起出门。

    来找他的兽人大多是请他帮忙诊治的,余白并不推拒,能治就治,这三个月靠着出诊换到了不少东西。

    角牛兽人边走边苦着脸解释:“白,我阿姆和弟妹都病了,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拉肚子,吃什么就吐什么,今天阿姆没力气,只能躺着,完全起不了身。”

    角牛兽人一家住在部落边缘,这几个月来找余白医治的病患,无论住在城内城外,对他而言没什么区别。

    小狼穿过部落路道,昂起脑袋嗷呜嚎叫,抖了抖蓬松厚实的毛,引来兽人注视。

    看到小狼出现,就知道余白肯定出现在周围不远的地方。

    他们心想:这个亚雌兽真特别啊,居然敢养狼,而且还能训得那么听话,那头牦狼非常护着余白呐!

    见此情形,部落里有些兽人萌生出驯养野兽的心思,不过目前别说养,就是捕获一头凶猛的野兽都很难。

    *

    另一边,踩着阳光晒烫的泥路,余白随角牛兽人赶到居住的木棚,还没靠近,空气里顿时飘来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他皱起眉头,吩咐角牛兽人把他阿姆和弟妹搬到屋外。

    得知角牛一家是忽然腹泻的,他进行询问,获知腹泻次数、有无脱水症状后,先后观察患病兽人的皮肤,眼窝,往他们的左右腹按压,接着检查粪便。

    角牛兽人紧张地搓搓牛角:“怎么样?”

    余白应道:“急性感染,症状像感染了细菌性痢疾。”

    角牛兽人一家都没听明白,正因为听不懂,才觉得余白很厉害,比大祭司还有本事。

    余白带的药草不够,计划带着小狼就近采集。

    角牛雄兽想跟着,余白摇摇头:“你把木棚里面和周围打扫干净,你阿姆他们的粪便也不要乱拉,避开水源,找个地方集中清理,环境太脏很容易滋生细菌。”

    交代完,余白便招呼上小狼去采药。

    角牛雄兽愣愣的,但他很快照着吩咐去做。

    *

    时过傍晚,霞光漫天。

    回到小院,余白打了水洗手,小狼肚子饿了,外出觅食。

    他从菜地里摘了一捆青菜出来,坐着小椅子清理,不能吃的就丢给鸡鸭吃,剩下的拿来小炒。

    热油下锅,灶台冒出香味。

    夜色弥漫,晚上的风带来几分清爽。

    余白把晚上的食物备好,找了套麻布短裤短袖走进澡房。

    他打算洗干净身上的汗再吃东西。

    水声哗哗,院子的门打开,月色下投入一道颀长健硕的身影。

    已经觅食回来的小狼懒洋洋趴在地上舔毛,瞥见回来的大两脚兽,也没吭声,还摇了摇大尾巴当做招呼。

    霍铎尔放下手里的东西,听着水声走进灶屋。

    透过麻布帘子窥见那抹白皙的身子,霍铎尔鼻息热得厉害。

    也不管胸膛后背都是汗,矮着身钻进去,一把抱住兽侣,掌心张开一裹。

    细腻、柔软、溢满手心,止不住揉搓。

    余白吓了一跳,尖叫声咽在嘴边。

    霍铎尔躬下腰,嘴边喷着气。

    “白,好想你。”

    外出狩猎,分开了整整六天。

    霍铎尔想着他的兽侣想得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