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在尚未成为一个惯犯小偷去窃取其他异世界自己的人生前,田中押切也有着如同本世界的自己一样平静的生活。
他的父母买下这座宅邸之后,生意蒸蒸日上,很快就将生意版图扩展到了海外。父母曾经问过押切要不要跟着他们一起去海外,但是被押切拒绝了。
然而独自生活并没有他想象中快乐,每次回家都面对这偌大又古怪的房子总是不免让他内心产生一种孤寂恐惧的心理。
尤其是半夜里时常从墙壁里传出来的窸窸窣窣的声响,若有似无的呼吸声,时常会让他产生一种错觉,这个房子是活的。
但此时的押切并没有想太多,他只觉得是自己生活总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太寂寞了才产生了这样的错觉。
于是他想要在学校交一个女朋友, 然而他虽然五官还算英俊, 却吃了身高的亏, 在学校里几乎没有几个女生比他矮的,比他矮的他看不上,他看上的偏偏又很高。
不过,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他认识了隔壁班的雨宫。女孩活泼开朗,最重要的是不会嫌弃他的身高,两人一来二往就成为了情侣,雨宫是学校读书会的成员,便拉着他一起加入了社团。
慢慢地,他不仅有了女朋友,还有了一群很好的朋友。
生活终于不再让他感到枯燥乏味。
然而就是那一个周末,社团的大家约着来他家进行团建,那个意外来客的到来,彻底破坏了他平静的生活。
那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田中押切,就像现在的他一样,处心积虑地前往一个新的世界,然后干掉毫无防备的本世界自己,试图将他取而代之。
然而这个异世界来客却失算了,被他反杀。
原因是雨宫挺身而出为他扛了这一刀。
雨宫死了,他活下来了,还把异世界的田中押切给反杀了。
然而等大家顺着异响找来时,看到的景象确实他浑身是血,手里还拿着斧头,身边是雨宫还有另一个自己的尸体。
尽管他极力辩解,但他的异世界理论过于天方夜谭,难以信服,大家只觉得他发疯了,才会在这里胡言乱语,甚至还杀了两个人……
神田社长率先准备离开报警。
他想去阻止对方,却没想到错手杀死了对方,鲜血从神田的脖子迸溅而出,染红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大家四散而逃,纷纷准备逃离这个可怕的宅子,去报警。
如果前面两个人尚且还有百分之一解释的余地的话,那么神田社长的死亡无疑就把那渺茫的百分之一可能性也给抹杀掉了。
警察会来把他抓起来,他根本无法解释这一切,也不会有人相信,他会被送进监狱,也许只会终身监禁,也许会直接判处死刑…
然而无论哪一种可能性,都不是他想要的!
他不允许这一切发生!
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
先杀掉所有人的目击证人,然后再慢慢找到隐藏在这个房子某处可以通向另一个世界的通道!
他确实也是这样做的。
并且在杀掉所有人的两天之后,顺利找到了那条特别的通道——一楼的那堵已经建立有了几百年的墙壁。
然后顺利地来到了新的世界。
可是一山不容二虎,所以他只好将原世界的田中押切杀掉,并且埋在自家的院子里,从而代替这个押切成为这个世界的人。
他又再次遇见了雨宫。
两人还是在了一起,也再次加入了读书会。
只是一成不变又平静的生活很快就让他感到了腻味,在经历了上一个世界那样惊心动魄的杀戮之后,他怎么会对这样索然无味的生活而感到满意?
于是他又策划了团建杀人事件,再一次把所有人都杀了,然后前往下一个世界。
每个世界的田中押切所经历的事情不尽相同。
有的世界的田中押切沉迷于古怪的科学研究,对自己的朋友同学下手研制增高的秘药,结果把同学们都变成了可怕的怪物;有的田中押切因为房子的怪状还有时不时出现的脚步声而弄得神经衰弱战战兢兢;还有的田中押切,享受着游走在不同的世界,抢夺属于别人的人生,把事情搞得一团糟糕然后拍拍屁股走人——
他就是这样的田中押切!
在历经了七个世界之后,田中押切来到了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的田中押切的生活比他想象中还要无聊、平淡,就好像一滩死水一样,投个石头进去都翻不起任何的波澜。
他对学校、社团还有那些熟悉的面孔都感到无比的腻烦,甚至还萌生了干脆早点跳去下一个世界看看有什么乐子算了的想法。
然而就在此时,他在学校图书馆碰见了白石冬花。
女孩外貌出众,是那种见过很容易产生深刻印象的存在。
偏偏田中押切对她完全没有印象,尤其是女孩还是读书会的成员。
在前面几个世界里面,他从来没有见过白石冬花此人。
为此,他还特意去验证一下自己的想法,他又去了几个世界在学校里寻找白石冬花,发现根本查无此人。
而女孩身边的深田龙介虽然他也没什么印象,但从其他世界的调查中他知道,对方也曾经是读书会的成员,只是在下学期的时候便转学离开,再也没有出现过。
为此他还刻意调查了一番,少年转学去了雾之町,在一次集体自杀事件中不幸身亡。
每一个他曾经造访过世界里的深田龙介都死亡了。
然而这一个没有。
是这个世界特别吗?
还是说这个世界的特别之处就在于——白石冬花!
她的存在,让这个枯燥无味的世界变成了一个绝无仅有的奇迹!
这不就是他心心念念,正在等待着绝无仅有的乐趣吗?
于是他顺从自己的内心,加入了读书会,试图接近女孩,他曾经也是读书会的成员,了解所有人的喜好,通过一番明里暗里的暗示,神田社长果然主动提出要去他家玩。
田中押切便笑着顺水推舟答应了。
……只是没想到,女孩会这么敏锐,无论他如何引导、暗示都不为所动,看似迟钝的外表底下却是一颗敏锐怀疑的心。
不过没关系,他有的是办法叫她屈服。
那个白痴也是,竟然二话不说就跟着跳进去…不过也好,他本来也是打算要解决掉白石冬花的男友。
不然,他怎么顺理成章地上位呢?
他独自在原地,笑着盯着这面古老又诡异的墙体,似乎在打量着自己此生最为满意的作品。
好一会儿,他才收回自己的视线,准备离开此地。
可一转身,刚才冲进墙壁不知道去了哪个世界的少年不知如何逃脱出来,浑身都是鲜血,干涸的新鲜的…散发着一种浓郁的腥臭气味,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靠在墙边,此时天已经完全亮了,周围的景象显得非常荒凉,走廊的瓷砖上满是杂物和灰尘,而走出庭院,原本还算整洁的庭院此时长满了杂草,枯树的树干上还围着已经断掉的警戒线。
找遍了整个房子都没有看到一个人,整个房子像是空置了很长一段时间。
此时身上穿着还是睡衣,我身上也没有钱,但幸运的是我在二楼的房间里捡到了一些零钱,不多,但应该够我去坐公交回家。
不过,我先沿着记忆来到了镇子找警察局报警。
我将那座府邸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警察,包括田中家的庭院里埋着的几具尸体,警察们听完我的话都面面相觑,一脸疑惑地告诉我这个案子早就在两年前就已经侦破了。
是田中押切杀了来他家做客的五个同学,并且埋尸在庭院当中,田中押切畏罪潜逃至今还没有找到人。
听到这里,我立马紧张地问警察:“你说杀了来他做客的五个同学,那还有两个呢?白石冬花和深田龙介?”
其中一个警察摇了摇头,说:“受害者名单里没有这两个人……当天田中押切邀请到家的同学,根据资料仅有五人,分别是三年级的神田忠,小泉弘子,还有二年级的雨宫优子,藤井……”
后面警察似乎还说了些什么,但我已经没有在听了。
脑子嗡嗡嗡地作响,一片混沌,到最后只剩下田中押切的那一句——
“白石同学,你知道这个房子和异次元连通的位置在哪里吗?”
“是哦,就是你后背这堵墙哦!”
那堵墙!
所以这里根本已经不是我原来的那个世界了,而是一个新的、陌生的世界。
田中押切在这里曾经杀了社长他们,然后潜逃到了我所在的世界……
多么荒诞,但是真真实实地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
见我久久不语一副呆滞的样子,两位警察面露担忧,小声嘀咕着说我比较面生,怀疑是不是哪家精神有疾病的姑娘走失了之类的。
我赶紧回过神来,表示自己只是看了过期的新闻,做了个很真实的梦所以不小心把现实和梦境混淆了……
然后在两人惊讶又担忧的目光中,我离开了警察局。
我再次回到田中家,在那堵强面前反复摸索,但无论如何也没有那种软软的仿佛要将人的灵魂都要吸进去的感觉。
无论怎么看,都只是一面普通的、有点岁月的石墙。
仅此而已。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我便离开了这处荒废的宅邸。
我用从房子里搜刮出来的钱坐公交车回到了市区,我本来想去求助这个世界的我自己,然而等我敲开自家的大门,迎接我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小女孩,还有一对陌生的夫妇。
夫妻两人面面相觑,大概看我只是个普通的女孩也放下一些防备心,告诉我这里根本没有住过姓白石的人。
“白石吗?完全没听说过呢…老公,这附近好像没有姓白石的人家吧…我们都是这里开盘的时候就买下住进来了,一直都住这里…从来没有听说过白石这一家人哦小姑娘,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
我失魂落魄地游荡在大街上,天大地大一时之间竟然想到哪里还有我的容身之所。
随后我想到了龙介。
其实我也知道,如果这里真的是异世界,龙介或许根本也不认识我。可是在这样无助又绝望的时刻,我脑海中唯一能想到的,竟然只有他一个了。
虽然我自己时常否认这一点,但是龙介的地位俨然已经超过我那两个不靠谱的爸妈。
所以我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用身上仅剩的钱,坐上了前往雾之町的公交车。
等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黑夜的雾之町安静得可怕,周围的建筑漆黑一片,远远眺望过去,仅有几户人家还亮着灯,街道上除我之外,只有孤零零的路灯,还在努力地为空旷的街道提供照明。
我曾经见过龙介的家校联系表,便有意地记住了对方的门牌号码,本来是想找机会给龙介一个惊喜的,却没想到现在用在这样的情况。
只是,当我来到龙介家的门前,却发现门口挂着一个出售的牌子,往里看去,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因为缺乏打理而杂乱无章,玄关上也是上了一条粗重生锈的锁链。
一看就是久无人居的样子。
我站在门边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一个匆匆路过的人,便拉住对方问这家人去了哪里。
对方的神色有些紧张,一副急着要离开的样子,只告诉我:“深田家啊…他们还能去哪里,出国了呗…放在挂出售也快两年了,根本卖不出去……发生了那种…唉,现在谁还愿意买这里的房子……”
说起这个,他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最后只叹了一口气,说:“小姑娘,晚上这边都不安全,你、你还是快点离开吧!”
我完全没有察觉他欲言又止的话语中隐藏着需要我多加注意的地方,而是沉浸在震惊又迷茫的情绪当中,直到男人完全消失在街道的尽头,我才惊觉自己泪流满脸。
恐惧,迷茫,无助…种种的负面情绪此刻在我心底无限地蔓延,然后再从我的眼睛中溢出。
龙介一家搬走了。
而我没有任何手段可以联系上他们,甚至我连联系他们的资格都没有。
不仅如此,我什至根本不应该存在这个世界中,没有身份,没有钱,没有家人朋友…真真正正的孓然一身。
我该怎么从这个世界存活下来?
光是想到这一点,我就感觉自己有点难以呼吸,然后蹲在龙介家的外墙边上小声地哭着。
我哭得非常认真以至于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周围已经完全被浓雾包围了。
浓雾中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着我,让我瞬间冒出一阵鸡皮疙瘩——
小姑娘,晚上这边都不安全,你、你还是快点离开吧!
我又想起了那个男人的警告,便越发地感到不安和恐惧,加上浓雾引起的气温降低,我本来就穿的单薄,便浑身上下情不自禁地开始哆嗦,只好努力将自己缩成一团。
哒——哒——
浓雾深处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我抖得更严重了,盯着声音的方向一脸警惕。
万一真的有什么奇怪的人,我必须必须第一时间逃跑……
脚步声已经尽在眼前了,我神经紧绷,身体也紧绷得像兔子一样,随时准备撒腿就跑。
然后,黑发少年缓缓从浓雾中显现出身形来,朦朦胧胧的,充满邪气。
我定睛看向少年那张瑰丽冷漠的脸,愣了一瞬,然后巨大的喜悦从我心底升起,也顾不上这个世界的龙介或许并不认识我的事实,便激动地起身一把抱住冰冷僵硬的少年。
“龙、龙介……我好害…”
这是最冷的一次,冷得我牙齿都在打颤,于是话锋一转,就变成了,
“我、我我我我好冷啊……”
见鬼了,这个世界的龙介怎么会冷得跟个死人一样?
第52章
少年浑身僵硬,理智告诉他应该要立即马上将这个人类推开,但是想和做似乎没能准确同步,连他自己都没办法理解,就好像这具身体的本能驱使着他莫名其妙地,轻轻回报住女孩的贴贴。
于是乎他浑身崩得更紧了,如同拉紧的箭弦一般。
在女孩看不见的四周,浓雾中一双双怨毒的眼睛如同鬼火般幽深,直勾勾地盯着少年怀里的女孩。
嫉妒的,不甘的,还有深刻的绝望,他/她们伸出枯瘦如柴的手,一副要将女孩碎尸万段、张牙舞爪的样子。
少年不动声色地用余光轻轻一瞥。
只是嘴角稍稍下沉一点,稍微面露一丁点的不快,甚至连警告都称不上,那些方才还张牙舞爪的幽灵们纷纷露出了恐惧的表情,不消片刻就退回到浓雾当中,隐去身形。
他垂眸看下去,入目是女孩的发顶,乌黑浓雾,像是一匹流动的布,小小的发旋好像漩涡,无声地吸引着目光。
“ 你叫我什么?”
少年的嗓音低沉冷淡,像是千年不化的寒冰。
我觉得更冷了。
我忽然意识到,对于这个异世界并不认识我的龙介,第一次见面就直接喊名字什么的,好像真的不太得体,更别提这样直接抱住人家。
该、该不会被当成痴女变态之类的吧?
这样想着,我立马松开了龙介。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看见终于有人回来有点激动,一时情急…真的不好意思!给你造成困扰了!”
“你刚才叫我什么?”
他又重复了一遍。
“抱歉,深田同学,请原谅我的失礼。”
在意识到这个世界的龙介真的对我完全是个陌生人之后,我的语气变得闷闷的。
少年打量的目光在我头顶盘旋,我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感到越发的苦闷和无助。
深田…龙介?
他细细琢磨着这个熟悉中又让他感到有些恶心的名字,片刻后,他想起来了这个名字的主人。
是那个为了无聊的陌生人而选择献祭自己的…那个白痴啊……
她和那个白痴是什么关系?
不过——
“我不是深田龙介。”
他轻飘飘的说道,然后意料之内地看见女孩瞬间垮掉的表情,震惊的、失望的、还有恐惧…只要是这样负面的情绪他都喜欢。
偏偏这次好像有点不一样。
她很难过。
这个认知让他脸色越发地阴沉,本能在抗拒这种陌生又奇怪的情绪,于是他故意冷淡态度,错开视线不去注意女孩那张显得有些楚楚可怜的脸,冷漠地开口:
“滚开,别站在这里挡我的路。”
换做别人,高低还要被他嘲讽几句废物,一句滚开已经是格外的恩典,没想到还是让女孩瞬间红了眼眶。
本来就鼻尖红红,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刚才哭的,配上通红的眼眶,更像只食草的兔子了。
女孩默不作声地给他让开了路,一副马上又要哭出来的样子。
他差点想停下脚步,最后还是强迫自己压下那些莫名其妙的冲动,一步一步走向浓雾深处,很快隐匿其中不见了。
然而浓雾并没有随着他的消失而消失,雾气稍稍变淡,路灯发出的昏黄的光照在雾气中,形成一道好看的暖黄色光柱。
他在雾中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有了暖色光芒,女孩的脸色似乎好了一点,但还是一副想哭的样子,站在深田宅子门口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她心里的想法都好似写在脸上,让他毫不费力就能猜想出她大概是无处可去,和这宅子原本的主人关系很好,所以才第一时间想到来这里,没想到的是人去楼空……
真可怜。
他这样想到。
……
我没有想到是这样的,少年说自己不是深田龙介的瞬间,我大脑有点宕机。
然后我忽然意识到,是我先入为主地认为这个世界所有的一切都应该和原来的世界一样,可这个世界并没有我,那是不是,这个世界里就算让我碰到和龙介一样的人,也很可能并不是这个世界的龙介呢?
而且少年的语气冷漠,完全就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
完全不敢问出口能不能收留我一晚,换过来想如果是我,晚上在路上碰见一个陌生的异性说能不能收留自己什么的…肯定会被当做奇怪的人啦!
夜深了,温度也开始下降,变得冷嗖嗖的。
我只好裹紧了自己单薄的睡衣,准备实在不行就去附近找个警察局,刚抬脚准备离开,却惊讶地发现龙介家的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
走近一看,锁链被打开了,不是用蛮力破开,而是自然而然地被打开了,门还开了一条缝,仿佛在引诱着我进去。
我赶忙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其他人的踪迹。
要是换做别的情况,我肯定有多远跑多远,但是眼下,毕竟冰冷的异世界警察局搞不好还要被当成黑户关起来,异世界的龙介家似乎还更好一点。
这样想着,我干脆推开门走了进去——
“抱歉,打扰一下……我要进来了哦!”
我走进房子里,虽然地板上都是灰尘,一副久无人居的样子,但是家具什么的都还在,用透明的塑料袋包裹着,袋子上都裹上了一层黄黄的尘埃。
我压下心底的疑惑,将沙发的塑料袋子掀下来,家具什么的都保存的很好,只是许久没有住人扬开都有股灰尘干燥的气味。
不过,有落脚之处可以好好休息已经是很好,就不要再苛刻什么条件了。
我在沙发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里窝着,开始细细打量起房子中一切,墙边的架子上还摆放着一些工艺品,此时也是蒙上了厚重的灰尘,桌子上摆放着烟灰缸里还装满了烟头,甚至还有几包烟盒随意地摆放着,抽屉半开着,好像被人翻找过什么东西,但里面东西只是有点乱不像是有人偷窃,甚至墙壁上还有几个钉孔,边上的墙纸被撕裂,就好像有人匆匆地或者手忙脚乱将上面原本挂着的东西拉扯下来才会造成那样的痕迹……
我感觉龙介一家搬走应该搬得挺匆忙的,就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不得不尽快搬走一样。
而且,印象中龙介家没人抽烟,那这些烟头是?
但我转念一想,也许只是异世界的龙介家,正好家里是有人抽烟也说不定,但看这烟灰缸上的烟头和边上的烟盒,这个烟瘾看上去有点大就是了。
咕叽——
也许是感觉自己处在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饥饿感又不合时宜地冒出来,肚子开始发出声音提醒我该吃点东西了。
然而我身上搜刮来的零钱已经被我用来坐车了,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思考好一会儿无果,我决定闭上眼睛睡觉。
等一觉睡醒了,再去想办法吧……
*
因为真的太累了,我这眼睛一闭上就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一觉醒来天已经亮了。
走出房子的时候,外面还是雾气蒙蒙。
今天是阴天。
不经意地低头一撇,大门外的阶梯上放着一个苹果。
我有些错愕,脑子里当下反应出来的就是昨天碰见的那个和龙介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
这会是他放的吗?
不仅仅是这一次,就在我摸索房子和周边环境试图寻找可以赚钱的方式的同时,门口总是会如同一日三餐般定时地放上一些食物。
有时候是苹果,有时候是一些巧克力饼干,有时候是一些小面包……每次东西就是静悄悄在我完全没有察觉的时候就放在那里了,有一次我还特意守在门后面等着送东西的人出现,但是半路睡着了,也始终没有见到那个人。
终于在第三天,我把房子和周围都摸熟了,我第一次走出了雾之町。
*
今天她不在。
不仅不在房子,甚至不在雾之町。
他的雾气所到之处,发生的事无巨细他都一清二楚。
显然,她离开了雾之町。
雾气弥漫,妖邪的黑发少年孤零零地矗立在大门的阶梯前,身影看上去如同魑魅魍魉般邪祟诡异,偏偏手里拎着一个不太符合他本人气质的蛋糕盒子。
那是他今天准备给女孩的。
权当自己养了一只小宠物。
他一开始是这样说服他自己的。
只是这个小宠物并没有被饲养的自觉,竟然一声不吭就离家出走了。
想到这里,少年的眸光暗了暗,就连他自己也没办法解释这种失落感的由来。随后他便注意到了门把手上别着的一张纸。
意动之间,纸片出现在他的手上。
女孩的字迹圆润可爱,上面写道——
【谢谢你,不知名的好心人。
白石冬花,留】
原来她叫白石冬花。
冬花……
他嗤笑一声,随后将蛋糕随手扔进了垃圾桶里,但是女孩亲手写的小卡片他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默默收了起来。
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女孩忽然从拐角处出现,手里还提着一个蛋糕。
见了他,女孩脸上扬起笑容,一路小跑来到他跟前,小喘着粗气,但是雾灰色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终于被我逮住你啦~好心人!看!我今天出去派了半天的传单,用工资买了这个哦!我请你吃吧!”
哦,原来不是跑了。
是出去打工了。
他本想拒绝,可看她盛意拳拳,眼里满是他的样子,他又有点心软。
只好有些恼羞成怒地别开视线,扭曲地开口:
“随便你。”
*
他答应我的时候,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其实这两天我在房子里四处闲逛,偶然发现了这个世界深田龙介的证件照,确实和面前的少年眉眼有几分相似,但是气质大相庭径。
我不清楚为什么这个世界的深田龙介和我所在的世界龙介相差这么多,但至少证明,面前这个和龙介长得一样的少年,确实不是这个世界的深田龙介。
怕他误会,我赶忙谎称自己是龙介的女友,因为一些事情离家出走想来投奔男友,没想到男友居然已经搬家了……
其实这个理由还有点扯,但面前的少年听完之后并没有表现出疑惑或者怀疑。
所以我也就放下心来,并且安慰自己这不算是说谎。
我确实是深田龙介的女友,只是不是这个世界的深田龙介罢了。
派传单的兼职是在一家大型的超市门口找到的,对方不需要看任何的证件,工资也是现做现结,虽然是辛苦了一点,钱也少了一点,但至少是个良好的开端。
只是这样的日子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我会一辈子都困在这个世界里面吗?
这样想着,我脸上露出了惆怅的神色,一回神就看见面前的少年正盯着我看,眼里似乎满是疑惑。
我赶紧把蛋糕推到他的面前,“这是我特意买给你的谢礼,谢谢你这两天一直给我送食物…一点小心意,希望你不要介意。”
黑发少年垂眸看向那个做工称得上是粗糙的小蛋糕切件,白花花的奶油坚硬,充满了廉价的气息,装点用的草莓也透露着一股不太新鲜的黯淡色彩。
没有他本来准备的那个好看。
他是不需要吃东西的,但是每次看见女孩那双亮晶晶的眸子,他总是会本能地屈服,做出一些他本人平常根本不会做的举动。
这并不是个好兆头。
他这样暗暗想着,但是手拿着叉子,还是非常不熟练地吃了一口。
果然这个粗糙的外表一样,口干也非常甜腻粗糙,散发着工业糖精的甜味。
“好吃吗?”
他嗯了一声,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然后又听见女孩说道——
“抱歉,前几天把你错认成我男朋友,可能是天气的原因,这一片区域老是雾蒙蒙的,有点影响我的视线…不过,你和我男朋友长得真的挺像的啦!对了,还没有请教你叫什么名字呢?”
他和深田龙介长得像?
哪里像了?
至于名字……
他根本没有属于人类的名字。
或许,他早就该在女孩错认他的那一刻,顺水推舟承认自己的身份,这样就不必在这里费尽心思地编造一个名字出来。
不过非要说人类的名字,他倒是知道很多。
那些都是在这片雾气中死去的人的名字……
没有一个他想用的。
最后,他又想起了一个记忆深处的名字。
久到他自己在心里默念,都会有种恍若隔世的陌生感。
他对女孩说:
“我叫种田才生。”
第53章
种田才生。
我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见少年沉默不语地吃着,一时之间气氛有点诡异的尴尬,我便主动开口寻找话题:“种田同学,你家是住在附近吗?话说雾之町的天气总是这样雾蒙蒙的吗?感觉很阴沉潮湿我晾的衣服晾了两天都没有干的说”
说到这里的时候, 我的音量低了下去,在少年沉默的目光中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
来时身上就一件简单的睡衣,幸好在龙家的衣柜里还找到一两件应该是留下来的旧衣服可以替换穿穿, 不然怕是睡衣都要被我盘包浆了
怕他看穿我的窘迫情况, 我又立马转移话题,
“ 话说,种田同学,我看这个小区好像没什么人住的样子,请问这里是发生过什么事吗?”
我只是有时候比较后知后觉, 但不是瞎的。
来到雾之町的第一个夜晚我还以为可能是太晚了所以街道上没有人,就连亮着灯光的人家也没有几个,也属于正常。
可经过这两天的观察,我发现事情并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经过那些房子的时候,我还能窥见一丝人们曾经的生活痕迹——花园里陈旧的、爬满藤蔓和不知名杂草的秋千架子、挂在大门边上写着曾经主人姓氏的名牌歪七歪八、甚至有的花园里的晾衣线上还挂着没有来得及收走,经过风吹日晒已经残破不堪的衣服无一不在告诉我,雾之町曾经是多么人丁兴旺的一个社区。
而不是现在这样,住住户屈指可数,就算非常偶然碰见了一个路过的人也是神色匆匆,表情讳莫如深,一副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根本不想和这个地方扯上关系的样子。
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直觉告诉我,雾之町曾经发生的事情, 和龙介一家匆匆搬走肯定有很大的联系。
闻言,少年抬起头来,眸光黑压压地看向我。
片刻后,他嘴唇轻勾,叉起一小块蛋糕就往嘴里送,雪白的奶油沾在他鲜红的嘴唇上,像是开在血泊中的白玫瑰,有种摄人心魄的危险和美丽。
然而大概是他的模样和龙介真的太像了,令我天然有种信赖感,我没能发现少年眸光中显而易见的危险和恶意。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嘴唇看。
直到他伸出舌尖将嘴唇沾上的奶油卷进去,才缓缓开口:“这里死过很多很多人。”
见我有些发愣,他继续自顾自地补充:“在你走过的每一个路口,每一个拐角,甚至每一个电线杆下面,都有人曾经在那里放弃过自己的生命。
“那些死去的人无法成佛,永永远远地被困在这里的雾气当中,每当涌起浓雾的时候,那些徘徊的怨灵们就会倾巢而出,一遍遍地重复着自己死前的凄惨”
放弃自己的生命?
他的意思是自杀吗?
我不自觉地看向庭院外面,雾气经久不散地萦绕在此处,遮天蔽日,弄得白日阴沉,不见天光。
曾经我是不相信这个世界有超自然力量的,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之后,我也开始慢慢地改变自己的想法。
或许我和这些诡异的现象最开始可以追溯到那个傍晚,一向木讷内向的少年背后显现出来的巨大怪物,也许并不是我的幻觉,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我们人类所无法理解的人和物。
女孩并没有表现出惊恐,反而目光悠远,此刻正打量着外面的雾气,但是又让他觉得她好像透过这片雾气在看向别的东西。
他不喜欢这样的眼神,时刻透露着一种他捉摸不透的感觉。
就好像她的来历,同样令他捉摸不透一样。
那么近又那么远,就算伸手也抓不住。
他按下那些莫名翻涌的嫉妒和恐慌,生硬地开口:“你应该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女孩只是垂眸,语气难掩失落:“我暂时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
简单的一句话,他又莫名地雀跃起来,但语气还是平淡的不像话,“哦,这样啊“
“雾之町也挺好的要是天气能好一点就更好了,我之前在书上读到过,雾气是一种胶体,如果阳光恰当地穿过雾气的话,很容易产生丁达尔效应,是一种很漂亮的物理现象呢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看见”
“也许是这哥地方老是阴沉着天气,自杀率才会居高不下,如果多一点阳光就好了也不会那么阴冷潮湿人的心情也会好起来。”
“至少衣服还能晒干!”
“ ”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
他默默地想到。
不过——
“我最讨厌阳光。”
我看向种田才生,他脸容平静,病态阴森的苍白和外面浓雾如出一辙。
“还有,不要叫我种田同学,我从来没去过学校,也不是你的同学。”
更不懂她那些无聊的物理学。
啊?他没去过学校?
少年的脸色阴沉,一副不悦的表情,令我心中有了不少的猜测。
也许是因为什么难言之隐他才没有去学校,我便立马意识刚才那一番卖弄书本上的知识对他来说是一件无比尴尬的事情。
我真是个大笨蛋!
但是现在说些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最后我只能小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我完全不敢直视少年的目光,只好慌张地站起来,将他已经吃完的盘子拿起来,借故要去厨房洗盘子。
可是等我洗完盘子出来的时候,少年已经离开了。
好像把刚认识的朋友得罪了
我垂头丧气地想到,心中不由越发地苦闷。
*
然而少年对我的关照还在继续着,只是接连两天都没有再出现过在我的面前。我猜想他大抵是生气了,但是人还是好心肠,才会一直持续不断地给我送吃的。
虽然有了经济来源,也暂时有了遮风挡雨的场所,但我没有身份证,只能不断地打着一些马上结算的、工资低下的散工。
风吹日晒,汗如雨下都是小事,还会遇见一些难以描述的惊险时刻。
比如说这一刻——
巨大的雕像不知为何凭空漂浮在空中,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朝我的位置砸来,我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的余地。
眼睁睁看巨物砸向我的瞬间,一个身影忽然闪现在我身上,穿着白色外套的黑发少年,熟练地挥着手中的长刀,举重若轻的一击竟然将几吨重的雕像劈成两半甩了出去。
少年背对挡在我身前,厉声道:“这里很危险,你快点离开!”
这个声音是
我整个人当场呆住,直到黑发少年不耐烦地转过身来,对上那双孔雀蓝般的眼睛,我才如梦初醒一般慌张地跑开,找了个坚硬的物体当作阻挡躲了起来。
他是乙骨忧太。
少年的目光陌生又坚韧,还有那副熟练飒爽使刀的模样,都和我印象中的乙骨忧太相去甚远。
而且显然,这个世界的乙骨忧太并不认识我。
想到这里,我的眼神又黯淡下去。
不过是我思忖的这片刻功夫,少年已经解决了那些骚乱,来到了我的面前朝我伸出了手,“没事了,这位小姐你还好吗?”
触及女孩有些发红的眼眶,乙骨忧太莫名觉得有点心堵,还以为是刚才自己情急之下吼女孩的行为吓到了对方,正准备道歉的时候,女孩那只柔软湿润的手搭上了他的掌心,一个借力从地上起身,然后又匆匆地收回手。
手心上似乎还残留着她的体温。
“谢谢你,乙骨同学。”
我没有问刚才发生的诡异现象到底是什么,一如当初在那两个警察面前缄口不言那个恐怖又悲伤的怪物那样。
于是我快速地道谢,然后朝他轻轻点了点头,捡起地上散落的传单快步离开这个地方。
不快点把传单发完的话,天就要黑了
乙骨忧太愣了好一会儿,等反应过来女孩已经融入骚乱的人群当中消失不见。
最后是同行的西装男过来叫他,他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乙骨同学,你怎么了?”
他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点奇怪”
刚才那女孩是叫了他一声乙骨同学吗?
可是任凭他如何搜遍记忆,好像没有见过对方,既不是同学,更不是朋友,她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叫乙骨呢?
“没有的话,我们要赶紧继续出发了天快黑了雾之町距离这里还有七八公里,抓紧时间还能赶在天黑之前到达“
男子熟练地从西装内侧掏出记事本,继续补充道,
“雾之町发生的集体自杀事件虽然已经过去一年多了,但是那里徘徊的东西经久不散,甚至隐隐有扩大失控的趋势,并且相继派出的两名三级咒术师和一名一级咒术师都在进入了雾之町后离奇消失,高层那边已经完全坐不住了,所以才紧急把你从海外召回来”
“必须要趁事情没有演变成了第二次集体自杀事件前扼杀这个作祟的咒灵。”
听到这里,乙骨忧太的脸上也不由露出凝重又坚定的表情。
女孩的异常瞬间被他抛诸脑后,他需要将精力放在更紧要的事情上。
“监督,我们赶紧出发吧。”
*
果然,经历过这样一遭后,等我派完传单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但因为我的良好工作表现,并没有像其他兼职一样在那场混乱中跑掉,而是坚守岗位,老板多给了我一点工资。
我用这些钱买了一大袋水果。
今天雾之町的雾气越发浓烈,比我来的第一个夜晚有过之无不及,所以我几乎是花了比平时更多的时间才摸索到回去的路。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还一个没注意被石头绊倒。
人是没什么事,但是袋子被蹭破,导致买的苹果滚落一地,还有一两个被摔烂。
有时候人崩溃往往就是一个瞬间。
当下这个瞬间,我的情绪失控了。
陌生的世界,突如其来的生命危险,相见不相识的朋友,还有永远不知道明天是否赚到足够的钱维持生活的恐惧终于在此刻,迟来地将我彻底包裹。
我意识到我过去的生活都太过美满了,我年幼时曾经一度自怨自艾父母的冷漠和不关系,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幸运的孩子,我也曾经觉得自己真的太笨了,物理无论怎么学怎么努力都是徒劳无功种种的烦恼,相比此刻在陌生的世界生存和今日不知明日事的恐慌和绝望,都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无足轻重。
顾不上起身去捡苹果,我干脆坐在粗糙的水泥地面上放声大哭。
哭了好一会儿,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一道熟悉的清瘦身影出现在前方不远处,他弯下腰不厌其烦地将散的七零八落的苹果一个个捡起来,然后来到我身边。
少年伸出微凉的掌心揉了揉我杂乱的头发,轻声说:
“对不起,冬花我又来晚了。”
我终于得以看清楚他的样子。
这是龙介,来自我所在的世界的龙介。
他找到了我。
第54章
看清龙介的瞬间, 我泛滥的情绪好像找到了更大的缺口,倾泻而出。
“ 你怎么现在才来,你再晚来一点点我要死在这个世界了好惨,这辈子没这么惨过,没有地方住只能像寄生虫、小偷一样住在别人的房子里,还没有吃的要自己去打工,没有身份证正经工作都不肯要我,我、我只能去打零工,要派五千张传单要有那么一点点工资,他们还没给我好脸色看,叫我不要跟着他们推销一些垃圾还当着我的面把传单仍在地上呜呜呜呜呜都是龙介来晚的错!呜呜呜呜呜如果龙介早点来如果”
我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
我知道这是在无理取闹,这并不是龙介的错,我不应该一副都是他没有早点来找到我才害我经历了这么多不好的事情的嘴脸,相反,如果他没有找到我的话.
我努力吸了吸鼻子,紧紧地保住了面前的少年, 认真地低声说道:“谢谢你,龙介,真的谢谢你找到了我”
龙介也紧紧抱住了我,轻轻拍打着我因为哭泣而剧烈上下起伏的背部。
然而在我看不见的地方,黑发少年眉头紧皱,先是心疼女孩所遭受的一切苦难,随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越发阴沉。
他先是痛恨那个家伙明明跟在女孩身边却还是让她遭遇到这样不好的事情, 然后又恨自己没有早点找到对方。
其实在白石冬花和黑衣少年的气息在世界上消失的一瞬间,他就已经心有所感, 处理完手上的事情后几乎是没有间断地就赶到了田中押切的家。
但还是来晚了一步
不过,比起那家伙现在可能正漫无目的在不同的世界寻找着冬花,他也算得上是幸运,至少他拿到了冬花的纽扣。
根据田中押切所说,墙体所连接的异次元是随机的平行世界,每个平行世界的运行轨迹都不尽相同,时间流逝速度也不尽相同,每次穿越都是随机的。
但如果只要拿到某个人或者世界所特定的东西,就可以作为一个锚点,定向地去往这个锚点所在的世界。
这是田中押切在经历到第五个异次元的时候意外发现的规律,所以他才会在最后的时刻看准机会扯下属于冬花的纽扣,就是为了在女孩因为穿越道平行世界感到恐慌和绝望的时候,再穿越到她身边扮作一副好人的样子拯救对方,好达成自己的目的。
没想到被姗姗来迟的深田龙介给截了胡。
虽然不甘心,但是小命都捏在对方手里,田中押切也只好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交待出来。
包括黑衣少年也进入了异次元世界的事情。
就让那家伙永远也徘徊在那些没有冬花的世界里面这样田中押切那个废物也总算是发挥了一点用处。
他如此想到。
所以等女孩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点之后,他便迫不及待地开口:
“冬花,我已经找到了可以离开的方法了,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吧!”
离开这里,回到属于他们的世界,回归到正确的,只有他和冬花两人的日常生活,就好像以前那样从来没改变过。
简直就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然而他想的很美好,女孩却在此刻犹豫了。
知道可以回去自己的世界的瞬间,我无疑是惊喜的。我当然恨不得立马就滚回去自己的狗窝。
不过很快,我又想到了种田才生。
我已经两天没有见过对方了,这一袋子苹果也是我特意买来送他的,如果我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他会担心吗?
毕竟他照顾了我这几天,怎么也应该好好地跟他道个别吧
毕竟这次一走,或许以后没有机会再见到对方了。
于是我话锋一转,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龙介,可以再等等吗?我想等等一个新认识的朋友,他叫种田才生,这几天真的多亏了他一直帮忙,我才没有饿死在这里,所以,我想当面跟他说谢谢,然后再好好道别”
不知怎地,我莫名有点心虚地低下头,不敢直视龙介的目光。
龙介的目光陡然变得阴沉。
他当然知道种田才生这个名字。
那是那个绝望的女人所爱恋的男人,他那离家出走的大儿子的名字。据说那少年面容瑰丽,身材修长,离家时身着黑色上衣,耳朵上还戴着圆形的小耳环,因为受不了自己父亲的风流韵事和整日以泪洗面的母亲而选在在一个浓雾的日子里离家出走,自此没有下落。
而少年失踪之后,十字路口美少年的传说悄然兴起。
显然,那就是十字路口美少年最开始现世的面目。
没想到冬花在这个世界,还是碰见了对方。
而且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那个冷漠扭曲的家伙居然对女孩伸出了援手。
这个认知让他非常地愤怒,又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恐慌,但他表面还是不动声色,甚至称得上是通情达理地点点头,对女孩说:
“当然,不过,回去的通道明天中午之前就会关闭,所以冬花,我们恐怕没有那么多时间一直等他了”
我一愣,最后还是说:“那我们等到天亮吧,如果天亮他还没有出现的话,我就给他留个纸条!谢谢你,龙介!”
他弯眸一笑,“冬花永远不用对我说谢谢。”
反正那家伙大概是没办法出现的了。
深田龙介若有所思地看向远处,然而目之所及皆是浓雾。
*
女孩找了他两天,但他都在下意识回避对方。尤其是昨天晚上,女孩冒着大晚上的寒气蹲在门后,守了一晚上就是为了蹲他。
虽然后半夜她还是没有抵挡住睡意沉沉睡了过去。
待女孩彻底睡了过去,他才缓缓从雾气中现身。
可怜的女孩缩成一团靠在墙边,睡也睡的不安稳,颇有种寒风中摇曳的可怜小花既视感。
外套是他帮她盖上的。
其实他不太明白女孩的执着是为什么,为什么非要见到他不可?见到他后她又想说些什么呢?说那些他听不懂的,感觉很陌生很遥远的话?
他想不明白,但内心升起的那种隐秘又卑劣的欣喜却如俎附骨,连他自己都搞不明白原因。
不过,他想,或许明天他应该出现见她一面。
现在的话,先让她睡个好觉吧。
然而第二天在白石冬花回来之前,两位不速之客率先不请自来——
来人是两个咒术师。
其中一个平平无奇,完全构不成威胁,而另一个倒是有点意思。
身上的咒力强大得犹如实质不可忽略,最重要的是,他还在黑发少年身上感受到了和他相似的存在。
不是没有咒术师来过他的领域,但无一不被领域中那些早就失去理智的怨灵们所吞噬同化,没有一个能活着离开这里。
这个人很有趣,或许可以跟他玩玩打发一下女孩没回来之前那段无聊的时间。
一开始他是存着这样戏弄的心态,和黑发少年在浓雾中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浓雾中黑衣少年身形鬼魅,行踪难以捕捉。
只要是雾气所到达的地方,都可以是他下一刻凝聚实体的位置,也可以随着雾气消散。
等到玩的差不多了,咒术师的咒力也就被他消耗的七七八八了,剩余的事情根本就不需要他来出手。
失去咒力的咒术师,在那些虎视眈眈的怨灵面前就好像是玩具一样,轻轻一拆便四分五裂了。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这位年轻的咒术师身上强大的咒力仿佛没有尽头,不仅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减退,反而越战越勇,渐入佳境。
尤其是如同守护灵一般的强大咒灵在少年的身后现形的瞬间,他就知道,这不是一场他想象中游戏。
这是一场生死攸关的战斗。
逼得他也不由地认真起来,拿出十成的力量同他生死一搏。
两人打得难舍难分,直到天黑也没有分出胜负。
直到他感知到女孩,跌跌撞撞地在雾中前行的身影。
仅仅是一个分神,就被咒术师抓住疏漏的瞬间,挥刀砍中他的实体。
鲜血染红了他所在的那一片区域,霎时间形成了一片血雾。
忽如其来的优势让年轻的咒术师也愣了一瞬,不过他很快稳住了心神,乘胜追击。
“里香,他想逃跑,我们得追上去!”
一人一咒灵相互对视,然后心领神会地朝着血雾弥漫的方向追去。
然而被对方遛弯似的溜了大半个夜晚,乙骨忧太也感觉到不对劲。
那咒灵受了伤,照理说应该要逃之夭夭好保住自己的性命,偏偏这个咒灵还是一副戏耍他们的样子,与其说是逃跑,不如说变着法子像是要领着他们远离某个地方一样。
乙骨忧太朝后看去,目之所及仍然是一片浓雾,什么特别之处都没有。
再者,就算是咒灵也会有想要守护的东西吗?
这一瞬间,他想到了里香。
也许,就算是杀人如麻的强大咒灵,此刻也是拼着命在保护着属于他自己的珍宝。
只是,那会是什么呢?
思忖之间,太阳已经越过地平线缓缓升起,清晨的缕缕阳光穿透浓郁的雾气,形成了一道道绚丽的光柱,雾气像是星点一样闪烁着亮光,在光柱中间自由散漫地漂浮着。
乙骨忧太不由地放缓了步伐,被这样罕见的景象所吸引。
而身后的里香则是兴奋走到那些曼妙的光柱之下,小心翼翼地收起自己的利爪去试图捕捉那些沾染着阳光的雾点。
像个天真烂漫的小孩子一般手舞足蹈着,叫喊着——
“里香、里香喜欢闪亮的东西”
“喜欢喜欢、花!”
见状,乙骨忧太那张一直紧绷着脸罕见地拥有了片刻地放松,一下子又好像回到过去的美好时间。
他目光柔软地看着自己的青梅竹马,不厌其烦又温柔地纠正道,
“里香,那是水雾,不是花。”
然而永远定格在年幼时的天真状态的咒灵却仍旧坚持道——
“喜欢!喜欢!里香喜欢!花花!”
第55章
我和龙介回到了房子这里等待。
然而龙介对于探索异世界自己的家显得有些兴趣缺缺, 一进入房子,就局促不安地坐在沙发上。
我跟他说起了有关来到这里后遭遇的种种事情,他一开始听的非常认真, 仿佛这样就能参与没有他的这段时光一样。只是在听见我谈起有关种田才生,以及雾之町的自杀事件时,他的脸上露出了我看不太懂的表情。
玄关的大门打开着,正对街边的路灯,一片暗黄的光芒恰如其分地照射进来,在他俊美的脸上投射出明暗交织的复杂,夹杂着恍若隔世的惘然,还有难以察觉的恐惧。
他也曾经过那场可怕的集体自杀事件, 如今想起来还是会心有余悸。
不过, 我有一个问题很好奇——
“龙介,你之前说过,你的父母出国了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集体自杀事件呀?”
我试探性地开口问道, 从这种种的细节看来,两个世界的雾之町经历了一样的事情。
龙介看了看我, 片刻后沉默地点了点头,开始向我讲述起那一场可怕的噩梦。
一开始只是个古老的都市传说莫名其妙地死灰复燃——只要在起雾的时候站在雾之町的十字路口拐角处等到第一个路过的行人,便可以像对方询问心中所想的问题,根据对方的回答来判定是好是坏。
这个游戏像是雾之町深秋的雾气一样迅速地蔓延开来,很快几乎每个起雾的日子里街上的每一个拐角路口都站满了跟风来玩游戏的男男女女们。
倘若只是一个普通的游戏也没什么,但是那些参与过游戏的学生们无一陷入癫狂的举动——
一直暗恋别人的男生像是发了疯似的跟心仪的对象告白,全然不顾对方的拒绝最后为了让对方记住自己而选择在女孩面前喝农药已表真心;
热恋中的女生担心男友变心而持续不断地跟踪对方,试图将对方的生活彻底掌控在自己的手中,最终因为其男友无法忍受而被分手,伤心欲绝的女孩于是决定先杀了心爱之人最后吊死在阳台上;
更有好心为自己好友祈求恋情成功的人被占卜戳中自己卑微的暗恋, 从而选择疯狂破坏好友的恋情,最后因为求而不得而割腕自杀
凡此种种,都不过是那一场盛大悲剧中的冰山一角。
然后紧接着,那个诡异的十字路口美少年就出现,他的到来将无数因为苦恋而饱受折磨的女孩们陷入了彻底的疯狂,只要是在十字路口做占卜时碰上这位神秘美少年,都会无可救药地爱上对方。
可是美少年从来不会回应她们的恋情,甚至根本不会正眼看她们,终于这些可怜的女孩们在这样宛若诅咒一般绝望的单恋中纷纷选择自杀。
那一天后,鲜血将雾之町的雾气都染成了红色,不明所以的居民们只听见了不绝的的哀嚎声、呢喃声,就好像是那些少女即便是死亡也要继续着生前的执念,化作冤魂徘徊在此处,继续那位神秘的美少年。
雾气无法散去,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浓郁,并且晚上和清晨有的居民时常听见那些女孩死前绝望的呢喃之语,更有什者能看见她们徘徊在浓雾中的身影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搬离了雾之町。
能走的都走了,走不了的也只能硬着头皮住着,学着和这些诡异现象共存。
而龙介一家就是在发生了这件事后,才决定搬离雾之町前往国外生活。
“那龙介为什么不跟父母一起离开呢?”
听他讲到这里,我不假思索地问出自己的疑惑。
少年的目光陡然变得温柔,缱绻地看着我。
我顿时觉得自己好像问了一个愚笨的问题。
果然下一刻,他就说:“因为我真的不愿意离开冬花。”
所以他必须要回来。
无论用什么代价,都要回到女孩的身边。
他的语气柔和,但眼睛深处却隐藏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和执着,像是一束火光,微弱但是不容忽略。
在他这样的注视下,我什至产生一种被火舌缠上般的灼烧感。
心脏开始跳的很快很快
正当我慌张准备错开目光或者说些什么转移话题的话时,他又接着叙说更多的细节。
“ 见过这位神秘美少年的人大部分都死了,但也有一小部分幸运的人活了下来,据说那美少年身材高挑,绝美的脸如同是古罗马的象牙雕像一般,洁白、完美,带着摄人心魄的美貌,总是穿着一袭标志的黑衣,鲜艳的红唇,耳朵上还戴有耳环只要和那双眼睛对视就会不可救药地爱上对方,被他的言语所迷惑”
“一开始我以为那个十字路口美少年正是我年幼时,那个自杀的女人腹中的小孩所化的怨灵,直到这件事发生后的某天,我在雾之町碰见了一个男人,对方声称自己年轻时曾经是个情场浪子,曾经伤害过很多女人的心,其中一个就是当年曾经在十字路口我碰见的女人”
说到这里,龙介的表情变得晦涩不明,眼神也变得一言难尽,似乎是担忧又似乎是警惕。
他在担忧什么?
又在警惕什么?
话说,红唇,黑衣,耳环这个形象
不过,我很快就知道答案了。
“ 他自称如今非常后悔年轻时干过的那些糊涂事,如果不是这样他便不会妻离子散,妻子因为受不了他的风流成性而郁郁寡欢,最后拉着小儿子自杀,而大儿子则是在一个雾天选择了离家出走,再也没有回来过。
据说他的大儿子身材高挑,离家时也时一袭黑衣,耳朵上戴着耳环,名叫种田才生 ”
我一下子愣住,脑海中又想起少年那天对我说过的话,他曾经轻描淡写地在我面前描述过这一场灾难——
在你走过的每一个路口,每一个拐角,甚至每一个电线杆下面,都有人曾经在那里放弃过自己的生命。
用那样稀疏平淡的语气描述这样的惨剧,如今想来多少掺杂了一些恶意的成分,就好像在故意吓唬我一样。
可如果少年真的如同龙介所说,是这样一个凶恶可怕的存在的话,那他为什么不在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就杀掉我,或者像迷惑其他女生一样来迷惑我,让我自愿地放弃自己的生命呢?
他非但没有这样做,反而还一直帮助我
但直觉告诉我,龙介并没有骗人。
我也终于明白他听见种田才生这个名字时所流露出来的担忧和恐惧究竟是何原因。
那些弥漫的诡异雾气,当时被我误认为是幻觉的、带着恶意的窥视,莫名其妙被打开的大门,还有总是行踪诡异的少年也终于有了解释——种田才生已经是一种无法在科学范畴解释的诡异存在。
而我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招惹了这样一个可怕的存在!
可是
我低着头看着自己因为紧张和恐惧而不停搅在一起的手指,很久很久之后,我才开口:“龙介可是他没有伤害过我其他人我管不了,但至少,我是要对他说一声谢谢的。”
我鼓起勇气抬起头来直视龙介的目光,然而他并没有流露出半点惊讶或者不赞同的神色,甚至有种果然如此的理所当然。
他当然是了解女孩的秉性,善良到连责怪他人都会感到不好意思。
但没关系。
他微微抬起下巴,示意女孩看向外面。
此时天光大作,阳光穿过外面的浓雾,形成了一道道美丽的光柱,周围都朦朦胧胧的,美的非常不真实,像是误闯了童话中的仙境。
而面前少年的语气难掩轻快,他说:
“冬花,天亮了。”
“我们该回家了。”
*
乙骨忧太是天才,年纪轻轻就因为其几乎是无限的咒力以及强大的特级过怨咒灵【祁本里香】而成为咒术界仅存的四大特级咒术师之一。
除了刚进入高专尚未熟悉自己的力量而吃过不少苦头之后,他几乎就没怎么碰到过特别棘手的敌人了。
但这一次并没有想象中的顺利。
那家伙是自流传已久的都市传说——十字路口算命游戏中诞生的存在,又以无数男男女女经年累月从绝望的爱恋中诞生的负面情绪为力量,正如五条老师所言,爱本身就是最扭曲的诅咒。
所以黑发美少年一诞生,就拥有了超乎寻常咒灵的强大力量。
强大到就连高层的命令,也只是尽一切可能将对方重伤,最还是找到封印的方法,而非彻底消灭对方。
一番战斗下来,乙骨忧太身上挂了不少的彩,但对方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所携带的刀被附加了特别的效果,可以抑制咒力的恢复,所以四舍五入之下,他的状态反而还比对方好上一些。
而且乙骨忧太敏锐地感觉到对方在带他远离某个位置,虽然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让他变得束手束脚,但他还是尽可能地抓住一切的机会重伤对方。
身后的咒灵感应到乙骨忧太的心意,便自发地朝着黑发少年袭去。
凌烈的利爪自上而下,直朝他的脖子处划去,黑发少年却不闪不躲,仿佛已经来到了量身定做的舞台一般站在原地,阴测测地看着这只可怕的怪物朝他扑过来。
然后那些诡异的浓雾化作一缕缕枯瘦的怨灵,虚无缥缈的雾气化作实质的灵体将里香的四肢死死拖住,将它变成一个动作滑稽,动弹不得的玩具。
“陪你们玩了这么就也该玩够了我承认你很强,但是你知道吗,人类多少都有一种通病,那就是有着各种各样莫名其妙的牵绊还有软肋. ”
“喂,咒术师,这就是你的软肋吗?”
“一个咒灵?”
他伸手指向里香,后者因为怨灵们的拉扯而发出痛苦又愤怒的嚎叫,然而少年的语气冷漠,却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无法察觉的嫉妒。
乙骨忧太想冲上去解救里香,但是下一刻周围就显现出不少鬼魂的实体,试图阻拦他的去路。
他挥刀砍了几个,但下一秒,那些刚才还消散在浓雾中的灵体又重新凝聚,仿佛无穷无尽似的。
这样下去根本不是办法。
在他踏入雾中的一刻,就已经进入了对方的领域,换句话说,除非找到对方的弱点,不然在他的领域当中,无人能出其右。
“想我放过这个咒灵?可以啊,那不如用你的命来换,你愿意吗?”
少年的嘴唇沾了血,看起来更加危险美丽,语气带着天然的蛊惑,他指了指少年那把长刀,
“就用那把刀结束你自己的生命,一命换一命,如何?”
“不要!忧太!不要、伤害忧太!”
黑发美少年的脸色愈发阴沉,他最讨厌就是看见这样的戏码,当下指挥着怨灵拉扯着祁本里香,后者的表情越发痛苦,费力挣扎却始终纹丝不动。
之前那些优势就好像是他刻意营造出来给他们的错觉一样。
他们之间实力根本悬殊。
如果再让他成长个几年的话,或许还有机会
又或者这次来的是五条老师的话如果是那个男人的话就一定能够办到的吧!
乙骨忧太有些绝望地想到。
片刻后,他举起了自己的刀,打算用自己的生命换取里香的,然而祁本里香此刻见状,竟然也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瞬间挣脱了怨灵们的束缚,愤怒地朝着黑衣美少年挥舞而去。
结果就是被他甩到了墙壁当中。
下一个要解决的就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咒术师。
就在他们以为胜利无望的时候,黑发少年却僵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复杂多变,疑惑的,惊讶的,愤怒的,最后演变成一种疯狂,仿佛是一簇燃烧的野火,蔓延着要将世界的一切吞噬殆尽。
乙骨忧太几乎没有从一个咒灵身上见过这样复杂的表情,复杂的就像是真正的人类一样。
也就是一个眨眼的功夫,黑发美少年消失在了原地,原本浓郁的雾气开始消散,不一会儿就无影无踪。
留下的只有浑身是血的乙骨忧太。
黑衣美少年,去哪里了?
第56章
雾之町的雾气不断扩散, 仅仅是一天的时间就已经扩散只外围的两个街区,然而幸好此地周围四面环山,天然的地形优势还能稍稍阻挡雾气的蔓延。
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如果不解决源头的话,这些雾气一直蔓延,直至把能吞噬的一切都吞噬掉。
尤其是在特级咒术师乙骨忧太宣告失踪的第二十四个小时后,高层紧急将本来在海外执行紧急任务的另一位特级咒术师,同时也是乙骨忧太的老师——五条悟召回。
身着高专黑色制服的白发男子站在山坡上俯视着这一片浓雾弥漫的地区——
灰白的雾气像是一块厚重的幕布,将该地区内所有的建筑都包裹其中,远远看去就好像下沉的雾霭,沉重的,寂静的,充满着死亡的气息。
“好像有点大事不妙的感觉啊也难怪忧太都着了道呢,不过五条先先我啊,对自己的学生可是非常自信呢”
五条悟摸了摸下巴, 自言自语道。
他轻轻撩起眼罩的一角,露出那只澄清得如同天空般的眼睛,正常人无法窥见的咒力在他眼中凝聚着,眸光潋滟流转,仿佛透过着密不透风般的浓雾窥见到了什么令自己满意的内容。
随后又放下眼罩,遮住那只令人惊艳的眼睛。
“接下来,就是老师拯救学生的英雄时间啦!”
五条悟只身走进了这片不详的雾气中。
浓雾的最深处,还有一个不知名的可怕存在,正在源源不断地散发自身庞大又恐怖的咒力,这些雾气就是他咒力的外在表现。
而他的好学生乙骨忧太, 他来到一个十字路口,看向左边——乙骨忧太的咒力所在的方向。对方也正在往浓雾深处的方向所移动。
他就知道以乙骨忧太的实力, 绝对不会轻易死在这种地方。
之所以杳无音信了两天,恐怕和这片区域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是跟时间相关的领域吗?
还是空间?
他边走边思索着,往着乙骨忧太前进的方向出发,只是刚走过一个路口,就感觉背后莫名有股凉气窜出来。
紧接着是无数怨灵们嘶哑扭曲的呐喊声、哀嚎声在他耳边响起,那声音混混沌沌,完全听不清楚内容,仿佛又成千上万张嘴巴在同时发出声音,蕴含着此间所有的恶意。
就连强大如五条悟,也会在第一反应感到一阵莫名的战栗。
五条悟顿住脚步,下意识往后看去,就见一个诡异的黑衣美少年从浓雾中缓缓走出。
少年身材高挑,周身围绕着缕缕雾气,脸色惨白如同纸人,嘴唇红得仿佛能滴出鲜血来,俊美的脸看着瑰丽阴柔,却酷似地狱中爬回来的魔鬼,美丽无情,仿佛只需要一眼,就能把人的三魂七魄都抽了去。
黑衣,白瞳孔,红唇,耳环五条悟当下第一反应这是那个资料中所描述的那个诡异的十字路口美少年,然而另一个相反方向的存在仍然无比强烈,只是比起面前这个逊色不少。
也许资料并不完整,难道十字路口美少年这个都市传说诞生的是两个双子一般的咒灵?
然而下一刻,他便打消了这个年头。
五条悟摘下眼罩,露出那双自他成为高专教师后就鲜少彻底裸露在外的六眼。
咒力流转之间,他清晰地看见无数根不知道延伸至何处的黑线紧紧地拴在了黑衣少年的身上,形成了一种非常可怕的,超脱这个世界所能理解的因果律力量。
顺着其中一根黑线追踪过去,咒力开到能承受的最大范围去观察,似乎还能看见那些黑线所连接的地方,一个个世界里,一个又一个黑衣美少年接连被消灭。
无数的怨灵们被困在其中,好像密封罩中的游鱼,瞪着眼睛死死地贴在玻璃,嘴巴张张合合,就好像被定格在这一刻,永恒地诉说着恐惧和死亡。
意识到那些黑线所连接的东西是什么的时,就连五条悟也不由地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这个少年的气息和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
只有一种可能,他是来自别的世界的存在。
并且,那些黑色的丝线显然来自于无数个其他的世界,他一定在那些世界做了些什么事,才会导致所有他曾经造访过的世界的因果线此刻得到具现化,全都捆绑在他一人的身上。
也许他只是杀掉了每一个走过的平行世界中的自己,也许更坏,他毁灭了所有去过的平行世界然而无论是什么,都足以证明那少年都不是一个善茬,搞不好会导致本世界的崩溃。
五条悟的脸色凝重得像是这雾色一般,正欲上前阻止对方的前行,但是那些因果线仿佛是一堵堵无形的墙,将他彻底阻挡在距离少年两米开外的地方,始终无法靠近。
他顺着少年前行的方向看去,心中闪过一片了然。
恐怖又诡异的少年目的显然非常明确,就是朝着这个世界的十字路口美少年而去的。
他想,他大概是为杀掉这个世界的自己而来的。
*
冬花这次是真的离开了。
黑发少年再次出现在深田家的老房子里时,原本待在那里的女孩已经不见了,不仅是这样,就连女孩晾在外面抱怨接连好几天都不干的衣服,女孩用过的东西通通也跟着消失了干干净净的就好像对方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察觉女孩已经彻底离开的瞬间,他心中顿时升起了果然如此的念头。
就好像从第一次见到对方的时候,他就隐隐有种感觉对方不属于这个地方。
然后,他感到无比的愤怒。
这种愤怒有一部分是来自女孩的不告而别,又有一部分来自于自身的弱小,竟然没能留住对方。
而后他又感到不甘,以及一种强烈的毁灭欲陡然升起。
既然她离开了,这里的人和物,包括这栋老房子,这片社区,乃至这个世界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他这样想着,雾之町的雾气仿佛感受到了主人内心的想法,带着势要将一切都吞噬殆尽的劲头,不断地疯狂朝外扩张着。
他坐在曾经和女孩一起吃蛋糕聊天的桌子前,一坐就是很久很久。
在这片雾气当中,时间显然也已经没有了意义,周围的一切事物都在消失着,最后这一片以深田家老房子的方圆百米内,都成了一片什么都不存在,什么都没有的真空地带。
然而他最后还是没舍得破坏这栋房子。
就好像他固执地守在这里,女孩终有一天就会回来一样。
可是他没等来冬花。
他等来的是另一个世界的自己。
和那双跟自己如出一辙,却怨毒深沉不少的白色瞳孔瞬间,他表情因为痛苦而狰狞扭曲,感觉自己大脑好像被打开,强行塞入了很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庞大的、承载着来自无数平行世界的记忆,以及最重要的来自面前这个自己的记忆——
庞杂的记忆被他抽丝剥茧,最终只剩下一条清晰的主线——
白石冬花。
他爱着白石冬花,白石冬花也爱着他。
所以他们是相爱的,并且要永远在一起的。
一瞬间,那些初见女孩时感到莫名其妙的关注和心悸,还有违背本性的照顾和关心,以及知道女孩离开时的不甘和愤怒都在此时得到了完美的解释。
他们本应该是相爱的一对!
而面前跨越不知道多少世界追寻女孩踪迹而来的黑衣少年,在同步接受完来自这个世界的自己所有有关和女孩记忆时,苍白的毫无血色,宛若罗刹的脸上也出现了嫉妒的神色。
她曾经来过这里,而且和这个世界的自己产生了交集和回忆。
白石冬花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奇迹。
面前这个废物凭什么?
两个来自不同的世界的同一个人,一个自称种田才生,一个假装自己是深田龙介,在相遇的一刻产生了微妙的反应。
他能知晓他心中所想,他也是一样。
这就是他讨厌每一个世界的自己的原因。
他才不要跟这些人分享属于他跟冬花的记忆,一丁点都不可以,所以他们都要死。
这就是少年来到每一个世界后,都第一件事来追杀本世界的自己的原因。
而这个自称种田才生的黑衣美少年只是露出浅淡的笑容,红唇张张合合,语气是不加掩饰的讥讽。
他说:“你好像一只丧家之犬啊。”
“连冬花都没能保护到,你才是那个废物吧?!竟然能让押切那个废物得手我是你的话,就赶紧去死算了,然后把这个位置留给更有能力的自己!”
如果不是他的话,女孩或许早就饿死在这个孤独无助的异世界当中了。
这样想来,女孩身边总该是他才对。
然而种田才生的话音才刚落下,就被对面的人狠狠地掐住了脖子。对方宛若响尾蛇般邪恶的话语在他耳边响起。
“种田才生?身份都偷不对的废物,还留在这个世界上做什么?”
毫不留情地,少年将另一个世界的自己的脖子生生掐断。
然后又扬长而去,继续前往下一个女孩可能到达的世界当中。
*
雾之町的雾气迅速地散去,五条悟很快就找到了重伤的乙骨忧太,后者浑身是血,扶着墙壁亦步亦趋地走着。
他们是在深田龙介的老宅门前碰见的。
这里空无一人,只有杂草丛生、荒废已久的花园,以及一栋大门紧闭,看上去就无人居的房子。
“咳咳五条老师,那股强大的诅咒好像、消失了,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五条老师出手解决掉的吗?咳咳咳”
面对学生崇拜的目光,五条悟只是非常臭屁地比了个耶,但是下一瞬间又换上庄严饿表情。
“虽然很想得到忧太难得的称赞,老师我偶尔也是想当当英雄的啦但是很遗憾,这个咒灵似乎不是我干掉的情况有点复杂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不过嘛!为了报告好写一点,就姑且当作是我帮忙处理的吧!”
五条悟眨巴眨巴了眼睛,如是说道。
乙骨忧太:“果然五条老师你只是懒得写报告解释一大通吧!”
“嘛嘛嘛!不要戳穿老师嘛!毕竟老师宝贵的时间是要用来拯救世界,而不是浪费在无聊的报告上的哦!”
“ ”
两人搀扶着逐渐走远。
因而谁都没有注意到,树下一张小小的纸片,被忽然卷起的一戳微小的雾气吹上空中,顺着风雾的漩涡螺旋向上,隐隐露出几个方方正正的字——
白石冬花留。
纸条很快消失在视线中。
那是白石冬花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样东西。
也是唯一一件。
第57章
异世界的时间流速和我本来所在的世界不同, 等我和龙介透过那堵墙重新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的时候,这个世界才过去四天。
但其实我已经在异世界待了快两周。
从龙介口中我得知,原来就在我被墙吸进去后的第二天早上,田中押切曾对大家说我是因为临时有事所以先离开了,除了龙介本人对此有所怀疑之外,其他人都没什么太大的怀疑。
但龙介是非常清楚我的家庭情况的, 所以就多留了一个心眼, 每次田中押切一个人鬼鬼祟祟离群独自行动的时候,他都会跟上去观察,发现对方总是会来到后院一楼的墙壁, 一站就是很久的时间。
直到第二天晚上,田中押切趁着夜深大家都睡着的时候,一个人偷偷溜出房间来到这堵墙前,龙介跟了过来,就看见田中押切准备进入墙壁的一幕——
后者半截身子都进入墙内,是龙介把他拉出来,用刀子逼着他,他才迫不得已将一切都告诉给龙介。
所以龙介才能够找到我,并且成功将我带回来。
不过
我停下脚步,有些疑惑地看向一脸云淡风轻跟我讲整个故事的龙介,问道:“ 那田中押切,他后来怎么样?”
我们从墙里面出来的时候,房子里空无一人。
田中押切并不在家。
他会去哪里?
畏罪潜逃吗?
“我想大概是在监狱里吧。”
龙介的话让我吓了一跳。
察觉我的惊讶与不解,他笑着捏了捏我的手掌心,正好此时我们走出房子,来到田中家的前院,只见院子的左右两侧都挂上了警戒线,两边地上还被挖出了好几个坑,里面空空如也。
那些被田中押切所杀掉的人的尸体,都不见了!
这个发现让我情不自禁地握紧龙介的手。
“那天夜晚,我一直在尾随田中押切,我看见他偷偷溜溜出房间后,先是去了一楼,然后忽然之间从一楼后面的小门拖出来一具尸体,然后扔进院子里的坑并且埋好我便用田中家的电话报了警,然后继续尾随他,就看见他拿着作案工具回到那堵墙面前,我正疑惑那具尸体是从哪里变出来的,一见到那堵墙,心中便有猜测,于是就有了后面的事情。
“现在想来,恐怕是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里面,警察已经来处理过这件事了所以我才想,大概田中押切此刻正在监狱里,为他犯下的过错赎罪吧。”
每每目光触及那些空荡荡的坑,我都能回想起那个诡异又可怕的夜晚里,田中押切是如何一个个刨开那些土坑,掘出那些惨不忍睹、面目全非的尸体,刚死没多久的能窥见那双死不瞑目怨恨的眼睛,而早就只剩下骨架的尸体双眼空洞,森然的白骨仿佛也在述说自己的不甘鱼愤怒。
这是只要白天回想起来都会夜夜噩梦的程度。
所以我完全不敢去看,只好将注意力都放在龙介上。
侧目看向身边和我并肩行走的少年,龙介的侧脸轮廓分明,线条略显冷硬但此刻眉眼低垂,薄唇抿出一点微微向上的弧度,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
我没有多想,只是单纯觉得他大概是看到罪犯绳之于法而感到高兴。
毕竟田中押切可是个实打实的杀人犯!
不过,他气质中透露的那股冷彻和淡漠,反倒是让我觉得和副人格,甚至和异世界中碰见的种田才生却是有点相似。
这是不是说明,龙介的人格分裂症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呢?
他们在融合,在统一
这样想着,他忽然握紧我的手,眼中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急切和狂热。
他说:“冬花,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回家吧!”
“回家”这两个字如今在我听起来是多么的亲切,以至于我已经无暇顾及龙介所表现出来微妙和引人深思的小细节。
我几乎是立马用力地回握住他的手,回应道:
“嗯,我们回家!”
*
回归学校的第一天,我本来以为可能还要向老师或者社团的人解释一下消失这四天的原因,但没想到的是,学校也变得冷冷清清,平时上学本该热闹的校道此刻只有三三两两的人,而且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带着口罩,一副不愿意同人太过靠近的样子。
一开始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可是等我到了教室后,发现原本二十几人的教室,如今空了几乎一半,并且这些学生一直到上课铃声响起都没有出现。
其中就包括川上富江。
我开始意识到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一直到中午午休的时候,我才逮住一个愿意开口跟我说话的同学询问。
“早乙女同学,请问下为什么班上这么多人请假了呀?”
早乙女忽然被我叫住,下意识回头看我,随后瞪圆了双眼,虽然我看不见她口罩底下的具体表情,但我想她大概是很惊讶,就好像我仿佛不该出现在这里似的。
“白石同学,原来你没事啊?!真的太好了,你请了这么多天假,我还以为你也中招了呢”
早乙女的声音隔着口罩还是可以听见惊喜之意,不过下一瞬,这种惊喜又转变成了忧虑,
“你怎么不带口罩就来学校了呀虽然那些可恶的毒王已经没敢来学校了,但是难保这里还有没有一些残留的病毒总之,白石同学你先用着这个,一定要多注意好防护!”
说这,她便给我递来一个崭新的口罩,我接过但没有动作,见我傻傻的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张罗着就帮我带了上去,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眼神。
从她嘴里我终于知道我不在的这几天发生了什么。
原来是周一的早会中,阿泽矢马不知道忽然之间发什么疯冲到台上抢过教导主任的麦克风,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忽然下跪,不分缘由就一直朝着所有人说对不起。
好几分钟,整个操场内的广播都重复回荡阿泽矢马那诡异又瘆人的道歉声。
最后是理智尚存的一位老师上去,抢过了阿泽矢马的麦克风,随后察觉不对的几个老师合力将阿泽矢马打晕了,这场可怕的悲剧才没有进一步恶化。
“ 因为前一天我熬夜了,所以早会上我一直都昏昏欲睡,直到一阵刺耳的尖叫声和喧哗声响起,我惊醒的瞬间被推搡在地上,手心一片黏糊糊的,低头一看,旁边躺着好几个同学,此刻都看不清楚到底是谁了,他们一个个都好像从内到外融化了一般,乳白的脑浆还有腥黄的脂肪还有血肉混在一起,那股腥臭的气味直冲天灵盖,我当下就在旁边吐了起来。”
“ 后来医生和警察都来了,那一场早会很多人读莫名其妙溶解了专家说是有人在刻意传播一种能致使人类溶解的可怕病毒,回想到事发时阿泽矢马那奇怪的举动,还有事情发生后的神秘消失,不用想凶手肯定是那家伙!我就一直感觉那家伙怪怪的!”
说到这里时,早乙女的脸上有一瞬间的扭曲,言语之间充满了对阿泽矢马的怨恨之意。
“总之,那一次事件中死了不少的人,虽然有所谓专家过来澄清过这种病毒是通过阿泽矢马的声音传播的,并且阿泽矢马本人潜逃中,他们会加紧对学校的监察来保证我们的安全,还还是有不少同学选择暂时休学白石同学你一直没来,我还以为你也死在那场早会上了。”
因为学生都被融到了一大堆粘稠的液体被混在了一起,对法医辨别身份的工作加大了难度,故而直到今天,最终的死亡名单都没有确定下来,每天都有新加入的死亡人员名单。
“白石同学,如果担心的话,最好还是休学一段时间观察一下情况再做考虑”
早乙女的描述我光是稍稍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就已经感觉有些反胃、呕吐的冲动了,况且这种奇怪可怕的病毒尚且还不清楚是不是真的如专家所说只通过声音传播,为了不让自己得病,远离阿泽矢马所待过的学校才是上上之策。
这也难怪会有这么多同学选择暂时休学在家。
所以我下意识点了点头,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早乙女同学,你这么害怕的话为什么不和其他人一样休学呢?”
“因为很快就要期末考试了!我需要拿到下个学期的奖学金名额。”
我瞬间大惊失色。
天杀的期末考试又要来了! ! !
傍晚放学,深田龙介来到女孩所在的班级时,班上空荡荡的只剩下女孩一人在埋头写着作业。
少女黑色的长发披散着,因为她写字的姿势而有一部分斜斜地落在肩前,看上去像是柔软富有光泽的黑色绸缎,夕阳透进窗户的光模糊了她的侧脸轮廓,铺上一层圣洁的金光,静谧美丽的像是画卷中的走出来的天使。
这一刻不正是他不惜一切代价苦苦追寻的岁月静好吗?
他伫立许久,没有忍心破坏这一刻,反而是站在门边安静地看得有些入迷。
最后是女孩后知后觉地捕捉到注视的目光,转头看向后门,两人的目光不偏不倚地相遇。
在见到他的一瞬间,女孩忽然起身朝他飞奔而来。
龙介先是一愣,然后下意识张开双臂准备迎接女孩罕见的热情拥抱。
可几秒后,他没等到期待中的温暖柔软的抱抱,而是脸被女孩着急胡乱地套上了一个一次性口罩。
“太可怕了龙介!你居然没有戴口罩!你怎么可能让自己毫无防备地暴露在这里!万一要是感染那个该死的溶解病毒怎么办!”
女孩一脸紧张担忧地掏出消毒喷雾往他周边的空气喷来喷去,还一边絮絮叨叨着从别人嘴里听见的有关阿泽矢马肆意传播新型病毒的事情。
终于搞定一切后,她才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心有余悸地说道:
“ 好了,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对了龙介,你张开双手是干什么?”
“ ”
都是那个死人阿泽矢马的错,被他废了还要在这里阴魂不散地缠在他和冬花两人之间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陡然变得幽深,宛若结满冰霜的湖面,可触及女孩奇怪的目光时,又陡然化开。
黑发少年扁了扁嘴,潋滟的眸光错开少女的视线,语气沾染着些许委屈——
“我以为冬花冲过来,是要给我一个抱抱呢原来只是我会错意了”
“不过没关系的,我知道冬花只是太担心我的安全,对吗?”
“我永远都不会怪冬花的。”
第58章
在经历溶解病毒事件之后,学校似乎又恢复了之前阿泽矢马和川上富江没来之前的平静。同时,大概是时间过去,我们这些每天正常上下学的人没见有什么问题,渐渐地,不少当初休学在家的学生也开始陆陆续续回来学校上课。
然后我们迎来了一年一度的校庆日。
也许是为了驱赶此前笼罩在我们学校的一系列不幸的事件,也为了明年的招生计划做准备, 校领导决定要好好庆祝一番, 破天荒地批了很多活动经费下来。
老师收集了大家的意见后制定了一份班级校庆活动备选投票,我从各种稀奇古怪的活动中挑选了一个看上去最不费时最不费力的——枪打气球赢取奖品。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不会真的有人选什么女装咖啡店这种光是想象就辣眼睛的、或者趣味运动会这种一听就已经四肢酸痛无力的更不可能是鬼屋大冒险这种一看就非常不吉利的活动吧?
然后——
班长一脸兴奋地走进来跟我们宣布道:“经过大家的投票,今年校庆我们班的活动也确定下来了今年我们要来搞鬼屋大冒险哦!”
哦, 原来是鬼屋大冒险啊
我默默念着这个名字,然后在大家整齐划一的欢呼声中发出了尖锐的爆铭:
“等等?!为什么是鬼屋大冒险!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所以、在经历了这一系列诡异又疯狂的事件之后, 他们还是毅然而然地选择玩这种一听作死系数非常高的游戏吗?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地狱屋系列是都没看过吗?
“没有搞错哦白石同学我数了一下票数,18票支持鬼屋大冒险,两票空白算弃权, 还有一票选了枪打气球”
班长托了托眼镜,眼中精光乍现, 然后不动声色地看向我,
“话说这一票到底是谁投的啊,竟然喜欢这种无聊透顶的游戏吗?这可是一年一度的校庆,当然要玩点刺激和心跳啦!白石同学,你说对吗?”
“ ”
很好,把我想说的话全都堵死了。
不愧是你,我的好班长
“ 总之,几乎是在一片压倒性的支持下,我可耻地屈服了。不过仔细想想他们给我安排了一个几乎不用怎么出力的角色,甚至还愿意让我在活动期间偷懒睡觉,这样看下来,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我看向身边的龙介,像是在寻找些什么支持似的,
“龙介,你说我说的对吗?”
少年眉眼轻弯,不去戳破对方那些写在脸上得意的心思,但语气是藏不住的笑意和揶揄,“对,冬花说的都对。所以,冬花的任务具体是什么呢?”
“他们说,只要我安静地躺着睡觉就可以了。”
“躺着?”他反问了一遍,有些疑惑。
“没错,就全程躺着”
说着,我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
“不过躺着的地方不太吉利就是了他们要我躺在棺材里。”
随着我最后的话音落下,少年眉眼间的笑意荡然无存。
我以为他也是觉得不太吉利,便赶忙开口解释道:
“也不是真的棺材啦!只是我们用硬纸板做的道具棺材,很轻的,只要我一个用力就能挣破他们打算将鬼屋和故事结合在一起,做成类似有剧情的密室逃脱,玩家扮演不同的角色来打出不一样的结局十几个BE结局当中只有一个HE的结局,那就是解救出来我所扮演的鬼新娘不过他们说会把难度拉到最大,估计最后可能并没有几个人能到达真结局,四舍五入,我应该只要一直睡觉就好了?”
他的脸色渐缓,然后摸了摸下巴,才开口道:“新娘啊那冬花大概会被打扮的很漂亮?这样让我对你们班的游戏非常感兴趣希望到时候我能打出那个唯一的真结局。”
少年眨巴了一下那双黑沉的眸子,露出罕见的狡黠的光芒。
“胜者的话,冬花会给什么奖励吗?”
“什么奖励、才没有奖励!”
虽然我知道龙介很聪明,但他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让我有点不爽,于是赶忙开口打算挫一挫他的锐气。
我问:“万一有人比龙介先打出真结局呢?”
“谁知道呢”
龙介的语气平淡,但是黑眸定定地看着我。
浓墨的瞳孔里好像连光都透不进去,偏偏清楚地映出了我那张表情有些呆的脸。
一瞬间,我感觉自己整个人乃至灵魂都好像被那双如同深渊般的眼睛攫取了一般,动弹不得,甚至灵魂深处好像隐隐有种战栗的感觉。
就好像被某种阴冷的爬行动物盯上一样。
说实话,我有点不太敢直视那样的目光。然而这种被盯得毛骨悚然的感觉每次都是一闪而过,如同我的错觉一般,我看的不太真切里面的情绪,又或者说,我不太想去弄懂那样的眼神背后到底代表了什么。
直觉告诉我不要探究那份深沉背后的意义。
紧接着他反问我:“那冬花希望我是第一个打出真结局的人吗?”
他的语气很怪。
似乎在强调第一个三个字,又好像蕴含了别样我看不懂的深意。
只是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盯着我看,令我有种无处可逃的感觉。
最后我只是错开那股颇具压迫感的视线,撇了撇嘴说:
“想的美,回去我就向大家建议把真结局改成地狱难度,你们一个都休想通关!哈哈哈哈!”
*
只是等校庆那天到来的时候,我才发现这和我想象中美美的新娘完全不一样——镜子中的我穿着通体黑色的丧服,头发披散着,仅仅左耳边别着雪白的玫瑰花,原本素白的脸上被涂上了厚重的胭脂,脸涂得煞白,偏偏脸颊和嘴巴涂红。
艳红和煞白形成强烈对比,好似真的是棺材中走出来的女鬼。
完了他们还嫌不够,往我脸上撒了点假的血浆。
看上去更加瘆人了。
就连我都有点不敢直视镜子中的自己。
偏偏班上其他同学不以为然,甚至还一脸兴奋地将我送进了自制的棺材中,棺材的空间很大,甚至能让我在感到累的时候稍稍舒展四肢,并且怕我被恐怖的音效吓到,他们还贴心地给我准备了耳塞,还有解闷用的书籍。
沉闷的盒子里面,我看了一会书,然后又眯了一会,但始终没有睡找。
见在里面待了好一会儿,也没人来,我便拿起对讲机——
“那个,我可以去一趟厕所吗?”
片刻后,对讲机传来班长的声音:“现在好像还没人来到我们这边,白石同学你快去吧,要是等会有人进来的话我再提醒你回来”
我应和了一声,然后拿起对讲机就通过侧面的活动暗门走出了棺材。
这里是教室后面的杂物间,被他们布置得非常昏暗,墙壁上贴满了瘆人的血字还有一些诡异的符咒。
杂物间的形状本来就是长方形的,好似一个大棺材一样中间还摆放着他们制作的棺材,黑红的配色,上面雕刻着有关地狱和鬼怪的一些图像,棺材用沉重生锈的锁链紧紧地缠住,好像是为了彻底封住里面的东西一样
伴随着诡异低沉的背景音乐,还真的有几分吓人。
做这个道具的同学,未免也太厉害了吧!
我咽了咽口水,一想到自己今天一天都要在躺在这个诡异的房间和怪异的棺材中,心里就有点发毛,就连呼吸都变得有点不顺,便赶忙将脑子里那些发散的想象清走,然后用钥匙打开了杂物间的门走了出去。
看上去似乎只有我们班的活动是布置在教学楼内,所以这里显得有些冷清,只有走出教学楼,才能看见熙熙囔囔的人群还有各种各样的摊位。
校庆日是开放的,所以除了我们学校本来的师生,还有很多校外的人士。
乍一眼看过去,那些摊位无外乎都是一些打气球,套环,女装咖啡店等等,我驻足看了一小会,就已经开始觉得无聊了。
正准备离开这里回去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叫住了我。
“等等——你是白石冬花吗?”
我朝身后传来的声音看去,入目是一个高瘦的少年,对方五官姣好,一头中分的柔软微卷的金发看上有几分混血的感觉。
有点眼熟,但是一下子回想起不来是谁。
见我一脸疑惑的样子,金发少年便主动报上姓名来,“你忘了吗?我是手岛光太郎,去年我们曾经见过的,就在市立图书馆大门外我来之前还在想有没有可能碰上你,没想到真的能碰上真有缘分啊”
他眼里满是惊喜。
而我则是在脑海里仔细搜索手岛光太郎这个名字,还有去年的市里图书馆
片刻后,我恍然大悟,“哦哦哦!我想起来了,去年我和龙介在图书馆出来,正好碰见了你我们还一起去喝了咖啡,对不对?你是来找龙介玩的吗?不过他班级上的摊位好像并不在这里诶”
我自顾自说着,眼神四处张望寻找龙介班级所在的摊位,全然没注意到他陡然变得煞白的脸色。
“如果实在找不到的话,可以去他班上”
片他吞吞吐吐地打断我:
“白石同学,你在胡说些什么啊?龙介他四个月前就自杀死了呀”
他的语气因为恐惧而颤抖,仿佛龙介这个名字对他来说,是什么不可以讲出口的禁忌一样。
他说什么?
四个月前龙介就自杀
死了?
“你这家伙,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第59章
深田龙介的尸体是被路过的环卫工人发现的, 而此时距离那起学生集体自杀事件已经过去一周了。
自那件事后,雾之町的雾气就再也没有消散过,每天都大雾弥漫, 只有偶尔的时候某些地区的浓雾会稍稍散去,而人们就是这样一个个地发现那些自杀学生的尸体。
死亡人数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增加。
而少年的尸体则是依靠在垃圾桶边上,身体已经腐烂的不像话,皮肉溃败和身上的衣服几乎融为一体,只有上衣别着的金属铭牌可以确认身份。
而后警察和法医到来,进一步确认死者身份后才唤来他的父母。
两个可怜人几乎是迅速赶到,没有找到龙介尸体前还可以安慰一下对方可能只是离家出走又或者是失踪了, 可现在尸体摆在面前, 他们也不得不接受唯一的儿子死掉的事实。
两人几乎是一夜白头,很快就火化了龙介的尸体并且举行了简单的葬礼。随后两口子便变卖家产,迅速地离开了日本这个伤心地,移民到远在大洋彼岸的加拿大。
“ 那段时间我正巧借住在龙介的家里,他的葬礼我自然也去参加了,因为死亡的时间太长尸体没有得到处理,就连入殓师也束手无策,就算隔着棺材也能闻到那种腐臭的气味,瞻仰遗容的时候甚至很多人都不敢怎的去看无论如何,龙介他的的确确已经死了,我们亲眼看着他被送进去,然后化作一捧灰土的”
说到这里,他面露担忧地看着面前的女孩,雾灰色的眼睛瞪得圆润,写满了震惊与不敢置信,就好像受到了某种重大的打击似的。
他想,也许是她太喜欢龙介以至于一时间无法接受对方的死亡,才会幻想龙介还活着可人死了就是死了,人死不能复生,最重要还是朝前看。
少女震惊又恍惚的表情看的他心生一阵不忍,随后他又意识到,这或许是他的机会。
于是他又立马换上一副关心的面孔,柔声道:
“我知道冬花你一时之间很难接受这个事实,但是龙介的死亡已经是事实,我们要朝前看我想龙介他在天之灵,也不愿意不愿意看见你这个样子。”
俨然就是拿她当精神有病般哄着了。
我努力地消化着他的话,先是认真地端详着他脸上的表情,然而我却看不出来一丝一毫撒谎的痕迹,并且手岛光太郎本是龙介的好友,只是去年有过一面之缘,后来就再也没有见过或者联系过了。
我实在想不出他有什么理由要撒这样的谎来骗我。
龙介在四个月前就已经自杀身亡了。
那现在在我身边的龙介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恐惧,周遭的空气陡然变得冷凝起来,一股凉气窜上脊骨。
就在此时,我口袋里的对讲机忽然发出一阵尖锐的电流声,把我和手岛光太郎都吓了一跳。
对讲机里传来班长兴奋的声音——
“白石同学!有人来闯关了!你快点回来!”
我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嗯,我马上回来。”
然后彻底关掉了对讲机。
手岛光太郎似乎还想对我说些什么,被我有些冷淡的打断。
我对他说:“手岛同学,我还有事要先去忙,但我还有事情想要问你,放学后在学校第一个拐角的咖啡厅见,可以吗?”
手岛光太郎忙不叠地点头答应,我不去理会他脸上浮现出来的与刚才悲伤的模样截然不同的狂热,点了点头就匆匆地往教学楼里走。
*
前来参加鬼屋探险游戏的一共有五人,本来只是抱着来玩一玩的心态,没想到当真的走进这个鬼屋,才发现里面非同一般。
不仅场景布置得非常阴森可怕,还有装扮成各种各样恐怖的鬼怪的NPC在干扰他们游戏的进展,稍有不慎地就会直接被鬼怪NPC直接淘汰出局,比方说——
吉川只是在进行点蜡烛任务的时候,不小心弄反了点蜡烛的顺序,就被忽然窜出来、装扮成鬼怪的NPC掐住脖子,吓了一大跳不止,还获得了“因为不敬重神灵点错蜡烛而惩罚致死而淘汰出局。
不仅如此,还有没能在规定时间内揭开谜底遂被NPC拖走的、亦或者是因为太过害怕所以逃跑的时候不小心走到死路而宣告游戏失败
总之一轮下来,五个人很快全军覆灭,竟然真的没有一个人能摸到真结局的大门。
送走了最后一个游戏参与者之后,负责指挥的北峰正对着对讲机向外面正在管理排队的班长报告:
“班长,五个都搞定啦!可以放下一波人进来啦”
只是他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就瞥见一个身影在前方一闪而过,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
“等等,怎么还有一个人?我靠,他好像打开了那个隐藏盒子拿到了最终线索,正在往最后的小房间走去,秀一,轮到你上场了!”
不会真的要开局就要把真结局被打出来了吧
话说班长不是说只有五个人进来了吗?
现在怎么无缘无故多出来了一个?
而另一边接收到指令的秀一则是迅速将机关拉起来,他的任务非常简单,就是阻止玩家到达最后的房间,恐吓那些已经拿到钥匙的玩家并且从对方手里抢夺钥匙,如果钥匙被抢夺则直接出局。
而他们能想到的恐吓方法也是非常简单粗暴,先是由秀一忽然出现惊吓对方,然后触动顶上的简易机关,那里有一桶提前用红色颜料兑好的水,将玩家从头淋到尾,在这样气氛的烘托下,大部分人肯定以为这是血水,从而吓得屁滚尿流,这样才能方便他拿走钥匙。
他们计划的非常好,可惜来的人并不如他们所想。
忽明忽灭的灯光,将黑发少年俊美的脸照得晦涩不明。
灯光忽然熄灭,等秀一悄摸来到少年的面前,打开灯正准备跳脸吓对对方一跳的时,却被少年那双漆黑的眼眸反倒吓得呆在原地。
和那双冷漠的眼睛对上的瞬间,秀一只觉得好像有只无形的手将他的心脏都捏了起来。
“你你”
他话还才刚开了个头,就见面前的少年忽而勾起了笑容。
黑发少年明明笑着,但是黑眸没有一点温度,语气危险地开口:“你想抢走我的钥匙吗?”
明明还是夏天,他没由来地感到通体发寒,仿佛整个人置身冰窖一般。
识时务者为俊杰!
秀一的脑子里忽然闪过这一句话,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正想说些什么时候,却一个紧张不小心按到了机关。
霎时间一盘血水将他浇了个透心凉。
还等他反应过来,少年的脸忽然凑近。他的脸本来就苍白,衬得一双眸子越发黑沉,此时还被浇在他身上的颜料水溅到,好像是鲜血一样从他苍白如死人般的脸颊上滑落出好几道长长的痕迹。
少年盯着他片刻,似乎是欣赏够了他的狼狈,才问:“你现在还要阻拦我去见冬花吗?”
对方那冰冷的吐息划过,秀一忍不住颤抖起来。
他哆哆嗦嗦地开口:“不敢您、您请过去,正确的门是左边那个,右边的是假的。”
说完还立马爬到一边,给少年让出路来。
昏暗中,似乎有一阵轻烟飘过,等少年关上门的瞬间,秀一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好可怕的人
比他们这些装鬼的都还更像鬼!
*
手岛光太郎的话让我感到心神不宁,躺在这个棺材中辗转反侧,脑子里全是他那一句——“龙介四个月前自杀身亡”。
其实在经历了这么多离奇古怪的事情之后,我已然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超自然力量,还有很多我无法解释的人和事情。
回想起龙介转学回来之后的种种异常,尤其是少年总是苍白毫无血色的脸,那远低于正常人的体温,还有那古怪冷漠的不似活人的言行举止好像一切都说的通了。
如果龙介真的已经死了的话,那现在呆在我身边的是龙介的鬼魂吗?
如果人死后真的有灵魂,那是不是世界上真的存在轮回和冥府?
有一说一,知道身边的龙介可能是鬼魂的瞬间,我不是不害怕,甚至下意识感到一阵脊背发寒,身体不自由自主颤抖。
可这样短暂的恐惧之后,我又是一阵担忧和疑惑,毕竟龙介从来没有伤害过我,相反,他一直都在保护着我。
于是我不禁思考,少年的鬼魂无法成佛的原因难道是还有什么没有完成的心愿吗?
又或者说,他没有离开的原因
会是我吗?
这样想着,我头顶的传来了锁链被拖动的声音,乒铃乓啷带着一丝沉重,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我先是一惊,随后意识到这是有人闯到最后一关来了,赶忙闭上眼睛。
片刻后,我听见头顶上棺材盖板挪动的响声,沉重的声音听上去非常逼真,就好像此刻我真的置身在一个厚重的棺材中。
熟悉的声音从上方响起——
“冬花,我是赢家哦!”
这是龙介的声音。
我下意识睁开双眼,却被龙介的模样吓了一跳,少年满脸是血,更衬得肤色苍白如同死人。
这回恐怕真是鬼魂了
他问我,赢家有什么奖品。
我稍稍稳定心神,本想问他想要什么奖品,却不料开口就成了——
“那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第60章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我有点心绪不宁,急着想要开口解释,抬眸就对上他的眼睛。
黑不见底, 宛若深渊。
我感觉自己的灵魂好像也凝固了一般,解释找补的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来,只能傻傻的愣愣的看着他的眼睛。
黑暗的环境中,少年雪□□致的脸好像散发着淡淡的荧光,嘴角攫着不变的弧度,更衬得如鬼魅般捉摸不透。
显然,他正无比享受着女孩全神贯注看着自己,眼里只有他一个的时刻。
“……奖励的话, 冬花可以给我一个吻吗?”
片刻后,他开口问道。
语气平淡,毫无波澜, 就像清晨傍晚那句早上好晚上好一样普通平常,以至于我心里也只是淡淡地想到——
哦, 原来他只是想要一个吻。
我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么简单的一个要求,当下还有点不敢置信,反问道:“就一个吻?”
下一刻,他果然露出了思索的表情,似乎在思考是不是要就这条件基础上继续加码。我见情况可能不对,便当下立决,说:
“当然可以!如果只是简单的一个吻的话”
反正我们又不是没有亲过。
我是这样想的,于是毫不犹豫闭上眼睛, “那你亲吧。”
一副视死如归、壮士断腕的样子。
局促的棺材内洋溢着沉默的气氛,正当我惊疑对方怎么毫无动作,准备睁开眼的时候,头顶传来了少年沉闷的笑声,那声音似乎在喉咙中翻涌已久。
我本来以为少年大概也许会亲吻我的额头或者脸颊,只是没有想到,下一刻,冰凉的触感贴在我的嘴唇上。
意识到那股冰凉的触觉是来自另一个人的嘴唇,我反而不敢睁眼了。
一开始只是简单的肉贴肉,他的嘴唇冰冰凉凉的,正好舒缓了一下我的紧张。
然后冷不丁地,他伸出舌头舔了舔我的嘴巴。
冰凉滑腻的触感,好像蛇一样,令我无端有种胆寒的感觉,好像周围遍布着我看不见的天罗地网,就等着将我包裹其中。
我惊的睁开了双眼,雾灰色的眼睛蒙上一层淡淡的水汽,为少年瑰丽的容颜蒙上一层看不真切的朦胧雾感。
“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我真的好喜欢冬花,喜欢冬花喜欢的快要死掉了”
少年的絮絮呢喃近在咫尺,带着不可言说的缱绻和爱意,炽热的仿佛要将我烫伤,可偏偏又被我听出了几分藏匿其中的危险意味。
我正准备说话,嘴巴刚一打开,少年就立马逮住了机会亲了上来。
与刚才和风絮语般的亲吻不同,这次少年分外强势,不由分说地入侵着我的口腔,抢夺着我的呼吸。
时间过的很慢,也许只是我的感官被这样的刺激而放大导致对时间的流逝感知加快,总之很快我就感觉呼吸不畅。
我稍稍挣扎想要摆脱这样无法呼吸的窘况,却一下子瞥见少年那双褪去颜色的瞳孔,白蒙蒙的,一双不属于人类所能拥有的眼睛。
那双恐怖的白瞳仅仅出现了短暂的一瞬,很快又恢复正常,快的就好像只是我的错觉一般,可我还是吓得顿住,不敢乱动。
片刻后,少年松开了对我的桎梏,然后又充满怜惜地舔去我眼角溢出的眼泪。
他幽幽地开口:“眼泪是咸的,冬花不开心吗?”
“还是你在害怕我吗?”
他稍稍歪头看我,似乎真的有点疑惑不解。
话说、眼泪不是咸的难道还是甜的吗?
我深吸了一大口气,才缓缓道:“差点、差点呼吸不上来了!”
少年一愣,然后下意识:“对不起,冬花”
都怪他一时没控制好自己那些情绪。
但是真的好喜欢
而且,他小心翼翼地舔舐着嘴唇,冬花的气味真好闻。
不过——
“都是我的错,是我吓到冬花了,冬花你别哭”
见他似乎真情实意地在道歉,我当下松了一口气,目光触及他那艳丽的红唇时,脸上又升起不正常的温度。
于是我干脆移开视线,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的心愿完成了,可以走了?”
没想到龙介却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
他说:“我永远都不会离开冬花的。”
“ ”
谢谢你,龙介。
现在我是真的很想哭了。
*
手岛光太郎一直记得女孩所在的学校,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参加伊藤中学校庆开放日,没想到还真的碰上白石冬花。
尤其是女孩还约他结束后去咖啡厅,至于女孩约他的动机那有什么关系,难道一个死人还能跳出来跟他争吗?
自那天在图书馆外面见到女孩的瞬间,手岛光太郎就爱上了对方,只是当时碍于龙介的男友身份,他也不好横刀夺爱,只是默默地退守在后面。
深田龙介活着时他来晚一步,可如今对方已死
这样想着,他脸上浮现出欣喜和狂热,就连其他摊位的活动也没有心思看了,时不时就看着手表,数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终于时间来到了傍晚,他匆匆地离开学校,打算先到一步为女孩准备好鲜花和甜点。
此时尚未到放学下班的高峰时刻,路上的行人不多,尤其是当他拐到学校后面一个巷道时,路上除了他几乎是半个人影都没有。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外界那些喧哗的人声和车声,好像也随着他进入这条小巷的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下意识想要逃离这条奇怪的小巷,可刚一转身,脚边就开始弥漫起雾气来。
经历过那场可怕的噩梦的人都会下意识恐惧雾气,手岛光太郎也不例外,雾气蔓延的极快,不过片刻的功夫周围就变得雾蒙蒙,将周围的一切和手岛光太郎都包裹在其中。
他双腿不自觉地开始打颤,大脑告诉他要尽快逃离这个地方,然而身体却不听使唤,好像被这雾气定格在原地似的。
周围安静的只有他急促的呼吸声,还有逐渐变得清楚靠近的脚步声。
雾气中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他!
这个认知令他毛骨悚然。
不可能的!
这里又不是雾之町!
那个家伙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然而下一刻,从雾气中显现出来的人影彻底打破了他天真的妄想。
朦胧的雾气环绕在美少年那张摄人心魄的脸上,一如既往的冰冷美丽,红唇轻轻勾勒出嘲讽的弧度,轻薄的耳垂上,一枚银色的耳环闪烁着无机质的冷光。
对上那双没有瞳孔只有眼白的眼睛时,手岛光太郎眼中闪露出惊骇。
来不及去思考为什么这位传闻中的美少年会离开雾之町出现在此,也没有注意到他和平时不太一样的白色上衣。
手岛光太郎只是哆哆嗦嗦地开口:“对不起对不起,请您、请您放过我我只是不小心闯入了这里”
白衣美少年却打断了他的话,纤细苍白的食指在嘴边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不,不是不小心,我是故意的。”
少年的话音落下,手岛光太郎立马露出了惊恐又不解的神色,触及对方那毫无波澜如同看待死人一般的目光时,又立马错开视线。
他说是故意的可他不懂自己到底哪里招惹了他
“手岛,才半年不到,你就把我忘了吗?”
少年忽而勾起笑容,语气变得越发危险,
“我是你的好朋友,深田龙介啊你不认识我这张脸了吗?”
顾不上恐惧,手岛光太郎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仔仔细细地看着面前这个和深田龙介几乎没有相似之处的脸孔。
他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然而目光在触及少年那带着耳环的耳垂,不知何时变得鲜红欲滴,仿佛下一刻就要滴血来似的,心中一种荒诞又可怕的猜测瞬间涌上他的心头。
难道那个是
少年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似笑非笑地开口:“是不是觉得很熟悉这个耳环,不还是你晚上趁我睡着的时候,打在我的耳朵上的吗?”
“手岛,你怎么这么快就忘了那一切我可是时刻都记着呢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难道不是功不可没吗?”
语毕,手岛光太郎似乎终于回想起了一切,脸上的血色尽褪。
他当然知道少年的话是什么意思。
那个时候田中铃枝自杀,深田龙介陷入了非常艰难的境地,那些曾经田中铃枝的好友和追随者都一致认为他是害死田中铃枝的罪魁祸首,所以一直各种霸凌深田龙介。
他明明都知道这一切,却在田中铃枝那不散的怨魂驱使下,先是往深田龙介的衣柜里放置象征着黑衣美少年的黑色上衣,然后是沾血的美工刀,最后他竟然丧心病狂到趁对方熟睡时偷偷往他耳朵上扎出耳洞来
当时也像现在这样,少年的耳垂红的滴血,一滴滴滴落在地上,绽放出一朵朵邪恶的血之花。
不仅如此,他还四处散布谣言说深田龙介就是那个十字路口的黑衣美少年,那个时候疯狂的人群已经无暇顾及真相和细节,在他的鼓动和刻意算计之下,一窝蜂地缠上了深田龙介。
最终酿成了惨祸。
无论是变成十字路口的美少年,还是那个惨叫之夜,手岛光太郎都难辞其咎,注定一辈子都要承担罪责。
果然,手岛光太郎立马露出了软弱愧疚的神色,没什么底气地反驳道:”那不是我的错!我也是被逼的!是田中铃枝的怨魂一直缠着我,她不肯放过我,要我一定要把你带到她的身边,我想着只要你疯掉自杀的话,一切就没问题了”
“不是我的错这才不是我的错!都是田中铃枝的错!”
片刻后,早已魔怔的金发少年露出了和刚才截然不同的癫狂,表情因为嫉妒和仇恨而变得扭曲,此刻仿佛化身成了比恶灵还要恐怖的存在。
他恶狠狠地盯着面前的白衣美少年,
“明明只要你死掉!她就能放过我!冬花冬花也就是我的了凭什么是你先遇见冬花的?深田龙介你真的该死!”
由始至终,深田龙介脸上的笑意都不变,只是在听见冬花二字时,目光透出了几分凉薄的杀意。
但他不会动手的。
冬花要是知道了,她不会喜欢的。
“不过没关系,想跟手岛叙旧的,可不止我一个哦”
顺着白衣少年的目光,手岛光太郎朝后看去,就见身后的浓雾中,不知何时站了一排死状凄惨的少女,正瞪着一双双如同鬼火般的眼睛看着他,仿佛恨不得能生啃了他。
而为首的正是田中铃枝。
“ 你骗了我”
“你说会把龙介带给我的”
“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那根本不是十字路口的美少年!”
“你这个骗子!骗子!”
手岛光太郎顿时吓得跌坐在地,他惊恐地看向白衣少年想要寻求帮助,却发现少年不知何时已经消失,身后是看不见尽头的浓雾。
他被彻底留在了这片雾气中,而等待他的
“不关我事!真的不关我事!求求你们”
“啊啊啊啊啊放过我吧——”
*
结束完活动之后,我借故说自己约了女性朋友去逛街拒绝了龙介约我一起回家的请求,然后悄咪咪地来到了学校附近的咖啡店。
可是等了半天都没有等来手岛光太郎。
一直到太阳西沉,街上的路灯也陆陆续续亮起来,我这才放弃准备打道回府。
可刚走出咖啡厅,就迎面碰见了龙介。
对方站在路灯柱子下面,一副在这里专门等着我的样子。
我心里顿时一惊,也不知道他到底等了多久,正准备试探性开口解释的时候,龙介却抢先我一步开口。
他说:“冬花这是在等谁?”
“让我猜猜看肯定不是在等我,不然冬花根本不需要大费周章支开我那么,冬花你是在等手岛吗?”
“是因为手岛对你说了些什么?”
“ ”
我又想哭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