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生米煮成熟饭! 夏黎第一次主动亲他【……

    梁琛的面色比平日里都要红, 好似发热了一般。

    夏黎下意识看了一眼山楂甜汤,恍然大悟,这里面竟然是……

    甯太妃亲自熬煮了一碗山楂甜汤, 竟然在里面加入了这等虎狼之药, 让他的儿子和夏黎生米煮成熟饭!夏黎终于明白了甯太妃与甯无患今日上门的目的。

    嘭!!

    梁琛饮了山楂甜汤,没有人比他更加明白这里面加了什么药, 他浑身沸腾, 好像浸泡在滚水之中, 心窍中却像是要炸了一般气闷, 狠狠一拍案几, 沙哑的道:“甯无患贼心可诛,堪比畜类!”

    他说着,高大的身躯微微摇晃, 差点摔在地上。

    “陛下!”夏黎使劲托住梁琛, 以免他摔倒。

    梁琛沙哑的道:“幸好……幸好寡人今日来了, 若你吃了亏, 寡人非杀了那畜生不可,扒、皮、抽、筋!”

    他的言辞虽然狠戾, 但说的断断续续, 额角的汗水涔涔滚下来,咬住下嘴唇, 把嘴唇咬破, 血珠滚出来, 这才稍微清醒一些, 将衣襟的领口拽松,使劲摇了摇头,道:“好热。”

    梁琛气怒, 心中全是万幸,幸亏自己冒着开春的暴雨跑过来见夏黎,眼眸一转,又装作可怜兮兮的模样,紧紧握着夏黎的手,道:“阿黎,寡人好热,怎么办,你帮帮寡人……可好?”

    夏黎对上梁琛那可怜巴巴,却侵略性十足的眼神,这哪里是乞求?分明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在布设陷阱,简直就是狼外婆本婆,正等着小红帽自投罗网呢。

    然而这只狼外婆,没有小小的眼睛,没有尖尖的嘴巴,他样貌俊美的不像话,堪称完美,甚至比传说中的上京第一美男子还要美貌,犹如上天精心打造的工艺品。

    尤其梁琛此时,因为燥热解开了衣领的扣子,柔软的衣襟被汗水浸透,紧紧贴着那流畅的肌肉线条,夏黎一时间有些口干舌燥的感觉,眼眸微微转动,仔细上下打量着梁琛。

    梁琛步伐不稳,如果不是夏黎扶着他,恐怕此时已经跌倒在地上,眼神也愈发的混沌,好似随时会被药效吞噬,夏黎心头一动,这样算下来的话,倘或自己睡了梁琛,也不是不可能?

    夏黎抿了抿嘴唇,轻声道:“陛下是为了黎才误食这虎狼之药的,黎自然愿意帮助陛下。”

    “阿黎?”梁琛一愣,他险些以为自己被这药烧坏了脑子,否则夏黎怎么会如此轻而易举便答应了下来?这简直是天下掉馅饼的大好事,但是作为一朝天子,梁琛深知绝没有这等子好事。

    果然,夏黎还有后话,他挑着唇角,一脸的狡黠,道:“陛下,黎要在上面。”

    梁琛一愣,凝视着夏黎的眼神愈发的狠戾,嘭一声二人倒下来,梁琛还不忘了用手臂帮夏黎垫一下,以免磕到了他。梁琛成了垫背,主动展开手臂躺在软榻之上,面带隐忍的微笑,似乎在忍耐着甚么,沙哑的道:“悉听尊便。”

    梆梆!夏黎的心窍跳得飞快,好像揣着一只毛兔子,怎么也停不下来。

    嘭一声,夏黎来了一个标准的壁咚,握住梁琛的手腕,将梁琛压制在软榻之上。梁琛十足配合,一点子也不挣扎,微微侧头看着夏黎,发冠被震下来,顺着榻牙子咕噜噜滚下,乌黑的长发散开。

    散发的梁琛看起来比束发的梁琛柔和了些许,但也只是假象,因为本质的梁琛并没有改变。柔软衣料包裹着的胸肌不断起伏,愈发的急促,他便是那样顺从的看着夏黎。

    夏黎心头一紧,梁琛这样的暴君,一手遮天,说一不二,竟然躺在榻上任由他的施为,夏黎的心跳更快了,精巧的喉结快速上下滚动,抿了抿嘴唇,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低头含住梁琛的嘴唇。

    梁琛猛地睁大眼眸,手腕下意识用力,这可是夏黎第一次主动亲他,激动的梁琛险些挣脱了夏黎的桎梏,他的鬓发在缎面的锦被上磨蹭的微微凌乱,沙哑的一笑,道:“阿黎,寡人还要。”

    甯太妃送去山楂甜汤,眼睁睁看着夏黎喝下去,这才放心离开。

    她匆忙走出来,推门进去甯无患的屋舍,道:“无患,成了!母亲亲自看着夏黎饮下了那碗山楂甜汤,你的机会来了!”

    甯无患微微蹙眉,垂低目光,道:“母亲……夏黎终究是局外人,儿子不想把外人连累进来。”

    啪——!!

    甯太妃突然扬起手,狠狠打了甯无患一记耳光。

    甯无患一愣,他的面颊歪向一侧,但仍然垂着头,没有任何动作。

    “儿啊!无患!”甯太妃打过之后便后悔了,冲上来搂住甯无患,抚摸着他的面颊,哭泣的道:“无患,母亲也不想打你,也不想打你啊……可你要争气,你是母亲,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你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像你这般心善,咱们何时才能大仇得报?无患,你要明白母亲的良苦用心!”

    甯太妃擦掉眼泪,哽咽的道:“无患,难道你忘了,当年的起誓了么!”

    甯无患低声道:“儿子不敢忘怀。”

    甯太妃道:“那就去!快去!咱们别无选择!你知道的,梁琛对于夏黎的态度大不相同,只要你能牢牢的抓住夏黎!那个夏黎,以前便如此爱慕于你,你若是肯伸手,他绝对逃不掉!去啊,无患,母亲只有你了,快去啊——”

    甯无患双手攥拳,沙哑的道:“是,母亲。”

    甯无患从屋舍中走出来,外面大雨磅礴,雨水噼噼啪啪的敲击着房檐,虽他走在长廊之下,但还是被雨水溅湿了衣摆,甯无患却没有任何感觉,好像不曾发觉一般。

    他慢慢往前走,犹如一具行尸走肉,但再怎么慢,路程还是那么多,不会变近,同样也不会变远……

    夏黎的卧舍房门就在跟前,甯无患抬起眼眸,深深的看着那扇门。

    叩叩——

    终于,他敲了敲门板。

    窸窸窣窣——

    门里似乎有声音传来,但是无人回答。

    叩叩!

    甯无患再次敲了敲门。

    门内还是照样无人回答,但这次窸窸窣窣的声音更大了。

    甯无患有些奇怪,抬手轻轻推了推门板,咔嚓一声,门板并没有被推开,只是轻微的晃动了一下,很显然里面落了门闩。

    “锁了?”还是从里面锁了。

    夏黎打算睡了梁琛,自然要锁门,以免旁人跑过来碍事儿。但是眼下的情况,和夏黎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那误饮虎狼之药,柔弱、可怜、脆弱的梁琛,果然是一只狼外婆,等待着猎物主动靠近,突然将夏黎掀翻在软榻上,双眼充血,额角青筋跳动,只是沙哑的说了一句,阿黎,寡人忍不住了。

    夏黎还未反应过来,局面突然发生了反转,竟然一边倒,和刚才大相径庭。敲门声响起之时,夏黎无力的跌倒在梁琛的胸口,纤细的手指哆嗦索索,一点子力气也没有,对上梁琛那双不知餍足的贪婪眼目,用尽所有的力气开口道:“你说话、说话不算数……”

    “呵呵。”梁琛沙哑一笑:“阿黎,你错怪寡人了,是你说的要在上面,你自己看看,是不是在上面?寡人可没有骗人。”

    夏黎脑袋一懵,他说的在上面分明是睡了梁琛,根本不是字面上的上面,梁琛这分明是厚脸皮的偷换概念,不要脸!

    “有人、”夏黎咬紧牙关,生怕发出奇怪的声音,道:“有人敲门。”

    “不必理会。”梁琛冷冷的瞥了一眼门板:“阿黎你要专心,怎么,是寡人不够努力?既然如此……”

    梁琛露出一抹笑意,那笑意令夏黎后脊梁发凉,一阵阵掉鸡皮疙瘩,好看是好看的,但是莫名不怀好意,“唔”下一刻,夏黎惊得死死搂住梁琛的脖颈,整个人竟被梁琛单手抱了起来。梁琛抱着夏黎起身,往大门的方向走去,夏黎下意识收紧手臂,攀住梁琛肩背,呜咽道:“去哪里,不要过去了,会被、被听到的。”

    梁琛一笑,嘭一声将夏黎抵在门板上,与叩门的甯无患只有一层薄薄的门板之隔,沙哑的道:“阿黎,唤寡人。”

    夏黎胡乱的摇头,实在太羞耻了,他一旦开口,外面的甯无患绝对会听到。梁琛却不依不饶,一定要夏黎开口,亲吻着他的额头、鼻梁、唇角,引导的道:“阿黎,唤我的名字,唤我。”

    夏黎喉咙一紧,似乎再也忍不住,低头一口咬在梁琛的肩膀上,撒气一般使劲咬了好几下,呜咽出声:“梁琛、梁琛……”

    梁琛心满意足,轻声道:“阿黎唤的真好听,寡人爱听。”

    嘭、碰碰……门板轻微颤抖着,甯无患就站在门外,他是习武之人,自然听到了里面的动静,甚至可以说是清清楚楚,甯无患诧异——梁琛在里面?

    梁琛不是应该在大梁宫中么?怎么会冒着大雨,突然来到夏黎的府邸?而且他在夏黎的屋舍中,方才那隐忍的哭咽声说明了一切,看来梁琛已经截胡了。

    甯无患眯了眯眼睛,微微吐出一口气,竟有些如释重负,转身快步离开。

    “无患?”甯太妃看到甯无患折返回来,动怒道:“你怎么又回来了?你便不能以大局为重么!”

    甯无患拱手道:“母亲,梁琛到了府中,正在夏黎的屋舍之内。”

    “什么?!”甯太妃狠狠吃了一惊,眼睛睁大,不敢置信的道:“怎么可能?梁琛怎么来了?”

    “儿子也不知。”

    的确,梁琛怎么来了?还不是楚轻尘看不惯甯无患,因此特意去宫中告密,把梁琛给引来了。

    楚轻尘乃是重生之人,在书中他的官配的确是甯无患,只是他经历了书中的一世,加之觉醒之后,他发现什么谈恋爱,什么买股,都是扯淡,那都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亲人,想要哥哥,想要好好的守护哥哥。

    至于甯无患,世人只知晓甯无患高洁、俊美,但楚轻尘总觉得,甯无患是一个伪善之人,他的背后藏着与示人不一样的脸面,还不如梁琛呢。

    甯太妃沉声道:“看来梁琛对夏黎的态度果然不一般,很是在意于他……”

    “哈哈哈!”甯太妃突然笑起来:“这就对了,梁琛一向无情无义,他连父亲和兄弟都敢坑杀,咱们没办法拿捏于他,我还以为,他在这个世上根本没有在意的事物……如今,他有了软肋,真真儿是咱们的助力,儿啊,老天爷都在帮咱们!”

    夏黎是第二日天明才醒过来的,腰酸腿疼,一根手指也抬不起来,甚至比穿书来第一天还要疲累,总觉得一条命已经去了半条……

    “嘶……”稍微一动,夏黎狠狠抽了一口冷气,那难以启齿的地方火辣辣的刺痛,令夏黎想起了昨日的荒唐之事。

    他侧头一看,梁琛并没有走,就躺在他的身边,手臂放在夏黎的脖颈下面,原来夏黎一直枕的不是头枕,而是梁琛的胳膊。

    夏黎咬牙切齿,这个暴君,玩文字游戏是不是?他低头一口咬在梁琛的小臂上,狠狠磨牙。

    “嘶!”梁琛短促的倒抽一口冷气,睁开双眼。

    他的双眼里并没有混沌,看起来醒了很久,只是一直没有动弹罢了。

    “阿黎,怎么咬人?”

    夏黎没说话,但不松口,说实在的,梁琛的手臂上都是肌肉,被咬之后肌肉下意识绷紧,其实还挺难啃的!

    “呵呵……”梁琛笑起来,沙哑的道:“阿黎咬得真舒服,多咬,寡人喜欢。”

    夏黎:“……”呸,还给他咬爽了,夏黎差点忘了他是一个厚脸皮!

    梁琛道:“来歇会儿,累了罢,一会子接着咬。”

    夏黎深深的翻了一个大白眼,本想转过去背对着他的,但是难度太大了,夏黎稍微一动,腰肢就像是要散架了一般酸疼,根本动弹不了一下。

    梁琛亲了亲他的额角:“怎么,生气了?但昨日是阿黎主动撩拨于寡人,还非要在上面。”

    “黎那是……”夏黎立刻反驳,迎来梁琛一阵笑声,没错,梁琛就是故意的。

    “寡人不管,”梁琛道:“就是阿黎你先招惹寡人的,再者说了,寡人昨日也算是救了你,你不该感谢寡人?”

    “呵呵!”夏黎冷笑一声:“倘或陛下不是什么都敢喝,什么事情也没有。”

    梁琛:“……”

    梁琛靠过来,道:“阿黎别气,这样罢,你若是不生气,便亲寡人一口,你若是生气,便咬寡人一口。”

    咬别人的话,别人还能喊个疼,让夏黎听听响儿,咬梁琛的话,反而比亲他还要令梁琛酸爽,夏黎真真儿是没辙了。

    梁琛给他盖好锦被,道:“时辰还早,你多歇息一会子,寡人回宫洗漱,准备今日的朝议。”

    逢五都有朝议,梁琛虽然是暴君,但是朝议不能废,也不能无故不出席。

    时辰还早,天色灰蒙蒙的,夏黎懒得多说一句话,他现在累得眼皮黏在一起,手指一根也抬不起来,只想好好儿的睡一觉。

    夏黎闭上眼睛,耳边是梁琛窸窸窣窣穿衣裳的声音,放得很轻,夏黎迷迷糊糊睡着之时,感觉到一阵冷风传来,不由缩了缩脖子,是梁琛逾窗又走了。

    夏黎沉入睡梦之中,因为疲累,睡得很香甜,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亮堂起来。

    伸了个懒腰,纤细的手臂展开到一半,夏黎的动作僵硬住了,好疼、好酸……

    夏黎连忙收回手,心里腹诽着梁琛,言而无信,出尔反尔。

    他将《绮襦风月》的话本拽过来,摊开来看一看,想知晓甯太妃和甯无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结果……

    【夏黎长长的眼睫轻轻眨动着,好似勾魂夺魄的鸦羽,媚眼如丝,诱人却不自知,他轻声低语,宛若妖精的道:“黎……要在上面。”】

    啪!

    夏黎狠狠合上话本,果然是梦男话本,这写的什么乱七八糟,为什么连妖精这种土词都蹦出来了?还有,夏黎可以可定,自己昨日是要上了梁琛,要睡了梁琛,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分明是气势豪迈的,哪里有这般黏糊糊?

    夏黎想把话本扔出去的动作一顿:“糟了,朝议……”

    梁琛需要参加朝议,夏黎这个开府自然也要参加,他睡得香甜,险些忘了朝议这么回事儿。

    “嘶……啊、疼……”夏黎手忙脚乱的起身,忍着酸疼快速洗漱。

    万幸的是,昨日折腾之后,梁琛还有些良心,给夏黎清理过身子,不至于夏黎今日再忙碌。他收拾妥帖,赶紧出了门,甯太妃和甯无患已经离去了,并不在府邸里。

    夏黎登上辎车,道:“快,入宫。”

    他本想让骑奴马夫快点赶车,要多快有多块,但是车驾稍微快一些,难免便颠簸起来,夏黎的身子又受不住这么颠簸,只好让骑奴马夫稍微降低一些速度。

    夏黎入大梁宫之时,是卡着朝议的时辰来的,但从宫门口一路往朝议大殿走,还需要一些时间,于是……

    朝议大殿中,梁琛在坐,满朝文武列班,南楚的使团恭敬的垂首,大家静悄悄的,全部都在等迟到的夏黎。

    今日是南楚的使团入京之后第一个朝议,议题肯定与南楚使团有关系,夏黎负责接待使团,也是今日的主角之一,众人静悄悄的等着,眼观鼻鼻观心。

    夏开府便算是再得宠,朝议迟到,也是够他喝一壶的!

    朝臣们纷纷这般想着,暗自打量着梁琛的脸色,天子的脸色如常,好像没有什么不愉快,可要知晓,陛下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他笑的时候没准很生气。

    踏踏踏——

    夏黎忍着浑身的酸疼,匆忙走入朝议大殿,拱手道:“拜见天子,臣朝议来迟,还请陛下责罚。”

    众人屏住吐息,等待着梁琛的雷霆之怒。

    哪知道……

    梁琛微微一笑,笑容十足的温柔,还透露着一丝甜蜜,道:“夏卿起身罢,你为了接待南楚的使团,这些日子夙兴夜寐,劳苦功高,寡人都看在眼中,又怎么会责怪你呢?”

    夏黎:“……多谢陛下。”

    夏黎站起身来,退回班位之中。

    羣臣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这是怎么回事?陛下非但没发怒,而且笑得……笑得十分恶心?

    难道陛下只是不想当着南楚使团发怒,暂时记下来,准备秋后算账?

    羣臣都到齐了,梁琛终于发话:“今日有何议题,可以呈禀了。”

    南楚二皇子立刻站出来:“陛下!南楚愿归顺大梁,从此称臣,臣向陛下呈上南楚舆图!”

    南楚的二皇子将地图拿出来,地图代表了南楚的国土,南楚此次不单单是把地图交给了梁琛,更是把整个国土都交给了梁琛。

    楚长脩将舆图呈上来,梁琛只是看了一眼,似乎并不怎么在意,道:“南楚有这份心思,寡人深感欣慰,既然南楚愿意归顺大梁,那往后几位,便不能以皇子自居,也该改改口了。”

    皇只能有一个,皇子是皇帝的儿子,楚君都不是皇了,自然而然便没有了皇子。

    楚君被淹死之后,他还有四个儿子,大皇子早夭,剩下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和五皇子这四位。他们因为害怕梁琛的手段,谁也不敢即位成为新的楚君,就怕被梁琛当成把子,射成筛子眼儿。

    此次南楚使团,以二皇子为特使,其余三个皇子其实都来了,但不敢出头,一直躲在后面。

    梁琛扫视了一眼在场的皇子们,道:“自从楚君过世,南楚没有统领,一盘散沙,这也不是寡人想要看到的,不如……”

    他的唇角挂上笑意,但笑意冰冷冷的怕人,幽幽的道:“不如,便册封安楚侯与安南侯,从此两位侯爵一同携手治理南楚。”

    安楚侯?

    安南侯?

    羣臣登时议论纷纷:“四个皇子,陛下到底册封谁为安楚侯?谁为安南侯?”

    “嘘——什么皇子,如今合该改口君子了!”

    四位皇子已经不能称之为皇子,但是也没有爵位在身上,地位便尴尬了,因此只能暂时称为小君子。

    “四个人,两个侯位,这要怎么分?”

    “这不得打起来?”

    “哎呦,有好戏看了!”

    果不其然,四位皇子的脸色当即难看起来,互相面询,目光十足耐人寻味。

    夏黎挑了挑眉,梁琛还是一如既往的阴险,无愧于“暴君”二字,这是要二桃杀三士,让他们内讧,自相残杀啊。

    二皇子面色尴尬,拱手道:“陛下,这……不知具体是册封谁为安楚侯,谁为安南侯?”

    还有,安楚侯与安南侯,到底谁的权威大一些,谁的头等大一些?

    一个封地,怎么能有两个侯爷呢?这往后里底下的官员要听谁的?

    梁琛一笑,道:“寡人虽亲自出使过南楚,但说话回来,对南楚的风土人情并不是十足了解,没有了解,寡人又如何能下定论呢?”

    梁琛又道:“如今楚君不幸过世,你们兄弟四人,合该是最了解对方的,不如这样罢……”

    “你们自己合计合计,遴选出两位侯爵,一个即安楚侯,一个即安南侯。”

    四个兄弟瞬间哗然,什么?让他们自己选,这要怎么选?这怕是要打破脑袋,脑浆飞溅当场,也选不出来啊!

    梁琛笑笑,笑容异常的“慈爱”,看得出来他今日心情甚佳:“无妨,你们可以多议一议,不必着急,三日之后再给寡人答案。”

    “是,陛下……”四个皇子拱手作礼,各怀心思。

    朝议终于结束了,夏黎与众人一同散班离开。朝议之后便是臣子们朝食的时间,一般都是去廊下,大家一面用朝食,一面交换有用信息,这可是互通有无最好的时机。

    夏黎随着人群往外走,一同来到廊下,内官们已经准备好了朝食,一个个摆在案几上。

    夏黎小心翼翼的坐下来,万分谨慎,但还是稍微牵扯到了一些痛楚,酸疼的感觉让他稍微抽了一口冷气。

    “夏开府。”二皇子关切的道:“没事罢?可是身子有什么不适?”

    夏黎干笑:“多谢二君子关心,黎无妨。”

    二君子这个称呼虽然刺耳,但是第二皇子还是殷勤的与夏黎攀谈,谁不知晓夏黎是如今的大红人,他今日迟到,天子一个责罚都没有,看得出来夏黎在朝中的地位,绝对举足轻重!

    且如今正是四选二,选出安南侯和安楚侯的时机,二皇子自然要多多巴结夏黎,与夏黎打好关系,还愁不能封侯么?

    其他几个皇子也不甘落后。

    三皇子殷勤的道:“我观夏开府这脸色,怕是受了风寒,这上京的天气乍暖还寒,尤其是这几日,最是多变,夏开府要注意身子啊!”

    夏黎心中吐槽,并非是害了凉,而是昨夜遇到了狐狸精,差点被折腾散架。

    四皇子道:“诶!我看并非是什么风寒,夏开府为了朝廷之事,殚精竭虑,或许是燥火攻心,兴许是风热之症。”

    五皇子道:“几位哥哥,我分明觉得,夏开府面色红润,饱满精气,你们这般说道,不会是在诅咒夏开府生病罢?”

    “你!你怎么说话呢?”

    “是啊,我们也是在关心夏开府。”

    “旁人关心不关心,我可不知晓,但是二哥怕不是关心夏开府罢?”

    “就是啊。”

    “你说什么?!”

    四个人吵了几句,竟有动手的意思。

    “别以为我不知你安的什么心思!那便是想要踢开兄弟们,占了这侯位,对也不对?”

    “哈哈!真是好笑,出使之时你们都躲在后面,唯独让我冠了这特使的名头,无论是安南侯还是安楚侯,总有一个必须落在我头上!”

    “呸,你放屁!分明是你当时抢着要做特使,兄弟们只是谦让,才由得你去胡闹!”

    “若说这安南侯与安楚侯,那必须有我一份。”

    “你算什么狗东西?”

    “也不撒泼尿照照自己的模样!”

    夏黎挑眉,真是精彩啊,梁琛只是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南楚已经刚开始自行消耗了,消耗到最后的结果便是,什么安南侯,什么安楚侯,四败俱伤,整个南楚自然而然的归拢到梁琛的手心里,被梁琛牢牢的握住。

    夏黎拿起筷箸,不管了,吵是吵了点,但好在膳食美味,夏黎昨日“辛勤”了一晚上,这会子已经饿得不行,吃饭要紧。

    “诸位君子,不要吵了。”

    “此处乃廊下,距离紫宸殿不远,倘或惊动了陛下……不要吵了。”

    “我今日便要教训教训你这个没大没小,没长没幼的东西!”

    哗啦——!!

    二皇子突然掀了承槃,兜头往三皇子的脑袋上砸过去,一声巨响,木质的承槃竟然被打得稀烂。

    三皇子也是头铁,竟没有当场昏厥,他摸了摸脑袋,汤汤水水,还有黏糊糊的血迹滑下来,气得他眼睛好像青蛙,恨不能突出来,举起自己的承槃也砸过去。

    “啊——”卿大夫们连忙散开,以免被烫到。

    夏黎一看,好家伙,吃不了了,他也站起来免得被殃及,却不小心被跑过来的卿大夫撞了一下。

    “嘶……”夏黎后腰狠狠一酸,膝盖发软,身子踉跄,竟没有躲开。

    “当心!”

    有人一步冲过来,一把抱住夏黎,用后背挡住泼洒过来的滚烫汤羹。夏黎定眼一看,竟然是安远侯甯无患!

    “嗬!”几个皇子倒抽一口冷气。

    “你伤到了安远侯!”

    “分明是你!”

    “是你!”

    甯无患身材高大,将夏黎结结实实的挡住,汤羹一点子也没有浪费,全都洒在他的身上,黏黏糊糊滴滴答答的滑落下来,因为有衣服挡着,所以看不到伤成什么模样,但是裸露出来的皮肤泛着通红。

    夏黎连忙道:“快去请医官来!”

    甯无患乃是上京第一美男子,若是从此毁了容,岂不是罪过了?

    “无患!无患啊!”甯太妃闻讯赶来,看到甯无患被烫伤的模样,眼泪扑簌簌的流下来:“无患,这是怎么了!我的儿……你可不能有个好歹,母亲只有你一个人了……”

    夏黎道:“太妃,是黎……”

    “不关阿黎的事。”甯无患打断了夏黎的话头,道:“儿子无事,只是被烫了一下。”

    医官赶过来,想要给甯无患除去衣物,检查烫伤的地方,便需要一间空置的屋舍,正好绣衣司就在附近,夏黎带着他们进了绣衣司,自己的屋舍。

    医官将甯无患的衣袍除去,众人忍不住发出“嗬”的一声,皮肤上大片都是红痕,被烫伤的比想象中还要严重。

    甯无患的皮肤偏白,面如冠玉,如此一来红痕便非常明显,那汤羹里面油腥很大,而且略微还有些黏稠,汤汁黏在皮肤上形成了一层油膜,不烫伤才怪呢。

    医官道:“下官需要先给安远侯擦身,可能有些疼痛。”

    甯无患点点头,并没有说话。

    医官小心翼翼的给甯无患擦身,甯无患背对着众人,一声也没出,只是背后的肌肉不自主的了隆起,紧紧绷着,犹如石头块子一般。

    没想到甯无患看起来斯斯文文,但一退掉衣裳,竟如此有料有看头。

    清理之后,医官便开始上药了,“嘶……”甯无患品频频抽气,分明刚才擦拭的时候一声没吭,这会子忍受不住了。

    “无患!”甯太妃又开始掉眼泪:“儿子,你忍一忍,忍一忍便不疼了!我的儿,真是遭罪了……看看你烫成这样!”

    “母亲,”甯无患道:“无妨的,小伤。”

    甯太妃哭的更是心酸,夏黎有些看不过去,道:“如不然,黎来上药罢。”

    医官不知为何,突然变得“笨手笨脚”,无论他怎么上药,甯无患都疼得厉害,说到底他是为了给夏黎遮挡,才会受伤的。

    夏黎道:“我来罢。”

    甯太妃泪眼婆娑的道:“那就麻烦黎儿你了……”

    他的话音还未落地,有人已经道:“寡人来为阿兄上药。”

    众人吃了一惊,尤其是四个皇子,害怕得筛糠,颤抖着看向门口的方向。

    梁琛怎么了来了?

    陛下也听说了,南楚四个皇子大打出手,互相殴打,致使安远侯受伤的事情?那这件事情可就大了!

    众人自动排开一条路,作礼道:“拜见陛下。”

    梁琛大步走进来,看了一眼甯无患裸露出来的后背,又看了一眼夏黎,虽然不是夏黎与甯无患单独相处的场面,但梁琛心里还是酸溜溜的。

    梁琛很是自然,却不容拒绝的接过医官手中的伤药,皮笑肉不笑的道:“笨手笨脚的,还是寡人来罢。”

    医官委屈:“……是,陛下。”

    “陛下,”甯无患起身道:“陛下万承金躯,臣不敢劳烦陛下大驾。”

    梁琛笑道:“阿兄你太客套了,你与寡人虽然没有血缘,却也是一起长大的兄弟啊,弟弟为兄长敷药,那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么?”

    他手一压,压住甯无患的肩膀,稍微一用力,甯无患轰一声重新坐了下来,肩头微微颤抖,脸色愈发的难看起来。

    “快坐。”梁琛笑起来:“阿兄只管坐好。”

    甯太妃担心的看着甯无患,道:“陛下,无患他……”

    梁琛却打断了她,道:“都退出去罢,这里人多,全都围着阿兄,如何能安心治疗伤处?”

    “可是……”甯太妃还想说些什么。

    甯无患道:“母亲,儿子承蒙天子恩典,您先退下罢。”

    甯太妃只得点点头,一步三回头的退出屋舍。

    四个皇子赶紧溜走,夏黎跟着医官一起退出来,梁琛亲自关闭房门,夏黎站在门前想着,梁琛他不会是要……杀人灭口罢?

    屋舍中只剩下梁琛与甯无患二人,梁琛走回来,拿了一块伤布,蘸上伤药,轻轻的涂抹在甯无患的烫伤处,道:“阿兄,你这伤势严重,这几日可要好生调理啊。”

    “谢陛下关怀。”甯无患说到这里,突然“嗬……”短促的闷哼了一声。

    梁琛的动作忽然变重,疼得甯无患一个激灵。

    梁琛语气轻飘飘的道:“寡人方才分心了,阿兄不会责怪寡人罢?”

    甯无患沙哑的道:“陛下为臣上药,是天大的恩典,臣又怎么会责怪陛下呢?”

    “是啊。”梁琛笑起来:“天大的恩典呢。”

    他叹了口气,幽幽的道:“想当年,寡人寄人篱下,寄养在太妃跟前,与阿兄也是一同长大,这么一晃,许多年都过去了,阿兄与寡人,怎么变得如此生分?”

    甯无患道:“陛下是君,无患是臣,自然是如此。”

    “好一个君臣。”梁琛笑起来:“原来阿兄还记得这些。”

    他说着,手上更加用力,甯无患明显一僵,疼得浑身打抖,但是不敢开口。

    梁琛笑眯眯的道:“听闻……阿兄昨日去了夏黎的府上拜会?”

    “是……”甯无患忍着疼痛,道:“是太妃思念夏开府,所以携臣前去拜会。”

    “哦?”梁琛道:“太妃也是个念旧情的人,离开上京这么多年,还心心念念着故人……”

    梁琛顿了顿,又道:“寡人还听说,太妃疼爱夏卿得紧,亲手做汤羹,为夏卿做了一碗……山楂甜汤。”

    咯噔!甯无患的脸色异常难看,他昨日便听到夏黎的屋舍中有声音,好似是在叫梁琛,今日这么一看,果然不会有错,梁琛昨日就是在夏黎的府中。

    甯无患不知那碗甜汤被梁琛误打误撞的饮用,但他可以肯定的是,那碗甜汤或许已经败露了,而今日梁琛过来,是为了敲打他。

    梁琛垂下眼眸,淡淡的道:“阿黎不喜欢什么山楂甜汤,他吃不得酸涩。”

    不管以前的原身是不是喜欢山楂,是不是能吃酸涩,但是夏黎吃不了太酸的东西,也不喜欢山楂,便是连山楂糖葫芦,也只吃外面的糖壳子,这一点子梁琛是知晓的。

    “不过……”梁琛笑起来:“还是要多些太妃的一片良苦用心,不是么?”

    他的手掌向下压,正好按在甯无患的伤口上,也不见得多用力,可梁琛是习武之人,甯无患额角的汗珠立刻滚下来,涔涔不断的滚下来,仿佛掉了线的珠子。

    梁琛沉下嗓音,语气中满含着警告的意味,道:“等阿兄回去,一定替寡人好好儿的谢谢太妃,太妃用心良苦了,只是往后……可别再送什么山楂甜汤来了,知晓了?”

    甯无患咬紧牙关,这才没有痛呼出声,点了点头,艰难的道:“是,臣敬诺。”

    第52章 如此亲密? 你可以唤寡人夫君

    吱呀——

    梁琛推门走出来。

    “陛下!”甯太妃立刻迎上去, 道:“无患、无患怎么样了?”

    梁琛一笑:“太妃放心,阿兄无事,只是小小的烫伤罢了, 寡人已经亲自为他上药, 很快便会痊愈的。”

    “那就好……那就好……”甯太妃喃喃自语。

    梁琛道:“太妃这些日子,定要好好儿的照顾阿兄, 旁的事情便不要再做了……哦是了, 若是得空, 给阿兄熬一些山楂甜汤, 听阿兄说起过, 这似乎是太妃的拿手膳食。”

    甯太妃面色一僵,瞬间变得惨白,不确定的看了梁琛好几眼, 他突然提起山楂甜汤, 必然是话里有话, 是在这里点甯太妃呢, 偏偏一副“慈眉善目”的笑脸,让人也不好反驳。

    甯太妃是长辈, 又曾经接济过梁琛一段时日, 否则梁琛也不会留她和甯无患的性命,让他们去南楚常住。梁琛也算是给她留足了颜面……

    “是……”甯太妃低头应声。

    梁琛摆摆手:“去罢, 照顾阿兄去罢。”

    甯太妃不敢再说什么, 垂着头推开门, 快速钻了进去。

    “陛下!!陛下饶命啊!”四个皇子也等在门外, 咕咚跪下来,哐哐磕头。

    “陛下饶命!臣……臣只是一时失手,打翻了汤羹!”

    “对对对, 是意外,意外!不小心令安远侯受了伤……”

    四个皇子现在倒是兄弟齐心了,一口咬定失手打翻了汤羹,谁也不是故意的。

    他们方才看到梁琛亲自赶来,并不知内情,还以为梁琛很在意他这个“阿兄”,甚至还亲手为他涂了伤药,放眼整个天下,谁有这样的幸事啊?

    四个皇子吓得肝胆俱裂,跪在地上筛糠又磕头,梁琛只是轻飘飘的看了他们一眼,并没有任何表示,好似看到了一团空气。

    “陛下……”夏黎迟疑,低声道:“方才……陛下在里面都做了什么?”

    梁琛道:“放心,寡人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夏黎:“……”更不放心了。

    虽然梁琛为人沉稳,心机深沉,做事有条不紊,可谓是稳操胜券,可是有的时候莫名很孩子气,甚至幼稚。若他不幼稚,昨日也不一口气饮尽那碗山楂甜汤了。

    夏黎眼眸一动,突然道:“啊呀,陛下你的手上怎么有血?”

    梁琛垂头去看,展开宽大的掌心自己检查,难不成是按甯无患的时候太用力,蹭了一手?不应该啊,虽的确很用力,但甯无患是烫伤,又不是刀伤……

    手上根本没有任何血迹,干干净净的。

    梁琛这才意识到,他被夏黎诈了,还傻乎乎的检查自己的手掌呢……

    梁琛:“……”

    夏黎挑眉:“陛下真的做了点什么罢?”

    梁琛狡辩:“起码没见血。”

    夏黎:“……”

    四个皇子还在不住磕头,不知他们打什么哑谜。

    “饶命啊!陛下开恩,饶命啊——”

    “臣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不小心伤到了安远侯……”

    梁琛冷冷的扫视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四个皇子,他其实并不在意这些人伤害了安远侯,在意的是他们差点烫到夏黎。

    夏黎身子骨本就柔弱,也不会武艺,皮肤细嫩得犹如剥壳的鸡子,若是被烫一下,必定比甯无患伤得还要重!

    梁琛幽幽的道:“四位君子说的什么话,寡人有怪罪你们么?”

    四个皇子惊讶的抬起头来:“陛下?”

    “谢陛下宽宏大量!”

    “陛下宽宥仁慈,乃万民之福啊!”

    梁琛挑唇一笑:“既然不是故意的,寡人也不必追究,免得显得太小家子气,伤了大家的和善。”

    他的画风一转,道:“今日风和日丽,寡人突然起了游湖的雅兴,不如……四位君子与寡人一道罢。”

    四个皇子面面相觑,游湖?

    虽如今已经进入了春日,可是上京的春日没什么看头,天气还是凉飕飕的,尤其是早晚,格外的阴冷,若是再刮风,那便是透骨凉。

    不巧的是,今日便有些刮风。

    这样的天气湖面波澜,怎么游湖?

    而且四个皇子的老爹,就是因为“游湖”而溺死在荆湖之中,四人乍一听游湖,都害怕得筛糠。

    “怎么?”梁琛挑眉:“四位君子不愿意?”

    梁琛的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四个人怎么可能不答允?再者他们转念一想,荆湖水深,而大梁宫中的湖水,都是观赏的湖水,远远没有荆湖那么骇人,其实也不必太过惧怕。

    “不不不!臣愿意!”

    “臣求之不得!”

    “对对,愿意!愿意!”

    梁琛微微颔首:“那便随寡人移步罢。”

    招了招手,楚长脩走上前来,道:“请陛下吩咐。”

    梁琛对他耳语了两句,摆手道:“快去。”

    “是。”楚长脩应声退下去,急匆匆往远处而去。

    夏黎奇怪,梁琛和楚长脩打什么哑谜?

    “陛下?”夏黎询问出声,梁琛却笑道:“等着看好戏罢,寡人为你出气。”

    众人一道前往长欢殿之前的湖水。

    宫中有几片湖水,长欢殿前的湖水是最大的,素有瑶池美称,若是说泛舟,一定是在这片湖水之上泛舟。

    楚长脩已经准备好了船只,一艘精巧的画舫,虽然不算太大,但雕梁画栋别致非常。

    “各位君子,”梁琛指着湖中的画舫:“你们觉得寡人的舟船,如何?”

    “陛下的舟船,精巧别致,实在是……”四个皇子拍马屁的赞美突然中断,戛然而止。

    那精美的画舫之后,似乎挂着什么东西,随着画舫从远处行驶而来,那挂在船尾的东西被水波颠簸的一沉一浮,还冒着气泡。

    “啊!!”五皇子胆子最小,一屁股坐在地上,吓得叉着腿踢腾了好几下,手脚并用的远离岸边。

    其他几个皇子也是面色惨白,那挂在船尾的是——

    是一个人!

    楚君便是被五花大绑挂在船尾,任由他水性再好,最终溺死在了荆湖之中。

    四个皇子虽然没有看到当时的一幕,但也是听说了,如今见到画舫拽着一个东西从远处而来,全都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只是另外几个皇子没有惨叫出声而已。

    他们不惨叫,其实没比五皇子好不到哪里去,夏黎似乎闻到了一股骚气的味道,定眼一看,好家伙,三皇子裤#裆的颜色变深了,湿乎乎的浸透了布料,只不过没有滴答汤儿而已……

    好……夏黎皱眉赶紧退了两步,远离三皇子,好恶心。

    画舫近了,停在岸边,众人才看清楚,那拖着的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草人。

    稻草扎成的人,和成年男人的身量差不多。是梁琛故意吩咐楚长脩做的,临时赶制,拴在船尾,为的自然是敲打这四个没有分寸的皇子。

    梁琛道:“船来了,上船罢。”

    五皇子跌在地上,咕咚转过来,来了一个王八大翻个儿,哐哐开始磕头:“陛下饶命啊!饶命啊——”

    “呵呵……”梁琛笑起来:“此话从何说起呢?寡人一番美意,邀请诸位君子游湖,怎么还把君子们吓成了这样?难道……是寡人的不是么?”

    “不不不……”四个皇子怎么敢说是梁琛的不是,连连摇头。

    梁琛道:“寡人今日有些子雅兴,你们确定……要扫兴么?”

    四个皇子齐刷刷的筛糠,根本不敢拒绝。

    梁琛已然登上画舫,伸手道:“来阿黎,小心一些,寡人扶你。”

    夏黎伸出手,被梁琛扶着也登上了画舫,四个皇子战战兢兢,只好硬着头皮跟着上了画舫。

    船只幽幽开动,行驶的并不快,远离岸边,像水中间而去。因为今日风大,船只飘悠不定,并不稳当。

    “啊——!”几个皇子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稍微一丁点子的风浪,都能吓得他们哇哇大叫,有的努力抓紧栏杆,有的双手抱着桅杆,无不双腿打抖。

    梁琛故意调侃道:“几位君子不是南方人么?怎么这点子小风浪就把君子们吓成这样?”

    “不必惊慌的,”梁琛好心安慰:“这湖水并不深,便算是船翻了,各位君子也能游到岸边去。”

    船……翻了?

    四个皇子脸色煞白,梁琛的话又让他们想起了楚君之死,梁琛分明是在敲打他们。

    梁琛收敛了笑意,道:“三日之后,还有一场宫宴……”

    南楚使团和安远侯入京的时候,其实已经置办了宫宴,只不过当时安远侯突然过敏,昏厥了过去,所以燕饮被迫中断,就那么结束了。

    三日子后还有一次宫宴,便是弥补之前的燕饮。

    梁琛道:“诸位君子可要在宫宴上好好表现,谁能出任安南侯,谁能出任安楚侯,不如便在宫宴上遴选一二。”

    “是!是!”皇子们跪下来道:“请陛下放心,臣一定努力遴选,不辜负陛下的期望!”

    梁琛点点头,道:“那么现在……”

    他叹了口气,理了理自己的袍子,在夏黎眼睛里看起来,简直是一只做作的大白花,夏黎从未见过如此雄伟壮阔的大白花。

    梁琛道:“寡人也乏了,回岸罢。”

    “是。”楚长脩应声。

    四个皇子狠狠松出一口气,刚想把心窍收回肚子里,哪知梁琛还有后话。

    “听说南楚人水性极佳,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梁琛发问。

    几个皇子都不敢贸然接话,梁琛又道:“今日寡人有些兴致,不如……四位君子给寡人表演表演?”

    “这……”皇子们面面相觑:“敢问陛下如何……如何表演?”

    “容易。”梁琛抬起黑色的袖袍,指向微微荡漾着涟漪的湖水:“四位皇子从这里,游到岸边,谁先第一个游回去,谁便是水性最佳之人,寡人重重有赏。”

    “什么?!”皇子们异口同声的震惊。

    南楚人熟悉水性,可是众所周知,南楚四季如春,根本没有冬日。虽然现在已经过了冬日,乃是开春的日子,天气却依然寒冷,这湖水也凉冰冰,仔细一看甚至还能看到冰渣子!

    这若是下水,不知会不会抽筋儿,谁也没有能游到岸边的把握。

    “怎么?”梁琛一脸被扫兴的模样:“口口声声为寡人分忧,怎么你们连这些子小事儿也不愿做?那往后里,怎么能胜任安楚侯?安南侯?”

    四个皇子对视一眼,眼中透露出贪婪的光芒。

    二皇子立刻大喊:“陛下!臣愿意!”

    他说着来到船边,大义凛然的扒下自己的革带和外袍,避免这些东西太沉了,入水之后会更沉,不好游水。

    咕咚——

    二皇子第一个跳进了水中。

    夏黎不由睁大眼睛,二皇子勇气可嘉,真是拼命了。

    梁琛轻轻抚掌:“好,二君子不愧是兄长,气魄惊人。”

    其他几个皇子一看,好家伙,让心机老二抢了先,这怎么能行?拼了!

    咕咚——

    咕咚!

    噗通——

    接二连三的入水声,四个皇子全都跳入了水中。

    “啊——好冷好冷!”

    “嘶……冷死了!”

    “不、不好,我抽……抽筋了!”

    四个人在水里扑腾着,一会子挣扎,一会子大喊,无一例外脸色冻得发青发紫,他们却野心勃勃,不肯退让,互相撕扯着,这个时候还在使绊子,谁也不想让谁好过。

    “呵呵……”梁琛看着热闹的湖面,道:“阿黎,寡人为你出气了。”

    梁琛自然是故意的,甯无患受伤只是意外,若不是甯无患挡了一下,受伤的便是夏黎了,梁琛自然要出这口恶气。

    夏黎看了一眼梁琛,虽然梁琛的法子有点子缺德,但不得不说,还挺好笑的。

    “谢陛下。”

    梁琛道:“你与寡人之间还要言谢?”

    他收回目光,感叹的道:“看看罢,这就是天家的兄弟。”

    南楚的四个皇子不和睦,别说是他们,大梁的皇子们也不和睦。当年梁琛还在做皇子的时候,因为母亲没有名分,被人欺凌,连兄弟们也会掺上一脚,根本不把他当成人看。

    梁琛对兄弟情芥蒂颇深,却还是放过了异姓侯甯无患,可是这次甯无患回京,显然有所图谋,打碎了梁琛一直以来最后的那一点点期望。

    梁玷也是深知这样,才会装瘸退下一线,将自己的兵权,将自己的名声,全都交出去,这才保全了己身。

    不得不说,梁玷并非是个莽夫,他是最聪明的一个。

    夏黎轻声道:“陛下有没有想过,其实除了安远侯,陛下还有其他的至亲,比如……”

    夏黎顿了顿,道:“大将军?”

    “梁玷?”梁琛转过头来看向夏黎,道:“是啊,寡人还有阿弟。”

    梁琛与梁玷并不算亲厚。梁玷乃是宗族子弟,梁琛的族弟,换句话其实就是堂弟。梁玷的父亲骁勇善战,那是先皇的弟弟,为大梁屡建奇功,曾经直捣北面白狄的王庭,斩杀白狄王。

    梁玷继承了父亲的衣钵,同样骁勇善战。

    那一年,梁玷还很年轻,他被先皇派出去与南楚对抗,当他凯旋之时,却看到了父亲的尸首。

    先皇的说词是,梁玷的父亲意图谋反,被绣衣使当场诛杀。

    从此,梁玷一家被削去了爵位,被削去了封号,犹如丧家之犬一般被人喊打喊杀。

    梁玷没有掉一滴眼泪,而是找到了梁琛。

    ——当时那个,毫不受宠,蛰伏集势,静待时机的落魄皇子。

    梁琛能够上位,其实是有梁玷帮助的,梁玷集结了手下所有的兵马,还有忠心于父亲的老部将,趁着给老皇帝贺寿之时,直逼上京,将整个大梁宫围的犹如铁桶一般。

    大梁宫中的守卫,绣衣司和金吾卫加起来只有一千多人,虽都是千挑万选的精锐,但哪里比得上梁玷那些上过战场,舔过刀口的老兵?

    那一夜大梁宫灯火通明,梁琛手执长剑,一步步走上黼扆宝座。

    梁玷也亲手砍下了上一任绣衣使的脑袋,为父亲报仇。

    可以说,梁琛与梁玷是最亲厚的兄弟,最亲厚的手足,过命的交情,他们互相看过内心深处的不堪。

    但也正是如此,梁玷深知自己知晓得太多了,必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他侍奉的是君王,无论是先皇,还是梁琛,他们都是君王,如果不想步上父亲的老路,只能明哲保身。

    不知从何时开始,梁琛与梁玷的关系开始变得疏远了,梁玷见到他会恭恭敬敬的请安,恭恭敬敬的作礼,离开之后也会恭恭敬敬的告退。

    他们只是最普通的君臣,并不是兄弟……

    水面上一惊一乍都是南楚皇子的喊声,梁琛却陷入了沉思,那是一种孤独的感觉……

    夏黎看着沉默不语的梁琛,道:“陛下?”

    “嗯?”梁琛回过神来,道:“没事,寡人方才走神了。”

    他收敛了表情,将情绪掩藏得很好,展开温柔完美的笑容,拉住夏黎的手,低声咬耳朵:“阿黎,今晚散班来紫宸殿,与寡人一同用晚膳,可好?”

    夏黎有些考虑,紫宸殿的伙食必然是最好的,那些海鲜啊,夏黎真的拒绝不了,而且梁琛剥虾的速度惊人,又快又干净,有这样的饭搭子,简直不要太美好。

    只是……

    夏黎昨夜才和梁琛发生了亲密的干系,这次的确是夏黎先动手的,可和夏黎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夏黎抿了抿嘴唇,梁琛轻轻晃了晃他的手臂,好像撒娇一样,道:“来罢,寡人特意吩咐了小膳房,做了阿黎你最喜欢的海错粥,让膳夫多多的放虾子。”

    夏黎的口涎在分泌,他最欢海鲜粥了,尤其是放虾子和干贝的海鲜粥,当然了,还要放入膏蟹增加滋味儿,浓浓的熬上一锅,那味道真是绝美。

    梁琛知道他心动了,道:“还有其他你喜欢的吃食,寡人为你剥虾,你都不需要脏手,只管吃便是了。”

    夏黎:“……”梁琛太会勾引人了,这……拒绝不了。

    夏黎道:“那……黎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梁琛笑起来:“好,等你吃了晚膳,寡人再为你上药。”

    “上药?”夏黎奇怪,受伤的是甯无患,又不是自己,自己并没有被烫伤,为何要上药?

    梁琛搂住夏黎的腰肢,滚烫的手掌慢慢向下移动,竟贴在夏黎挺翘的臀瓣上,别有深意的道:“阿黎昨日那般主动,那般热情,那般辛苦,难道不需要上药么?”

    其实梁琛昨夜给夏黎清理的时候,已经上过药了,昨夜夏黎半途便疲惫的昏睡过去,因此根本不知情。

    梁琛道:“你那个……定还有些红肿。”

    夏黎一僵,纤细的腰肢打得笔直,下意识想要推开梁琛,却牵扯到了酸疼,不由“嘶……”抽了一口冷气。

    “看看。”梁琛道:“果然还是要上药的,好得快一些。”

    夏黎面色通红,道:“陛下,这就不必了,臣……”

    梁琛挑眉:“阿黎你能自己上药?你确定……自己够得着么?”

    夏黎不与自主的脑补了一下自己上药的场面,那画面感真是很强烈,别说自己够不够得着,只是说这羞耻度,已经爆表了。

    梁琛连忙道:“散班之后来紫宸殿,寡人为你上药。乖,上药好得快一些。”

    夏黎一咬嘴唇,罢了,做都做了,尤其自己还是个男子,上个药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必扭扭捏捏,总不能让自己疼着罢?

    夏黎硬着头皮点点头。

    不同于皇子们在水里扑腾的寒冷,画舫里温声软语,梁琛温柔的道:“阿黎,既然你我都如此亲密了,以后没有外人的情况下,便不要唤寡人陛下了,叫得亲厚一些,你若是想唤寡人……夫君,也是可以的。”

    梁琛说到此处,笑容更是扩大,好似已然脑补到,夏黎在软榻之上纤腰轻颤,难耐喘息的唤他夫君的模样。只是一抬头,却对上夏黎迷茫的双眼。

    夏黎面容有些空白,道:“如此……亲密?”

    梁琛一愣,道:“自然,昨日你与寡人已然那般,不算亲密么?”

    夏黎道:“昨日陛下是中了药,所以才会……发生那样的意外。”

    他想了想,道:“上次黎中了夏国公的算计,这次陛下误饮加了药的甜汤,这么看来应该算是……”

    夏黎错词了一番:“……扯平了。”

    “扯平了?”梁琛难以置信,这样竟然算是扯平了?难道不是一回生二回熟么?不过若说是扯平了,其实也有些道理,勉强说得过去。

    梁琛眼皮狂跳,不确定的道:“阿黎,依你看来,你与寡人现在算是什么干系?”

    夏黎又是仔细的考虑一番,仔细措辞,谨慎的开口道:“君……臣?”

    梁琛:“……”

    第53章 不可暴露 阿黎这个负心汉【1万字】……

    梁琛眼皮狂跳:“君臣?”

    夏黎立刻道:“请陛下放心, 昨日之事,不会有旁人知晓。”

    梁琛:“……”

    梁琛头疼不已,他是不想让旁人知晓么?他恨不得所有人都知晓。

    梁琛刚想开口解释, 张了张口, 把解释的嗓音全都咽回了喉咙里,算了, 君臣就君臣罢, 只要将夏黎套牢在身边, 从君臣开始也可以。

    梁琛改变了话题:“别忘了今日散班过来用晚膳, 寡人……”

    靠近夏黎的耳朵, 梁琛声音沙哑低沉的道:“为你上药。”

    夏黎感觉自己的耳朵痒痒的,有热气喷洒过来,昨夜那种酸软无力的感觉席卷而来, 令夏黎的膝盖瞬间发软, 那种食髓知味的感觉险些令他软倒。

    “咳……”夏黎咳嗽了一声, 拱手道:“黎敬诺。”

    刚好, 船只靠岸,四个皇子比船只的速度慢了许多, 还在吭哧吭哧的游水, 脸色冻得发青,还在争先恐后。

    哗啦哗啦——

    “起开!别挡路!”

    “你拽我做什么?”

    “放手!我才是第一个!”

    四个皇子互相推搡着, 揪着头发, 爬上岸来, 定眼一看, 画舫已经人走楼空,别说是梁琛了,就连一个内官宫女也不见了踪影……

    “我儿!”甯太妃快速冲进屋舍中, 抢到甯无患身边,忧心的道:“无患你怎么样?”

    甯无患额角都是汗水,抬手擦了擦,摇头道:“母亲放心,儿子无事。”

    “流了这么多汗!”甯太妃心疼不已:“我儿,让你受苦了。”

    甯无患道:“母亲,比起这个……甜汤的事情好像败露了。”

    方才甯太妃便觉得,在甜汤里下药的事情似乎败露了,梁琛总是话里有话,好像在敲打自己,尤其昨天夜里,那个与夏黎共处一室之人还是梁琛。

    如今听甯无患这么一说,更加确定了,梁琛已经知晓了什么。

    甯太妃道:“无患不必担心,梁琛他虽然知晓,但这件事情也无法说出口,事关他与夏黎的名声,怎么可能透露出去?”

    “可是,母亲……”甯无患有些顾虑,道:“这样的事情,还是不要再做了。”

    甯太妃沉吟道:“无患啊,你就是心思太善了,你看看咱们母子的处境,那个梁琛,便是个白眼狼,将咱们母子发配到南楚去,这么多年,咱们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再者……”

    甯太妃压低了声音:“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么?你忘了自己的抱负么?你忘了在老祖宗面前,你发过的誓么?”

    面对甯太妃的一连三次质问,甯无患身子狠狠一震,垂低头颅,双手攥拳,沙哑的道:“儿子未曾忘记。”

    “是啊,”甯太妃道:“无患,你不能忘记!”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更加复杂,道:“母亲留在上京的眼线,打听出了一条重要的消息,足以扳倒梁琛。”

    甯无患抬起头来,蹙眉道:“母亲?”

    甯太妃笑起来,道:“无患你还不知晓罢,那个金吾卫大将军梁玷,好似是在装瘸!”

    “什么?”甯无患震惊:“梁玷?”

    甯太妃点点头:“是啊,就是梁玷!昔日里他和他的父亲,可是大梁的战神。”

    甯无患下意识的道:“他为何要……”

    但说到这里,甯无患已然明白了,梁玷之所以装瘸,是因为他本身功高震主,新皇梁琛手段狠辣残暴,所有的兄弟姐妹全部殒命,只剩下他这一个族兄弟,而且还是手握重兵的族兄弟。

    只有变成了瘸子,无法再上战场,才能名正言顺的将兵权还给梁琛,梁玷手下的部将也不会有异议。

    梁玷这完全是明哲保身……

    甯太妃幽幽的道:“梁玷回京也有些年头了,他一直在装瘸,每个月梁琛都会派太医署的人给梁玷请脉,这其中从未出现过任何差错,母亲怀疑是太医署之内,有梁玷的人,因而才令他如此鱼目混珠,苟活了下来……”

    甯太妃说到这里,看向甯无患,道:“无患啊,你正好受了伤,可以多多接触太医署的人,你去找他们套套话,说不定……便可以得到梁玷的秘密!”

    “三日之后便是宫宴,咱们将这个秘密在大庭广众之下捅出去,梁琛与梁玷必然反目成仇,咱们的时机——便到了!!”

    甯无患静静的看着甯太妃,她的眼神里包含了太多,仿佛狂风暴雨,又像是海啸漩涡,铺天盖地而来,就连甯无患也险些被淹没。

    甯无患张了张口,道:“是,儿子会去查查。”

    夏黎回到绣衣司之时,甯无患已然离去了,屋舍里收拾得井井有条,一点子也不杂乱,好像未曾使用过一般,案几上放着一张宣纸,上面是甯无患的亲笔手书,感谢夏黎将屋舍借给自己包扎伤口。

    夏黎坐下来,将《绮襦风月》话本拿出来,甯无患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查清楚。

    他翻开书页,正好看到甯无患的文字描写。

    【甯无患离开绣衣司之后,并没有立刻出宫回馆驿,而是往医官署的方向而去……】

    “医官署?”夏黎皱起眉头。

    他连忙往前翻了两页,果然前面还有甯无患的文字。

    【甯太妃压低了声音:“梁玷……他怕是在装瘸!”】

    夏黎心中咯噔一声,甯太妃在上京竟然有眼线,而且知道了梁玷的秘密,那么甯无患此次前去医官署,来者不善。

    夏黎立刻将话本贴身收起来,往医官署的方向而去。

    他来到医官署的时候,正好看到甯无患离开的背影,形色匆匆,蹙着眉心,一脸的沉重。

    “夏开府!”医官署的官员们见他进来,立刻拱手作礼。

    夏黎点点头,道:“方才安远侯来过?”

    “是。”医官们回答道:“夏开府是来寻侯爷?真不巧,侯爷刚走不久。”

    夏黎道:“黎承受皇恩,全权负责使团的事宜,听说安远侯来了医官署,不知是不是烫伤变得严重了?特意前来询问。”

    医官回答道:“回禀夏开府,侯爷的伤势并没有恶化。”

    甯无患借口伤口疼,来医官署询问,医官为他重新检查了伤口,没有发现异样,重新上药包扎起来。

    甯无患并没有立刻离开,要了一点备用的伤药,趁着医官配药的空当,随口闲谈了一会子。

    夏黎捕捉到了重点:“哦?闲谈了什么?”

    医官据实已报,道:“侯爷问了问陛下的身体情况,哦……又询问了大将军是否安康。听说了大将军的腿疾,十足关心,还询问大将军平日里用的是什么药。”

    夏黎蹙眉:“你可说了?”

    “不不不,”医官连连摇手:“医官署里都有规定,医档是不可外传的,所以下臣决计不敢告知侯爷。”

    怪不得甯无患离开的如此之快,他并没有从医官署打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夏黎道:“身为医官,只管为陛下与贵人们调理好身子,其余的事情不要闻,也不要问,你做的很好。”

    “是是。”医官作礼道:“夏开府说的正是。”

    夏黎没有再逗留,从医官署出来,往绣衣司走去。他刚一进入绣衣司,便听到了大刘的大嗓门。

    “这个安远侯,请客喝酒,怎么只请了金吾卫那把子,他烫伤的时候,还是用的咱们绣衣司的屋舍上药,转头却去亲近金吾卫。”

    “大刘哥说的对啊,咱们绣衣司哪点子比金吾卫差了?他安远侯请吃酒,咱们还不稀罕呢!”

    “柳大人从来不屑于这样的觥筹,咱们还不想去呢!”

    夏黎走进来,道:“发生了何事?”

    大刘上前,愤愤不平的道:“夏副使你说说看,这个安远侯怎么回事,刚巡逻的时候,金吾卫那把子来找咱们炫耀,说是安远侯要请他们大将军去香橼楼饮酒,却不请咱们绣衣司的人,这不是区别对待么?”

    夏黎蹙眉,甯无患请梁玷喝酒?

    怕是宴无好宴……

    另外的绣衣司酸溜溜的道:“咱们柳大人刚正不阿,才不是一杯酒水就能糊弄的,咱们还不爱喝呢。”

    “就是啊!”

    “金吾卫那些子人,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整日里出去喝酒惹事儿,哪点子比得上咱们绣衣司?”

    夏黎眼眸一动,闪烁着狡黠的光芒。甯无患请梁玷喝酒,绝对是冲着梁玷的伪装去的。梁玷是梁琛的堂弟,也是族中唯一留下来的梁氏子弟,往日里战战功累累,倘或他的秘密被曝光,不知多少人想要落井下石。

    按照梁琛的疑心程度,肯定也会怀疑梁玷,到那时候整个朝廷都会重新大洗牌。

    夏黎摸了摸下巴,笑起来道:“安远侯不请客,黎请客如何?”

    大刘惊讶的道:“啊?夏副使的意思是……?”

    夏黎微笑道:“今日正好是发粮俸的日子,黎请诸位去香橼楼喝酒,吃最好的香橼宴,如何?”

    “香橼楼啊!听说那里很贵的!”

    “还是咱们夏副使大气!”

    “就是说啊,夏副使一出手,那简直便是大家风范!”

    大刘和绣衣卫都十足兴奋,他们平日里都在绣衣司供职,每年的工作都非常繁琐,今年是个例外,夏黎一来便把一年的“业绩”都冲满了,绣衣卫们从未如此清闲,本就对夏黎感恩戴德的,如今夏黎又要请他们去上京最贵的酒楼吃酒,大家伙儿自然欢心了。

    柳望舒听到嘈杂之声从内堂走出来,蹙眉道:“吵吵嚷嚷的,在做什么?”

    众人立刻噤声,一个个好像犯了错事的孩童一样,笔杆条直的站好。

    大刘道:“柳大人,夏副使请咱们散班之后去香橼楼吃酒,柳大人一起么?”

    他刚说完,就被其他几个绣衣卫挤眉弄眼的狠狠瞪了好几眼,吃酒还带上司,这酒能吃得下去么?不会噎死么?

    柳望舒狐疑的看向夏黎:“你要去香橼楼?”

    他也听说了,安远侯今日宴请梁玷和他的金吾卫去香橼楼饮酒,但是未曾邀请绣衣司的人。

    此时夏黎却说要去香橼楼喝酒,柳望舒是了解夏黎的,上次夏黎非要去素舞馆,便是另有目的,想来这次也是一样。

    柳望舒思考了一阵,道:“散班一同走。”

    说罢,转身离去,又毁了内堂。

    “唉——”

    “大刘哥!”

    “你糊涂啊!!”

    绣衣卫们唉声叹气,一个个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大刘,大刘哈哈一笑,挠了挠后脑勺,道:“我……我也只是随口一问,平日里柳大人都不跟咱们去胡吃海塞的。”

    夏黎则是觉得,有柳望舒坐镇,倒是也方便一些,如果有需要用到武力的地方,直接用话本指挥柳望舒便可以了。

    夏黎决定妥当,便静等着散班,已然将答应与梁琛一同用晚膳的事情,忘在了脑后勺……

    天色昏黄,日头偏西。

    梁琛早早批看完了所有的文书,特意腾出来时间,便是为了和夏黎二人世界。

    梁琛吩咐道:“长脩,你去膳房看看,海错都准备好了么?还有那粥水,熬得软烂一些。”

    “是,陛下。”楚长脩刚要去膳房。

    “等等。”梁琛叫住他,道:“是了,你再准备一些温汤,让医官署加入一些解乏的药材,浴桶要大,要可以容纳两个人。”

    楚长脩面色平静,并没看有问梁琛为何浴桶要容纳两个人,只是回答道:“是,陛下。”

    楚长脩退出去准备,梁琛这边看看,那边摸摸,心里美滋滋的畅想着,与夏黎一同用膳,然后共赴鸳鸯浴,为夏黎上药的时候稍微揩油,最后二人相依相靠在一起燕歇的场面。

    果然……十足完美。

    楚长脩很快进来,将膳食布好,一切准备妥当。

    梁琛道:“热汤不要这么快烧上,免得冷了,如今天气还是太凉了。哦……你去绣衣司看看,夏开府散班了没有。”

    楚长脩应承下来,便往绣衣司而去。

    梁琛一个人坐在紫宸殿中,略微有些焦急的等待着夏黎,这也算是他们第一次幽会,虽然在夏黎的心里,他们还是君臣干系,可谁说……

    “君臣便不能幽会了?”梁琛心情大好的自言自语。

    踏踏踏——

    是脚步声,楚长脩很快折返。

    不等他开口,梁琛已然道:“阿黎来了?直接进来罢,不用通传。”

    楚长脩抬起头来,面色难得露出一丝为难,道:“回禀陛下,夏开府他……散班便出宫去了。”

    “什么?”梁琛懵了。

    楚长脩据实以告,道:“今日夏开府宴请绣衣司的同僚去香橼楼饮酒,一散班,便与绣衣卫们离宫了。”

    梁琛:“……”

    陛下被放鸽子了……

    *

    夏黎忙了一整天,完全将答应和梁琛一起用膳的事情忘在了脑后。

    一众人来到香橼楼门口,看着香橼楼犹如白昼的灯火,夏黎面色迷茫的道:“嘶……黎好像忘了什么事情,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大刘哈哈笑道:“夏副使快进去啊,去晚了便没有座儿了!忘了的事情,怕是不怎么重要,想起来再说罢!”

    夏黎点点头:“也是。”

    香橼楼乃是上京最贵的酒楼,全都是达官显贵前来一掷千金,尤其素舞馆被查封之后,香橼楼的客流量再上一层楼。

    一楼已然满客了,根本没有散座,尤其他们还人多,一桌子也坐不下。

    跑堂儿的赔笑:“哎呦!这不是夏开府嘛!真真儿是对不住,一楼的散席客满了,不如——诸位老爷请上二楼?二楼还有雅间儿呐!”

    雅间自然是要多收钱的,环境比一楼清幽很多。

    夏黎抬起头来,正好看到二楼的楼梯扶手边,有一抹熟悉的背影。

    夏黎朗声道:“大将军!”

    那熟悉的背影回过头,向下看来,正好对上夏黎的双目,果然是梁玷无疑。

    梁玷和金吾卫们也是刚到,还未进入雅间,甯无患听到夏黎的嗓音,浑身一僵,从雅间里走出来查看。

    夏黎十足热情的摇手道:“安远侯也在啊,真真儿是太巧了,一楼散席客满了,咱们又都是熟人,一起饮酒,如何?”

    甯无患脸色有异样,想要开口拒绝。

    自从上次行印丢失,是夏黎帮忙找回来,许多金吾卫都对夏黎改变了印象,加之一直与绣衣司敌对,拼命搞对立的金吾卫副将已经被撸掉,最近金吾卫和绣衣司的相处还算平静。

    金吾卫们看到夏黎,竟主动打招呼:“是夏开府!”

    “大将军,咱们不如将夏开府也请上来,左右是饮酒,一同也热闹啊!”

    梁玷眯了眯眼目,道:“也好,不知安远侯意下如何?”

    梁玷同意之后,才问甯无患意见,甯无患为人素来亲和,自然也不能多说什么,便道:“甚好,便听大将军的。”

    金吾卫们当即很热情的道:“夏开府,快上来,雅间儿地方大,一起饮酒罢!”

    几个金吾卫还跑下来引着夏黎,道:“夏开府,许久都未见到您了。”

    “是啊,夏开府若是有空,也常来走动走动。”

    绣衣卫们一看不干了,母鸡护小鸡一样拦住那些大灰狼金吾卫,道:“哎你们做什么?这是我们绣衣司的开府,不是你们金吾卫的开府,别动手动脚的!”

    行印的事情,知道的人很少,毕竟丢失行印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如果传出去,金吾卫从头到尾,从大将军开始,都要被责罚。

    所以绣衣司大多数人都不知夏黎对金吾卫有恩,金吾卫突然转变了性子,从敌对到……

    到狗腿,这实在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你们这些金吾卫,有话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就是啊,你们这么好心,要一起坐雅间儿?你们怕别是想下毒罢?”

    “我们请夏开府饮酒,关你们什么事儿,不想喝的赶紧走开。”

    “嘿!怎么说话呢?”

    夏黎被两拨人夹在中间,金吾卫拽他的左胳膊,绣衣卫拽他的右胳膊,好像拔河一般,无奈的道:“诸位,诸位,都不要再吵了。”

    “哼!夏开府说别吵了,我们是给他的面子,可不是给你们绣衣卫面子。”

    “谁稀罕你们的面子,值得多少银钱?”

    夏黎抽回自己的两条胳膊,险些被劈叉了,道:“诸位,今日大家兴致都高,不如一起饮酒,毕竟是同僚,讲究的便是一个和睦。”

    金吾卫道:“罢了,夏开府这么说了,便不与你们一起计较。”

    大刘撇嘴:“今日就饮酒,改日再算账。”

    众人终于上了二楼雅间,夏黎拱手道:“侯爷,叨扰了。”

    甯无患的面色微微有些凝重:“夏开府哪里的话,请坐罢。”

    落座之后便开始点菜牌,大刘等人看到菜牌子,全都瞪大了眼珠子,仿佛在说——这么贵啊!

    香橼楼的菜色并非是最好吃的,但一定是最贵的。

    大刘尴尬的道:“夏副使,还是你来点罢。”

    甯无患亲和的道:“今日有幸请到绣衣司和金吾卫一同来饮酒,这膳食自然是无患来出资,诸位不必客气,只管幸酒便是。”

    大刘眼睛雪亮:“那……那卑职们可就不客气了!”

    听说是安远侯出钱,绣衣卫们终于放下心来,甩开胳膊点菜,把想吃的,想喝的,全都点了一遍,自然不能少得香橼楼的镇店之宝——香橼温酒。

    光是香橼温酒,便一口气点了五壶,甯无患亲自起身,为夏黎、梁玷和柳望舒三个人斟酒。

    夏黎呷了一口温酒,香橼的清香扑面而来,不过今日不宜饮酒,还有正经事要做。

    夏黎准备借口离开雅间,去翻翻书册,看看话本上有没有进一步的发展,当即站起来道:“诸位幸酒,黎失陪一番。”

    酒宴起身离开,大多都是去更衣的,也就是俗称的上厕所,所以一般文人雅士都不会问去哪里,以免失礼。

    夏黎走出雅间,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从怀中掏出话本来,展开翻阅。

    【觥筹交错,酒过三巡。】

    【突然,几条黑影破窗而入,冲入雅间,竟然是身着黑衣的刺客,举刀冲着梁玷砍去……】

    看来甯无患是想利用刺客,来逼梁玷露出破绽,需想个办法才是……

    簌簌簌——

    身后有声音,慢慢靠近。

    夏黎虽不会武艺,但十足警觉,他快速将话本一合,塞在自己的怀中,与此同时咚的一声,被人从后背抱了满怀。

    对方双手捂住夏黎的眼睛,笑意低沉,故意压着嗓音:“猜猜寡人是谁?”

    夏黎:“……”

    夏黎心中的无奈,已经无法用表情来表达,梁琛怎么来了?

    而且他好像很喜欢玩这个,乐此不疲。

    夏黎扒开梁琛的手掌,道:“陛下怎么出宫来了?”

    梁琛一双凌厉的刀眉垂下来,可怜兮兮的道:“你还说?阿黎分明答允与寡人一同用晚膳的,却跑出宫来饮酒作乐。”

    “啊……”夏黎发出一声短促的单音,微微启唇,一脸的恍然。

    梁琛道:“你不会是刚刚想起来罢?你把答允与寡人用膳的事情,忘在脑后了?”

    “呵呵、呵呵……”夏黎干笑,虽然他不想承认,但的确如此,给忘了个精光……

    梁琛的表情更加哀怨,他这个暴君完全不适合这种表情,看的夏黎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阿黎这个负心汉,”梁琛道:“亏得寡人特意让膳房准备了海错。”

    负心汉?夏黎眼皮狂跳,这么严重么?

    “陛下……”夏黎稍微措辞,道:“确实是黎的不对,可是……如今黎已经与绣衣司金吾卫的同僚出来,眼下离去恐怕不妥,若不然改日黎再与陛下共膳?”

    梁琛不依不饶:“改日是哪日?”

    夏黎迟疑道:“明日?”

    梁琛又道:“寡人等了这么久,明日一起可不行,明日后日与大后日,你都要来紫宸殿与寡人共膳。”

    夏黎点点头:“是。”

    梁琛挑起嘴唇,道:“那让寡人想想,该如何惩罚阿黎。”

    惩罚?夏黎眼皮又跳起来,明日后日大后日一起吃饭,还不算是惩罚么?还要再惩罚?

    不过夏黎明智的没有问出口,因为与天子一同进膳,怎们能算是惩罚呢?必然要算是恩赐奖赏。

    梁琛的笑容扩大了,一步步靠近夏黎,夏黎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嘭一声轻响,后背靠在了隔壁雅间的门板上,已然无路可退。

    梁琛还在逼近,贴着夏黎的耳朵轻声道:“那就罚你……主动亲亲寡人?”

    夏黎睁大眼睛,一脸的迷茫,这是什么惩罚?

    不等他反应过来,“唔!”夏黎的嗓子发出一声短促的单音,唇瓣已然被梁琛含住,轻轻的研磨,温柔的摩挲。

    那种熟悉的酥麻快速席卷而来,直冲夏黎的头顶,同时膝盖发软,又是那种食髓知味的感觉,便是连腰肢也在不可抑制的颤抖。

    夏黎浑身无力,软倒在梁琛怀中,梁琛有力的手掌托住他的腰肢,轻声道:“搂住寡人。”

    夏黎下意识伸手,攀住梁琛的肩背,以免真的摔倒在地上,楼下是人流顶峰的散席,吃喝敬酒的声音此起彼伏,还有跑堂儿接待顾客的声音,随时都会有人步上二楼,也随时都会有雅间里的人走出来。

    夏黎想要推开梁琛,但他的手臂发抖,掌心撑在梁琛的胸口,抚摸到那完美又坚硬的胸肌线条,鬼使神差的没有推开,反而偷偷的用力摸了两记。

    “嗬……”梁琛的吐息变得隐忍而沙哑,笑道:“阿黎胆子好大啊,竟敢大庭广众之下撩拨寡人。”

    “咦?”有声音从不远处的雅间传出来。

    “夏开府怎么还不回来?”

    “是啊,怕不是迷路了罢?”

    “要不然咱们出去找找……”

    夏黎被吻得缺氧,脑海中晕晕乎乎的,隐约听到大刘要出来寻找的声音,胡乱的捶打着梁琛的胸口,想让他放过自己。可偏偏梁琛并不放开,反而加深了掠夺。

    吱呀——是雅间大门打开的声音。

    夏黎紧张不已,纤细的腰肢频频颤抖,惹来梁琛一串低沉愉悦的笑声,嘭一声轻响,梁琛手掌用力,将夏黎背靠的雅间大门推开,夏黎身子向后倾斜,一下跌入雅间之中。

    梁琛拉了他一把,将人抱住,没有让夏黎摔倒,同时挥手,又是一声轻响,雅间的大门关闭,大刘正好从隔壁出来,自门前经过,却没有发现这边的端倪。

    “咦?夏副使去哪里了?”

    “去一楼看看,走……”

    紧跟着是渐去渐远的跫音。

    “呼——呼……”夏黎狠狠喘息着,双腿一软终于是坐倒在雅间的席位上。

    他定眼一看,这里乃是甯无患宴请金吾卫的隔壁,香橼楼的二楼有许多雅间。

    梁琛微笑道:“寡人把这个雅间包下来了,放心,方才没人看到。”

    夏黎:“……”

    怪不得刚才梁琛不紧不慢的,原来他早有预谋。

    梁琛道:“吓着了么?不过……阿黎受惊的时候格外敏感,我见犹怜,真是意外之喜。”

    夏黎:“……”

    夏黎深吸了两口气,从席位上站起来,道:“陛下,黎还要回隔壁去。”

    梁琛一张俊美的容颜满是违和的委屈:“放着如此俊美的寡人在这里独守空房,阿黎你真的忍心么?”

    夏黎:“……”

    已然是第三次无语,夏黎沉默着,脑袋里却是翻江倒海,都是人话,怎么连起来竟听不懂了呢?

    梁琛夸自己俊美,还有独守空房是这么用的么?

    夏黎迟疑了一下,道:“难道陛下想要与黎一道去隔壁?”

    梁琛:“……”这会子轮到梁琛沉默不语了。

    梁琛是偷跑出来的,如果让朝臣知晓,少不得一顿子的规劝,到时候梁琛的耳朵恐怕要被磨出茧子来。

    梁琛道:“寡人在这里等你,少饮点酒。”

    夏黎听着他的话,不知为什么突然脑补了小媳妇等着应酬的丈夫归家的画面,真的很有画面感。

    “咳……”夏黎咳嗽了一声,把脑海中奇怪的思绪晃出去,道:“是,陛下。”

    他推门出去,正好和回来的大刘打了一个照面。

    “诶?”大刘指着隔壁的雅间:“夏副使,您怎么从隔壁出来?”

    说着,大刘还往隔壁张望,雅间的大门还没来得及关闭。

    夏黎赶紧上前一步,用自己纤细的身子挡住大刘的视线,能挡一点是一点儿,道:“黎刚才……”

    “哦——”根本不需要夏黎找借口,大刘恍然大悟拍手道:“夏副使恐怕回来的时候,走错了雅间,对不对?咱们的雅间是前面那一间。”

    夏黎干笑:“是啊。”

    不得不说,刘校尉冰雪聪明,真真儿叫人省心。

    夏黎和大刘一同回了隔壁的雅间,大家还在推杯换盏,酒兴酣畅。

    “你们金吾卫,其实也不是那么讨人嫌恶!”

    “你们绣衣司,其实也还行,尤其是夏开府,讲、讲义气!”

    两边喝得已然成了大舌头,夏黎扫视了一眼,甯无患、柳望舒并没有醉倒,还是清醒的,梁玷一脸贪杯醉酒的模样,但夏黎清楚,梁玷可是千杯不倒,其实都是装作醉生梦死的。

    “嘶……”夏黎看了一眼户牖,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那些刺客会从窗户冲进来,而此时此刻,窗子半开着,并没有关闭。

    开春的天气还很寒冷,尤其是夜间,夏黎故意抽了一口冷气,摩挲着自己的胳膊,装作打寒颤的模样,来到窗边左右张望:“好冷啊,这风太硬了,吹人。”

    他站在窗口,顺着二楼往下看了看,并没有看到什么黑衣人,但不妨碍,夏黎顺手将户牖关上,“嘭!”还落了闩,唇角划开一点点弧度,刺客好啊,让你们练铁头功。

    甯无患看到夏黎的动作,下意识张了张口,僵硬着没有说话。

    夏黎走回来,重新坐在席上,借着倒酒的动作,对身边的柳望舒低声耳语:“楼下有不明身份的黑衣人。”

    柳望舒眯了眯眼睛,与夏黎交换了一下眼色,很快站起身来,道:“柳某失陪一会子。”

    柳望舒自从入席之后,就没有离开过,这会子出去更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因此并没有人怀疑他。

    柳望舒出去之后,隔了一小会儿,突听一阵嘈杂,是从楼下传来的,隐约听到什么“刺客”等等的喊声。

    “怎么回事?”大刘站起身来。

    哐——

    与此同时,雅间的户牖被撞了一下,好似还听到了“哎呦”一声,是那撞户牖之人发出的痛呼。

    夏黎险些笑出声来,怕是刺客不知户牖被锁死了,所以一头撞了上来。

    哐——

    嘭!!!

    户牖再次被撞,一声巨响,直接被破开,黑衣人从外面冲了进来。

    不同于话本上所写,黑衣人的数量没有那么多,很显然,是因为柳望舒下楼去缴获了一些黑衣刺客,那些刺客发现暴露了,所以才突然行动,非常的匆忙。

    嗤——!

    金吾卫和绣衣卫同时拔出兵器:“保护侯爷!”

    “保护夏开府!”

    刺客冲进来,他们的目标虽然是逼迫梁玷使出真本事,但并没有直冲梁玷,为了避免暴露,无差别的攻击着雅间里所有的人。

    啪!!酒壶碎了一地,一个刺客举着长刀劈向夏黎,那人蒙着脸,根本看不清楚长相但是他的额头一片通红,甚至还流了血,肯定是方才用脑袋撞户牖造成的。

    紫衣一闪,柳望舒身形犹如飞燕,快速从户牖掠上,一把搂住夏黎的腰肢,“嗤——”顺手从夏黎的腰上将紫金剑抽出来,举剑挡格。

    “当心!”夏黎感觉后脑生风,另外的黑衣人冲上来,就在他们身后。

    柳望舒根本来不及回身,下意识搂住夏黎,用后背护住他。

    嘭——!!!

    一声巨响,那砍向他们的黑衣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撞击,斜着飞了出去,狠狠摔在地上。

    咕噜噜——黑衣人的旁边滚落着一只酒杯,酒杯碎成了渣子,可见刚才那一击力道有多大。

    柳望舒顺着酒杯飞过来的方向看过去,不可思议的瞪着梁玷。

    是梁玷!

    刚才出手之人,竟然是梁玷。

    ——那个传说中,变成了残疾,沉溺于酒色,荒废了武艺的梁玷……

    柳望舒乃是绣衣司的总指挥使,武艺自然惊人,他自然能看得出来,刚才那一击,绝不是荒废武艺之人能打得出来的。

    甯无患似乎也看到了那一击,眯起眼目,黑衣人更是相扑后即的冲向梁玷。

    夏黎趁着柳望舒愣神,连忙跑过去,故意挡住梁玷的动作,梁玷被他挡了一下,正好被挡住了跛足。

    夏黎低声道:“大将军不要暴露。”

    梁玷看了夏黎一眼,下一刻动作便缓,嘭——结结实实被刺客当胸踹了一脚。

    “嗬!”梁玷后退了好几步,身形不稳,尤其是他的跛足,根本难以站住,闷哼了一声之后倒在地上。

    夏黎故意大喊:“大将军!大将军受伤了!”

    场面一度混乱,绣衣卫和金吾卫都饮了酒,虽然全是禁卫中的佼佼者,但显然反应速度变得很慢,尤其是那些黑衣人早有准备。

    黑衣人竟然还有增援,香橼楼的宾客吓得抱头鼠窜,尖叫声混作一团,更是混乱的不成模样。

    梁玷捂着胸口,他被踹了一记,但其实伤的不重,只是装装样子罢了,眼神发沉,似乎在忍耐。

    “大将军,”夏黎按住他的肩膀,摇头道:“不要轻举妄动,不能暴露。”

    但那些刺客嚣张至极,梁玷似乎已经忍耐到了极点,他的掌心攥拳,有血顺着虎口流下来……

    唰——!!

    一道银色的光芒撕裂混乱。

    刺客惨叫一声,被突然出现的长剑刺中手臂,巨大的冲击力将刺客带了一个跟头,砸烂了案几,翻出去很远这才停下来。

    那人冷着脸走出来,嗓音森然的道:“将刺客全都抓起来,寡人要活的。”

    是梁琛!

    梁琛突然出现,他的身后跟着楚长脩,还有一干禁卫。

    黑甲禁卫快速包围香橼楼,刺客一看势头不对,立刻夺窗而走,场面瞬间被控制住。

    “陛下?”

    众人吃惊不已,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梁琛。

    甯无患眼眸微微闪动,垂低头颅作礼道:“拜见陛下!”

    夏黎跟着柳望舒、梁玷等人也跪下来:“拜见陛下!”

    香橼楼中不明情况的“围观群众”也全都愣住了,吓得立刻跪下来,以头抢地,瑟瑟发抖不敢抬首,山呼道:“拜见陛下——”

    梁琛兀立在人群之中,他身材本就高大,此时犹如鹤立鸡群一般。

    然后一步走到夏黎的跟前,亲手扶起来夏黎,关心的道:“阿黎,可有受伤?”

    第54章 寸步不离 是个很心软之人

    夏黎低声道:“陛下怎么跑出来了?”

    梁琛也压低了声音:“这么多刺客, 寡人自然担心你,万幸寡人带了一些禁卫。”

    梁琛虽然是常服出宫,但他随行带了不少侍卫, 没成想这会子还派上了用场。

    刺客全部落网, 香橼楼终于平息下来,梁琛挥了挥手, 道:“把刺客押解回去, 严加审问。”

    “是!”

    梁琛又扶着夏黎上了车, 一同往大梁宫而去。

    辎车粼粼的驶入大梁宫, 此时宫门已经下钥, 但天子的辎车近前,大门还是轰然打开,众人顺利通过。

    押送刺客的队伍在中朝停下, 辎车一路往里, 通过内朝的大门, 终于在紫宸殿门口停下来。

    梁琛找了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阿黎, 今日你受惊了,便在寡人的路寝休息, 寡人吩咐了膳房, 给你准备了一些压惊的补汤……”

    夏黎却没有听清梁琛的话,心里思考着, 柳望舒怕是已经怀疑梁玷了, 刚才梁玷那一下子, 可不是荒废武艺之人能打出来的力道。

    甯无患和甯太妃是冲着梁玷去的, 这次有自己在没有成功,恐怕还会设计其他的陷阱,其目的就是分裂梁琛与梁玷的干系。

    倘或梁玷没有残疾的消息曝光, 梁琛定然要治他一个欺君之罪,而梁玷昔日里那些死忠的部将,绝不会坐视不理,整个大梁便会陷入动荡之中,必须……

    必须想个法子才是。

    “阿黎?阿黎?”

    “嗯?”夏黎终于醒过神来,道:“陛下,您说什么?”

    “寡人说……”梁琛刚要重复,让夏黎留下来过夜。

    夏黎眼眸微微转动,道:“陛下,黎还有要紧事儿回绣衣司一趟,陛下早些安寝。”

    说完,跳下马车,飞快的走了。

    梁琛看着夏黎的背影:“……”

    这时候内官小跑着送来热腾腾的压惊汤,道:“陛下,压惊汤来了!压惊汤来了!还热乎着!”

    梁琛幽幽的道:“你饮了。”

    内官:“……”???

    梁玷押解着黑衣刺客进入金吾卫的圄犴,吩咐金吾卫严加看守,确保万无一失,这才转身离开圄犴。

    他一个人行走在黑暗的禁宫之中,因为夜色深沉,路上连一个内官宫女也没有,只听到他的跫音,发出孤独,且不规则的踏踏声。

    梁玷突然驻了足,站定在黑夜中。

    他没有回头,只是静静的站着,过了一会子,终于有人从黑暗的拐角处走了出来,站定在梁玷身后。

    “跟了很久罢?”梁玷轻笑一声,转过身来看向对方,笃定的道:“柳司使。”

    那个藏在黑暗中的人,竟然是绣衣司总指挥使柳望舒!

    柳望舒没有说话,只是戒备的凝视着梁玷,他的目光在梁玷身上转里一圈,最后落在他的腿上。

    “想问什么,”梁玷道:“直说罢。”

    柳望舒开门见山的道:“你的腿,没有残废?”

    梁玷垂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腿,就在刚才,他还拖着自己的跛足,一路崎岖前行,但现在……

    梁玷突然站直了身体,他不再掩藏,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柳望舒震惊不已,道:“你的腿真的没事?!”

    梁玷苦笑一声,沙哑的道:“现在柳司使已经知晓了,如是想参一本,可以去参了。”

    柳望舒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说话,有人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微笑道:“柳大人不会的。”

    二人同时看向对方,是夏黎!

    夏黎气定神闲:“大将军,若是柳大人想要参你一本,刚才回宫的路上,那么多机会,早已先下手为强了,不是么?”

    梁玷眯起眼目,似乎觉得夏黎说得有道理,嗓音沙哑的感叹:“这么多年了,没想到……最先知晓这个秘密的,会是你们……”

    柳望舒皱眉,急切的道:“到底是这么回事?大将军的腿分明没事,又为何要……”

    他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了,因为就连问这个问题的柳望舒,一时间也觉得非常可笑,为什么?还能是为什么呢?

    梁玷这个当事人,笑容扩大了,黑暗中他的笑容中除了苦涩,还有些嘲讽,道:“为何……是啊,堂堂一个武将,竟然要装作跛足苟且偷生……”

    那一年梁玷的确在战场上受了伤,也的确伤在腿上,情况非常严重,震动了整个医官署,所有的医官排着队的给他医看。

    梁琛震怒,要医官署用最好的药材为梁玷诊治,无论花多少钱财币,一定要医好梁玷。

    当时朝中分为两派,一派是支持的,因为梁玷是大梁的战神,大梁士兵的信仰,为大梁屡立战功,这样的英雄豪杰,绝不能出事。

    但也有反对的朝臣,反对的一派则认为,梁玷功高震主,且他的父亲上梁不正下梁歪,说不定梁玷也会成为反贼。况且梁玷的病症,需要大量名贵的药材,这些药材都是消耗国库的,梁琛堪堪即位,百废待兴,更何况他是弑兄杀父才上位的,本就民心不稳,若是一下子再用掉这么多财币,一定会招惹天下诟病。

    梁玷躺在病榻之上,天天能听到朝臣为了自己,吵得不可开交。

    “那时候我便明白了,”梁玷沙哑的一笑:“反正天下太平,暂时不需要我这个将军了……”

    其实梁玷的伤势已经大好了,他的身体底子很好,恢复的非常快,就在朝臣争论不休之时,已经争气的养好了伤势。却在那之后,装成了一个只会嗜酒的瘸子……

    柳望舒震惊的道:“所以大将军不只是明哲保身……”

    梁玷还是为了梁琛这个堂兄,当时梁琛花了那么多财币,虽然他说一不二,独断专行,又是高压统治,朝臣不敢多说什么,但私底下对梁玷的议论不少。梁玷不想看着梁琛为了自己,和那些朝臣撕破脸皮。

    “也好……”梁玷抬起头来,看着漆黑的夜幕:“我苟活了这么多年,也没有什么意义。”

    柳望舒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夏黎突然道:“大将军,若是黎说,可以为大将军破了这个欺君之罪呢?”

    梁玷奇怪的看向夏黎,道:“你?”

    柳望舒道:“这如何可能,虽陛下对你……”

    他说到这里,表情稍微僵硬,改口道:“信任有加,可大将军犯得是欺君之罪,这个谎话已经这么多年,现在想要圆谎,恐怕不容易,更何况……”

    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柳望舒也是懂得的。

    夏黎一笑,道:“请大将军和柳大人放心,其实……陛下是个很心软之人。”

    梁琛的外表看起来凶神恶煞,狠戾残暴,反复无常,但其实是一个缺爱之人,他从小就没得到过父爱,母亲为了他早逝,因而养成了冰冷的性子。可说到底,正是因为这些,梁琛才会缺爱,他很渴望别人的关怀,以至于夏黎为了他“挡剑”,梁琛会如此全心以待。

    他的话音一落地,梁玷与柳望舒都用一副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他。

    心软?这是在形容当今陛下么?

    夏黎轻轻拍了一下掌心,道:“总之,都听黎的。”

    *

    “无患。”

    甯太妃见甯无患回到馆驿,立刻迎上去:“成了么?”

    甯无患摇摇头,沙哑的道:“梁琛突然来了,那些刺客……全都被擒住了。”

    甯太妃眼中划过不可置信:“什么?梁琛来了?他怎么会突然出现?”

    甯无患道:“儿子也不知,儿子总觉得……梁琛知晓一些什么。”

    “别慌。”甯太妃道:“越是这种时候,咱们越是要稳住。”

    甯无患的眉心紧紧蹙在一起,道:“还有那些刺客,他们全都被梁琛抓了起来,现在便关在金吾卫的圄犴里,那里如此森严,该当如何是好?”

    “放心罢。”甯太妃的眉心反而十分舒展,道:“他们不会把你我牵扯出来的,你难道忘了,他们都是什么人了么?母亲早就与他们说好了,倘或不幸被擒,他们都会自绝谢天!”

    “什么?!”甯无患大吃一惊:“可是,那些人都是跟着母亲的老人,母亲不能想办法把他们救出来么,为何非要……非要自绝?”

    “糊涂!”甯太妃呵斥道:“无患,你糊涂啊!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么?你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他们为了你,可以连性命都牺牲掉,绝不能连累到你分毫!无患,你可要争气啊!绝不能……绝不能让母亲失望……”

    甯无患慢慢垂低了头,沙哑的道:“是……母亲。”

    梁琛回到紫宸殿,看了看空荡荡的龙榻,好不容易将夏黎接进宫里头,结果夏黎转身便跑了,急匆匆的也不知什么事情,留梁琛一个人独守空房,好不凄凉。

    梁琛刚想歇息,楚长脩步履匆忙的走进来,禀报道:“陛下,刚刚押解入圄犴的刺客……全部身死了。”

    梁琛立刻追问:“如何死的?”

    楚长脩道:“服毒自尽。那些刺客的牙中都藏了毒药,见血封喉,全都是咬破舌头而死。”

    冷笑了一记,梁琛道:“好啊,还是一群死士。”

    “查!”梁琛幽幽的道:“便算是死了,也要从他们的尸首上,给寡人找出蛛丝马迹。”

    楚长脩拱手道:“是。”

    因为宫门已经下钥,夏黎便留在绣衣司过夜,睡着睡着,突然想起来今天好像答应了梁琛一起用晚膳的,因为太忙,忘了个精光……

    大梁宫还要准备一场宫宴,当然也是由夏黎负责,夏黎今日便要忙碌宫宴的事情。

    他醒来之后并没有立刻起床,而是从头枕下面将《绮襦风月》的话本拿出来,随手翻开,好像看“早间新闻”一样,大体浏览一下话本上新出现的内容。

    “嗯?”夏黎似乎发现了重点,眯起眼睛专注阅读。

    【甯太妃似乎在等什么人,一直站在那里,过了许久,远远的看到了一个人影,热情的招手道:“哎呀,这不是五君子么?”】

    甯太妃今日入宫,亲自到医官署,是来为他的儿子甯无患取药的。

    医官本可以将药送到馆驿去,但是甯太妃为人亲和,又说一直憋闷着,正好随便散一散,便亲自走一趟医官署。

    甯太妃取了药,却不着急离开,而是站在医官署外面的偏僻之处,似乎在等什么人。

    医官署进进出出的人不少,人流量很大,但都不是她要等待之人,过了许久,甯太妃的眼眸亮起来,快速走上前去,装作巧遇:“哎呀,这不是五君子么?”

    ——原来那人是南楚的五皇子。

    五皇子看了一眼甯太妃,似乎并不待见她,都没说话,急匆匆往前走。

    五皇子的脸色并不好看,蜡黄一片,还有些咳嗽,一面走一面打喷嚏,想必是昨日游水害上了风邪。

    甯太妃关心的道:“五君子可要注意身子啊,这上京不比南面,即使是开春儿了,也阴凉的紧。”

    五皇子不耐烦的看着她,道:“有事儿么?”

    甯太妃不觉得自己是在用热脸贴凉屁股,道:“我只是替五君子感到不值得,想当年,五君子虽然排行小,但深得楚君的宠爱,如今楚君去了,五皇子变成了五君子,两日之后宫宴遴选安楚侯与南安侯,五君子怕是……呵呵,到时候怕是连君子都称呼不得了!”

    “你什么意思?”五皇子愤怒:“你觉得我选不上安楚侯与安南侯?”

    甯太妃一笑:“不是我看不起五君子,二君子乃是此次使团的特使,这安楚侯和安南侯,必有一个是他的囊中之物,再者,楚君的长子早夭,他便是长子,自古长幼有序,谁叫五君子没有做长子的命呢?”

    “至于……”甯太妃又道:“至于这另外一个侯位,三个君子争抢一个侯位,五君子有什么必胜的把握不成?”

    五皇子脸色铁青,尴尬到了极点,甯太妃说得对,他没有把柄,唯一的把握便是讨好梁琛,可是梁琛的性子比石头还要坚硬,比冰凌还要寒冷,根本是捂不热的。

    “唉——”甯太妃道:“我只是替五君子不值得,分明你才是楚君最宠爱的儿子,你才是南楚的希望,而如今……唉。不是我说,五君子这样高贵的人品,高贵的出身,做一个侯爷实在大材小用,别说是做楚君了,便是当今的天子,那也是……”

    她说到这里,连忙收了嗓音,道:“是我多言了,五君子听听便罢了。”

    【甯太妃说完,笑眯眯的离开,留下五皇子一个人在原地发呆……】

    夏黎挑了挑眉,这个甯太妃显然是在挑拨离间,他是故意挑唆五皇子,让五皇子不只对他的几个兄弟仇视,且把矛头指向大梁。

    甯太妃在南楚住了那么多年,这几个皇子的品性她知晓的非常清楚,二皇子是楚君的长子,资质虽然不能说太好,却是几个皇子之中最出色的一个,矬子里拔将军就是他了。

    至于三皇子和四皇子,中庸平庸。而这个五皇子,乃是楚君最小的儿子,他的母亲是宠妃,深得楚君的喜爱,因而养成了骄纵跋扈的性子,没有任何能耐,却被人捧得太高。

    如今一遭摔下来,本就心有不甘。昨日里又受了梁琛的羞辱,害了风寒,今日被甯太妃狠狠挑唆,心里的无明业火瞬间冲上来。

    【五皇子攥紧手中的药包,恨恨的自言自语:“对啊,说得对……凭什么侯位没有我的份?!别说是侯位,便算是南楚,便算是整个天下,都该是我的!”】

    夏黎摇了摇头:“这个五皇子,迷之自信啊,这便是传说中越普通,越自信么?”

    夏黎将话本合起来,洗漱更衣,将话本贴身带好,离开了绣衣司,先去一趟金吾卫的官署。

    “什么?”大老远的,便听到金吾卫的人道“:你再说一遍?怎么回事?怎么死的?”

    夏黎加快了脚步走过去,道:“发生了什么事?”

    几个金吾卫有所顾虑,看了一眼夏黎,并没有立刻开口,毕竟夏黎一身酱紫绣衣,他可是绣衣司的副指挥使。

    打头的金吾卫道:“夏开府对咱们金吾卫有恩,那些刺客又是夏开府出力抓回来的,但说无妨!”

    金吾卫这才道:“回禀大人,那些刺客……刺客好像是被毒死的,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来!”

    昨夜抓回来的刺客全都死了,而且是自己服毒死的,据说是把毒药藏在了牙齿之中,然后咬破了舌头,毒药侵入血髓而亡,顷刻毙命,根本没得救。

    夏黎道:“可曾让人来验尸?”

    金吾卫点点头:“验了验了!只是……除了中毒而亡,他们也看不出什么,这会子大将军就在里面。”

    吱呀——

    圄犴的大门被打开,大将军梁玷正好从里面走出来,他的面色凝重,眉心紧紧蹙着,应该是在思虑什么。

    “大将军。”夏黎走过去。

    梁玷这才回神,挥了挥手道:“都下去罢。”

    金吾卫们应声退下,梁玷对夏黎道:“夏开府,借一步说话。”

    二人进了金吾卫的府署,走到最里面,梁玷谨慎的关闭了大门。

    夏黎挑眉:“大将军可是发现了什么?”

    梁玷锁着眉头,道:“这些刺客……怕不简单,他们用的都是最普通的武器,丝毫破绽也没有留下,只是……”

    夏黎没有打断,静静的等着梁玷说下去,道:“可是他们手掌常年习武留下来的茧子,全部整齐划一,其中不乏左撇子,却依然使用右手习武的茧子,这是……军中的规制。”

    但凡入军,都是统一习武的,别管你是左撇子还是右撇子,统一右手用兵器。

    “还有……”梁玷道:“他们手中茧子的形状也和中原士兵的情况不太相同。”

    夏黎捕捉到了重点,道:“中原?”

    梁玷点点头,道:“夏开府冰雪聪敏,果然一点就透……梁某怀疑这些刺客,并非中原之人,而是北面的狄人。”

    梁琛即位之后,一直是南楚蠢蠢欲动,北面的狄人早些年,被梁玷的父亲带兵扫荡,直击王庭,后来梁玷也曾带兵扫荡,昔日里骁勇善战的狄人只要一看到梁玷的旗帜,便会闻风丧胆,根本不敢与之一战。

    北狄的各个部落犹如一盘散沙,瓦解的不成气候。

    梁玷忧心的道:“这个时候出现刺客,不知是不是偶然,还是图谋更多……后日便是宫宴,还请夏开府当心一二。”

    夏黎点点头:“多谢大将军提醒。”

    *

    上次的宫宴,因为甯无患突然过敏昏厥而中断,这次的宫宴还是在长欢殿举行,和上次的规制一模一样。

    羣臣与南楚的使团齐聚长欢殿,一片欢声笑语,互相攀谈着。

    夏黎走进长欢殿,主动来到梁玷身边,低声道:“大将军,今日你一定要守在陛下身边,寸步不离。”

    梁玷奇怪的看向夏黎,道:“夏开府可是发现了什么?”

    夏黎笑笑:“今日可是大将军与陛下,消除隔阂的好日子,听黎的,准没错。”

    他说着,还怕了拍梁玷的肩膀。

    梁玷一脸迷茫,张了张口,不过最终点点头,没有提出任何疑问。

    “夏开府。”楚长脩走过来,道:“陛下身体临时抱恙,还请夏开府前去看看。”

    “陛下抱恙?”夏黎惊讶。

    梁琛那身子骨,壮得跟头牛犊子似的,怎么会突然抱恙?难道是五皇子动了手脚?或者是甯太妃动了手脚?

    不应该的,话本里明明没有这样的内容。

    夏黎担心的蹙起眉头,立刻跟着楚长脩离开长欢殿,往紫宸殿而去,楚长脩在门口驻足,请夏黎入内。

    夏黎快步走进去,便看到紫宸殿最东面的太室之中,龙榻上隆起一个鼓包,梁琛躺在上面,盖着锦被,双眼紧闭。

    “陛下?”夏黎来不及作礼,来到榻边轻轻碰了碰梁琛:“陛下?”

    梁琛没有任何反应,静静的躺着,好像入睡了一般。

    怎么回事?夏黎心头一紧,难道梁琛中毒了?不然为何昏迷不醒?殿中也没有医官,夏黎心里盘算着,先找医官问一问情况,实在不行,再看看话本里有没有蛛丝马迹。

    夏黎刚要起身,“啪!”手腕突然被拽住。

    “呵呵……”睡美人一般的梁琛睁开双眼,面容带笑,道:“阿黎,吓着了?是在为寡人担心么?”

    夏黎:“……”

    夏黎瞪着眼睛道:“陛下没病?”

    看梁琛的模样,分明面泛红光,精气十足,一点子也不像是生病的模样。

    梁琛抓住他的手腕不放,甚至小幅度轻轻的摇晃,道:“寡人当然病了,阿黎这两日总是忙碌,都不来紫宸殿看看寡人,寡人险些要变成望夫石了,得的是……对阿黎的相思病。”

    夏黎:“……”呵呵,好冷哦。

    第55章 哄哄他 夏黎:心甘情愿【1万字】

    夏黎默默的翻了一个白眼, 道:“陛下,燕饮马上开始了,还是快些起来更衣罢。”

    “燕饮有什么要紧?”梁琛理直气壮的道:“不过是遴选南安侯与安楚侯, 南楚的那些子草包, 都是等着被架空的提线倡者罢了。”

    夏黎心道,遴选不重要, 但是接下来的好戏才重要……

    “好罢好罢。”梁琛根本不需要旁人多说, 自己起身道:“那……寡人要阿黎来更衣。”

    夏黎:“……”

    羣臣在长欢殿中等了许久, 已然坐不住了, 不知为何陛下一直不到,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

    过了好一阵子,终于听到了内官通传的声音, 梁琛慢悠悠的走出来。

    “拜见陛下——”众人叩头作礼。

    梁琛道:“不必多礼了, 今日是燕饮, 诸位尽兴便是了。”

    “谢陛下。”羣臣再次叩头, 这才起身,各自坐回自己的席位上。

    梁琛一展袖袍, 在最上首的席位上坐下来, 微笑道:“今日除了燕饮之外,寡人还打算从南楚的四位君子之中, 遴选出安楚侯与安南侯。”

    几个皇子立刻紧张起来, 一个个眼神势在必得。

    夏黎特意看向坐在最末尾的五皇子, 五皇子的眼神不如前几个人坚定, 反而透露着一股冷笑,好像在谋算什么。

    夏黎故意欠了欠身子,对坐在一侧的梁玷低声道:“一会子燕饮开始, 劳烦大将军时刻守在陛下身边。”

    梁玷微微蹙眉,不知这是何意,但是梁琛在上面致辞,梁玷也不好出声询问,唯恐打断了梁琛的致辞。

    夏黎又道:“记住,一定是时刻守在陛下身边,切不要暴露破绽。”

    梁玷眯了眯眼目,微微点头,示意自己听见了。

    “陛下!”五皇子突然站起身来,道:“在遴选之前,微臣为陛下准备了歌舞助兴,不如……请陛下先观看歌舞?”

    其他几个皇子纷纷瞪向五皇子,遴选就遴选,那么多劳什子的花样儿,就他花架子多!

    梁琛挑眉:“也好。”

    五皇子笑道:“今日这歌舞,乃是臣精心为陛下准备。”

    啪啪!

    他拍了拍手,十几个讴者鱼贯而入,一个个衣着单薄,身姿曼妙,看得在场羣臣眼睛发直。

    讴者们随着丝竹之音起舞,绵软的犹如扶柳一般,就在这个时候……

    铮——

    丝竹之音突然一凛,好像弹错了音一般。

    紧跟着那几个曼妙的讴者,突然将单薄的小衫一脱,羣臣还在看热闹,想要看看那美妙的腰肢,结果都是倒抽一口冷气,那些讴者腰上藏的,竟然是软剑!

    唰——

    十几个讴者齐刷刷的将软剑抽出来。

    “护驾!!”

    “放肆!这是做什么?!”

    “造反不成!”

    臣子们惊吓的混乱成一片,高声呼喝着。

    “哈哈哈——”五皇子慢悠悠的站起身来,他手上甚至端着酒杯,一片悠闲的模样,道:“今日这舞蹈,可好看啊!”

    “五君子,你在做什么?”

    “讴者为何藏着兵器?”

    “还不是速速令人退下!”

    “呸!”五皇子大喝一声:“别叫我君子!我是南楚的五皇子!谁稀罕你们册封的安楚侯与安南侯!本皇子是要做皇帝的人!”

    “你……你……”二皇子指着他的鼻子:“你疯了?!”

    三皇子也说:“陛下,这与我等无关,我们不知情的啊!”

    “对对对!”四皇子连连应承:“都是他一人所为,我们根本不知情啊!”

    五皇子呵斥:“你们这些孬种!只配给梁人做狗!能有什么作为?而我便不一样!我不只要做南楚的皇帝,我还要做这个天下的皇帝!今日我杀了梁琛,大梁便是我的了!!!”

    梁琛幽幽的轻笑一声:“大梁宫守卫森严,你以为,就靠你这些讴者?”

    五皇子却道:“不要危言耸听了!长欢殿内外有多少禁卫,我早已经摸得清清楚楚!来啊,把梁琛的脑袋,给我砍下来,我要用来做酒瓢!”

    “护驾!!”

    “快护驾——”

    讴者突然动弹起来,引剑扑上去,羣臣大叫起来,纷纷向四周奔逃。

    “哈哈哈!!”五皇子仰头大笑:“我就要成为天子了!我才是这个天下的主人!”

    夏黎推了一把梁玷:“快去护驾,是大将军表现的时候了。”

    梁玷不知夏黎的意思,但护驾肯定是要护的,这是他身为金吾卫的分内之事。

    嗤——

    梁玷抽出佩刀,快速冲上去,与那些讴者缠斗在一起。

    长欢殿的禁卫确实不多,但是梁玷昔日里可有战神的美称,说他以一当十有些夸张,但拦住这些讴者绰绰有余。

    十几个讴者瞬间变得不够看,甚至都碰不到梁琛的一片衣角。

    “杀啊!”五皇子有些着急了,攥着掌心,手心里全都是热汗:“杀——给我砍下梁琛的首级!你们在做什么!快啊!”

    羣臣混乱成一片,全都躲在角落,有的已经冲出了长欢殿。

    甯无患护住甯太妃,道:“母亲,小心。”

    “放心罢。”甯太妃却无比镇定:“南楚这些草包,虽然无法真的刺杀梁琛,但总可以……让梁玷露出破绽。”

    甯无患惊讶的看向甯太妃,低声道:“母亲,这是……”

    甯太妃没有回答,但是从她的表情就能看得出来,五皇子突然行刺,显然是甯太妃的杰作。

    “杀啊!!快上!”五皇子催促着,大吼着。

    梁玷长刀一挥,直接扫开几个讴者,讴者们根本无法近前,五皇子的冷汗愈发的滚下来,要知晓拖延的时间越长,禁卫军随时都可能赶过来。

    柳望舒抽出紫金剑,刚要上前帮忙,夏黎一把拦住他,道:“柳大人,等等再看。”

    柳望舒奇怪的道:“还等?”

    夏黎微笑:“想帮大将军解除后患之忧,这是最好的时机。”

    柳望舒不知夏黎所说的时机到底是什么,但他莫名信任夏黎,慢慢将紫金剑又收了回去。

    夏黎气定神闲的看着混乱的长欢殿,一点子也不着急,因为他早就看过了话本,这些内容都在话本上提前展示了出来,不止如此,夏黎还添油加醋了一些。

    【梁玷的长刀挥开刺客,他______。】

    他——没注意到地上泼洒的汤羹,身形不稳,刺客的软剑一下刺入他的胸口,不过只是轻轻的刺了一下,看起来严重,流血并不多。

    “嗬……”梁玷无声的倒抽了一口冷气,身形不稳,低头一看,原是宴席翻倒,地上泼洒了汤羹,汤羹很滑,梁玷刚才根本没有看到这里洒了东西,这些汤羹好像凭空出现一般,十足匪夷所思。

    他的身形微微一抖,刺客发现了破绽,挺剑刺来。

    梁玷下意识反应,猛地横刀挡格。

    噌——!!

    一声金鸣,软剑沿着刀口快速向前掠去,嗤——

    扎入了梁玷的胸口。

    梁玷有些不敢置信,先是地上打滑,然后是跟了他二十年的佩刀打滑,分明格挡住了软剑,剑尖一蹭,竟然滑了出去,正好扎在梁玷的身上。

    刺客显然也没想到这么巧,猛地一拔剑。

    嗤——

    鲜血喷溅而出,泼洒在地上。

    “大将军!”夏黎早有准备,他距离虽然远,但架不住他早已经在“跑位”,因此比梁琛这个距离近的,到的还要早。

    夏黎一把扶住梁玷,梁玷刚要说,只是轻伤,皮外伤,根本不碍事儿的。

    夏黎却提高了嗓音:“大将军流了好多血!”

    梁玷:“……?”

    夏黎又趁乱低声道:“快点装晕,快。”

    梁玷:“……??”

    “梁玷!”梁琛终于冲了过来,梁玷看的清楚,天子的眼中竟然划过一丝担忧。

    梁玷先是迷茫,突然想到了夏黎所说,其实梁琛的心肠很软……

    他反应过来,来忙按照夏黎计划,装晕跌倒在地上。

    “大将军,大将军!”夏黎又喊了两嗓子,故意把梁玷的血迹沾了满手,涂抹开,看起来便更是怕人,举着满是鲜血的手掌给梁琛看,道:“陛下,大将军流了好多血……”

    梁琛的眼神果然有些慌乱,很快镇定下来,大喊道:“医官!!”

    柳望舒这个时候冲上来,与赶到的禁卫军一同将刺客全部押解起来。

    “怎么……怎么会!”五皇子颤抖的犹如筛糠,他还以为十几个刺客万无一失,没想到梁玷一个人就组拦住了那些刺客。

    五皇子吓得撒丫子就跑,梁琛抬起头来,沙哑的道:“抓住他,跑?那便先剁掉他的双腿!”

    “是!”

    “不要!不要!!救命啊——”

    “几位兄长,救我啊!救我啊——我们都是南楚人,救我——”

    几个皇子才不想和他扯上干系,纷纷后退,站在角落不敢出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梁琛顾不得处理那些刺客,立刻道:“快把梁玷抬入紫宸殿施救!”

    梁玷浑身是血,“昏迷着”被抬入紫宸殿中。

    其实梁玷流的血也就这么多了,都是夏黎伸手抹了那么两把,把血迹抹开,这样才显得出血量很多。

    医官还没有赶来,夏黎故意道:“陛下,大将军失血太多了,再这样下去恐怕……”

    “不可能!”梁琛打断他的说辞,道:“医官何在!为还不来?无论如何,都要救活梁玷!”

    医官火急火燎的赶来,差点被门槛绊倒,赶紧检查梁玷的伤口,看了一眼之后终于把心脏咽回了肚子里。

    “回禀陛下……”医官还未说出口。

    夏黎道:“大将军是不是没救了。”

    “啊……”医官刚要应和,下一刻一脸迷茫:“啊?”

    只是皮外伤啊,轻伤,伤口有些流血,但很快就能止住,别说是关乎性命,都不会留下病根儿……

    “没救……”梁琛的喉结上下滚动,沙哑的道:“不可能……寡人不会让他死,无论如何,必要救活他!”

    夏黎深深的看向梁琛,道:“陛下,当真是无论如何,都要救活大将军么?大将军如果护驾而去,也是有好处的,起码……保全了他的名声。”

    梁琛双手攥拳,死死盯着“昏迷”在榻上的梁玷,他的吐息更加粗重,眼神更加复杂森然,沙哑的道:“他是寡人唯一的兄弟,救活他。”

    梁玷躺在软榻上装死,耳朵里听着梁琛的话语,一猛子便想到了自己当年负伤归来,瘫痪在榻上,梁琛命令医官救治自己的场面。

    当时梁琛也是如此,他说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无论用多么昂贵的药材,一定要医好梁玷。

    因为……

    因为梁玷是他唯一的兄弟。

    确切的说,他们只是族兄弟,是堂兄弟,并非亲兄弟。

    梁玷紧闭的双眼更加紧闭,狠狠蹙着眉心,再也伪装不下去了,霍然坐起身来。

    “嗬!”医官吓得后退了好几步:“大、大将军?你醒了?”

    夏黎也惊讶:“你怎么醒了?”

    梁玷带着一身的血迹,从榻上下来,双膝跪地,深深的叩首道:“陛下,臣有罪!”

    梁琛先是惊讶,然后蹙眉,迟疑的道:“你……没事?”

    梁玷点了点头,道:“回禀陛下,臣……并无大碍,只是皮外之伤。”

    医官看一眼这边,看一眼那面,知道接下来的事情或许是他不该听的,立刻告退,急匆匆离开了紫宸殿,还特意将紫宸殿的殿门关闭。

    梁玷沙哑的道:“陛下关怀,皇恩浩荡,臣却有愧于陛下的关怀,臣……方才并没有昏迷。”

    梁琛眯眼道:“哦?你没有昏迷?那敢情是在骗寡人了?”

    梁玷直白的道:“……是。”

    梁琛差点被他气笑了,梁玷又道:“还有一件事情,臣也诓骗了陛下,犯了欺君之罪。”

    夏黎频频给梁玷打眼色,可是梁玷已然伪装不下去,干脆坦白道:“其实……臣的腿,并没有残废。”

    “什么?”梁琛难得惊讶,下意识看向梁玷的腿。

    梁玷站起身来,在梁琛面前走了两步,步伐有力,根本不是跛足残废的模样。

    “你……”梁琛沙哑的道:“一直都在装瘸?”

    梁玷已然破罐子破摔,打算和盘突出,道:“回禀陛下,其实当年陛下令医官署拿来的名贵药材,都非常有用,臣的伤口已然愈合,并未落下任何病根。”

    梁琛道:“可你为何……”

    他说到此处,已然恍然大悟,毕竟梁琛是个聪敏机警之人,幽幽的一笑:“哦是了,原来阿弟也懂得明哲保身啊。”

    梁玷垂下头:“臣为了保全己身,不得已出此下策,这些年装作残废,欺君罔上,有负皇恩,还请陛下发落!臣……甘心领罚。”

    梁琛冷声道:“不是藏的好好儿的么?连寡人都被你糊弄在股掌之中,那如今,你怎么却说了?”

    梁玷的嗓音干涩,道:“陛下恩德如山,即使臣变成了残废,仍然将臣留在禁卫之中,供以要职,臣心中有愧,不想再隐瞒下去了……”

    “好啊。”梁琛轻轻的感叹了一声:“这么多年了,寡人还以为阿弟你是心思最浅淡之人,没成想,你才是将寡人骗得最苦之人。”

    他说着,目光掠向夏黎,道:“你是不是也知情?”

    夏黎轻轻咳嗽了一声,点点头。

    梁琛被气笑了,不怒反笑:“夏黎进宫来才多久,你们相识才多久?他都知晓了你的秘密,而寡人,反而是被蒙在鼓里之人……好啊,你们都很好!”

    说罢,一甩袖袍转身离开。

    这里是紫宸殿,是天子的路寝,梁琛却突然离开,不知要去什么地方。

    “陛下!”梁玷追了两步,但因为胸口有伤,动作稍微一大还是牵扯到了伤痛,动作难免便慢了一些,并没有追上,梁琛已然走出了紫宸殿。

    夏黎扶住他,道:“大将军没事罢?还是先把伤口包扎一下罢。”

    “唉——”梁玷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道:“都怪我沉不住气,坏了夏开府的计划,甚至……还连累了夏开府,如今陛下动怒,夏开府恐怕也……”

    夏黎一笑,道:“大将军以为陛下真的生气了?”

    梁玷道:“这还有假?”方才梁琛的脸色可怖的要命。

    夏黎却道:“陛下的行事作风如何,大将军是最为了解的,毕竟你们可是唯一的血亲啊。陛下从来说一不二,他若是真的生你的气,早就抓住你治一个欺君罪,是砍头大辟,还是五马分尸,不都是陛下说了算么?”

    “夏开府的意思是……”梁玷震惊。

    夏黎笑道:“陛下被欺骗了这么多年,你得哄哄他。”

    梁玷:“……”哄、哄哄?

    梁琛从紫宸殿出来,气得他头皮发麻,血液发胀,差点血行逆流。更气人的是,夏黎竟然知晓这个秘密,难道夏黎和梁玷很亲厚么?

    “陛下……?”有人站在紫宸殿之外,是柳望舒。

    柳望舒作礼,迟疑的看着震怒的梁琛,从陛下这个表情不难看出来,夏黎的计划或许没有成功,起码不是太成功。

    果然,夏黎说陛下是心软的,都是……瞎扯。

    梁琛一步步走过来,站定在柳望舒面前,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他,幽幽的道:“望舒啊,梁玷的事情,你是不是也知情?”

    柳望舒一愣,果然,陛下已经都知道了。

    柳望舒点点头,拱手道:“臣不敢欺瞒陛下,臣……的确知情。”

    梁琛抬起手来揉了揉额角,青筋砰砰直跳,压都压不住,阴测测的笑道:“好啊,你一个,梁玷一个,还有夏黎一个,你们三个,果然是一起逛窑子的亲密干系。”

    “陛下……”柳望舒想要解释一下。

    梁琛已然抬起手来:“寡人什么也不想听。”

    说完又是大步离开。

    梁琛刚走不久,夏黎与梁玷便从紫宸殿中出来了,柳望舒迎上去,皱眉道:“计划是否失败了,陛下看起来……很是震怒。”

    陛下没能心软,这会子气怒的厉害。

    梁玷叹气道:“都是我无用,拖累了二位。”

    夏黎却道:“并不算失败。”

    梁琛气愤的离开紫宸殿,他离开之后才反应过来,紫宸殿乃是天子路寝,该离开的不是天子,而是那些欺上瞒下的佞臣!

    “寡人怎么跑出来了……”梁琛自言自语。

    但此时若是回去,梁琛又不想看到那三个人的嘴脸,于是干脆找个地方撒火去,往大梁宫的圄犴而去。

    圄犴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惨叫的声音源源不断的传来。

    “救命……救命啊……”

    五皇子被打断了双腿,丢在圄犴中等待发落,其他几个皇子也被牵累,一同关了进来。

    五皇子没有了双腿,瘫在地上,但又死不了,痛苦的哀嚎着。

    梁琛一走进来,几个皇子立刻发现了,大喊着:“陛下,饶命啊!”

    “我们与这反臣贼子不是一道的!”

    “是啊是啊!陛下,我们是清白的!”

    “都是他一个人的谋划,与我们无关啊!”

    “南楚忠心耿耿于陛下,请陛下明鉴!”

    五皇子慌了,其他几个人显然六亲不认,哭嚎着大喊:“陛下……陛下我也是一时糊涂,饶了我一命罢!陛下——”

    梁琛冷冷的看着几个人,他正好需要一个发泄愤怒的出口。

    “饶了你?”梁琛幽幽的道:“破坏燕饮,刺杀天子,寡人该如何饶了你?”

    “陛下!!”五皇子哭求:“饶命啊!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梁琛笑起来:“小人的话,焉能相信?不过……有一个法子,可以令寡人相信你的话。”

    “什么?是什么?”五皇子焦急的追问:“臣愿意!让臣做什么都愿意!”

    梁琛的笑容扩大,淡淡的道:“那便是……你变成了死人。”

    五皇子一愣,呆呆的看着梁琛,他被那森然震慑住,险些忘了求饶,身子筛糠一般的颤抖着。

    梁琛轻轻挥了挥袖袍,道:“好好招待,别让他死得太轻巧了。”

    “是!”

    狱卒立刻上前,将五皇子架起来,往刑室而去。

    “啊——!!!”

    “救命啊……饶了我罢!”

    “让我死罢,让我死……”

    五皇子的求饶声,慢慢变成了求死声。

    其他几个皇子瑟瑟发抖,咕咚全都跪下来磕头:“陛下饶命!陛下饶命!我们当真不知那乱臣贼子的事情啊!”

    梁琛慢悠悠的道:“不知情?再怎么说,你们也是兄弟啊,阿弟犯事,你们这几个做兄长的,便没有责任么?”

    “我、我们……”二皇子是他们之中最聪明的一个,磕头道:“臣、臣愿意自愿放弃安楚侯与安南侯的册封,请陛下饶了臣一命罢!”

    另外两个皇子一看,也跟着求饶:“臣、臣也愿意放弃册封!”

    “对对对,我也愿意放弃册封!”

    梁琛淡淡的道:“五君子谋逆,安楚侯与安南侯本应该从你们三个人之中遴选出来,你们当真……愿意放弃遴选册封?”

    “愿意!愿意!”

    “臣愿意!”

    三个皇子争先恐后的放弃册封,梁琛满意的点点头:“也好,既然是你们自愿放弃册封,寡人便遂了你们的心愿……”

    他还有后话:“南楚五君子谋反行刺,本该株连九族,念在三位君子忠心耿耿的份上,寡人便赐你们不死,贬为庶民,流放甯毋。”

    咕咚——

    三个皇子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知该庆幸保住一命,还是该不幸即将被流放荒凉的远北。

    梁琛连夜处置了南楚之后,终于返回了紫宸殿,夏黎、梁玷和柳望舒并不在殿中,显然已经离去。

    此时时辰已然很晚,梁琛进了太室,染血的软榻早就收拾干净,太室中没有一点血腥的滋味儿。

    梁琛负气坐下来,并没有立刻就寝,而是等了一会子,沙哑的道:“夏黎也不来哄哄寡人,分明是他的错。”

    梁琛的自言自语刚落地,楚长脩进来道:“陛下,夏开府带了夜宵,在殿外求见。”

    梁琛的眼眸突然亮了一些,心中的火气瞬间消减了大半,比清心降火的药丸还管用。

    “咳……”他咳嗽了一声,板着脸道:“他求见,寡人便要见不成?出去告诉他,今日夜了,寡人素来不喜用夜宵,怕扎心。”

    楚长脩:“……是。”

    楚长脩退出去,把原话转达了夏黎,夏黎无奈的一笑,怕夜宵扎心?这不是说给自己听的么,梁琛还是挺有脾气的,这显然是在闹脾气。

    夏黎没有见到梁琛,干脆便回去了,今日实在太晚了,他忙碌了一圈也是累了,回去先睡觉,明日一早再去哄哄梁琛。

    这一觉睡到大天亮,夏黎睁开眼睛,头一件事不是洗漱,而是例行公事“看报纸”,将话本拿出来,看看昨夜都有什么事情发生。

    【“夏黎离开了?”梁琛询问。】

    【楚长脩回禀道:“回避下的话,是,夏开府听闻陛下不见,便离开了。”】

    【梁琛一阵沉默,脸色难看的自言自语:“让他走便走,一点子诚意也没有。”】

    夏黎:“……”

    梁琛竟然如此别扭,分明是他不见,还说怕夜宵扎心,结果转头又说夏黎不够坚持,没有诚意。

    夏黎无奈的继续翻着话本,话本已经出现了预知的内容。

    【夏黎一大清早,去膳房端了早膳,都是梁琛喜爱的菜色,复又来到紫宸殿门口,请楚长脩代为通传。】

    【梁琛听到楚长脩的回禀,微微抬起下巴,故作冷漠的道:“寡人昨日被气饱了,竟然还感觉积食,便不用早膳了,不见。”】

    夏黎:“……”

    昨日不见,今日还不见?

    夏黎眼眸微微转动,提起毛笔,开始在话本上涂涂抹抹。

    涂抹完毕,夏黎唇角噙着满意的微笑:“看你见不见。”

    夏黎按照话本所写,去膳房端了梁琛最喜欢的早食,来到紫宸殿门口,一切都如同话本一模一样。

    楚长脩进去通传道:“陛下,夏开府又来了,还带来了早膳。”

    “哼……”梁琛意义不明的冷哼一声:“这会子倒是跑得勤快了,昨儿晚上去哪了?”

    “不见。”

    楚长脩无奈的应声,道:“是,臣这就回复夏开府。”

    他转身走到门口,却听梁琛道:“且慢。”

    楚长脩转过身来:“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梁琛他______。】

    他开口道:“还是见一见罢。”

    楚长脩:“……”

    梁琛:“……”???

    梁琛心头一震,寡人在说什么?不是打定主意不见夏黎的么,给他一点儿教训尝尝,为何突然又改口了?难道……寡人这么舍不得?

    楚长脩已然道:“是,陛下。”

    不等梁琛再改口,楚长脩已然出去通传了。

    “罢了。”梁琛自言自语:“见一见,又不等于寡人原谅于他。”

    “夏开府,”楚长脩道:“陛下有请。”

    夏黎微微一笑,显然早就料到自己不会跑空,端着承槃走了进去。

    “拜见陛下。”夏黎作礼。

    梁琛不说话,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夏黎,那表情特别有脾性的样子。

    夏黎再次道:“拜见陛下。”

    梁琛这才出声道:“是夏开府来了?把膳食放下罢,你可以下去了。”

    夏开府……

    平日里梁琛总是肉麻兮兮的唤夏黎是阿黎,若不然也是夏卿,这会子叫夏开府,叫得阴阳怪气的。

    夏黎道:“陛下,黎是来请罪的。”

    “哦?”梁琛挑眉:“请罪?夏开府何罪之有啊?”

    夏黎诚恳的检讨:“黎不该与大将军一同欺瞒陛下。”

    “还有呢?”梁琛道。

    还有?夏黎看向梁琛,眼眸微动,认错这种事情可不能乱说,多说多错。

    梁琛催促道:“柳望舒怎么也知晓此事?敢情只有寡人不知晓?”

    夏黎松了一口气,道:“是,黎也不该同柳大人一起欺瞒陛下。”

    梁琛又是意义不明的哼了一声,道:“你伙同梁玷、柳望舒欺骗寡人,别以为这样便算了。”

    夏黎道:“只要陛下可以消气,无论如何处置,黎都心甘情愿。”

    “哦?”梁琛终于正眼去看夏黎,挑眉道:“你都心甘情愿?”

    “是。”

    梁琛的笑容扩大:“那你来伺候寡人用朝食。”

    夏黎走过来,亲自将朝食布在案几上,道:“陛下想食什么?”

    梁琛抬了抬下巴,道:“那道鱼食罢,仔细的挑了刺。”

    “是。”夏黎态度良好,非常用心的给梁琛挑鱼刺。

    这可把梁琛爽到了,梁琛看着那双白皙细腻的手掌,纤细修长的手指,为他仔细的挑鱼刺,一股饥饿感瞬间冲上小腹,对,是小腹,莫名蠢蠢欲动,食指大动。

    夏黎将挑好鱼刺的鱼肉用筷箸夹起来,送到梁琛唇边,梁琛没有去吃鱼肉,反而低下头,突然吻在夏黎的手臂上。

    “唔……”夏黎吓了一跳,手背麻麻痒痒的,下意识缩手,鱼肉吧嗒一声掉在梁琛的衣袍之上,蚕丝缎面的衣袍,瞬间蹭上一块污迹。

    “看看,”梁琛恶人先告状:“笨手笨脚的,把寡人的衣袍都弄脏了。”

    夏黎:“……”

    梁琛又道:“看来阿黎还要伺候寡人沐浴、更衣。”

    “来人!”梁琛道:“准备热汤,寡人要沐浴。”

    内官们很快准备好了热汤,梁琛道:“朝食先放一放,先沐浴罢。”

    他说着,一把将夏黎打横抱起来。

    “啊……”夏黎吃了一惊,下意识搂住梁琛的脖颈,道:“陛下?”

    梁琛微笑道:“你与寡人一同沐浴。”

    哗啦——

    梁琛抱着夏黎,一起跨入浴桶之中,两个人都没有退去外袍,春衫登时变得湿濡,紧紧的贴在二人身上。

    温暖的水波荡漾着,夏黎狠狠打了一个颤,他想向后退,与梁琛拉开距离,但是浴桶就这么大。梁琛反而欺上来,将夏黎抵在边缘。

    “阿黎,”梁琛笑着道:“你方才可说了,做什么都心甘情愿,这一厢拳拳之心,寡人可不是要……好好儿的满足你?”

    夏黎有一种错觉,梁琛是一条毒蛇,此时已经牢牢的缠住了他,随时准备开始狩猎。

    两个人的嘴唇慢慢的贴在一起,伴随着袅袅的温汤热气,夏黎被蒸腾的手脚发软,伸手胡乱抓了几下,反而将梁琛的领口抓乱,袒露出他一片宽阔的胸肌。

    “别急……”梁琛沙哑的道:“阿黎的嘴唇好热,让寡人再仔细尝尝。”

    夏黎羞耻的说不出话来,梁琛总是能如此厚脸皮的说出这样的话,不知是羞耻的,还是热气的蒸腾,夏黎感觉脑海中晕乎乎的,眼皮很是沉重。

    梁琛正沉浸在夏黎的甘甜之中,突然,对方身子一软,直接倒在了他的怀中。

    “阿黎?阿黎?”梁琛这才反应过来,夏黎竟然突然昏迷了过去。

    夏黎的嘴唇很热并不是梁琛的错觉,因为夏黎正在发热,何止是嘴唇,浑身都是烫的。

    梁琛赶紧将给夏黎抱出来,裹上浴巾擦干净,将他塞在被子里,朗声道:“叫医官前来!”

    夏黎昏昏沉沉的睡着,起初很是疲惫,眼皮沉重,后来渐渐陷入了香甜的梦乡,直到睡饱之后,这才缓缓的睁开双眼。

    “阿黎?”梁琛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你醒了?”

    夏黎疑惑的看着梁琛,陛下怎么在跟前?自己不是在睡觉么?

    梁琛用手背试了试他的额头,道:“还有没有不舒服?你发热了,自己都没有发觉么?”

    “发热?”夏黎自己也试探了一下额头的温度。

    梁琛没好气的道:“眼下已然退热了,你昏迷了整整一日。”

    夏黎一点子也没觉得哪里不舒服,哦对了,除了那个难以启齿的地方,这两日都有些稍微的刺痛红肿之外……

    梁琛道:“让你来紫宸殿,寡人为你上药,你也不来,自己也不知上药,如此不爱惜身子。”

    夏黎恍然大悟,难道是因为这个,自己才发热的?

    他的身子虚弱,本就不比普通人强壮,前几日与梁琛做过那样的事情,虽梁琛及时为他清理过,但后来夏黎根本没有上药,没想到竟引发了风邪,一下子病倒了。

    梁琛关切的道:“现在好些了没有?”

    夏黎注视着梁琛的双目,那双冷酷的眼目,此时此刻满满充斥着忧心,尤其是眼底的卧蚕,无论是形状还是弧度,都非常好看,让夏黎莫名有些口渴,想要轻轻舔一舔。

    猛然回神,夏黎这才意识到自己竟脑补了乱七八糟的东西,赶紧摇摇头:“陛下,黎无事了。”

    “别起来。”梁琛按住他,不让他起身,道:“你就知道管别人的闲事儿,自己的身子竟如此不知道爱惜。”

    夏黎迷茫,他什么时候爱管闲事了?其实夏黎很懒,并不喜欢多管闲事,因为管闲事总是会招惹事端。

    梁琛道:“怎么,你还不服气?梁玷的事情,不算是闲事么?”

    夏黎干笑一声,哪里算是闲事儿,这可都是背靠的大树啊。

    “黎这么做,”夏黎道:“也是为了陛下。”

    梁琛哂笑一声:“还想糊弄寡人?寡人看你与梁玷,还有那个柳望舒,玩得挺好的。”

    说到这里,梁琛的语气酸溜溜的,明显在赌气。

    夏黎知晓梁琛的性子,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很是专制,其实是需要人哄的。

    于是道:“梁玷大将军是陛下唯一的族中血亲,陛下……不是一直想要一个弟弟么?”

    梁琛一愣,沙哑的道:“你……”

    夏黎握住他的手掌,轻声道:“旁人只知晓陛下弑兄杀父,但他们都不知晓陛下到底承受了什么。陛下并非是冷血无情之人,反而心肠柔软,你从未怀疑过梁玷,不是因为梁玷明哲保身的计划天衣无缝,而是你从未想过要怀疑他。”

    梁琛陷入了沉默,道:“你说寡人……是心肠柔软之人?”

    说罢忍不住笑起来:“你倒是头一个,这般评点寡人的,怕是在奉承寡人罢?”

    夏黎一笑,道:“那……陛下爱听么?”

    梁琛的笑容扩大了,道:“寡人爱听。”

    他说着,朗声道:“长脩,去把梁玷传来。”

    “是。”楚长脩应声,退出紫宸殿。

    夏黎想要起身,梁琛道:“发热才退下去,你不要起身,老老实实的躺着。”

    “还有,”梁琛的挑了挑眉,居高临下的瞥了一眼夏黎,道:“你不要以为寡人传梁玷过来说话,便是原谅了你们。”

    梁琛微微抬起下巴,端着一副帝王的架子,又道:“你与梁玷、柳望舒走得那么近,一起瞒着寡人,寡人可没说原谅你。”

    夏黎眼皮狂跳,还……没哄好?

    第56章 猛男落泪 手感也很重要

    大半夜的, 梁玷突然听说陛下要召见自己。

    他立刻重新更衣,心情忐忑的来到紫宸殿门口,整理了一下官袍, 深吸了一口气, 道:“有劳通传罢。”

    过了片刻,楚长脩出来道:“大将军, 陛下有请。”

    梁玷又是深吸了一口气, 自从那日他的秘密被梁琛发现之后, 梁琛便再也没有与他说过话, 虽没有责罚, 但还是让梁玷心中难安,不知陛下是怎么想的。

    “该来的,”梁玷自言自语的道:“总是要来的。”

    梁玷走入紫宸殿大门, 来到太室, 恭敬的作礼道:“拜见陛下。”

    他说着, 余光看到太室之中竟然还有人, 可不是夏黎是谁?夏黎躺在龙榻上,盖着锦被, 只着里衣。

    梁琛手里端着汤药, 也不理会梁玷,只是温声对夏黎道:“来, 把药喝了。”

    他说着, 用小匕, 也就是小勺子, 轻轻的拨弄着汤药,让汤药稍微变得凉一些,然后舀起一勺来, 喂到夏黎唇边。

    夏黎嫌弃的撇了撇嘴,难道喝药真的是一勺一勺的喝,这不是要苦死自己么?再者,梁玷还在场呢,一勺一勺的喝药,岂不是很是肉麻,莫名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梁琛就是故意做给梁玷看的,谁让夏黎总是跟梁玷和柳望舒去逛窑子呢,梁琛自然要彰显所有权给梁玷看。

    “陛下,”夏黎蹙眉道:“黎自己来罢。”

    他说着,干脆利索,直接一仰头,将一整碗汤药全部饮尽,一滴不剩。

    “好苦……”夏黎苦得抿着嘴唇,卷着舌尖,脸颊几乎皱成了一团。

    梁琛忍不住笑起来:“看你苦的,来,把这蜜饯食了。”

    他早有准备,将小承槃中的蜜饯拿起来,塞在夏黎口中。夏黎已然苦得舌头发麻,迫不及待的去叼那蜜饯,含在口中,他柔软的嘴唇若有似无的轻轻抿了一下梁琛的指尖。

    那种感觉……

    暖洋洋,又软绵绵,说不出来的暧昧旖旎。若不是梁玷还在场,梁琛恐怕已经吻上去,尝尝那柔软的滋味儿……

    梁玷静静的站着,也没有出言打扰,主要是他心中不太确定,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因此不敢贸然开口。

    “梁玷。”梁琛终于发话了。

    梁玷拱手道:“臣在。”

    梁琛眼眸凌厉,道:“你可知罪。”

    梁玷神情一凛,立刻跪下来道:“是,臣知罪,还请陛下责罚,无论如何责罚,臣都甘愿领罚!”

    夏黎一愣,这不对劲儿啊,和刚才说的不太一样。

    他刚要开口,梁琛已经拦住了他,幽幽的道:“好啊,既然你已然知罪,便将自己的罪过,禀明一遍罢。”

    夏黎:“……”怎么又是错在哪里?

    梁玷稍微僵硬,沙哑的道:“臣……不该欺瞒陛下,犯了欺君的死罪。”

    “还有呢?”梁琛并不满意。

    “臣……”梁玷嗓音沙哑干涩,除了装瘸欺瞒梁琛,他什么错事也没有做过,一直兢兢业业为了大梁,甚至连那次装瘸的重伤,都不是装的,完全是因为梁玷体魄好,底子好,否则换成旁人,恐怕此时已经变成了真正的瘸子。

    梁玷想了半天,叩首道:“陛下,臣除了这件事,再没有欺瞒过陛下,臣对大梁之心,天地可鉴,只要陛下一句话,无论是刀山火海,臣都甘愿赴之。”

    “哼。”梁琛还是不满意这个回答。

    梁玷是个武将,本就不会太华丽的辞藻,这个时候已经词穷了,再说不出一个字儿来。

    梁琛终于开口了,沙哑的道:“你错在,从未相信过寡人这个兄长!”

    “陛……下?”梁玷豁然抬起头来,震惊的看着他,双眼闪烁着惊讶的光芒,怎么都遮掩不住。

    梁琛眯起眼睛,道:“难道不是么?当年你重伤,寡人是如何吩咐医官的?无论如何也要救你,而你呢?你回报了寡人什么,装成瘸子?”

    梁玷慢慢垂下头去,道:“是臣辜负了陛下的信任。”

    梁琛道:“你怕寡人的猜忌,因为你与寡人是兄弟,对也不对?”

    梁玷已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点点头,道:“正是……”

    梁琛上位之后,把所有的兄弟姐妹全部抹杀,他身边空落落的,一个也没有,梁玷总有一种危机,下一个被抹杀的人,便会是自己……

    梁琛淡淡的道:“可正因为,你我是兄弟。”

    梁玷惊讶的看着梁琛。

    梁琛又道:“寡人只问你一遍,你还要不要,做寡人的阿弟?”

    久久无法回神,梁玷好像变成了一个石头柱子,呆呆的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甚至不能眨眼。

    夏黎无奈的推了一下梁玷,低声道:“大将军,愣着做什么?”

    梁玷这才回神,激动的差点变成结巴,语无伦次的道:“陛下您是愿意原谅臣?”

    梁琛冷笑一声,道:“寡人不会原谅欺瞒的臣子,但会原谅寡人的阿弟。”

    梁玷重重的磕了两个头:“臣愿意!臣愿意!”

    “你可别着急,”梁琛道:“若做寡人的阿弟,从今往后,便不能再欺瞒寡人任何,你可能做得到?”

    “能!”梁玷根本想也不想,立刻回答,激动的眼圈发红,沙哑的道:“臣可以做到!”

    梁玷平日里都是武夫的模样,加之他一直明哲保身,不怎么修边幅,看什么都很无所谓,眼神沧桑而平静,难得今日竟然红了眼眶。

    夏黎眼眸发亮,猛男落泪啊,嗯……好看。

    梁琛亲自扶起他,虽然他口上不说,但其实心底里也有些感叹,这么多年了,原来所谓的忌惮,所谓的隔阂,竟是如此轻而易举可以解开的。

    梁琛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道:“起来罢。”

    他说到此处,余光一撇,夏黎目光灼灼然的盯着梁玷,一脸很感兴趣的模样。

    咯噔!梁琛心头警铃大震,咳嗽一声:“行了,很晚了,你退下罢。”

    “是,陛下。”梁玷如释重负,狠狠的松了一口气,连步伐都变得轻松了许多,转身离开紫宸殿。

    夏黎看着梁玷的背影有些遗憾,猛男落泪还没看清楚呢,怎么就走了?

    他的视线突然被梁琛高大的身躯挡住,遮蔽得严严实实,登时什么也看不到了,夏黎还想侧头去看,梁琛直接双手托住他的脸颊,道:“看什么呢,嗯?”

    夏黎微笑:“陛下与大将军重归于好,黎是看着替陛下欢心。”

    梁琛挑眉:“哦?寡人与阿弟,何曾不好过?”

    夏黎:“……”哼哼,好了伤疤忘了疼。

    “这回你放心了罢?”梁琛道:“放心了便好好儿的养病。”

    夏黎的确是放心了,不过还有一点子,道:“陛下,大将军跛足的事情,的确是与陛下说开了,可是朝廷那面……”

    梁琛无奈一笑:“你还真是什么都担心,就这么不放心梁玷的事情?寡人都要吃味儿了。”

    他虽这么说,其实心里已经吃醋了,酸得能飞起来。

    叹了口气,道:“你放心好了,寡人已然想好了说辞,明日一早就有朝会,届时会通告文武百官。”

    *

    朝会逢五就会在朝议大殿举行。

    夏黎是从紫宸殿晨起的,他换了衣裳,穿戴整齐,特意从紫宸殿兜了一个圈子,最后来到朝议大殿。

    紫宸殿乃是大梁宫的内朝,在最北头,而朝议大殿在紫宸殿的中朝,夹在中间。如果夏黎从紫宸殿直接来上朝,那么就会从北往南走,其他的官员都是从宫外来上朝,自然是从南往北走,夏黎就好像高速逆行一样,实在太过扎眼。

    因而夏黎特意兜了一圈,先来到外朝,再跟着人群一起,从南往北进入中朝的朝议大殿。

    夏黎走进朝议大殿,左右看了看,并不见梁玷的踪影。不过平日里梁玷也总是告假,三天两头的不来参加朝议,所以朝臣们根本没有在意,并不觉得奇怪。

    梁琛从内朝走出来,朝议开始。

    “想必卿大夫都听说了,关于南楚君子行刺的事情,今日的议题便是如此。”梁琛挥了挥宽袖:“诸位可不必拘泥,畅所欲言。”

    立刻便有臣子道:“南楚实在太过分了!陛下宽宥,册封安南侯与安楚侯,结果南楚的几位君子,竟是如此不识抬举,上不得大台面,实在有负陛下的期望!”

    “是啊,南楚岂能交给他们管理?”

    “无错!还请陛下严惩南楚几个皇子,立我大梁朝威!”

    “还请陛下严惩——”

    梁琛扫视了一眼羣臣,幽幽的道:“众位卿大夫的意见,与寡人不谋而合,寡人已经下令,将谋反行刺的五君子凌迟,其余四个君子革去所有爵位,贬为庶民,流放甯毋,永不得入上京。”

    众人一片哗然,纷纷开始擦汗。

    夏黎忍着笑意,这些臣子恐怕在想好险好险,原来梁琛早就处置过了南楚,若是他们说的不和梁琛的心意,恐怕是要被治罪的。

    有人又站出来,道:“陛下,如今南楚一盘散沙,群龙无首,臣以为,合该遴选出德才兼备之人,来治理教化南楚。”

    “还选什么?安远侯在南楚住了那么多年,必然是最了解南楚之人,直接让安远侯来统领南楚,岂不是正好?”

    “是啊是啊,安远侯德才兼备,谦谦君子,的确是不二人选。”

    梁琛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夏黎无奈叹气,真是给这些不长眼的臣子们捏把汗,梁琛削掉了几个皇子的爵位,又杀鸡儆猴,杀了南楚的五皇子,为了什么?难道只是为了刺杀一事?

    当然不是,梁琛是为了彻底让南楚失去名正言顺的管理人,如此一来,南楚才能成为大梁的普通郡县,归入大梁的国土。

    梁琛想要的是全部拥有,而并非附属。

    夏黎本不想出来说话的,奈何朝廷中没有一个人看得懂梁琛的脸色,只好站出来道:“陛下。”

    “哦?”梁琛微笑:“夏卿有什么想法,直说便是。”

    夏黎道:“南楚虽广阔,也不过是一片土地,如今南楚归顺,何不将这片土地,彻底划入大梁的郡县,而不是派遣侯爵呢?”

    众人一听忍不住议论起来。

    “归入郡县?”

    “可是……可是南楚都是蛮夷,咱们能教化的过来么?”

    “臣以为夏开府说的不错,当年的甯母,乃是北宁最强悍的部落,不还是被大梁征讨,成为了我大梁国土的一部分么?”

    “是啊,在理!”

    夏黎乃是一个风向标,他一开口,立刻很多人附议,梁琛很是满意的看向夏黎,递给他一个微笑。

    “既然卿大夫们都如此提议,”梁琛还稍微矜持了一下,道:“寡人便考虑考虑罢。”

    甯无患站在班位中,抬眼看了一眼梁琛,又侧目看了一眼夏黎,最终也没有说话。

    南楚的议题商议完毕,接下来便没有什么要紧事了,梁琛却不散朝,而是道:“今日风和日丽,寡人心情甚佳,正好得了一宝物,不如邀请各位,前去一睹风采。”

    羣臣面面相觑,什么宝物?陛下对金银珠宝一向很是淡泊,并不在意,今日却转了性子?

    而且到底是什么宝物,还需要移步去看,不能直接拿到朝堂上,难道是因为体积太大了?

    梁琛站起身来,羣臣立刻躬身作礼,垂首向两侧排开,梁琛从中间步下,率先走出朝议大殿,往外面而去。

    梁琛在前面引路,竟是一路来到了演武场之上。

    大梁宫的中朝有一片演武场,绣衣卫和金吾卫习武并不在这里,这里多半是使团入京之后,在这里比试之用,平日里没有人使用。

    梁琛站定之后,轻轻抚掌道:“可以开始了。”

    咚——

    咚!咚!咚!

    是敲鼓的声音,然后紧跟着是丝竹之音,鼓声伴随着琴弦的响声,并不靡靡悠长,反而金戈铁马,排山倒海,震慑人心。

    一个黑衣武将蓦然冲出,头戴帷帽,遮蔽了所有的面容,手执一柄长刀,刀刃反射着春日的光芒,凌厉迅猛,犹如一头出笼的猛虎。

    “好!”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情不自禁的开始叫好。

    啪啪啪!还有抚掌的声音,众人目不转睛的看着那黑衣武士舞刀。

    迅捷、凌厉,带着劈山之势,说不出来的英雄之姿。

    臣子们有些感叹:“这……这姿仪,真真儿是让老臣想到了当年的战神将军啊……”

    “梁玷?嘘——阁老可不要说,幸亏今日大将军没来,若是叫他听到了……”

    “唉——”其他人也是跟着叹气,纷纷感叹,英雄末路,豪杰不再。

    “陛下,”臣子们忍不住道:“不知陛下从何处寻来如此英雄才俊?”

    “是啊,陛下,为何这武士还戴着帷帽?”

    梁琛笑起来:“寡人只是怕他摘下帷帽,会吓到你们。”

    “难道他面容丑陋?”

    “面上有疤?”

    “长相怪异?”

    梁琛哈哈一笑,道:“都不是,不用猜了。”

    朗声道:“阿弟,把帷帽摘了,给诸位看看罢。”

    那黑衣武士正好打完了最后一式,快速收招,刀尖一挑,唰——漆黑的帷帽瞬间飞上高空,高高的抛了一个尖儿,啪一声落回他的掌心之中。

    “嗬——”

    随着帷帽打起,羣臣狠狠抽了一口冷气。

    “他……他是……”

    “大将军?!”

    “梁玷!”

    有人忍不住高呼了梁玷的大名。

    “这这这……陛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将军的腿不是……”

    夏黎想过,梁琛会用什么样的法子,让梁玷回归到众人的视线之内,只是他没想到,梁琛会用这么骚气的法子。

    无错,和梁琛的为人一样,十足闷骚。

    梁琛看着众人吃惊的目光,十足受用,一本正经的说瞎话,道:“诸位,南楚行刺,梁玷不顾性命,为寡人护驾。刺客阴险狡诈,行刺的兵刃之上淬了剧毒,梁玷身中剧毒,却哪里知晓,阴差阳错的,以毒攻毒,治好了陈年的腿疾。”

    夏黎:“……”好能说啊,黑的都能给说成白的,不愧是帝王。

    甯无患抬头看了一眼梁琛,在他说到兵刃上淬了剧毒之时,微微蹙眉,很快又垂下头去。

    梁琛道:“梁玷一片拳拳之心,感动上苍,是老天爷的旨意,让咱们大梁的战神虎将,重新归回。”

    羣臣听了心中有些疑惑,以毒攻毒?可是也不曾听说当年的大将军受的是毒伤啊?

    陛下都这么说,自然有人应和:“大将军忠心耿耿,陛下自有神佑,乃我大梁之福,天下之福!”

    羣臣也跟着山呼起来:“大将军忠心耿耿,陛下自有神佑!”

    梁玷高调回归,散朝之后,毫无悬念的被臣子们团团围住。

    “恭喜大将军!”

    “大将军,恭喜恭喜啊!”

    “大将军昔日便英雄无人能敌,今日腿疾痊愈,必是我大梁之福!”

    “是啊是啊!”

    道喜的人太多了,夏黎一时间都挤不进去,他侧头看向人群之外,甯无患站在旁边,已经散朝,他却没有立刻离开,似乎是在发呆,久久无法回神。

    “侯爷。”夏黎走过去。

    甯无患这才回了神,道:“夏开府。”

    夏黎挑唇一笑:“大将军腿疾痊愈,旁人都在恭喜,侯爷不去凑热闹么?”

    甯无患道:“本是想去凑热闹的,但人实在太多了。”

    夏黎点点头,道:“侯爷看起来忧心忡忡,可是有什么心事?”

    “没有。”甯无患立刻否认,道:“母亲偶感风寒,无患还要回馆驿照料母亲,夏开府,少陪了。”

    说罢,甯无患匆匆转身离开。

    夏黎眯着眼目,凝视着甯无患的背影,似乎在考虑什么。

    “夏开府。”

    夏黎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记,回头笑道:“大将军。”

    原来是梁玷成功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恭喜大将军。”夏黎微笑道:“黎并不恭喜你旧疾痊愈,只恭喜大将军兄弟齐心,手足情深。”

    梁玷一笑,今日他缠着一袭黑衣,虽不及介胄威严,但自从与梁琛说开,如释重负之后,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并不像之前那么颓丧沧桑,打起了不少精神,看起来硬朗而魁伟,比医美还要神奇。

    梁玷笑起来:“夏开府便不要打趣我了。”

    梁玷并不常笑,他的笑容甚至比梁琛还少,因为梁琛平日里都是假笑、冷笑与哂笑,而梁玷极少露出笑容。

    梁玷又道:“我能有今日,多亏了夏开府与柳司使的帮助,实在无以为报,不知该如何感激夏开府这份恩情,但凡是夏开府提出来的要求,我一定尽力而为!”

    夏黎本想大度的摇摇手,不需要什么回报,毕竟梁玷也是一棵很粗的大树,自己和梁玷打好关系,往后的日子会过的更加轻松。

    但他摇手的动作一顿,眼神不由得明亮起来,上下打量梁玷。

    梁玷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也低头看了看自己,诧异的道:“夏开府……我可是有什么不妥?”

    “没有。”夏黎微笑:“其实——黎倒真是有一个小小的事情。”

    梁玷立刻拱手道:“还请夏开府吩咐,便是刀山火海,我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夏黎道:“不是刀山,也不是火海,嗯……”

    他稍微沉吟,对梁玷招了招手,示意梁玷附耳过来。

    梁玷狐疑,看来是极大的机密,所以不能让外人听到,于是附耳过去,仔细倾听。

    夏黎拢着手,唇角上挑,笑容有些狡黠,轻声咬耳朵:“黎听闻……大将军常年习武,身强体壮,不若……让黎摸摸你的腹肌,可好?”

    话本里明明白白的写着,梁玷乃是型男,大梁的战神将军,震慑三军,无人能敌,尤其是那八块腹肌,完美得无可挑剔。

    夏黎很是好奇,梁琛也有八块腹肌,他早就摸过了,如今想见识一下,到底是梁琛的八块腹肌好看,还是梁玷的八块腹肌好看,当然,还要试试手感,手感也很重要。

    “这……”梁玷一张脸面登时通红,他浴血奋战,从未红过脸,今日还是头一遭,变得结结巴巴:“这……这怎么、怎么能行?”

    夏黎眨了两下眼睛,道:“大将军刚才还说,只要是黎提出来,一定会做到。”

    “可是……”梁玷支吾的说不出口,看到夏黎眨眼,脸色更是红得发紫。

    夏黎道:“只是摸一下腹肌,大将军不会少一块肉的,当然,也不会多一两肉,大将军的腹肌又不会被黎摸走……”

    他说到这里,突然觉得背心热乎乎的,有人快速靠近夏黎。

    夏黎来不及反应,已然被对方一把抱住,直接打横抱了起来。

    “嗬……”夏黎一怔短促的惊呼,定眼一看,是梁琛!

    梁琛好似背后灵一般,尤其是他黑黝黝的脸色,唇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冷笑,幽幽的道:“阿黎,你想摸什么?”

    第57章 亲自销毁 梁琛:满足阿黎

    夏黎完全没反应过来, 已经被梁琛打横抱走。

    梁琛并没有抱着他往紫宸殿而去,淡淡的道:“都下去罢,不用跟着寡人。”

    楚长脩应声道:“是, 陛下。”

    夏黎连忙给楚长脩打眼色, 可是楚长脩这个“叛徒”,只是看了一眼夏黎, 然后带着内官们默默走开了。

    夏黎:“……”

    四周不算偏僻, 只是暂时没有宫人路过罢了。

    梁琛将夏黎放在地上, 夏黎转身便要跑, 梁琛笑起来, 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将人拉回来抵在墙上。

    “嗯?还想逃跑?阿黎现在倒是学会逃跑了。”

    夏黎眼皮狂跳,干笑道:“陛下……有什么吩咐么?”

    “当然有。”梁琛道:“阿黎不是想要摸腹肌么?好啊, 现在就可以摸, 寡人……”

    他说着, 低下头来, 凑在夏黎的耳边,轻声道:“满足阿黎, 让你摸个够。”

    夏黎在心里吐槽, 谁要摸你的了?要摸的是大将军的,听说梁玷魁伟无人能及。夏黎只摸过梁琛的腹肌, 根本没有纵向对比, 所以想要摸摸大将军的腹肌, 试试手感。

    夏黎抵住不断逼近的梁琛, 道:“陛下,不必了。”

    “嗯?”梁琛微微垂下眼目,道:“看来阿黎还是喜欢摸寡人的胸?”

    夏黎定眼一看, 因为下意识抵住不断靠近的梁琛,又因为有身高差,他的手下意识覆盖在了梁琛的胸口。

    按理来说梁琛又不是女子,这动作并没有什么,但偏偏梁琛的胸肌非常大,夏黎的举止莫名变得有些……轻浮?

    夏黎想要松手,却被梁琛用手掌盖住,牢牢的盖住,不让他松开,笑道:“阿黎这么喜欢?”

    “陛下,您误会……”不等夏黎辩解,他的话头突然断了,头皮发麻,若不是及时闭嘴,险些发出奇怪的声音。

    梁琛压住他的掌心微微向下用力,带着夏黎的手掌,从宽阔的胸肌一点点的向下,朝着那精瘦挺拔的腰线而去。春日的衣料比冬日要薄,要软,要柔,那摩挲的手感实在微妙,夏黎感觉掌心要着火一般,羞耻的难以言会。

    梁琛挑眉道:“摸到了么?寡人的腹肌。”

    夏黎的脸皮差点被烧穿,想要抽回手,但是梁琛紧紧握着他,根本没有办法抽回。很快便听到踏踏踏的脚步声,是几个宫女远远的走过来。

    梁琛身边没有宫人,宫女们并未发现前面有人,一面走一面嬉笑攀谈。

    “你们方才没有看到,啊呀,真是大饱眼福!”

    “你说的什么?”

    “还能是什么?梁玷大将军啊!一袭黑衣,腿脚也医好了,方才还在演武场上舞刀呢!那姿仪,雄壮如鹰呢!”

    “瞧她!一脸怀春的模样!大将军也是你能肖想的?”

    “啊呀,那看看怎么了?看看总是养眼的!”

    “若我说啊,大将军再怎么俊美,再怎么雄壮,也不如上京第一美男子安远侯!”

    “安远侯?我以前也总听说安远侯俊美无双,可是如今一见,还是咱们陛下更加俊美一些呢!”

    “嘘——你不要命了,竟然敢编排陛下?”

    几个宫女朝这边走过来,夏黎和梁琛听得清清楚楚,梁琛低声询问:“阿黎觉得,谁更俊美一些?”

    夏黎眼皮狂跳,为什么被八卦的本人会问出这个问题。

    梁琛挑眉道:“阿黎若是再不说,那些宫女便过来了,届时……她们便会看到你摸寡人的胸,又摸寡人的腰。”

    夏黎:“……”

    夏黎瞪大眼睛,道:“分明是陛下不肯松手。”

    梁琛道:“寡人不管。”

    夏黎:“……”

    夏黎的沉默震耳欲聋,咬紧牙关,又抿了抿嘴唇,深吸了好几口气。

    梁琛催促道:“阿黎可要快点,他们来了,不出一日,你非礼寡人的事情,整个内阁怕是都要知晓了。”

    夏黎终于投降,不轻不严的挤出几个字儿:“陛下……更俊美。”

    “什么?”梁琛故意道:“声音太小了,寡人听不清。”

    夏黎气得很不雅的翻了一个白眼,道:“陛下最俊美。”

    梁琛却不松手,得寸进尺的道:“那是谁的腹肌摸起来更舒坦?”

    夏黎:“……”

    夏黎咬牙切齿的道:“陛下你怎么……”

    “嘘——”梁琛笑道:“她们来了。”

    夏黎没法子,只好忍着发烫的脸皮,道:“陛下……陛下的腹肌摸起来……”更舒坦。

    最后三个字因为声音太小,好像小猫叫一样,根本听不清楚。

    不过梁琛已然非常满意,夏黎就是一只小猫,若是给惹急了,也是会来亮爪子的,今日大丰收,合该见好就收。

    梁琛当即搂住夏黎的腰肢,身形一闪,展开轻身功夫,快速掠过去。

    “啊呀!好大的风!”

    “你们有没有看到,刚才那面有人?”

    “有什么人啊?估计是宫中的野猫儿罢。”

    *

    甯太妃的寿辰便在春日,甯太妃专门进宫了一趟,请梁琛首肯,采买一些时令的瓜果蔬菜,用以准备寿宴。

    梁琛看过甯太妃的采买清淡,将册子丢在一边,满面微笑,好像一个恭敬的晚辈,道:“太妃若需要采买什么,只管让宫人送清册过来便是了,怎么还亲自跑一趟?”

    甯太妃柔和一笑,道:“老身虽是个老骨头的,但是整日里在馆驿呆着,也是闷得慌,因此才进宫叨扰陛下,陛下不觉得老身厌烦才是呢。”

    “怎么会?”梁琛道:“当年太妃对寡人,可是有养育之恩的。”

    他挥了挥手,道:“太妃过寿,怎能将寿宴摆在馆驿?应当摆在宫中才是,需要什么只管置办便好。”

    “多谢陛下。”甯太妃欣喜作礼。

    梁琛幽幽一笑,改变了话题,好像拉家常一般:“太妃与阿兄入京,也有一段时日了罢,快一月了。”

    “正是呢。”甯太妃感叹的道:“真是恍如隔世,想当年在上京……”

    不等甯太妃回忆往昔,梁琛接口道:“太妃与阿兄在南楚住了多年,怕是已然熟悉了南楚的风土人情,这一时回来,有没有什么不适应?”

    甯太妃张了张口,根本没有来得及回答,梁琛已然道:“等太妃过了寿宴,便与阿兄启程,回南楚去罢。南楚四季如春,湿润养人,最适合太妃享清福了,不是么?”

    甯太妃的脸色一僵,欲言又止好几次。

    梁琛道:“寡人这也是……为了太妃与阿兄在着想啊。”

    甯太妃终于没有说什么,只是道:“是,陛下所言极是。”

    梁琛点点头,展袖道:“寡人还有政事需要处理,太妃先回去罢。”

    “是……”甯太妃告退,转身之后立刻沉下脸来,眯起眼目,满脸的不悦。

    *

    甯太妃的寿宴在大梁宫中置办,宫里很快忙碌起来。

    尤其是采买的队伍,一车一车的进入大梁宫,这几日金吾卫与绣衣卫都繁忙的厉害。

    夏黎今日休沐,并不当值,因为昨夜值了夜班,便在宫中的绣衣司睡下,这会子还未起身。迷迷糊糊之间,隐约听到吵闹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起初还以为是睡糊涂的幻觉,后来那声音越来越大,夏黎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终于是被吵醒了。

    “怎么回事?”他自言自语的坐起身来,朝外看了一眼,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吵闹的声音有些耳熟,可不是便宜弟弟楚轻尘么?

    夏黎起身来,洗漱更衣完毕,那吵闹的声音还未结束,便推门出去查看。

    一路顺着声音往前走,来到一处小门边,这宫门偏僻,还是一扇小门,专门供宫役通过,一般都是运送物资的宫役才从这里推车。

    果然是楚轻尘,他带着一队绣衣卫,拦住了一个推车的宫役。

    “没有文书,便是不可通行,这是规矩!管你是谁的人?”

    那宫役被扣住了车子,竟昂着脖子,指着楚轻尘的鼻子道:“我可是安远侯亲点的兽人,这些鲜肉,都是给甯太妃准备寿宴用的食材,你若是耽搁了,变得不新鲜了,一个小小的绣衣卫猖狂什么?你可担待的起?!”

    楚轻尘眼皮都不眨一下,完全没有在夏黎面前的小白兔模样,甚至冷笑一声道:“我说过了,管你是谁的人,但凡运送物资,必须有通行文书,你若是没有,人、货,都要扣下来!”

    “你……你——”兽人指着楚轻尘大骂:“无知小儿!”

    夏黎见他们争执不下,走过去道:“发生了何事?”

    楚轻尘看到夏黎,眼神登时亮堂起来,真的好似一只小白兔,双眼发光,收敛了冷漠,脆生生的道:“夏开府,是这个兽人,没有通行文书,便想要硬闯禁宫。”

    “谁、”兽人道:“谁说没有?”

    “哦?”夏黎道:“既然有文书,那便拿出来。”

    兽人将一个文书拿出来,战战兢兢得交给夏黎,夏黎打开查阅,挑了挑眉,怪不得那兽人神态怪异,文书的确是真的,但是无论数量,还是食材,都和车子里的对不上。

    夏黎道:“是本使不识字,还是你不识字?这文书上分明是海错鱼产,而你车上的是……兽肉?”

    “这这这……”兽人支吾道:“不瞒开府,其实这些兽肉,是临时加的食材,十足的新鲜,若是将各种文书补办齐全,怕是……怕是兽肉都要烂了,便不新鲜了!小人也是听说,当今陛下孝心一片,为了给甯太妃办寿,那是竭尽全力挖空心思,这才想赶紧将兽肉运送进宫,可别耽误了寿宴。”

    “哦……”夏黎笑道:“那这么说来,是你有心了?反倒是我手下这些绣衣卫,不识好歹?”

    夏黎虽然在笑,但他的表情一点子也没有笑意,兽人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威势,吓得咕咚跪在地上,磕头道:“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夏黎垂目看着他,道:“通行文书上须有货物的检疫文书,还有你的源头清单,有迹可循,这样的吃食才能入得陛下的口,入得羣臣的口,你这样三无的东西,也敢拿进宫里头?”

    咚咚咚!兽人又是一连串磕头:“夏开府饶命!夏开府饶命!小人不敢了,再不敢了!小人这就走……这就走……”

    “等等。”夏黎却道:“所有货物全部扣押,人也押起来。”

    “是!”楚轻尘和几个绣衣卫立刻将兽人五花大绑,将车上的兽肉全部卸下来。

    “饶命啊夏开府!小人是安远侯的人!是安远侯的人啊!”

    夏黎挑眉:“不管你是什么人,带走。”

    绣衣卫押送着车子和兽人离开,楚轻尘叉腰,重重的哼了一声。

    夏黎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楚轻尘,道:“你好似很不喜欢安远侯?”

    楚轻尘一愣,眼眸轻晃,嗫嚅道:“尘儿就是看不惯安远侯那副道貌岸然的模样。”

    在原书中,楚轻尘和甯无患可是官配,甯无患无怨无悔,付出毫不计较回报的站在楚轻尘身后,最后终于从诸多攻君之中脱颖而出,成为了买股文中的正牌攻。

    夏黎挑眉,楚轻尘显然有所隐瞒,不过他知晓楚轻尘隐瞒了什么。

    楚轻尘是重生之人,在他看来,根本没有人是不求回报的,甯无患也不例外。楚轻尘总觉得,在那无欲无求的表象之后,甯无患掩藏着更大的野心。

    楚轻尘道:“总之,那个安远侯一看便是个伪君子,哥哥你离他远一些!”

    夏黎揉了揉楚轻尘的头发,道:“好,听弟弟的。”

    甯无患的背后也藏着秘密,而且夏黎觉得,南楚五皇子突然叛变,绝对和甯太妃甯无患脱不开干系,夏黎并不想掺合这些,自然是有多远躲多远。

    夏黎回了房间,将《绮襦风月》拿出来翻阅,正好看到了兽人送兽肉入宫的情节。

    “奇怪……”夏黎眯起眼目,自言自语的道:“这也是重点情节么?”

    按理来说这只是一个小插曲,竟然出现在了话本之上,绝对不简单。

    于是夏黎重新阅读这段的内容,又翻到前面,看看还有没有关于兽人的情节。

    【甯太妃从紫宸殿走出来,紧紧握着纤细的掌心,涂抹了丹蔻的指甲将掌心掐出了血痕,低声道:“梁琛想把我们娘俩赶回南方去?做梦……”】

    【甯太妃回了馆驿,私底下找来一个仆役,紧闭门窗,道:“那些东西……准备好了么?”】

    【仆役恭敬的回答:“请太妃放心,已然准备好了。”】

    【“甚好!”太妃笑起来:“我已经向梁琛请了采买时令的恩典,这些日子,会有大量的物资进出大梁宫,你便抽了空隙,送进宫去。”】

    夏黎发现了重点,虽然话本中的对话很隐晦,但显然太妃想要将什么东西,浑水摸鱼,鱼目混珠的送进宫里来。

    难道是那些兽肉?

    可是,送兽肉能有什么用处?目的是什么?

    夏黎百思不得其解,就在他思索之时,话本的内容再一次展开了……

    【“楚轻尘突然病倒,脸色惨白的昏厥过去,高烧不退,一会子冷,一会子热,不断的打着摆子,气息游离,命悬一线……”】

    【不只是楚轻尘,另还有两个绣衣卫也同时病倒,症状与楚轻尘一模一样。】

    夏黎心头一跳,立刻站起身来,推开门往外走,道:“轻尘!”

    “夏开府?”大刘正好从旁边路过,道:“您找轻尘啊?他和一队兄弟今日负责巡逻。夏开府若有事,我把他寻来。”

    夏黎刚想开口,便听到踏踏踏的脚步声,杂乱无章,快速朝这边赶来。

    “不好了!!不好了——”

    大刘呵斥道:“慌慌张张做什么?”

    那跑来的绣衣卫呼呼喘着粗气:“不好了夏开府!楚、楚……”

    夏黎心头咯噔一声:“楚轻尘出事了?”

    那绣衣卫使劲点头:“楚轻尘在巡逻的时候,突然昏迷过去,还有一队的几个兄弟,邪门得紧,接二连三的病倒!”

    大刘镇静的道:“怎么会如此?是什么病?”

    绣衣卫着急的道:“不知啊!医官已经赶过去了,正在诊看,但一时还未有结果。”

    夏黎皱紧眉头,道:“我去看看……”

    他走得很急,刚迈出绣衣司的大门,不知怎么的,脑海中嗡的一声,有一种头重脚轻的错觉,步履虚浮,天旋地转。

    “夏开府!!”

    “夏副使……”

    夏黎眼前的景物乱转,耳朵里都是大刘和绣衣卫的喊声,他的眼皮很是沉重,愈发的沉重,最后抵不住困倦,陷入了沉沉的黑暗之中。

    嘭!

    好似是有人在拍案,紧跟着是一道嗓音:“医官怎么还不来!夏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寡人要整个医官署赔命!”

    夏黎浑浑噩噩的,浑身没有一点儿力气,连一根手指头也抬不起来,一会子冷,一会子又热,忍不住轻轻颤抖着,脑袋剧痛,好像有人在里面拉锯一般,难受的发出浅浅的呻吟。

    “阿黎?阿黎你醒了么?”梁琛的嗓音再次响起,可是夏黎实在太累了,睁不开眼睛,无法回应梁琛。

    “医官来了!医官来了!”

    “快,还等什么,给阿黎看诊!”

    医官冲入紫宸殿,跪下来给夏黎诊脉,先是蹙着眉,片刻之后脸上划过一片震惊的骇然,瞳孔拘束收缩震荡,满脸的不可置信,然后复又重新诊脉。

    “到底如何?”梁琛忍无可忍,催促的道。

    医官战战兢兢,一瞬间竟流了满脸的冷汗,颤巍巍的道:“陛下!这……这夏开府的病……”

    梁琛道:“直说。”

    医官浑身筛糠,道:“老臣……老臣以为,夏开府得的是……是疫症!”

    “什么?”梁琛大吃一惊。

    医官急促的道:“这疫症感染速度极快,乃是从甯毋传来的怪病!”

    这种疾病,以前大梁是没有的。但是在先皇灭甯毋的时候,因为死伤惨重,尸体暴露在空气中,没有人收尸,久而久之演变成了疫症,传播速度极快,不只是甯毋的人,便是连参加战役的大梁士兵也被感染,又传播到了上京之中。

    那一年上京病死了许多人,就连先皇也被迫离开了上京,去其他离宫,名义上是避暑,其实是为了躲避疫病。

    疫病一直持续了两年,这才慢慢安定了下来。甯毋被灭国,归入大梁的国土,成为了大梁极北端之地,又因为当年被病疫席卷,如今的甯毋还未恢复过来,一直都是大梁的流放之地。

    医官颤抖的道:“是这疫病!是这疫病啊!怎么会突然出现,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梁琛看了一眼躺在龙榻上昏迷,脸色惨白的夏黎,道:“怎会是疫病,疫病不是已经消失多年了么?”

    “老臣也不知,但这千真万确!”医官信誓旦旦:“许多医官都未曾经历过当年的疫病,老臣却是实实在在经历过的,老臣可以用项上人头担保,这绝对是当年的甯毋疫病,不会错诊!”

    “可有解法?”梁琛沙哑的道。

    医官面色为难,道:“这病疫歹毒的厉害,还要看……看患病之人的身子骨能不能承受得住,老臣只能尽力……”

    “陛下!”医官突然跪下来,使劲磕头,语无伦次的道:“陛下!这疫病若是爆发,便是灭顶之灾,我大梁危矣!如今的当务之急,还请速速将夏开府隔离医治,夏开府贴身的衣物、用品,都要销毁处理,还有夏开府接触过的人,也要隔离处置,否则……否则灾祸不远啊!”

    梁琛深深的看着夏黎,沉声道:“寡人也接触过夏卿,你说过疫病传染极快,现在带离紫宸殿已然来不及,便让夏卿在这里诊治。”

    “陛下!!”医官焦急的道:“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梁琛又道:“夏卿的贴身之物,寡人会亲自销毁,当务之急,立刻封闭大梁宫,将其余的染病之人隔离起来。”

    他说到这里,眼目变得凌厉,幽幽的道:“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将疫病的源头,给寡人找出来!”

    “是!”

    夏黎烧得浑浑噩噩,耳朵嗡嗡作响,他隐约听到了医官与梁琛的对话,用尽全力睁开眼目。

    梁琛坐在龙榻的边沿,正在给夏黎换上干净的新衣物,见他醒了,温声哄道:“没事,阿黎乖乖用一些药,很快便好的。”

    夏黎撇头看去,地上扔着他的贴身衣物,还有贴身携带之物——绣衣司的牙牌、紫金剑,还有……《绮襦风月》话本。

    这些都是要被销毁之物!

    夏黎张了张口,虚弱至极,用尽全力的道:“书……书……”

    第58章 金手指 陛下这是想要加戏

    “书……”

    梁琛见到他嘴唇张合, 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也不顾会被传染,立刻凑到跟前, 温声道:“阿黎, 你说什么?”

    “书……”夏黎用尽全力,他根本抬不起手来, 只能用眼睛死死盯着地上即将被销毁之物。

    “书?”梁琛顺着他的目光回头去看。

    的确, 地上扔着一本书, 那是夏黎的随身之物, 因为夏黎感染了疫症, 所以这些物品都会带有病气,是即将要被销毁的物品,绝对不能留下, 以免将病气扩散给旁人。

    那本书……有些眼熟?

    梁琛恍然想起来, 这不就是之前夏黎看过的话本么?上面还写着与自己的故事, 当时梁琛很是暗爽, 还以为夏黎暗恋自己许久,没想到竟是自己那次闹肚子的故事。

    因为实在太尴尬, 梁琛便没有再看下去, 以至于现在还未发现话本的真正用处。

    梁琛安慰道:“阿黎乖,躺好, 就是一个话本而已, 等你病好了, 寡人定给你找很多很多好看的话本。”

    夏黎有气无力, 却着急的厉害,好多好多话本,也不及这一本金手指。

    话本虽不能被水泡烂, 但谁知会不会被火焚烧?夏黎心里不确定,更何况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解决这次疫病的麻烦。

    按照眼下的情节,夏黎和楚轻尘都染上了疫病,夏黎身子那么虚弱,怎么能抵挡得住这么严重的病症,恐怕殒命也只是迟早的事情。

    为今之计……只有从话本入手。

    楚轻尘乃是《绮襦风月》中的攻君之一,夏黎可以控制他的情节,倘或……

    想到此处,夏黎更是挣扎着要起身,沙哑的道:“书……”

    “阿黎!”

    夏黎稍微一动,没有力气,差点从龙榻上翻下来,梁琛反应迅速,一把将他捞在怀中,道:“别乱动,你现在太虚弱了。”

    夏黎用尽全力,握住梁琛的手臂,眼神坚定的不可动摇,喃喃的道:“把书……拿过来……给我……”

    梁琛蹙起眉头,不知夏黎为何执着。但眼下夏黎身子不好,梁琛也不违逆他的意思,左右这些物件儿一会子才会销毁,便道:“好好,你躺下来,寡人这就给你拿来。”

    夏黎狠狠松了一口气,瞬间没了力气,跌回软榻上,狠狠的吐息着。

    梁琛拗不过,将话本从地上捡起来,拿到龙榻边交给夏黎。

    夏黎手掌颤抖,几乎拿不住话本,张了张口,又虚弱的道:“笔……”

    梁琛越来越奇怪了,夏黎感染了疫症,生死一线,竟不好好休息,拼尽全力,拖着病体,又要书,又要笔的,难道是想要现在写话本儿?

    实在匪夷所思……

    梁琛看向夏黎,他分明如此难受,每说一句话都要用尽底气,消耗大量的精神,可他还是执拗如此,梁琛深知夏黎的秉性,他是一个不喜欢麻烦的人,眼下如此执着一件麻烦的事情,必然有他的用意。

    “好,寡人给你拿笔来。”梁琛当即答允。

    夏黎又是松了口气,他拿到了话本,又让梁琛去拿笔来,目的自然是为了更改填补话本上的内容。只是如此一来,梁琛必然会知晓话本的真正用处……

    夏黎眯了眯眼睛,时不待我,他无法等下去,如果不现在立刻更改话本的情节,夏黎、楚轻尘,还有更多的人,都会因为感染疫病而死,甚至……

    甚至是梁琛。

    “阿黎,笔来了。”梁琛将毛笔与砚台拿过来,就放在龙榻上。

    夏黎挣扎着,用力撑起手臂,但一切都是徒劳,他实在太虚弱了,虚弱到无法起身,差点磕在软榻上。

    “当心!”

    梁琛搂住他,将他抱起来,让夏黎靠在自己的胸口上,道:“小心些,慢慢来。”

    夏黎靠着梁琛,颤抖的伸出手,因为没有力气,根本握不住毛笔,毛笔啪一声带着墨汁掉在龙榻上,登时将华美的锦被染了一块黑压压的墨汁。

    梁琛并没有生气,反而十分担心:“你要写什么,寡人替你写?”

    夏黎费力的摇摇头,《绮襦风月》虽然是最大的金手指,但这金手指是给夏黎的,梁琛绝对无法更改话本上的内容,夏黎必须亲自撰写才可。

    夏黎再次伸出惨白的手掌,他的手心里都是冷汗,颤抖的握住毛笔。

    梁琛也伸出手,宽大的手掌覆盖住夏黎的手掌,帮他握紧毛笔。夏黎看了他一眼,这样也好,夏黎一个人根本握不住毛笔,更不要提写字了,这样应该也算是夏黎在写话本。

    夏黎艰难的翻开话本,纸张被他翻得哗啦、哗啦、哗啦作响,书页也翻得皱巴巴,幸亏话本特殊,看起来十足结实。

    终于……

    夏黎翻到了楚轻尘感染疫病昏倒的场面。

    【楚轻尘不知怎么回事,突然病倒,脸色惨白的昏厥过去,高烧不退,一会子冷,一会子热,不断的打着摆子,气息游离,命悬一线……】

    【医官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瞪大眼睛,瞳孔不停的颤抖,颤声道:“是疫症!竟然是疫症!完了!完了!”】

    梁琛替夏黎握着笔,夏黎又靠在梁琛的怀里,梁琛怎么能看不清话本上的内容?话本上竟然出现了楚轻尘身患疫症病倒的情节,这个事情发生的时候,夏黎很快病倒了,根本不可能有时间去写话本,那这话本是谁写的?短短时间,竟写了这般多?

    夏黎能感受到,梁琛的吐息变得深沉,他一定是在狐疑,但夏黎来不及解释,也没有力气解释,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慢慢抬起手,在话本上落笔。

    梁琛感觉到夏黎轻微的牵引,力道很弱很弱,连忙随着夏黎的力道,帮他握紧毛笔。

    【楚轻尘昏厥不醒,他______。】

    他——患上的却不是甯毋疫病,只是症状相似罢了,天亮之时便即退热痊愈。

    夏黎看着写下的内容,白纸黑字,并没有消退,终于如释重负。

    楚轻尘是第一个患上疫病之人,倘或楚轻尘痊愈,并且得的不是疫病,那么其他人,包括夏黎在内,得的必然也不是疫病。

    “唔……”

    夏黎手掌一松,再难以坚持,头一歪昏厥在梁琛怀中。

    “阿黎!阿黎!”梁琛紧张的轻拍夏黎的脸颊,但夏黎一点子反应也没有,吓得他来不及去思考话本的匪夷所思,将话本与毛笔一丢,赶紧将夏黎平放在龙榻上,道:“医官!!”

    夏黎再次陷入昏迷,一会子冷,一会子热,便算是昏睡之中,也感觉好累好累。

    他出了很多汗,迷迷糊糊的时候,总感觉有人在照料自己,无微不至,十足温柔体贴,那感觉很熟悉,即使夏黎在昏迷,也知道对方是谁。

    ——梁琛。

    是梁琛……

    “梁琛……梁……”夏黎虚弱的呢喃着。

    天边泛起朦朦胧胧的亮光,梁琛一直在旁边守着,一夜都没有合眼,给夏黎不停的擦着冷汗,听到夏黎的轻唤,梁琛立刻凑过去,道:“阿黎?寡人在呢,在这里。”

    梁琛紧紧握住夏黎的手掌,夏黎只是呢喃,看起来不像是醒了,更像是梦呓。

    梁琛试了试夏黎的额头,狠狠松了一口气,竟然退热了,虽经历了一晚上高烧,但万幸退热了,夏黎的脸色还是一片惨白。

    “陛下!!陛下——!!”

    咚咚咚……

    有人慌慌张张的冲进紫宸殿,甚至没来得及通报,是医官。

    梁琛冷声道:“做什么大惊小怪?”

    夏黎还在昏迷,好不容易退烧,合该好好休息一下,不知会不会被这个毛手毛脚的医官吵到。

    医官顾不上梁琛威吓的脸色,哐哐磕头,满脸都是惊喜,手舞足蹈的道:“陛下!好消息啊!天大的好消息!绣衣卫楚轻尘患上的并不是甯毋疫症,只是症状极其相似罢了,今日一早,已然退热了,没有性命危险!”

    “什么……?”梁琛的脑海中嗡的一声。

    楚轻尘没有患疫症,和夏黎昨夜挣扎着写在话本里的内容……一模一样!

    医官没看到梁琛的表情,继续道:“老臣方才去给其余感染的绣衣卫看诊,也都并非疫症,只是过于相似罢了,如今那些绣衣卫全部退热,将养几日便可大好了!”

    梁琛蹙紧眉头,道:“你过来,给夏开府看诊。”

    “是是!”

    医官跪在龙榻边上,小心翼翼的给夏黎诊脉,很快欣喜的道:“陛下请放心,夏开府患上的也并非疫症,真是万幸,已然退热了。夏开府的身子实在虚弱,打娘胎里带出了不少病根儿,因此需要好好儿的将养,以免落下隐患啊。”

    梁琛的眉头还是紧紧皱着,很多事情百思不得其解,道:“好,你立刻去开药方来。”

    “是,老臣这就去。”

    “且慢。”梁琛抬起手又道。

    医官立刻站定,道:“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梁琛目光深沉,幽幽的道:“甯毋疫症已经消失那么久,宫中此次诸多人突然患病,绝不简单……夏开府与绣衣卫痊愈之事,暂时不要透露出去。”

    “是是是!”医官点头:“老臣知晓,请陛下放心,老臣什么也不会多说。”

    医官退下,梁琛心头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夏黎的身子那么弱,倘或真的是甯毋疫症,他怎么可能挺得下来?那样的后果,梁琛根本不敢细想。

    只是欢心之余,梁琛又有疑惑,他的眼眸眯起来,目光滑动,最终落在龙榻边的话本上……

    怎么会如此巧合?夏黎昨夜才在话本上写道,楚轻尘患上的并非甯毋疫病,天亮便会痊愈,这天色蒙蒙发亮,楚轻尘便真的好了?

    梁琛伸手将话本拿起来,翻开第一页,开始仔细的阅读起来……

    好冷……

    好热……

    夏黎在冷热之中恍惚,感觉过了很久很久,身体才慢慢的安稳下来,终于陷入了沉睡。又不知睡了多久多久,体力补充上来,夏黎动了动手指,艰难的睁开眼睛……

    “阿黎……阿黎?”

    “你醒了?”

    夏黎听到有人在自己耳边说话,那声音很轻,很温柔,似乎生怕吓坏了刚刚睡醒的夏黎。

    “陛……下……”夏黎沙哑的开口,嗓子实在太干了,完全说不出话来。

    梁琛满目惊喜,甚至有些小孩子手足无措的惊喜,道:“你终于醒了?是不是渴了?别动,寡人给你喂水喝。”

    梁琛倒了一杯水,还是温的,自己坐在龙榻上,将夏黎扶起来,让他靠在怀中,仔细的给夏黎喂水。

    夏黎渴得厉害,喉咙沙哑,仿佛干涸的小鱼,大口喝了好几口,险些呛到。

    “慢慢饮。”梁琛为他轻轻拍背:“别呛了。”

    喝完了一整杯水,梁琛道:“还喝么?”

    夏黎摇摇头,实在喝不下了,他刚醒来还十分虚弱,累得重新躺在软榻上。

    “陛下……”夏黎虚弱的道:“楚轻尘……”

    “你放心。”梁琛道:“楚轻尘已经退热了,他得的并非甯毋疫病,只是症状相似罢了,那些绣衣卫也是如此。”

    “呼——”夏黎狠狠松出一口气,喃喃的道:“太好了……幸亏来得及。”

    他的话说到此处,突然一顿,因为夏黎看到了《绮襦风月》那册话本,话本此时呈现摊开的状态,而且摊开在最后一页。

    夏黎昏迷了整整一夜,这个时间足够梁琛看完这个话本了……

    夏黎抿了抿嘴唇,昨夜情况紧急,他生怕耽搁一会子,楚轻尘会病死,其他绣衣卫也会感染,整个大梁宫都会陷入疫病之中,然后是上京,然后是所有郡县,到那时候,病患会淹没整个大梁的土地……

    而夏黎当时又太虚弱,如果没有梁琛的帮助,他根本无法修改话本的内容。

    夏黎张了张嘴唇,沙哑的道:“陛下……都看了?”

    梁琛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点点头,道:“寡人都看了。”

    夏黎道:“陛下有什么想问的,便问罢。”

    梁琛指着话本,道:“这到底是何物?”

    夏黎深吸了一口气,梁琛是个聪明之人,若是临时编纂一个胡话来糊弄他,或许根本行不通,所以只能将话本这个金手指和盘托出。

    再者……

    昨日那么危机的时刻,夏黎感染了要命的疫病,梁琛并没有第一时间出去躲避病疫,反而留下来照顾夏黎,夏黎虽在昏迷,也感受到了梁琛的无微不至。

    在危难关头,梁琛的做法令夏黎感动,夏黎觉得,这件事情可以告知他……

    夏黎将话本的事情与梁琛说了一遍,《绮襦风月》看起来是一个狗血买股小说,但其实是一个巨大的金手指,但凡是话本中的攻君,都可以被夏黎支配,不止如此,话本本身还有预知的功能。

    梁琛盯着那话本震惊了良久,终于反应了过来,迟疑的道:“所以……寡人闹肚子,是你写在话本里的?”

    夏黎:“……”

    夏黎没想到,梁琛第一个要问的问题,竟然是这个?是不是搞错重点了?

    夏黎干笑道:“当时陛下一心试探于黎,黎也是……出此下策。”

    “还有,”梁琛还抓住了其他重点,道:“寡人时不时的健忘症,也是你搞的鬼。”

    夏黎:“……”重点更加偏颇了!

    夏黎连忙岔开话题道:“陛下可还有什么要问的?”

    梁琛思考了一番,道:“是了,寡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又问。”

    夏黎点点头:“陛下请讲。”

    嘭——

    梁琛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将夏黎一下按倒在软榻上,眯起一双危险的眼眸,沙哑的道:“阿黎,这话本里,为何那么多与你纠缠不清的男子?碍眼的厉害。”

    夏黎眨了眨眼睛:“陛下说的是那些候选攻?”

    “候选攻?”这名字倒是贴切,但梁琛很是不喜欢。

    夏黎解释道:“陛下,这是买股文,嗯……买股文的意思就是,这些候选攻都有机会上位,成为正牌攻,但最后正牌攻到底是谁,一般都是看读者人气,不一定就是……唔!”

    梁琛忍无可忍,低头吻住夏黎的嘴唇,让他不能再解释的如此清楚。

    夏黎睁大眼眸,惊呼了一声,双手颤抖的推着梁琛的胸口,他才退热,还未痊愈,这样亲密的激吻,不知会不会传染给梁琛,便算不是甯毋疫症,这病来如山倒,也是难受的厉害。

    夏黎轻轻捶打着梁琛的胸口,力气很小,一点子也不像是推拒,这可把梁琛给捶的酸爽了,一只大手捉住夏黎的手腕,在唇边亲了亲,笑道:“阿黎你摸得寡人更加兴奋了。”

    夏黎:“……”

    夏黎脸皮发烫,比昨夜发烧还要烫,明明是推,怎么就变成摸了呢?

    梁琛郑重的道:“什么狗屁的候选攻,都不须要,阿黎只能看着寡人一个。”

    “噗嗤……”夏黎忍不住笑出声来,道:“陛下,这是话本啊,又不是黎设定的故事主线。”

    “不管!”梁琛仿佛一个闹脾性的熊孩子,哪还有半点子暴君的模样:“寡人不管。”

    他的眼眸一亮,将话本摊开在龙榻上,拿起毛笔,蘸饱了墨汁,唰唰两下,极其潇洒飘逸,在其他候选攻的人设上打了两个大叉子。

    什么柳望舒,什么梁玷,什么楚轻尘,什么楚长脩,什么甯无患,等等等等,统统涂黑。

    “陛下……”夏黎欲言又止,他不是怕梁琛把话本弄坏,他其实是怕梁琛更受打击,因为……

    因为话本只有夏黎一个人可以撰写。

    果不其然,唰——

    黑色的墨迹好像粉末,突然在空中“升华”,都不需要被风吹散,一下子消失不见。

    黑疙瘩的页面恢复如常,和之前一模一样。

    梁琛:“……”???

    夏黎无奈的道:“这话本是无法涂抹的,陛下便不要白费力气了。”

    梁琛气得抱臂,将毛笔塞在夏黎手中,道:“那你给寡人多加些内容。”

    夏黎:“……?”陛下这是想要加戏?

    梁琛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想法,笑起来道:“寡人的内容,要比起其他候选攻夹起来还多,多百倍,多千倍!”

    夏黎:“……”加戏有瘾啊!

    梁琛又想到了什么,道:“是了,阿黎你再写一段故事,让柳望舒、梁玷、楚轻尘、楚长脩、甯无患等等,总之就是让这些候选攻,看到你与寡人亲昵欢愉,让他们羡慕嫉妒,知难而退。”

    夏黎:“……”???

    要不,笔给你,还是你写罢……

    夏黎已经后悔扯开话题了,因为眼下的话题实在太过尴尬,夏黎可不想和梁琛讨论买股文的狗血情节,于是将话题扯了回来。

    “陛下。”夏黎拱手道:“黎之前让陛下闹肚子,突然健忘,还请陛下责罚。”

    梁琛一笑,道:“算了。”

    夏黎诧异的看向梁琛,还以为梁琛会借机会讨些什么。

    梁琛道:“这话本如此厉害,能随你心愿,落笔成真,而你却只是让寡人闹肚子,若换成寡人……寡人可不会如此温柔了。”

    的确,话本如此大的金手指,若是放在别人手上,或许便可撒豆成兵,血流成河也不过是夏黎一笔的事情,可他并未这么做,只是与梁琛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而已。

    梁琛笑起来:“看起来,阿黎当时心里便有寡人。”

    夏黎:“……”

    夏黎将话本翻开,道:“陛下,虽如今楚轻尘与黎患上的并非疫病,但是陛下也知晓,这不过是更改话本的缘故,其实传入宫中的病症,便是当年的甯毋疫病。”

    梁琛严肃起来,道:“确实如此……”

    目光一动,梁琛也是把话本都看过一遍之人,沙哑的道:“是甯无患和甯太妃?”

    夏黎点点头,道:“甯太妃以寿宴之名,采买时令用品,或许另有目的……轻尘与黎昨日拦截了一批没有手令便想入大梁宫的兽肉,黎是怕……”

    梁琛幽幽的道:“兽肉有问题。”

    夏黎道:“是,还请陛下令彻查此事,并且不要打草惊蛇。”

    梁琛道:“你放心,寡人已经令医官严守秘密,一会子便让柳望舒去查此事。”

    梁琛又道:“你啊,才好一些,刚刚退了热,便不要想这些了,都交给寡人便是,你躺好,再好好休息一会子,医官都说了,你身子骨太虚弱,从娘胎里带出不少病根儿,必须好好儿的将养。”

    说到此处,梁琛顿了一下,目光变得玩味起来。

    夏黎奇怪的看着他,道:“陛下?”

    梁琛幽幽一笑,将话本翻开第一页,道:“说起阿黎的体质……”

    他把话本展开给夏黎看,指着上面的文字,道:“阿黎,这是何意,寡人看不太明白,阿黎给寡人解释解释?”

    姓名:夏黎

    秉性:美艳倾城,颠倒众生

    备注:天生圣体,媚骨之姿(可以男子之身怀孕)

    夏黎:“……”

    第59章 正牌攻 阿黎,给寡人看看话本……

    夏黎看着话本上摊开的人设一页, 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嗯……”夏黎僵硬的打了一个哈欠,道:“突然好困呢……”

    说罢,钻入被子里, 将锦被盖在头顶, 道:“困死了,还是睡一会儿罢。”

    “呵呵……”梁城轻笑一声, 玩味的道:“好啊, 既然阿黎困了, 那就先睡一会子, 等你睡醒了, 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详谈。”

    夏黎:“……”

    梁琛吩咐柳望舒去查兽肉的事情,柳望舒走入圄犴之中,嫌弃的用手扇了扇风。

    牢卒立刻迎上来, 恭敬的道:“柳大人!”

    柳望舒道:“押解进来的犯人, 如何了?”

    牢卒回禀道:“柳大人您可不知, 这个人犯大病了一场, 险些便要去了一条性命,不过幸好没事, 今儿个已经退热了, 您若是需要,随时可以问话。”

    不只是夏黎和楚轻尘, 便是连运送兽肉的兽人也大病了一场, 拆点丢了一条性命。

    其实若不是夏黎机智, 用话本改变了疫病, 此时这兽人恐怕已经没了,哪里可能如此幸运?

    牢门打开,柳望舒慢悠悠的走进去, 那兽人有气无力的躺在地上,他可没有夏黎那么好的待遇,眼神浑浊,好像一滩烂肉。

    柳望舒用鞋尖轻轻踹了他一脚,冷声道:“是谁指使你这般做的?”

    那兽人一脸迷茫,有气无力的道:“大人……您……您说什么啊……”

    “装傻?”柳望舒挥了挥手,示意牢卒离开。

    牢卒们恭敬的退下去,柳望舒这才蹲下来,压低声音道:“难道你不知,你运送入宫的兽肉上沾有甯毋疫病?”

    “什、什么!?”兽人瞪大眼睛,目瞪口呆,颤抖的道:“甯毋……甯毋疫病……那……那我……”

    柳望舒冷笑一声,道:“无错,甯毋疫病厉害至极,但凡患上之人,九死一生,你得的便是甯毋疫病,不然的话,怎会如此要死要活?”

    “我、我不知情啊!!”兽人大叫起来,他睁着扎爬起,道:“大人!我不知情啊!我真的不知情!我若是知晓兽肉上沾有疫病,我怎么敢、怎么敢自己动这些兽肉啊!”

    柳望舒眯了眯眼睛,也是如此,这兽人看起来并不是死士,恐怕是幕后之人想要利用兽人,兽人碰过兽肉,必然会感染疫病而死,绝无活路,也算是这斩草除根,杀人灭口了。

    可惜,兽人命大,还是活了下来。

    柳望舒哪知晓,并不是兽人命大,而是夏黎反应机敏……

    柳望舒道:“既然如此,你便老老实实的将背后之人供出来。”

    兽人支吾道:“这……这……”

    柳望舒挑眉:“你背后的主子,不顾你的死活,让你送疫病的兽肉入宫,怎么?你还想忠心于他?在他的眼里,你便是连一块兽肉也不值。”

    兽人咬牙切齿,道:“好!我说……我说!其实……其实就是甯太妃!”

    “甯太妃……”柳望舒幽幽的道。

    兽人使劲点头:“是甯太妃!真的是她!甯太妃找到我,给了我许多银钱,她说寿宴在即,采买的人根本不够多,所以临时需要人手,想让我将兽肉送进宫,会给我好大一笔银钱!我……我也只是一时贪心啊,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柳望舒没有多说,站起身来走出圄犴。

    夏黎睡了一觉,醒过来之后精神恢复了不少,轻轻伸了一个懒腰。

    “醒了?”梁琛就坐在旁边,正在批看文书,因为担心夏黎,并没有离开紫宸殿。

    “陛下。”楚长脩的声音响起:“绣衣使柳望舒求见。”

    夏黎道:“柳大人怕是查到了瘦肉的事情。”

    梁琛点点头,道:“让他直接进来罢。”

    夏黎连忙道:“陛下,可是黎……”

    夏黎还在龙榻上,盖着被子,倘或柳望舒进来,岂不是会看到如此尴尬的一幕?他想赶紧起身更衣,梁琛却伸手按住他。

    梁琛笑眯眯的道:“阿黎,不要起身,你的身子刚刚转好一些,还要多将养。”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梁琛微笑:“让柳望舒看到就看到了,左右寡人与阿黎的干系,也没想瞒着任何人。”

    干系?夏黎一脸迷茫,什么干系?

    梁琛的笑容扩大,道:“还有,寡人倒是很希望,让柳望舒看到寡人与阿黎亲密的场面,让柳望舒彻底明白,谁才是正牌攻。”

    夏黎:“……”

    夏黎无奈:“陛下,那都是话本里写的,当不得真的。”

    梁琛才是无奈,揉了揉额角,自言自语道:“寡人的阿黎如此迟钝,不会没感觉到柳望舒喜欢他罢?”

    “陛下?”夏黎奇怪的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梁琛可不想帮柳望舒表白,将夏黎塞回锦被里,道:“老老实实的躺着,不要起身。”

    踏踏踏……

    是脚步声,柳望舒从外面走了进来。

    此时夏黎想要起身已然晚了,他可没有穿着里衣在别人面前瞎跑的癖好,赶紧将被子盖得严严实实。

    “拜见陛下。”柳望舒拱手作礼。

    梁琛也是闷骚到了极点,故意装作给夏黎整理锦被的模样,分明锦被盖得严严实实,还是没完没了的整理,直到柳望舒发现了夏黎。

    柳望舒的表情果然僵硬了一下,梁琛瞬间扬眉吐气,道:“望舒来了?别多礼,起来罢。”

    “谢陛下。”柳望舒站起身来。

    夏黎紧紧缩在被子里,恨不能连脑袋都盖住了,梁琛闷骚的道:“阿黎,怎么盖得这么严实?柳望舒又不是外人,你还害羞上了?”

    夏黎:“……”

    梁琛闷骚够了,这才言归正传,道:“那兽人审问的如何?”

    柳望舒将兽人招供是甯太妃指使之事,全部说了一遍,道:“那兽人大病一场,险些丢了性命,看样子并非装模作样,也不知那瘦肉之上感染了甯毋疫病。”

    “哼……”梁琛冷笑一声:“好一个杀人灭口啊。”

    夏黎沉下眼眸,果然这件事情与甯太妃脱不开干系,这么说来,甯太妃寿宴绝对不简单,或许会有更大的动作。

    夏黎道:“陛下,此事非同小可,不如将兽人病死的消息传出去,亦能叫背后之人放松警惕。”

    梁琛点点头,他之前吩咐过了,让医官不要多话,此时若是将兽人病死的消息传出去,别人不知是甯毋疫病,但指使之人一定以为甯毋疫病在大梁宫中传开,必然会放松警惕。

    梁琛道:“望舒,你去将兽人转移到一个秘密的地方,将他的死讯传出去。”

    “是,陛下。”

    柳望舒应声之后很快跪安,便离开了。

    梁琛第一时间笑道:“阿黎,给寡人看看话本。”

    夏黎正好也想看话本,他想看看甯无患和甯太妃此时此刻的反应,说不定会露出更多的马脚。

    梁琛却道:“快给寡人看看,柳望舒现在是什么表情?”

    夏黎的表情卡了一个壳子,奇怪的道:“……柳望舒?”

    梁琛笑起来:“自然,方才柳望舒看到寡人为你盖被,不知心里怎么想?话本上可有写?”

    夏黎:“……”

    夏黎翻一个大大的白眼,翻开话本,不过并没有去看柳望舒的那段,而是寻找着甯无患和甯太妃的情节。

    “有了,在这里……”

    话本是有预知功能的,所以即使柳望舒刚刚离开,兽人的“死讯”还未传开,但话本已然预知了甯太妃和甯无患的举动。

    【甯无患匆忙推门进入甯太妃的屋舍,甯太妃正在对镜梳妆,精心打扮,看得出来心情甚好。】

    【“母亲!”甯无患沙哑的道:“宫中传来消息,说是一个运送兽肉的兽人病死了。”】

    【“哦?是么?”甯太妃的反应很平静。】

    【甯无患迟疑的道:“听说他患上了怪病,一夜之间殒命,且那病状与当年的……甯毋疫病一模一样!”他顿了顿,艰涩的又道:“是你做的么?母亲……”】

    夏黎眯了眯眼睛,看来疫病的事情,甯无患并不知情,是甯太妃的意思。

    【甯太妃终于停止了梳妆,她没有转过头来,而是在镜鉴之中看着甯无患,慢吞吞的道:“儿啊,你不要怪母亲心狠手辣,想要报仇,我们无路可退。”】

    【“可是……”甯无患焦急的道:“可那是甯毋疫病啊!”】

    【甯太妃嫣然一笑:“那又如何?甯毋疫病咱们娘俩当年都染过,咱们已经不会染病,这些小小的疫病,不会伤害我儿的。”】

    【甯无患道:“母亲知晓我不是这意思……甯毋疫病有多严重,母亲当年是经历过的,一旦爆发,整个上京城,不……或许整个大梁,都将陷入人间炼狱!母亲,我们不能这样做……”】

    【甯太妃恨铁不成钢的道:“我儿!你难道忘了咱们的血海深仇了么!!当年,当年他们是怎么对待甯毋的?难道你都忘了么?!”】

    夏黎和梁琛一起看着话本,两个人不由对视了一眼。

    梁琛沉声道:“甯毋?难道……”

    夏黎也有一个大胆的猜测,甯无患的人设目前还有空缺的内容,他的秘密……

    夏黎若有所思的道:“甯毋遗后?”

    【甯无患垂下头,双手攥拳:“儿子不敢忘怀,一刻也不敢忘怀,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甯太妃打断了甯无患的话头:“我儿,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你绝不能妇人之仁!难道……难道我儿还在惦记着那个夏黎?你舍不得他?”】

    梁琛看到此处,立刻拍案:“这个甯无患,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惦记寡人的阿黎!”

    夏黎:“……”

    第60章 我喜欢你 寡人一早就看出他心怀不轨……

    夏黎有一个很大胆的想法, 按照甯无患和甯太妃的说辞,他想要试一试填写甯无患的人物设定。

    夏黎将话本翻到人物设定的一页,梁琛似乎知晓他要做什么, 立刻拿来笔墨递给夏黎。

    夏黎惊讶的看了一眼梁琛, 没想到他在想什么,梁琛都一清二楚, 道:“多谢陛下。”

    他提起笔, 在甯无患的人物设定上落下墨痕……

    姓名:甯无患

    秉性:谦谦君子, 温润如玉

    秘密:甯毋遗后

    填写完毕, 二人同时屏住吐息, 紧紧盯着话本上未干的墨痕。

    少许之后,夏黎微微吐出一口气,梁琛不确定的道:“成了?”

    夏黎点点头, 道:“陛下有所不知, 这人物设定若是填写的不正确, 墨迹是会消失的。”

    “眼下的墨迹还在, ”梁琛挑眉:“看来阿黎填写的是正确的。”

    夏黎沉声道:“恐怕如此。”

    梁琛幽幽的道:“没想到甯无患竟然当真是甯毋之后。”

    说起甯毋,那是大梁北面的一支狄人部落。这支狄人部落发展的十足强大, 四处南征北战, 兼并了不少部落,后来因为太过强大, 被梁琛的父亲盯上。

    梁玷的父亲帮助梁琛的父亲打下了甯毋, 甯毋溃散, 国君自缢而亡, 听说只剩下了美艳的夫人和一个小儿子。

    很多人都想得到这位美艳的夫人,她可是甯毋第一美人,只是没人见过这位夫人, 战乱之后,这位夫人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也有人说是给国君殉情陪葬了。

    梁琛沉思了一会儿,道:“当年甯毋亡国之时,他们的小王子尚且年幼,如今算一算,恐怕和甯无患一般大……”

    夏黎紧紧蹙起眉头,看来甯无患大有来头,他是甯毋王族的后人,而甯太妃是当年甯毋国君的夫人,他们流落在外,阴差阳错的被梁琛的父亲看中。

    梁琛的父亲喜爱美色,又怎么会放过甯太妃呢?于是甯太妃带着一个儿子进了后宫……

    夏黎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甯无患总是怪怪的,为何楚轻尘也觉得甯无患怪怪的。甯无患看起来无欲无求,温柔体贴,但他背负着血海深仇,在原书中,他其实并非毫无回报的帮助楚轻尘上位,他是想借助楚轻尘的势力,推翻大梁王朝。

    无论是谁,只要能推翻大梁王朝,无论这片天地姓什么,是谁的,都无所谓……

    梁琛道:“看来他们这么做,就是想要借着甯太妃的寿宴作为借口,将当年的甯毋疫病传入上京,到时候便不需要一兵一卒,也可以瓦解整个大梁。”

    “寡人绝不能让他们得手……”梁琛沙哑的道。

    夏黎似乎在思考什么,道:“陛下,其实黎有个办法,不必打草惊蛇,只需要做一个局。”

    “哦?”梁琛看向夏黎,道:“阿黎有什么好法子?”

    夏黎道:“甯太妃忍辱负重这么多年,不知还有多少后手等着陛下,况且……甯太妃对陛下还有一饭之恩,倘或陛下真的对甯太妃先行下手,恐怕……会坐实暴君的淫威。”

    梁琛笑起来,笑得夏黎直发毛。

    夏黎奇怪的道:“陛下?”

    梁琛伸手捧住夏黎的面颊,道:“阿黎,你这么关心寡人?甚至还考虑到寡人的名声?寡人好欢心。”

    夏黎:“……”暴君也太容易高兴了罢?

    夏黎拨开他的手,言归正传,道:“陛下不必先下手,只要让甯太妃和甯无患深信,他们的计划得逞了,寿宴之上,甯太妃必然会露出狐狸尾巴。”

    *

    夏黎患上了重病,不知是被绣衣卫传染,还是传染了绣衣卫,总之绣衣司很多人都患上了重病,听说发热不退,仿佛中邪了一般,十分骇人。

    除了医官之外,天子甚至吩咐了巫师来给夏黎跳大神,但是都不成功,夏黎的病情愈发严重,加之他的身子骨本就不强壮,只是短短几日,竟然……

    “什么?”消息传到了馆驿,甯无患震惊的道:“夏黎病故了?!”

    甯太妃眼眸转动,先将送信来的仆役打发走,然后关紧门窗。

    甯无患还未从讣告中缓过神来,喃喃的道:“夏黎他……他……”

    甯太妃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儿,想开一些,这天底下什么样的好人没有?等我们推翻了大梁,我儿便是天子,母亲一定给你做寻最好的。”

    “唉——”甯太妃叹了口气,道:“也是可惜了,夏黎这个孩子,虽以前嚣张跋扈的,如今再见面,我却喜欢得紧,可偏偏……谁让他拦截了那批兽肉呢?儿啊,你也知晓甯毋疫病的厉害,九死一生,就夏黎那个身子,是熬不过去的。”

    当年甯毋疫病肆虐,甯太妃和甯无患都经历过,他们都是幸存者,已经不会再感染疫病。

    夏黎身子骨那么弱,若是患上了这种疫病,便算是名贵的药材顶着,恐怕也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性……

    甯无患看着讣告的帖子,夏黎在朝中也是开府,年纪轻轻突然病逝,很多朝廷大官都要去府上祭拜,他沙哑的道:“母亲,无患好歹与夏黎相识一场,打算去送送他。”

    甯太妃张了张口,本是要阻止的,眼眸一动道:“也好,凡事要亲眼看一看,才能作数,母亲也陪你去走一趟,这样心里头才会有底儿。”

    夏黎的府邸挂着一片白布,门前的石狮子也被白布严严密密的包裹着,府中的管事儿站在门口迎接宾客,已然哭成了泪人。

    登门来送行的人非常多,门口哭声一片,哀嚎阵阵。

    甯太妃的辎车在门口停下来,车帘子还未打起,甯太妃已经哭出来:“我的黎儿——”

    甯太妃从车上下来,踉踉跄跄的往前走,哭诉道:“黎儿……黎儿你怎么就去了?我的黎儿啊,快让姨母看看你……呜呜呜……”

    管事儿的亲自引着甯太妃与甯无患走进去正堂,正堂布置成了灵堂的模样,楚轻尘跪在堂上。因为夏黎没有亲人,楚轻尘亲自为他披麻戴孝,默默的烧着纸钱。

    灵堂的正中间,抱着一口巨大的棺材,夏黎便躺在里面。

    “黎儿!我的黎儿……”甯太妃一路往里走,似乎是想要去查看棺材,道:“快让姨母好好儿的看看你……”

    甯太妃要去看棺材里的夏黎,楚轻尘立刻站起来,拉住她道:“太妃,夏开府是因病过世的,身上还有病气,这病气十足厉害,千万别让太妃沾染了病气去。”

    因为梁琛封锁了消息,所以甯太妃一直以为宫中横行的就是甯毋疫病,她早些年患过此病,现在根本不怕再过病气。

    甯太妃执意道:“无妨!让我看看黎儿!黎儿都去了,还不让我看看他最后一眼嘛!黎儿——黎儿啊!姨母的心肝儿……”

    楚轻尘还是拦住她,道:“太妃,若是您过了病气,我们的罪过可就太大了,而且……而且夏开府已然去了,便不要再打扰他的清净了,甯太妃若是有心,站在这里远远的看一看罢……”

    甯太妃是想要去确认,一来确认夏黎是不是死透了,这二来也是确认夏黎是不是死于甯毋疫病。

    楚轻尘拦住她,正是因为梁琛早就料到了,甯太妃秉性多疑,她忍辱负重这么多年,绝对不会错过任何一个细节,万一发现夏黎是诈死,那这个局便做不成了。

    甯太妃执意,道:“呜呜呜……我可是他的姨母啊!他的母亲还在世的时候,我们干系最好,如今最后了……最后了……你们连黎儿最后一面,也不让我见见嘛!”

    眼看着楚轻尘便要拦不住,突听有人通传:“绣衣使、金吾卫大将军,前来祭拜——”

    原来是柳望舒和梁玷来了。

    二人走进来,柳望舒一眼便看到了那口棺材,踏踏踏快速上前,但走到棺材面前之时,却驻了足,他似乎是害怕,眼神不断的波动着,甚至不敢直视棺材里的夏黎。

    “夏黎……”柳望舒沙哑的道。

    楚轻尘看了一眼柳望舒,为了局做的真切,知道内情的人其实并不多,楚轻尘负责拦住祭拜的宾客,因此他算是其中一个。

    而柳望舒并不知情。

    楚轻尘狠狠松了一口气,甯太妃十足难缠,幸亏柳望舒和梁玷来了。

    柳望舒此时此刻也算是真情流露,他的表情震撼、悲伤、痛苦,凝聚成了一张大网,极具感染力,一下子便将甯太妃的目光吸引了去。

    甯太妃上下打量柳望舒,仔细的辨别着柳望舒的悲伤,不像是假的,那么……

    那么,夏黎是真的死了!

    ——死于甯毋疫病!

    甯太妃狠狠的松了一口气,将心窍咽回肚子里,她的表情变得松弛,从未这般放松过,自从甯毋亡国以后,甯太妃的心弦时时刻刻都处于绷紧的状态,而眼下,终于可以稍微放松一会子了。

    “夏黎……”柳望舒的身形有些踉跄,险些跌倒在地上。

    “当心!”梁玷抄手扶住柳望舒的胳膊。

    柳望舒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呆呆的看着棺材,喃喃自语:“前些日子……不是还……还好好儿的,怎么突然就……”

    楚轻尘挤出两滴眼泪,他本就生得好像小白兔一般,如今哭起来,更是我见犹怜,楚楚可怜,哽咽的道:“夏开府……夏开府身子骨虚弱,发热一直反复,好不容易退了热,不知为何又烧起来,如此反复了好几次,夏开府的身子哪里……哪里能撑得住啊!”

    “呜呜呜……”楚轻尘又哭起来,他哭得可比甯太妃凄惨,眼泪噼里啪啦的掉下来,可以用梨花带雨四个字来形容。

    到场的宾客一听,也跟着哭出来,一时间灵堂充斥着哭嚎的声音。

    “我……”柳望舒轻声道:“还没有……没有来得及告诉你……”我的心里话。

    柳望舒的情绪非常内敛,还有一些别扭,便像他喜欢吃甜食,可为了绣衣使的威严,他在外面便装作自己讨厌吃甜一样。

    他一直否认对夏黎的感情,可是直到看到夏黎的棺材,他才意识到,一切都太迟了……

    “太迟了……”柳望舒哽咽的道。

    “陛下驾至——!!”

    人群骚动起来,夏黎是大梁最年轻的开府,因而登门祭拜的宾客非常多,从达官显贵到平头百姓都有,可大家没想到,便是连天子也亲自前来祭扫,这是多大的荣光啊。

    “陛下祭扫,众人避退!”

    宾客分成两列,自动向两侧退去,梁琛阔步从中间走了进来,禁军本也想跟着进来,梁琛却道:“不必跟进来,今日是寡人送阿黎的日子,不需要这么多人。”

    梁琛吩咐之后,一步步的走入灵堂,先是上香祭拜,这才幽幽的道:“阿黎,你怎么就如此走了,没有了你,你叫寡人以后怎么办……阿黎啊,你好狠的心。”

    他说着,继续慢慢往前走,站在棺材面前,楚轻尘这次没有阻拦。

    梁琛伸出手,竟然触摸了夏黎的遗体,轻轻的抚摸着他的面颊,口中又道:“你如此年轻,怎么能放手就去?你当真好狠的心!”

    他悲戚的说着,因为棺材很深,仗着旁人看不见,梁琛的手指竟然钻入夏黎的衣领里,轻轻的磨蹭。

    夏黎:“!”

    装死做局的夏黎,差点子痒的跳起来,如不是因为要继续装死,夏黎绝对会咬梁琛的手指,让他搞破坏。

    因为梁琛的嗓音低沉而深切,宾客们也忍不住跟着呜咽起来,哭声比之前更大。甯无患侧头看了一眼甯太妃,低声道:“母亲,看来……是真的。”

    甯太妃点点头,甯无患又道:“咱们走罢。”

    他似乎不忍心再看这个场面。

    甯太妃也没有继续执拗,又点点头,道:“走罢。”

    梁琛一面调戏着夏黎,一面观察着甯太妃和甯无患的表情,眼看着他们要离开,眼目一动,突然“咳咳咳”的剧烈咳嗽起来。

    “陛下?”楚轻尘配合的发出惊呼。

    “咳——咳咳!!”梁琛继续咳嗽,咳嗽的声音更加剧烈。

    楚轻尘道:“陛下节哀啊,切勿伤了龙体!”

    梁琛摆摆手,却说不出一句完整话:“咳……咳咳咳……寡人无事,无……”

    他说到这里,声音突然断了,猛地吐出一口血来,飞溅在祭台之上,染红了白布。

    “嗬!!”

    “陛下吐血了!!”

    “快叫医官啊!”

    咕咚——

    伴随着众人混乱的叫喊声,梁琛毫无征兆的一头栽在地上,一动不动,似乎是昏死了过去。

    甯无患大吃一惊,道:“这是……”

    甯太妃惊喜万千,紧紧咬着后槽牙,额角的青筋抑制不住的蹦动,低声道:“梁琛……梁琛他也感染了疫病!”

    甯无患虽有些惊讶,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合情合理。毕竟梁琛与夏黎的接触很多,夏黎如果感染的是甯毋疫病,那么梁琛绝对会被感染,只不过梁琛身子骨强壮,比一般人体力都好,所以症状发作的比较慢罢了。

    “太好了……太好了……”甯太妃招手道:“无患,咱们走。”

    甯无患回头看了一眼混乱的灵堂,终于是跟着甯太妃大步离开。

    楚轻尘看到他们离开,立刻给楚长脩打眼色,楚长脩会意:“快去传医官!把陛下扶上车,回宫!”

    梁琛是假装吐血,这里宾客众多,时间久了或许会被人发现端倪,楚长脩上前挡住宾客们好事儿的目光,让禁卫将梁琛抬上辒辌车,车驾一路飞驰狂奔,往大梁宫而去。

    楚轻尘则是负责清理现场,将宾客们全都送走,道:“诸位,真是不好意思,今日事发突然,祭拜便到这里,还请各位回罢。”

    宾客们也是理解,毕竟是办丧事,还是要以死者为大,纷纷离去。

    灵堂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柳望舒和梁玷还没有走。

    梁玷看了一眼柳望舒,道:“走罢。”

    柳望舒却道:“我想……再陪一陪他。”

    他说着,一步步往前走,来到棺材旁边,垂头凝视着脸色惨白,死气沉沉的夏黎,他似乎鼓起了勇气,慢慢跪下来,双手紧紧扣住棺材的边沿,陷入了痛苦之中。

    梁玷看着柳望舒,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口。

    柳望舒垂着头,眼前慢慢昏花,那是眼泪,他以前从不落泪,即使流落在外,受尽苦楚,柳望舒也从来不会落泪,但今日不一样……

    啪啪。

    柳望舒的肩头被人轻轻的拍了两下,他还以为是梁玷,抬起头来,竟然对上了夏黎一双笑眯眯的眼眸。

    “夏黎?”柳望舒不敢置信。

    棺材里的夏黎,竟然突然坐起来了,这不就是俗称的诈尸么?

    可是柳望舒一点子也没有害怕,他反而十足兴奋,不敢置信,伸手去摸夏黎的面颊,夏黎的脸颊并不似死人一般冰凉,反而……反而有些暖洋洋的,虽然体温比一般人都低,但的确是温热的。

    还有皮肤,是软的,一点子也不僵硬。

    柳望舒看着自己的手掌,指尖蹭下了一些白色,是夏黎敷在脸上的粉,为了装死人,自然要把脸涂得白一些。

    “你……没事?”柳望舒不敢置信。

    夏黎眨了眨眼睛,笑道:“把柳大人都给骗过去了,看来……唔!”

    不等夏黎说完,柳望舒突然一把将夏黎抱在怀中,紧紧的搂住,沙哑的道:“太好了,你没事……太好了!”

    夏黎愣了一下,没想到柳望舒这么担心,抬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道:“让柳大人担心了,事出有因,所以今日之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还请柳大人见谅。”

    柳望舒摇头道:“你没事便好,没事便好……”

    两个人这么抱着许久,柳望舒突然一僵,似乎意识到这个举止太过亲密了,连忙放开夏黎,咳嗽一声,道:“方才是柳某失礼了。”

    梁玷走过来,递了一只帕子给柳望舒,道:“柳大人,擦擦眼泪罢。”

    柳望舒:“……”

    柳望舒瞪了一眼梁玷,道:“看来大将军是早就知情了?”

    梁玷道:“并不是早就知情。”

    夏黎道:“黎并未提前告知大将军。”

    “那你为何?”柳望舒奇怪。

    梁玷挑眉道:“若是夏开府真的出事,按照陛下的秉性,不该是最后一个到,而是第一个到。”

    夏黎恍然大悟,不过幸好,甯太妃好像没有梁玷这么了解梁琛,毕竟梁玷和梁琛做了二十多年的兄弟。

    梁玷又幽幽的道:“万幸,如今陛下已经回宫了,没有看到刚才那一幕,否则……”

    按照梁玷对他这个兄长的了解,梁琛若是看到柳望舒紧紧抱住夏黎,恐怕会吃味儿到当场砸烂这个灵堂。

    只是……

    梁玷不知道的是,梁琛虽然不在当场,但他也有另外一种途径,亲眼目睹刚才发生的事情。

    那便是——通过《绮襦风月》的话本。

    自从梁琛知晓话本的秘密之后,夏黎也不藏着掖着了,两个人闲暇无事就喜欢扎在一起看花本。

    而且夏黎发现,话本放在梁琛身上,比放在自己身上安全得多。就比如夏黎做局装死,他躺在棺材里,绝对不能将话本贴身存放,所以便临时将话本交给梁琛保管。

    梁琛吐血,被抬上辒辌车,车帘子一放下来,立刻便“起死回生”“生龙活虎”起来。从怀中掏出贴身存放的话本,展开来阅读。

    “让寡人看看,这个局做得顺不顺利……”

    梁琛本想看看甯太妃和甯无患的反应,好计算下一步的谋划,没成想竟然看到了……

    【柳望舒颤巍巍的伸出手去,视若珍宝一般,轻轻的摩挲着夏黎的面颊,低声呢喃道:“我还有好多话,好多话……没有来得及与你说。”】

    【“你可知晓……”柳望舒喃喃自语,声音很轻很轻:“我心里一直……”】

    梁琛忍耐着极大的酸意,继续往下阅读。

    【柳望舒紧紧将夏黎抱在怀中,拥着他纤细的腰肢,沙哑的感叹:“太好了,太好了你没事……”】

    【柳望舒似乎下定了极大的决心,咬了咬后槽牙,郑重而沙哑的道:“夏黎,有一件事情我很早之前就想告诉你,我怕若是不说,以后或许没有机会……”】

    【夏黎迷茫的道:“柳大人?不知是什么事情?”】

    【柳望舒深吸了一口气:“夏黎,我喜欢你……”】

    嘎巴——

    梁琛的手指骨节发出脆响的声音,这个柳望舒,果然贼心不死,寡人一早就看出他心怀不轨,简直不得不防!

    话本有预知功能,或许柳望舒还没来得及表白,不行,寡人绝不能让他开口。

    梁琛沉声道:“停车。”

    楚长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