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这天,趁着休息间隙，机甲小队四人凑在一起，讨论下一步的行动。
“其他三队都有所行动, 我们必须也尽快行动起来。”红玉严肃道。
“我已经打听清楚了，神谕者他们和王室达成协议,要参与到王位继承仪式当中。据说他们那位圣女葛冯要运用自己的力量,确保仪式的万无一失。”菲奥娜说道。
“符文之齿那边也有所行动，好像正在准备能够对王位继承人产生祈福功效的符咒。”褚苒说道。
“蛮荒野灵那边应该会继续承担继承仪式的安保工作。”郁无为说道，“我们机甲所能做的事情，确实有限。”
“那也不能就这么放弃。”菲奥娜说道。
“但就目前的形势来看，我们只能扮演好自己现有的角色, 再寻找合适的机会。”褚苒叹了口气。
“或许,我们可以讨好妮特公主？”红玉看向褚苒，“你正好在后勤那边，妮特公主那位贴身侍女——”
“赫姆。”褚苒说道。
“对, 赫姆。”红玉继续道，“她经常来送冰饮，我看到你们偶尔会交谈。你可以和她处好关系, 方便我们从妮特公主身上入手。”
“乌瑟尔王子那边呢？”郁无为说道, “即使妮特公主是王位继承人,但乌瑟尔王子才是赫利奥斯实际的掌权人,其他三支队伍也都将重心放在了讨好乌瑟尔王子身上。”
“我当然清楚, 妮特公主现在还未成年，也没有培养出自己的势力。但我们的分工任务不占优势，对继承仪式的帮助实在有限。”红玉叹气道，“所以我们只能寄希望于妮特公主身上了。”
“我会试试的。”褚苒说道。
“但是，一个贴身侍女,真的可以发挥这么大的功效吗？”菲奥娜有些怀疑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些所谓的侍女侍从，都是王室的家奴，身份十分低微，应该没什么用。”
“如果是赫姆的话，或许会不一样。”褚苒说道，“她和公主是朋友。”
“哈？”菲奥娜的声音更怀疑了，“奴隶和公主，也存在友谊吗？！”
“菲奥娜。”红玉忍不住开口提醒，“不要这么说。”
菲奥娜两手一摊，表示自己的不理解。
——
考虑到考核任务，接下来这段时间，褚苒特意申请调换了自己的寝室，住到赫姆的房间附近，拉近两人的关系。
这天傍晚，两人结束整天的工作，在走廊闲谈。
“妮特公主非常仁慈，从来没有像其他王室贵族那样，对我们奴隶怀有任何偏见。”赫姆语气温柔，“在公主很小的时候，她甚至还会对我们说谢谢。只是现在妮特公主身为王室继承人，她必须严格遵守王室的礼节，才和我们的关系没有那么亲近。”
“即使如此，但她依旧是一位善良的公主，不是吗？”褚苒说道。
“那是自然！”赫姆有些羞涩，又有些自豪道，“我在八岁那年被选入王宫中，成为公主的贴身女侍。我和公主一同长大，公主不止一次和我说过，我是她最要好的朋友！”
褚苒还没来得及说话，不远处走来一伙和赫姆同样打扮的侍女，她们同样负责妮特公主的日常饮食起居。
“刚从妮特公主那边回来，我不小心听到了什么？公主最好的朋友？！”
那伙人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赫姆脸色慢慢变红。
“明明是身份低贱的奴隶，连平民都不算，居然还自称是公主的朋友？”“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明明是我们当中出身最差的，却总摆不正自己的地位！”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这些人当中，也只有赫姆是奴隶身份吧？其他人身份再不好的，起码也是平民身份。”
“但论敢做梦的程度，谁能有赫姆强呢？”
这些侍女再次哄笑出声。
其中个子最高，年龄最大的一名侍女走上前，戳着赫姆的脑袋：“满嘴谎话的撒谎精，居然敢欺骗远道而来的客人，说自己和公主是好朋友！”
褚苒十分尴尬：“没关系，您不必如此……”
“褚苒小姐，您有所不知，赫姆仗着公主心地善良，经常向别人撒谎，说自己和公主是好朋友——但实际上，像赫姆这样的奴隶，是永远不可能成为王室的朋友。公主平时接触的，都是其他王室贵族的小姐们，哪里轮得到一位小小的奴隶！我们这样做，也是在劝赫姆趁早认清自己的身份！”那名侍女说道。
“我没有撒谎！”赫姆打掉了对方的手，脸色通红，“你们就是嫉妒公主对我好！”
“撒谎精！”
“真替你感到害臊！”
其他人的鄙夷不加掩饰。
“你相信我吗？”赫姆看向褚苒。
褚苒看着那些侍女，有些迟疑。
赫姆见状，最终一跺脚，转身跑掉了。
褚苒本以为这件事会到此为止。
但第二天早上，褚苒发现自己的维修工具箱被人打开，其中一个最常用的维修扳手不翼而飞。
这柄维修扳手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在偏远的赫利奥斯，每一件维修设备都显得格外重要。当然，褚苒也携带了备用工具。
确定扳手遗失后，褚苒翻出备用扳手，准备前往工作地点。
但偏偏这时，昨天一位侍女突然找到褚苒：“褚苒小姐，请和我走一趟，妮特公主在等你。”
褚苒一头雾水，跟着侍女赶到妮特公主的住处，才发现昨天那些侍女和赫姆都在。
妮特公主坐在椅子上，旁边一块天鹅绒布上放置着一柄熟悉的……维修扳手。
“这不是我的维修扳手吗？！”褚苒惊讶道。
妮特看向褚苒，声音歉疚：“褚苒小姐，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感到十分抱歉。”
“哈？”褚苒没反应过来。
旁边一位侍女指着赫姆，大声道：“妮特公主，褚苒小姐，今天早上我发现赫姆偷偷拿走了褚苒小姐的维修工具，不知道想要做什么，所以及时拦住了她——”
褚苒立马傻眼。
赫姆立马说道：“不是我！我没有这么做！”
“那你怎么解释，这个维修扳手会出现在你的柜子当中？”侍女不客气道，“你应该知道，褚苒小姐来自外邦，又是一名维修师，她的维修工具在赫利奥斯可是稀罕货！”
“或许赫姆正是看中了褚苒小姐携带的工具价值不菲，想要偷偷变卖！”
“哼，褚苒小姐特意申请调换宿舍，没想到居然是引狼入室，方便了赫姆偷窃！”
“我倒是也能理解，谁还没有对钱财心动的时候呢？赫姆年龄又小，一时上头也是可以理解的！”
赫姆脸色涨红，大声道：“不是我！我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妮特眉心皱起，语调严厉：“赫姆，如果不是你的话，你需要拿出证据。”
其他侍女发出哄笑声。
褚苒瞬间明白了，这些侍女的用意也并非是陷害赫姆，而是让褚苒能够看清楚，赫姆是一个“撒谎精”，公主对待她的态度，和对待其他人没有什么不同。
赫姆低下头，没有再辩解。
褚苒在旁边摆手：“东西已经找到了，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没关系，不要紧的，真的——”
妮特看向褚苒，神色认真：“褚苒小姐，您是远道而来的客人。这件事不论如何，我也会派人仔细调查，给您一个合适的答复。在此之前，赫姆会被我严加管教，不会再出现类似的事情。”
听到周围侍女再次发出嘲笑声，褚苒看着低头不语的赫姆，有些苦恼。
很明显，她被当成了那群人针对赫姆的“靶子”，她讨厌这样的感觉，但又因为外宾身份的特殊性，无法多说什么。
褚苒走后，妮特挥退其他侍女，只留下赫姆一个人。
赫姆站在原地，一声不吭。
妮特走上前，拉住了赫姆的手：“赫姆，你不要生气，我知道她们为什么这么做。但这件事牵扯到远道而来的客人，我必须拿出应有的态度。”
赫姆低下头，公主的一双手白皙娇嫩，上面佩戴着令人目眩神迷的华丽珠宝。
而这双养尊处优的手，正握着自己粗糙黝黑、布满皲裂伤口的一双手。
赫姆匆匆甩手，低下头道：“可是她们那样针对我，您居然没有对她们有任何惩罚！”
“赫姆，我的身边不止有你一个人。”妮特耐心道，“她们也是同样服侍我多年的侍女。虽然我们的关系最好，但我更不能因此而轻怠了她们。”
“可是她们在欺负我！”赫姆控诉道。
“我会调查清楚这件事，但你需要理解我的立场。身为公主，我不能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前，就根据我们的感情得出结论！赫姆，我是真心拿你当朋友的。”妮特认真道。
“什么立场？！”赫姆抬头看向妮特，嘴唇紧紧抿起，有些恼火道，“我只知道，真正的朋友不会伤害彼此的心，更不会偏袒另一方！”
“赫姆，请你不要这么幼稚！”妮特有些不满道。
“我就是这么幼稚的人。”赫姆同样不满道，“或许他们说的对，我们本来就出身不同的阶层，也难以成为真正的朋友！”
“赫姆，你这样说实在过于伤人，我不想听到你这么说。”妮特说道，“如果我没有把你当朋友，就不会担心你受伤，从而专门留下你，向你解释我的想法。”
“妮特公主。”赫姆看向妮特的眼睛，认真道，“我会为了我的朋友不顾一切。但是我们认识这么久，我依旧是一名身份低微的奴隶，不是吗？”
“赫姆，你怎么知道我没有为此努力？”妮特的声音有些受伤。
赫姆没有回答，她只是看着妮特的衣服。
最近王室宴请远道而来的参赛选手，妮特穿上了细亚麻布制成的长袍礼服。而自己忙于劳作，只有两套勉强算得上体面的粗亚麻布衣裙。
这就是她们的区别，所以她们注定无法成为要好的朋友。
赫姆匆匆行礼，离开了房间。
两人的谈话不欢而散。
第72章
这天晚上, 褚苒特意去找妮特，准备谈谈清早的误会。
但褚苒刚见到妮特，门外侍女提醒乌瑟尔来了, 于是妮特安排褚苒在书房等候。
乌瑟尔掀开门帘，扯了扯衣领：“妮特,找我有什么事？我这段时间很累,没有多余的精力。”
“还是之前的提议。”妮特说道，“我准备废除赫利奥斯的奴隶制度。”
“凭什么？”乌瑟尔扬起眉毛，“他们本就应当劳作。”
“或许，我们可以提供更好的方法。”妮特看着哥哥，认真道, “你也见到了那些远道而来的学生们。在他们的国度,人人都是平等的！只有我们赫利奥斯，仍旧存在着不平等的奴隶制度。”
“哈！妮特，根本不存在完全平等的社会结构。”乌瑟尔仿佛听到了一个极为好笑的言论, “你以为那些学生的家乡是完全平等的吗？——即使在他们自诩的平等社会中，男人依旧占据着话语的主导权，贵族阶层仍旧占有社会的绝大多数资源和财富。”
妮特被诘问住,顿了片刻才道：“但是,我们可以朝平等的方向不断努力。”
“妮特,你已经长大了,不能再像一个孩子那么天真。”乌瑟尔说道。
妮特妥协道：“如果你不同意我废除奴隶制,那么我希望赐予赫姆平民的身份。”
“赫姆，你身边那个侍女？”乌瑟尔皱眉回忆道。
“嗯，我们一起长大，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但在我的侍女之中，只有赫姆是奴隶身份, 她也因此经常受到其他人的轻视。”妮特肯定道。
“我亲爱的妮特妹妹。”乌瑟尔微笑道，“我们的国家政权就是建立在奴隶的血肉之上。如果你真的这么善良和仁慈，不如现在就放弃自己的公主身份，去体验平民的生活。”
“哥哥！”妮特激动道。
“我们注定无法和奴隶成为朋友，因此我也不希望你再提到废除奴隶制，或者为某个低贱的奴隶求情的说法。妮特，不要让我失望。”乌瑟尔脸上仍旧带着笑意，眼底却一片冰冷。
“哥哥，你真的感受不到吗？”妮特谴责道，“明明和我们每天相处最多的，就是围绕在我们身边的侍者，他们出身大多低微，但也拥有和我们同样的情感，他们有喜怒哀乐，懂得感恩，也明白失望和愤怒的意义——我想要成为贤明的王室，回报他们的尊敬，而非冷血无情的统治者。”
“妮特，我仍旧保持刚才的观点。”乌瑟尔笑了笑，“如果你真的那么善良，那就放弃自己的公主身份，去和那些下等人一同生活。”
“哥哥，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妮特不可置信道。
“如果你只是想说这件事，那么我们的谈话可以到此为止了。”乌瑟尔转身离开。
妮特坐在椅子上，胸膛因情绪波动而剧烈起伏。
缓了片刻，她想起还在书房等待的褚苒：“褚苒小姐，你应该都听到了吧。”
褚苒走出来，神色有些尴尬。
“我和哥哥的政治立场有太多不合。”妮特按了按眉心，“他总说我的想法过于幼稚，但我认为他才是不成熟的那个人。”
“牵扯到如此重大的改革，或许是应该慎重一些。”褚苒说道，“乌瑟尔王子一直照顾你，甚至还帮小时候的你换过尿布——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觉得你总是记忆中那个小女孩，而非现在能够独当一面的妮特公主。”
“他又这么说了吗？”妮特皱了皱眉，“事实上，我们的父母在我八岁那年才相继离世，我出生后都是我的母亲和侍女在照料，她们才是真正辛苦的人。但乌瑟尔总喜欢夸大他对我成长的贡献，每遇到一个陌生人都要讲一遍，可当时他已经成年，也只换过那么一次尿布罢了！”
从妮特口中听到截然相反的评价，褚苒有些震惊：“呃，乌瑟尔王子还是在乎你的——”
“他没有那么好，当然也不算差。”妮特兴致平平道。
“所以，你是为了赫姆，才去找乌瑟尔商议废除奴隶制的事吗？”褚苒好奇道。
“是为了许多和赫姆一样的人。”妮特沉思道，“赫姆是我最好的同龄朋友，她尚且因为奴隶身份被周围人瞧不起，那么推己及人，赫利奥斯还要多少个像赫姆这样的人呢？”
褚苒忍不住称赞妮特：“你能有这样的想法，真是太好了！”
妮特的神色却高兴不起来：“哥哥原来不是这样的人，但自从父母离世，他接管赫利奥斯后，有时候我也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
“那你打算怎么做？”褚苒问道。
“我会坚持自己的想法。”妮特态度坚定，她又看向褚苒：“其实我是故意让你听到这些的。”
褚苒不明所以。
“可能是因为我身边没有合适的人可以聆听我的烦恼吧。”妮特叹了口气，“赫姆的想法有些不成熟，哥哥根本不理解我，那些侍女们只会争风吃醋。”
“我和你年龄相近，又来自外邦，比赛结束后就会离开，就算口风不严，也不会对你赵成任何损失。”褚苒恍然道。
“还有一点。”妮特笑道，“你是机甲维修师，不像其他选手那样身强力健，能够对我造成一定的威胁。”
褚苒：“……”
虽然这样说也没什么错，对比郁无为等机甲单兵，她是一众选手中最显眼的菜鸡。但是，她请问呢！维修师就没有自尊心的吗！ ！
“我很喜欢你，我们会成为朋友，对吧？”妮特主动伸出手。
“行、行吧。”褚苒也伸出手，接受了这个说法。
——
自从乌瑟尔兄妹产生不愉快后，距离王位继承仪式的日子越来越近。
不知何时，城内突然传出谣言，称乌瑟尔和妮特这对王室兄妹政见不合，双方开始针锋相对，哥哥乌瑟尔有意竞争王室候选人。
随着时间演变，这个谣言不仅没有停止的趋势，反而愈演愈烈，民间甚至开始为兄妹二人站台拉票，讨论谁才是最合适的王位继承人。
但不论如何，这些与参赛选手们无关。每两到三天，王宫依旧会举办奢靡的晚宴，招待远道而来的参赛选手们。
这天晚宴结束，机甲小队四人凑在褚苒的房间，讨论近日的风言风语。
“随着和王室进一步的接触，有时候我会发现自己听不懂乌瑟尔王子在说什么。”红玉有些疑惑道。
“最开始我对他的印象最好，身材高大，五官英俊，热情爽朗，对自己的妹妹又那么体贴，属实是加分项——但直到今天，我发现乌瑟尔似乎只停留在嘴上功夫，总是在侃侃而谈，描绘赫利奥斯的发展蓝图，对我们的态度并不真诚。”菲奥娜也道。
“妮特公主每天专程派人向各个队伍派送冷饮，但乌瑟尔王子什么都没做，细节上就能看出两人性格的不同。”褚苒说道。
“日久见人心。可惜下周就是继承仪式，我们在这里停留不了太多时间。”郁无为说道。
“说起来，你们应该也都听到了那个传言。”红玉斟酌着语气，压低声音道，“如果那个传言是真的，那会不会影响到我们的最终结果？”
菲奥娜眉心皱起：“可是他当面说过，要把……让给妹妹，还说了不止一次，总不能最后反悔吧？”
“妹妹只是他用来立人设的工具罢了。”褚苒哼了一声道，“不论是从实力还是年龄上讲，他其实远胜于妹妹，我不认为他会这么无私。”
“但下周就是继位仪式，如果他真的想要改变想法，也过于仓促——”红玉话没说完。
郁无为突然看向窗边，警觉道：“谁？”
一道阴影迅速离开窗边，显然刚刚躲在窗户下面偷听。
褚苒立马起身，发现对方只留下一道慌张逃窜的背影。
郁无为想要再追，但褚苒按住了对方：“等等，是我认识的人。”
“你认识的人？为什么要偷听我们的谈话？”菲奥娜狐疑道。
“难道是其他队伍的指使？”红玉也道。
“不，应该不是的。”褚苒皱了皱眉，“你们等我一下。”
——
褚苒直接去了赫姆的房间。
赫姆躺在床上，装作假寐。
褚苒不客气道：“我知道是你，不要装了。”
赫姆假装睡熟，发出轻微的鼾声。
褚苒上前一步，扯掉对方的被子。
被褥之下，赫姆穿着刚才的粗麻衣服，很明显就是刚才偷听的人。
赫姆眼见事情败露，翻身下床，慌乱道：“我，刚才只是听到你们提起妮特公主，我才停下来听了一会儿，并不是故意的。”
“你明明可以直接问我的。”褚苒不悦道。
“我以为你会讨厌我，因为我拿了你的东西。所以这段时间，我不敢和你搭话，只能远远看着你。”赫姆低下头，抠着自己的粗布衣服。
“但我们都知道，你没有拿，不是吗？”褚苒突然生不起气来。
“乌瑟尔王子想要取代妮特公主的事，是真的吗？”赫姆突然问道。
“这只是传言，现在没有任何人能够证实这件事。”褚苒说道，“不论谁是最后的王位继承人，妮特公主都会对你始终如一，这一点不会有任何改变。”
“怎么可能！”赫姆突然反驳道，“历史上有那么多手足相残的例子。如果乌瑟尔王子最终决定争夺王位，那妮特公主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
褚苒看着赫姆，有些惊讶：“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不是还在生妮特公主的气吗？”
赫姆低下头：“我这样的奴隶身份，有什么资格生气呢？”
褚苒皱了皱眉：“你这样的想法是不对的，你是人，当然有资格生气。”
“我知道妮特公主把我当朋友。不论我多么无理取闹，有时候我都厌恶这样阴暗丑陋的自己，但她总是能够包容我不好的一面。”赫姆低声道，“所以，我希望妮特公主能够继承王位。”
“我相信她会的。”褚苒安慰道，“妮特公主的内心远比我们认为的要强大，她会成为一名贤明的统治者。”
“作为她的朋友，我也必须帮助她。”赫姆说道。
“你要做什么？”褚苒问道。
“一个身份低贱的奴隶，又能做什么呢？”赫姆笑了笑，“我只是在表达我的决心。”
褚苒皱了皱眉，感觉有些不对。
但偏偏赫姆的表现没有任何异样。
——
这天晚宴开始前，褚苒留意到赫姆没有出现在妮特身边。
“你问赫姆吗？”妮特的贴身侍女说道，“本来今天晚上应该她轮值。但是在晚宴开始前，她说自己肚子疼，只能临时换人了。如果你要找她的话，她现在应该还没有走远。”
自从赫姆说要为妮特做些什么后，褚苒总会不自觉留意赫姆的一举一动。
匆忙道谢后，褚苒在廊厅找到了赫姆。
此时此刻，众人正在宴客厅内忙碌。廊厅四下无人，赫姆旁边放着一个精致的餐盘，上面摆着一杯果饮，她往饮料里面倒了一包白色的粉末。
做完这一切后，赫姆端起餐盘，准备前往晚宴厅的方向。
褚苒快步上前，抓住赫姆的胳膊：“这是什么？你不是说自己肚子疼吗？”
慌乱之下，餐盘被打翻在地。
饮料洒了一地，地面瞬间冒出白色的气泡，很显然液体中混入了具有腐蚀性的毒药。
赫姆跪在地上，咬紧嘴唇，沉默半晌才道：“我是为了妮特公主。”
“哈？所以你要给她下毒吗？”褚苒不可置信道，“你们明明是朋友！”
“当然不是！这本来是给乌瑟尔王子准备的！”赫姆看向褚苒，眼中闪过一丝怨毒，片刻后又低下了头，“如果没有你，乌瑟尔王子现在应该已经死了。”
她是妮特公主的贴身侍女，也是王室的家奴，在晚宴上向乌瑟尔王子呈递饮品这种事，如果不是褚苒出手阻拦，根本不会有人怀疑。
“你——”褚苒震惊到极点，缓了片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但那是妮特的亲哥哥！”
“我听到了那些传言，我不在乎别人怎么想。我只知道，我是妮特的朋友。”赫姆低声道，“这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事。”
第73章
最终, 赫姆端上一杯饮品。
乌瑟尔一饮而尽，毫无异样。
乌瑟尔突然看向褚苒：“褚苒小姐，从宴会开始,您一直在看我，让我想装作不知情也有些为难,请问您是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褚苒闻言,忙收回视线：“没什么。”
“那就好。”乌瑟尔看向众人，“各位参赛选手们，三天后就是我们赫利奥斯的王位继承仪式，虽然诸位并不是赫利奥斯人，但我诚心邀请各位前来观礼！”
有选手直接问道：“乌瑟尔王子, 最近城内传言您决定取代妮特公主, 成为王室继承人，请问这个消息是真的吗？”
乌瑟尔眉心皱起，神色严肃：“这样的消息根本是空穴来风,无稽之谈！我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如果我决计成为王室继承人，那么我根本不会推举我的妹妹妮特。”
“但是您通过妮特公主，确实赢得了许多民众们额外的爱戴,不是吗？”菲奥娜突然插话道。
“菲奥娜小姐,您这样属实是对我的误解。当然,我能够理解您这样想的动机,您也不是第一个这么质疑我的人。”乌瑟尔笑了笑,继续道，“一个正值鼎盛时期的青年，却要将王位让给尚未成年的幼妹，确实沽名钓誉之嫌。”
菲奥娜哼了一声：“我可没有这么说。”
“我理解您的想法。”乌瑟尔谦和道，“只是我认为, 不论是从品德还是性格，妮特是最适合继承王位的人选。不论您相信与否，我妹妹就是最完美的人。”
其他选手纷纷称赞乌瑟尔的行为。
“乌瑟尔王子果然十分慷慨！”
“他是如此的正直善良，令人钦佩！”
“对待家人都能有这样的态度，乌瑟尔王子在其他方面也一定是仁慈大度的好人！”
菲奥娜两手一摊，认可道：“或许是我错怪乌瑟尔了。”
“距离继承仪式还有三天，乌瑟尔今天公开表态，证明自己确实无意竞争王位。”红玉也道。
“这样慷慨大度的兄长，确实罕见。”褚苒也道，“希望这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总之，我们应当在继承仪式那天，多多留心。”郁无为说道。
“你不相信乌瑟尔？”褚苒问道。
“选择相信，只是不愿意或选择性忽视人性丑陋的一面。”郁无为轻声道。
“郁无为，你到底经历了什么？看法居然如此悲观。”旁边菲奥娜好奇道。
“没什么。”郁无为否认道，“只是出于谨慎的决策风格。”
——
赫姆不自觉撕扯着手指甲上的倒刺。
这是她紧张时惯用的小动作，一根根倒刺被撕扯下来，指甲缝隙流出小股的鲜血。
但赫姆毫不在乎，她只是站在宫殿门口，等待妮特公主回来。
这段时间，她被调离了妮特贴身侍女的岗位，只能从事一些粗使活计，因此一直见不到妮特，没有真正能和妮特交谈的机会。
赫姆有许多话想要告诉妮特。
深夜，妮特终于在侍女们的陪同下回来。
赫姆闻到一股馥郁的香气，这是赫利奥斯王室专用的香水，采用当地的一种名为铃兰花的植物，又加入数十种名贵的香料制作而成，寻常人家根本不可能拥有如此昂贵的香水。
妮特公主穿着一身细亚麻长袍，洁白的裙摆垂到脚边，她的腰间系着一条金色腰带，上面镶嵌着精美的宝石，闪烁着炫目的光芒。
今天妮特的发型简约，一头黑发如瀑布般垂下，脖颈修长，佩戴着一串镶嵌青金石的纯金项链，手腕处则是一套黄金手镯，随着她的走动发出“叮当”的脆响。
作为妮特曾经的贴身侍女，赫姆十分熟悉这些配饰服装。
但此时此刻，赫姆有些难堪。为了今天求见妮特，赫姆专门换上了自己最干净整洁的一套粗亚麻布裙子，佩戴的耳环是铜制的，就连手腕上的手镯，也不过是一套木制的廉价饰品。
赫姆一直知道两人之间存在差距，但直到今天，赫姆才意识到这个差距是多么的残忍。
“赫姆，你怎么在这里？”妮特注意到旁边等候的赫姆，有些惊讶道，“有事找我吗？”
“我——”
赫姆抬头，想要向妮特坦白一切。
“等等，哥哥有事找我。”妮特看向赫姆，声音有些歉疚，“这是我们早上约定好的谈话。如果你的事情不是很重要的话，可不可以等我一下？”
“当然。”赫姆低头，让到一边。
乌瑟尔大步跨进妮特的房间，临进门前，他斜睨了一眼赫姆。
赫姆心里有些不舒服。虽然人们总是说乌瑟尔王子慷慨仁慈，对妹妹极好。但赫姆认为，乌瑟尔是一个表里不一的家伙，她总是能从一些不经意的举动中，感受到乌瑟尔对她的轻视。
兄妹二人的谈话声从房间里传了出来。
赫姆犹豫片刻，最终选择悄悄躲在角落，偷听这对兄妹的谈话内容。
——
“乌瑟尔！”妮特直呼自己兄长的的大名，“为什么又要找我说这件事？我已经做出了让步！”
“妮特，这件事非常重要，关系到三天后的王位继承仪式，所以我必须再次确认你的心意。”乌瑟尔说道。
“我不会废除奴隶制。”妮特说道，“就算是要宣布废除奴隶制，也不会是在继承仪式上当众宣布。”
乌瑟尔满意道：“我说过，我们的国家就是建立在奴隶的血肉之上。你能这么慎重的思考，而非冲动行事，我很高兴。”
“我仔细思考过，你说的话不无道理。”妮特沉思道，“如果就这么轻易宣布废除奴隶制，会动摇我们国家的根本，引发不必要的动荡。”
乌瑟尔未置可否：“那些奴隶生来卑贱，注定要为我们服务。你应该约束自己的言行举止，保持和身边那些奴隶的距离。”
“赫姆吗？”妮特敲了敲桌子，看向乌瑟尔，有些烦闷，“原本我打算在继承仪式上宣布废除奴隶制，这样她也能够获得自由。但现在我的心意已经改变，不会再为任何人做出让步。”
“我很高兴，你能明白这一点。”乌瑟尔满意道。
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妮特下意识起身，乌瑟尔却按住了妹妹：“大概是哪个笨手笨脚的下人，无须在意。”
“哥哥，关于王位，你是真心的吗？”妮特看向乌瑟尔，“这段时间的流言蜚语，想必你也听到了。”
“我们兄妹在一起，就能克服所有的困难，这一点你无须怀疑。”乌瑟尔说道。
“什么意思？”妮特问道。
“我们的关系就像是天上的星星和月亮，一同向着太阳，彼此守护。”乌瑟尔说道。
“哥哥，你明白的，你的态度对我非常重要。”妮特有些不满道，“我只想要是或者否的回答。”
“如果你非要这么说的话，那我会回答，是的。”乌瑟尔终于和妹妹对视，“你应该继承王位，这是大家都乐于看到的。”
妮特看着哥哥，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
难道，她真的只是哥哥赢得民心的工具吗？
——
乌瑟尔离开后，赫姆踏进妮特的寝宫内。
妮特坐在桌子旁，神色疲惫：“赫姆，怎么了？”
赫姆瞟了眼妮特，有些犹豫道：“妮特，如果你能成为赫利奥斯的女王，可以废除奴隶制吗？”
妮特按着眉心：“这件事我会考虑，但起码不是现在。”
“为什么？”赫姆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妮特，你知道我一直想要的，就是免除奴隶身份。”
“赫姆，我知道你的委屈，我也希望你能够尽快摆脱奴隶的身份。”妮特按捺着情绪，勉强道，“但是现在我需要做的事情太多，这件事需要慢慢筹备。”
赫姆低头盯着地板，听到“慢慢筹备”的瞬间，她的头脑嗡鸣，愤怒和失望夺走了她的全部理智，内心滋长出无数阴暗邪恶的想法。
“赫姆，你怎么了？脸色为什么这么难看？”妮特问道。
“没什么。”赫姆突然意识到，自己准备坦白的话语，显得十分可笑。
对于王室来讲，免除奴隶身份，不过是随手可以施舍的事。但妮特却迟迟不愿意赐予她这样的礼物。或许在妮特眼中，自己本就应该恪守本分，永远扮演着低贱的奴隶角色。
“我听他们说，乌瑟尔王子想要取代你。”赫姆低声道。
她知道自己现在像是一个卑鄙挑拨的小人，但赫姆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总想要听到妮特的保证。
“我知道这样的传言。”妮特叹了口气，“但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但是——”赫姆话没有说完，被妮特打断。
妮特的耐心告罄，语调有些不耐烦：“赫姆，你需要担心好自己的事。像是之前你被她们举报偷窃的事，你有处理好吗？你只是一名奴隶，不应该过多关心我的事。”
一瞬间，赫姆脸色惨白，自尊心被妮特的话彻底击碎。
是啊，她只是一名奴隶，一名低贱的，卑微的奴隶。
妮特注意到赫姆的神色，意识到自己的用词不当。但她现在的心情十分烦闷，并不想为了这句话道歉。
更何况，在和赫姆的沟通中，为什么永远是她在扮演那个温柔大度的角色呢？为什么赫姆就不能体谅一下她的烦恼呢？她厌倦了这样不对等的关系。
“三天后就是王位继承仪式，为了让仪式顺利进行，我最近很累很累，没有多余的精力应付你。我要休息了，如果你没事的话，就退下吧。”妮特解下薄纱外袍，随手挂到衣架上。
赫姆盯着妮特那件精美的，宛若蝉翼般轻薄的外衣，紧紧攥住了自己的粗布衣裳。
在这一刻，所有的担心都变成了强烈的恨意与不甘。凭什么她能这么轻松地拥有一切，而她却要在泥沼中苦苦挣扎，守护自己那脆弱的自尊心。凭什么呢？
第74章
因为亲手抓到赫姆下毒, 接下来的几天，褚苒一直在留意赫姆的动静。
不过直到王位继承仪式当天，赫姆都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反而主动调离了照料王室成员的岗位，令褚苒放心不少。
继承仪式当天,星网开启实时直播模式。
除了机甲小队, 其他队伍“各显神通”。
赫利奥斯地处沙漠，信奉太阳神的力量。神谕者的领队，那位圣女葛冯早早登上祭坛，她召唤出的英灵伫立两侧。等到典礼正式开始后，葛冯将亲手召唤出太阳神,推动继位仪式的进行。
符文之齿献上了刻有守护和祈福力量的石雕,将其摆放在祭坛周围。
蛮荒野灵的成员们则纷纷化身野兽，守护在广场周围，防止继承仪式中可能出现的意外。
至于机甲小队,他们没有提前讨好王室成员，只能当继承仪式的观礼者。
直播间观众纷纷留言。
【哇，神谕者们好强,居然真的能引来太阳神的力量！ ！ 】
【我有必要提醒,理论上来讲,神谕者信奉神明的力量,所有的神明都能够和神谕者沟通。 】
【赫利奥斯信奉太阳神,神谕者专业对口，我说一句第一名提前内定了，不过分吧？ 】
【排前面的，不是其他队伍不够强，而是神谕者主场优势太强了,这真的没法比。 】
【有一说一，符文之齿也很厉害啊！那些石雕符文蕴含的力量不容小觑！你们知道一个祈福的符文石雕，市场售价有多贵吗！ ！ 】
【符文之齿这次拿出这么多石雕，肯定铆足劲想冲前两名的。 】
【这种在露天广场举办的继承仪式，人多眼杂，蛮荒野灵的成员承担安保工作，应该也能拿到积分。 】
【话说回来，双城赛区怎么没有什么表现啊？我本来最看好这支队伍的！ 】
【啧，他们在赫利奥斯的表现挺普通的，每天就是在直播搬石料，看不出什么实力。 】
【若是论战斗实力，双城赛区的机甲队伍能争个第一第二，但是这种考察综合实力的，双城赛区还是算了吧。 】
【联盟肯定要综合考虑四支队伍的不同优势和弱势，赫利奥斯明显是神谕者的主场，其他队伍明显没有表现优势。 】
继承仪式现场，菲奥娜有些丧气：“完蛋了！继承仪式一结束就会揭晓荷鲁斯之眼的归属，我们肯定排在最后一名！”
旁边红玉叹了口气：“没关系，还有接下来三个比赛项目。”
机甲小队的优势在于战斗，对于赫利奥斯这种考察项目，机甲可以说是毫无优势。
褚苒安慰道：“不一定，我们也做出了自己的贡献。”
“我们的贡献，你是指，我们每天搬运石料和后勤维修？”菲奥娜反问道。
“……是的。”褚苒硬着头皮道。
其实在继承仪式开始前，褚苒本以为四支队伍相差不多，但看到葛冯出现，登上祭坛后，褚苒脑海中出现一声响亮的“寄——”
新手村玩家，怎么和满级大佬竞争啊！ ！
菲奥娜耳朵耷拉下来，重重叹了口气。
郁无为说道：“我们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无愧于心即可。”
“还是想拿第一名啊！”红玉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
王位继承仪式开始。
葛冯登上祭坛，她穿着一身白色长袍，衣袍上刻有金色太阳的纹饰。
葛冯闭上眼睛，低声吟诵古老的祷文。
她的声音不高，但念出的音符带有神奇的穿透力，回荡在露天广场的每一个角落。
随着她的吟诵，人群逐渐安静下来。
祭坛正上方的天空，渐渐汇聚出一团耀眼的光芒，一只金色巨眼缓缓出现，俯视祭坛。
葛冯向旁边微微点头，示意仪式已经准备好。
这时，妮特捧着一卷羊皮纸，登上高台，宣读自己的继承感想。
“在十七岁的年龄，能够成为赫利奥斯的女王，这是我莫大的荣幸。”
“为了不辜负子民对我的期许，我拟定了八项改革措施的提案，想要将赫利奥斯打造成律法的国度——”
“首先，我决定废除奴隶制。在赫利奥斯境内具备管辖权的任何地方，奴隶制和强制劳役都将不再存在，只有对于依法判决的罪犯惩罚除外。”
“其次，我想要进行土地改革。赫利奥斯将近四分之三的土地都集中在王室贵族手中，我计划将王室占有的土地分配给平民，尤其是那些新释放的奴隶们。”
“再次，我将推进公民教育的普及，尤其是那些贫困的家庭和女性，为所有人提供接受教育，认识文字的机会。”
“还有相应的司法改革……”
妮特一条条颁布自己的改革方案，她的声音坚定而温暖。
起初，前来观礼的人们神色震惊，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怀疑妮特所说的话。
但很快，妮特每颁布一条改革措施，人群中就会响起一阵欢呼声。甚至有人当场跪下，亲吻地面，表达对这位赫利奥斯新任女王的感激之情。
赫姆站在人群中央，就像身边的人一样，先是震惊，不可思议，当她反应过来时，已经不自觉流下了眼泪。
同为奴隶的朋友跑过来，抱住了赫姆：“赫姆，你听到了吗？！妮特公主说要废除奴隶制，我们即将获得自由！”
“不，她说过不会的。”赫姆掩面，神色痛苦，“为什么，她居然没有告诉我……”
不过没有人留意到她的想法，周围所有人都在兴奋拥抱，庆祝自己的国度即将迎来一位贤明的统治者。
相比于兴奋的民众，看台上以乌瑟尔为代表的王室成员们心情可就没有那么愉快了。
他们面面相觑，神色不安。最终有王室成员问道：“乌瑟尔，我们应该怎么办？”
“乌瑟尔，妮特怎么可以这样当中宣布削减王室的土地！难道你们是串通好的吗？”
“乌瑟尔，你和妮特决定这样做，为什么不过问我们的意见？就算你父母在世时，也会对我们礼遇三分，绝对不可能发生今天这样的事！”
乌瑟尔咬紧牙关，勉强维持着微笑：“今天妮特的表现，我也很意外，对此并不知情。妮特年龄小，对很多事看法并不成熟，等我和她沟通后，或许她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明明是哥哥，居然能够培养出这么叛逆的妹妹！真是难以理解！”
“乌瑟尔，如果妮特决定动我们的土地，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是啊！妮特想要进行好的改革，我当然支持。但想要释放那些卑贱的奴隶？那不如在我心头挖一块肉好了！”
乌瑟尔看向欢呼庆贺的台下观众，嘴角的笑容终究维系不住，他冷下脸道：“够了！关于那群下贱的奴隶，我对他们的厌恶并不比你们少。关于妮特的话，我会让她改变想法的。”
“可是妮特的决心，似乎要比你想象的要坚定。”有人挖苦道，“如果你的管教那么有用，妮特根本不会当众宣布这些改革措施的！”
乌瑟尔抬眼，冷冷看向那位王室成员。
对方被他的视线一激，下意识瑟缩道：“怎么？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吗？”
乌瑟尔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个古怪的笑意：“妮特确实不算听话，她必须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价。”
“你打算怎么做？”
“妮特是我的妹妹，我永远不会做出伤害她的行为。”乌瑟尔微笑道，“但或许，会有人替我们出头的。”
——
宣读完八项改革措施的内容后，妮特走向祭坛。
她穿着王位继承人特制的长袍，手持权杖，朝热情欢呼的民众们挥手微笑。
而后朝旁边的葛冯示意，内心坚定，站到祭坛正中央，迎着太阳的光芒。
葛冯抬手，那枚停留在天空的眼睛完全显露，一张足足占据半个天幕那么大的面庞出现在空中，祂面容庄严，神色严肃，打量着祭坛正中心的妮特。
妮特握紧了权杖，勇敢和祂对视。
半晌后，祂终于向妮特点了点头，而后彻底消失在天幕中，仿佛不曾到来过一般。
得到太阳神的认可，人群中爆发出欢呼声，就连褚苒也忍不住为妮特高兴。
妮特终于松了口气，手握权杖，准备走下祭坛。
但就在这时，变故横生——
炽热的太阳光下，妮特身上的衣袍突然开始焚烧，燃烧的火焰在一瞬间吞没了妮特的身影。
第75章
火光腾空而起, 彻底吞噬了妮特的身影。
高温烈焰之中，每一寸肌肤都传来被灼烧的痛感，妮特发出尖叫,不断拍打着身上的火焰，试图逃离烈焰的包围。
但在炽热的高温下, 她的衣服像是涂了一层胶水, 紧紧黏在皮肤上，火焰不仅没有减退的趋势，反而越烧越旺。
旁边的葛冯立马反应过来，抬手使用术法，召唤出一股冰雪,扑向妮特的身体。
符文之齿献上的守护符文察觉到危险, 原地碎裂，迸发出一股粗壮的水柱。
但他们的能力根本无济于事，无法熄灭妮特身上不断燃烧的金色火焰。
很快, 妮特变成了一个“火人”。
妮特匍匐于地，试图哀嚎，然而她的喉咙传来一阵剧痛, 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甚至能够听到自己血液沸腾的声音。
妮特的视线变得模糊,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 她仿佛看到了有人正在奔向她……
骤然发生这样的变故, 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妮特被火焰吞噬，人群才爆发出一阵阵惊恐的尖叫，不断后退推搡。许多小孩的哭声响起，继承仪式现场一派混乱。
蛮荒野灵的成员不得不努力维系现场秩序。
观礼台上的众人也都惊呆了,乌瑟尔更是带人直接飞奔下楼，跑到妹妹身旁。
菲奥娜震惊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褚苒皱眉道：“妮特的衣服有问题。”
“什么问题？”红玉问道。
“她的衣服上大概率被人涂了燃素。”褚苒抿紧嘴唇，“这是一种赫利奥斯当地特有的材料，通常用于当地建筑的修建。极少量的燃素被涂抹到建筑外墙上，就可以在白天吸收太阳热量，夜晚提供照明。”
赫利奥斯地处沙漠，昼夜温差大，燃素可以储存热量，方便人们的晚间活动。
“这是一种当地常见的建筑材料？”红玉问道。
“是的。这段时间修建举办继承仪式的圣殿，外墙表层都涂抹了少量燃素。”褚苒神色严肃。
极少量的燃素能够造福人类，成为建筑保温照明的绝佳材料。但大量的燃素却能成为性能优秀的燃烧剂，仅需要太阳光的照射，就能够在瞬间引燃燃素，产生极高的温度，造成巨额伤害。
也正因此，人们对于燃素的储存十分小心。褚苒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有人利用燃素的特性，当众陷害妮特。
最终，妮特身上的火焰被扑灭，但此时的妮特已经气息奄奄，整个身体都已经重度灼烧，浑身弥漫着腥臭的糊味。
全身包扎后，医生又为妮特的皮肤糊上了一层厚厚的特制草药。
但草药的味道，混杂妮特身上腥臭的味道，这股奇怪的味道令人作呕，逐渐蔓延至整个寝宫。
妮特的嗓子被灼烧，嗓音嘶哑。她睁开眼睛，流下眼泪：“哥哥——”
乌瑟尔坐在妮特床边，说道：“妮特，你现在不能流泪，也尽可能不要说话，这样有利于你的伤口恢复。”
妮特偏过头，闭上眼睛。
这时，乌瑟尔旁边的王室成员说道：“乌瑟尔，虽然现在妮特受伤，但继承仪式总要继续啊！”
乌瑟尔怒瞪对方：“我妹妹已经这样了，你居然还在考虑继承仪式的事！医生，我妹妹的情况如何？”
医生为难道：“殿下，因为干预不及时，火势又极为猛烈，公主的情况非常不好，很难坚持过今晚……”
“你说什么！”乌瑟尔勃然大怒。
医生当即下跪请罪，在场的四支队伍反应不一。
葛冯神色冷淡，看向自己的下属。
阿瑞斯和托尔芬心领神会，配合道：“乌瑟尔王子，我们对妮特公主的遭遇表示深切的同情。但继承仪式是赫利奥斯的根本，我们认为还是应当需要尽快推进。”
“虽然我们的圣女能够邀请神明，但神明垂怜是有时效性的。过了这段时间，或许祂再也不会回来了。”
符文之齿的队长索伦也道：“乌瑟尔王子，现在悲痛并不是最重要的，更重要的是查明幕后凶手，继续推进王位继承仪式。”
蛮荒野灵的成员没有出声，但他们簇拥在乌瑟尔旁边，身体语言彰显了他们的态度。
褚苒有些不满道：“妮特已经完成了王位继承仪式，我们可以等到她伤势恢复再说。”
“刚刚医生已经说了，妮特公主恐怕活不过今晚，就算她能活下来，这么严重的烧伤，恐怕也很难肩负起治国的重任。”阿瑞斯说道。
“或许你们只是想表示自己的仁慈与善良。但很明显，乌瑟尔王子现在是更适合的人选。”托尔芬接道。
“乌瑟尔王子，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吗？”郁无为突然问道。
乌瑟尔面色沉沉：“赫利奥斯的子民，不能再度陷入混乱与恐惧之中。”
褚苒看到乌瑟尔的反应，不可置信，一个平时把妹妹挂在嘴边的人，居然在关键时刻摇摆不定，那他平时的关心又算什么呢？
菲奥娜“呸”了一声：“恶心！”
这时，赫姆在殿外求见。
“她来做什么？”乌瑟尔神色有些不悦，但还是让人进来。
赫姆扑到妮特的床边，她鬓发凌乱，脸颊通红，汗水顺着她的鼻尖滴到地板上。
距离赫姆最近的葛冯注意到这一幕，皱了皱眉，下意识退后了两步。
但赫姆根本没有察觉，她盯着浑身缠满绷带的妮特，喃喃道：“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你在说什么？”乌瑟尔脸色一变。
赫姆抱着脑袋，痛苦道：“是我将火油涂到了妮特的衣裙上，我知道太阳光照射下，这种物质极易燃烧，但我没想到它的威力居然这么强！”
乌瑟尔勃然大怒，一脚踹向赫姆。
赫姆倒在地上，咳出一口血。
褚苒和红玉上前扶起赫姆，红玉不理解道：“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你明明是妮特公主的贴身侍女，妮特公主平时待人那么友善！”
“因为嫉妒，我一直都在嫉妒她的完美。”赫姆低声道，“今天又是她继承王位的仪式，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荣誉加身，走向至高无上。”
赫姆说着说着，突然掩面痛哭道：“但是我没有想到，她居然会宣布废除奴隶制。我本来只是希望她能够出丑，并不是想要她的性命！”
不知不觉中，妮特流下了一行眼泪。
赫姆懊悔道：“妮特，对不起。”
“拿下这个贱人！”乌瑟尔下令道，“她是杀害我妹妹的罪犯！”
“等等！”褚苒叫停，“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你们都亲耳听到了，她是我妹妹的贴身侍女，因为嫉妒心理，陷害我妹妹！还有什么好狡辩的？！”乌瑟尔大声道。
其他人看向褚苒，视线充满质疑。
“赫姆刚刚说的是火油！”褚苒提高声音道，“火油是一种浓缩树脂，无色无味，高挥发性，燃点极低。”
“褚苒小姐，我们知道你是一名机甲维修师，不需要在这里卖弄你的学识——”阿瑞斯不耐烦道。
“但是妮特身上的，明明是更危险的燃素！”褚苒反驳道，“燃素和火油外观相似，都是无色无味的透明材料，功能也多有重合。但燃素火势更猛，能够在数秒之内迅速燃烧，价格也更为高昂。一个小小的侍女，又是奴隶身份，怎么能够拿到更为昂贵的燃素材料呢？”
“没错！火油是随手可见的引火材料，就算赫姆有意陷害，妮特公主也不至于在短短数十秒的时间达到重度灼伤的程度！”菲奥娜肯定道。
“火油燃烧的火焰是蓝色的，而当时很多人都看到了，妮特公主身上的火焰明明是金色的！”红玉也道。
“诸位也都看到了妮特公主当时的场景，那样大批量的燃素，我不相信这是赫姆一个人能做到的事。”褚苒说道。
“不可能！我明明拿的是火油……”赫姆反应过来，猛地看向乌瑟尔，“是你，一定是你，对不对？！”
“愣着干什么！把她抓起来！”乌瑟尔大吼道。
褚苒等人护着赫姆，乌瑟尔派来的卫兵拦住褚苒等人，一时间，场面十分混乱。
“等等——”妮特突然出声道。
她的声音微弱，内脏被重度灼烧，肺部像是一台破败的风箱，正在勉强运转。
众人瞬间安静下来。
妮特张着嘴，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一字一顿道：“原谅你，我的朋友。”
赫姆擦着眼泪：“不，妮特，对不起，我不配成为你的朋友。”
“没关系，朋友本来就应该这样。原谅对方，包容对方——”妮特的话没有说完，永远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赫姆崩溃大哭：“妮特，对不起！是我的愚蠢，是我这个蠢货害了你！”
乌瑟尔一声令下，将赫姆抓走。
——
在医生断定妮特因重度烧伤，失去性命后，妮特身上覆盖了一层白布。
众人谈话的场所转移到会客厅。
葛冯看向乌瑟尔，开口道：“乌瑟尔殿下，我刚刚获得太阳神的旨意，祂愿意在三日后的正午时分，再次驾临赫利奥斯的王位继承仪式。”
“喂！你是不是有些冷血？”菲奥娜抗议道。
“一个卑贱的半兽人血脉，有什么资格插嘴？”阿瑞斯说道。
“你！”菲奥娜涨红了脸，撸起袖子。褚苒和红玉不得不强行按住菲奥娜。
“乌瑟尔殿下，为了确保王位继承仪式的顺利进行，我们符文之齿将献上更多的祈福符文。”符文之齿的队长索伦说道。
“蛮荒野灵的成员，永远乐意为赫利奥斯的王室效劳。”卡西奎也表明自己的态度。
乌瑟尔看向褚苒等人。
褚苒勇敢开团：“一群虚伪的家伙！”
红玉紧随其后：“原来哥哥对妹妹，也有这么冷血的一面。”
乌瑟尔面露遗憾：“妮特的事情，非我所愿。但或许正是因为她过于激进的改革方案，才会引来天谴，我非常遗憾并痛心。”
“明明就是你挑唆的赫姆，现在却来装好人！”菲奥娜反驳道。
“我无须在意你的想法，我只能承诺，我永远不会伤害我的妹妹。”乌瑟尔说道。
郁无为直言道：“乌瑟尔王子，最终激活荷鲁斯之眼的时刻会进行星网直播，您根本没有考虑到舆论的影响吗？您间接杀害了自己的亲妹妹，其他人会怎么看待你？”
“我有必要强调，我从来都没有伤害过我的妹妹妮特。”乌瑟尔看向郁无为，“至于舆论，大家会明白，我不过是顺应天命，不得已而为之。”
第76章
乌瑟尔成为赫利奥斯新的王位继承人, 继承仪式于三日后举办。
妮特的葬礼定于一个月后举办。
赫姆被抓起来，关进地牢。
赫姆被抓走时，已经得知了真相, 她疯狂挣扎，痛骂乌瑟尔的表里不一, 但这根本无济于事。
所有人都知道乌瑟尔是幕后凶手, 但是那又如何？正如乌瑟尔所言，妮特离世后，他才是赫利奥斯唯一的王位继承人。
四支队伍的立场不同。
神谕者成员直接跟着乌瑟尔离开。
符文之齿的灵风小声谴责：“乌瑟尔王子的行为真是过分！那可是他的亲妹妹！”
队长索伦斥责道：“不要多管闲事。”
“但——”灵风想要反驳。
“对于我们来说，比赛才是最重要的。”索伦警告道。
灵风扁扁嘴，朝褚苒挥了挥手,不得不跟着其他成员离开。
“这个王子很过分。”褚苒旁边响起一道声音。
褚苒有些惊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卡西奎走到自己身旁。察觉到她的神色，卡西奎反问道：“为什么这么惊讶？”
“我以为……”褚苒说道, “算了，没什么。”
“你以为我们蛮荒野灵的立场也会像其他两支队伍一样，讨好赫利奥斯的王室？”卡西奎直接道。
褚苒挠了挠头发,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可是你们之前主动承担了仪式安保的职责！”菲奥娜出声道。
“只是为了竞赛, 我们才想积极表现自己。”卡西奎厌恶道, “但乌瑟尔的行为, 令人不齿！”
旁边阿朗姆也道：“我们迦娜星系的人团结一心, 最痛恨背叛者的存在！”
“是的！”那对孪生兄弟异口同声道。
“所以，从妮特公主离世的那一刻起，赫利奥斯的王室注定得不到我们蛮荒野灵的尊敬与忠诚。”卡西奎说道，“在这方面，我们和你们是一样的。”
褚苒等人神色稍缓, 至少不是所有队伍都能够无视妮特的死亡，总算感受到一丝慰藉。
“这是什么？”郁无为指着卡西奎等人身旁的漂浮灵，蛮荒野灵的成员每人都携带着一只飘浮灵，紧紧追随在他们身侧。
“这是飘浮灵，代表故乡的思念。”阿朗姆说道，“提醒我们每个漂泊在外的迦娜星人，不要忘记自己的故乡。”
“它没有任何实质性的用途，是我们迦娜星特有的小生灵。”卡西奎抚摸着自己肩头的飘浮灵，“欢迎你们到迦娜星做客，这样的小生灵在迦娜星系随处可见。”
郁无为皱了皱眉，但没有继续追问。
菲奥娜说道：“很可爱的小家伙。”
她伸出手指，试着触碰那对孪生兄弟的飘浮灵，飘浮灵被触碰到后，先是瑟缩了一下，又伸出长长的触须，勾上菲奥娜的手指。
“卡西奎，我们打算去看赫姆，你要来吗？”褚苒问道。
“谁？”卡西奎愣了一下。
“赫姆，那个奴隶。”褚苒说道，“她并不无辜，但在这场事件中，真正的凶手并不是她。”
“所以你们想要调查这件事？”卡西奎有些惊讶。
“至少应该查清楚，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褚苒说道。
卡西奎沉吟片刻：“行，算我们一个。”
——
第二天深夜，约定的地点。
褚苒一行人安静等待。
菲奥娜看了眼时间，忍不住道：“为什么卡西奎他们还没有来？”
“或许是记错了时间和地点？”红玉说道。
“也有可能，他们根本不是诚心的。”郁无为说道。
褚苒眉心皱起：“再等下去就要天亮了。”
“那怎么办？”菲奥娜问道。
“我先下去。你们在外面放哨，有动静及时提醒我。”褚苒说道。
他们提前侦查过赫利奥斯的地牢，这里的天井甬道狭窄，环仅容一人通过。他们一行四人，只有褚苒身形最为灵活，能够潜入地牢内部。
菲奥娜拍打着自己的尾巴，担忧道：“如果我没有尾巴，本来我可以下去的。褚苒这样脆弱的身板，真令人担忧！”
褚苒：“……”
虽然很气，但是没有办法反驳，她确实不是战斗工种。菲奥娜看上去比她矮一头，更为弱小，但只需要一拳就能把她打晕。
“准备好了。”红玉撬开天窗，扔下去一截绳子，“可以下去了。”
褚苒下到地牢。
短短一天的功夫，赫姆简直像换了个人，她面容枯槁，嘴唇干裂，头发宛若一捧杂草，丝毫不注重形象，褚苒甚至看到赫姆头顶多出了几缕白发。
赫姆趴在地上，旁边放着明显没有动过的食物和水。
褚苒震惊道：“赫姆，你还好吗？”
赫姆察觉到褚苒发出的动静，突然起身：“褚苒小姐，妮特真的死了吗？我总觉得这不是真的——或许当我被抓起来后，医生又治好了妮特，只是我不知道，对吧？”
“妮特确实已经不在了。”褚苒心情沉重道，“今天早上我们还去悼念过她的遗体。”
赫姆揉搓着头发，喃喃自语道：“没错，都是我的过错，是我造成的这一切，我必须要想办法弥补。”
“赫姆，你冷静。”褚苒说道，“我想要知道，为什么你手中的火油，最终被换成了燃素？你知道这是谁做的吗？”
“这根本不重要。”赫姆看向褚苒，“是我，亲手把燃素涂到了妮特的裙子上，是我害死的妮特！”
“不，这很重要！”褚苒大声道，“你们的动机不同，你只是想让妮特出丑，但对方可是想要妮特的命！对方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褚苒小姐，你怎么知道，当时的我没有想过妮特去死呢？”赫姆突然冷静道，“如果我没有想要害人的心，对方根本不会有可乘之机。所以，是我害死的妮特。”
“赫姆，你——”褚苒震惊于赫姆的坦白，又皱起眉头，“但你这样的想法是不对的，对方就是想要让你感到自责和懊恼，从而彻底洗清嫌疑，实现他的目的。”
赫姆确实做错了事，她不应该因一时的情绪上头，就做出想要让妮特当众出丑的报复行为。但是，真正的杀人凶手是不会感到自责和歉疚的。乌瑟尔或许正是算准了赫姆这种心态，才会如此有恃无恐。
“赫姆，现在我们应该合力找到乌瑟尔陷害你和妮特的证据，这样才算是对妮特的弥补。”褚苒语重心长道。
“褚苒小姐，你知道吗？我唯一能够赎罪的方式，就是让妮特活过来。”赫姆流下了眼泪。
“但是妮特已经死了！”褚苒忍不住道。
“只要我献出自己的生命，她就可以活过来。”赫姆坚定道。
褚苒缓了一下，才道：“赫姆，你疯了！不要做这种愚蠢的事情！你这样只会让乌瑟尔更加放心！”
“褚苒小姐，我从未和您说过。”赫姆痛苦道，“我的父母也是奴隶，很早就不在了。从小到大，都是妮特在护着我。如果没有妮特，我根本无法像现在这样活着。但是，但是——”
褚苒拍着赫姆的肩膀，听到她低声啜泣着。
“明明妮特是那么善良的人，我却误解了她的想法，没有明白她的决心，我恨自己的冲动。或许这就是命运，我这样愚蠢的人，只配成为一名卑贱的奴隶。”赫姆懊悔道。
“赫姆，我不允许你这么贬低自己。”褚苒说道，“世界上没有两个人的性格是完全一模一样的，我们这一生连寻找自己优点的时间都不够，为什么要去责怪和放大自己的缺点？”
“褚苒小姐，谢谢你。”赫姆说道，“您听说过亡灵巫师吗？”
“亡灵巫师？”褚苒愣了一下。
“据说，他们能够召唤停留在往生之地的灵魂，用黑魔法炼制召集的魂灵。”赫姆喃喃道，“或许，妮特还没有走远，她仍旧在往生之地等着我。”
“赫姆，凡事都有代价。”褚苒眉心皱起，她想到了莲姐，为了女儿接了暗网的单子，从黑巫师那里抢来了一块烃水晶，但饶是实力强悍的虞莲，仍旧付出一条左臂的代价。
“你没有足够的能力，或许会死在路上。又或许当你找到了那些黑巫师，妮特也早已经不在了。再或许，你找到了妮特的亡魂，但你根本没有安置一个亡者灵魂的好方法。”褚苒认真道。
“我想过这些可能性。”赫姆咬唇道，不甘心道，“但是，我一定要妮特回来。”
“她已经原谅了你，应该更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褚苒不认同道。
“我无法原谅我自己。”赫姆坚持道。
“……”褚苒看着赫姆，片刻后，突然问道，“是谁告诉的你，关于黑巫师的传说？”
褚苒终于意识到，眼前的赫姆如此偏执和疯狂，似乎笃定了自己能够救活妮特，更像是受到了他人的蛊惑。
可是，乌瑟尔这两天明明忙着继承仪式，没有时间也不屑于对付赫姆，那么，又是谁会这样针对一个小小的奴隶呢？
褚苒抛出这个问题后，赫姆神色明显慌乱了一瞬，褚苒留意到赫姆的变化，心中更加气愤了，恼恨幕后凶手的残忍。
赫姆抠着手指，紧张道：“褚苒小姐，您对我很好，专门过来看望我。为了保护您，您不需要知道这件事，”
“那你要怎么去找黑巫师？”褚苒追问道。
“褚苒小姐，得罪了——”赫姆话音刚落，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麻布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紧紧捂住褚苒的脑袋。
褚苒下意识挣扎，但她根本不是常年劳作的赫姆对手。
赫姆一记肘击，重重砸向褚苒的后脑勺。
临昏迷前，褚苒听见赫姆说了一句“抱歉”。
——
褚苒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
菲奥娜正在拍打她的脸，不断往上面洒水。
旁边红玉的声音传来：“菲奥娜，我不认为你这样做是有效的方法。”
“这是我们家族驱邪的传统做法，应该是有用的。”菲奥娜说着，又往褚苒脸上洒了一把水。
褚苒呛了一口水，抓住菲奥娜的手。
“哇，褚苒醒了！看来这个方法果然有用！”菲奥娜兴奋道。
“所以，到底怎么回事？”褚苒问道。
“赫姆打晕了你，我们听到动静只能让地牢守卫打开房门，于是赫姆趁乱逃走了——”菲奥娜的视线瞟向门口，“但是有人明明负责在出口处放哨，却能够让赫姆离开。”
郁无为轻咳一声：“我只是认为，让她离开，或许比留在地牢更为合适。”
红玉插嘴道：“当时你在地牢晕倒，是郁无为背你回来的。”
菲奥娜两手一拍，大为遗憾道：“对！就是为了救你，郁无为根本不肯去抓赫姆，明明我和红玉送你回来就够了！”
“停——谢谢，谢谢你们。”褚苒说道，“所以，赫姆去了哪里？”
“现在还不知道她的下落。”红玉眉心皱起，“但是听说她在逃离赫利奥斯前，偷走了妮特公主的尸体，不知道要做什么。”
“乌瑟尔呢？自己妹妹的尸体不见了，他难道没有任何表示吗？”褚苒震惊道。
“明天就是乌瑟尔的继位仪式，王宫内所有人手都被抽调到他身边，他应该根本无暇顾及赫姆的所作所为。”菲奥娜说道。
“其他队伍也都去讨好乌瑟尔了。”红玉叹了口气，“对了，卡西奎他们刚才来了一趟，说昨天晚上他们的成员马丘，在兽人状态时意外陷入了狂暴化，卡西奎他们不得不优先压制马丘，所以没有及时赶来。听说了你的事后，他们非常抱歉，特意送来了营养品。”
“原来是这样！”褚苒恍然。
菲奥娜支着下巴：“话说回来，讨好乌瑟尔那样的烂人，不如让我去死。”
“但我们依旧要去参加明天的观礼仪式。”郁无为提醒道。
褚苒摸了摸自己的后脑，那块被赫姆打伤的地方已经肿了起来。
她不明白赫姆为什么要这么做。既然遗憾已经发生，又何必成为执念？
第77章
继承仪式当天,众选手现场观礼。
褚苒等人这才发现，乌瑟尔这回准备的各种东西十分繁复精美，和妮特当时简约的仪式风格形成鲜明对比。
“乌瑟尔这是把压箱底的东西都拿出来了吧！也不知道其他人看了会怎么想！”菲奥娜吐槽道。
“他即将成为赫利奥斯新一任统治者,应该也不在乎其他人的想法了。”褚苒说道。
直播间观众们看到如此豪华的配置，也忍不住纷纷留言。
【今天这个规模太奢华了吧！赫利奥斯的金子是不要钱吗？我看见侍者们人均一件金线衣袍,那个王子身上的宝石更是闪瞎了我的狗眼！ ！ 】
【前两天不是刚直播了继承仪式吗？难道是我记错了吗？为什么今天又直播一次啊？ 】
【前面的, 上次直播中断了。听说是现场出事，那位继承人重度烧伤，这位是新的继承人。 】
【啧，听说原地继承人因为严重烧伤已经离世，就是这位王子的亲妹妹,没想到王室也有这么冷血的一面。 】
【是啊！你们看这个王子笑得多么开心,根本不像是死了妹妹的样子！ 】
【真是大开眼界！听说赫利奥斯前任国王和王后离世多年，他们兄妹二人相依为命，看来传言并不可信, 起码这个哥哥对自己的妹妹是没有多少感情的，真是冷漠啊！ 】
【别说王子本人，你们看这四支参赛队伍的选手们, 照样为了比赛结果跪舔王子, 毫无同情心呢！ 】
【喂,前面的,如果不是高校联合赛选中了赫利奥斯,选手们没有前往这里，你根本看不到这一幕，怎么现在反而怪选手了？ 】
【对啊，你说这个王室冷血可以理解，但怪选手们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大病？选手们也只是为了等待仪式结束,新任统治者才能宣布比赛名次啊！ 】
眼看星网观众们即将吵起来，王位继承仪式宣布正式开始。
葛冯登上祭坛，有了上一次妮特的经验，这次祭坛周围摆放了更多的祈福符文。
菲奥娜碰了下褚苒的手臂，示意她看。
褚苒注意到那些符文，冷笑一声：“目睹了妹妹的惨状，当哥哥的自然要小心为上。”
葛冯抬手，吟诵着古老的祷文。
她的声音低沉，回荡在露天广场的每一处角落，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但随着葛冯不断吟诵，天空中迟迟没有出现那位神明的身影，人群中议论声逐渐响起。
“这次怎么和上次不一样啊？我记得上次没过多久，神明就出现在天空中了！”
“或许是神明也知道，乌瑟尔王子不配成为我们赫利奥斯新任的统治者！”
“乌瑟尔王子残害手足，抢走了本应属于妹妹的王位，他注定会遭报应的！”
“嘘，你们小声一些！事情已成定局，万一被乌瑟尔王子和他的拥护者们听到，我们都没有好下场！”
“妮特公主那样善良，一直在为我们底层平民考虑，她当时宣读废除奴隶制的八项改革措施，我至今记忆犹新，真是可惜了！”
“改革注定要付出代价。她或许正是因为触动了那些贵族的利益，才会被人陷害。”
人们有些感伤，忍不住缅怀这位不幸遇难的公主。对比始终高高在上的乌瑟尔王子，他们更加拥护那位年幼亲切的公主。
在听完妮特在继承仪式上公开的八项改革宣言后，人们对公主的敬仰更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可惜妮特公主不幸因重度烧伤离开人世，只能由乌瑟尔王子继承王位。
“要是妮特公主还在就好了——”
有人说出大家的心声。
随着台下议论声越来越大，乌瑟尔眉心皱起：“怎么回事？你们这个圣女不会是在骗我吧？”
旁边阿瑞斯说道：“乌瑟尔殿下，您必须耐心等待。”
托尔芬也道：“神谕者一族的圣女是不可能出现问题的，请不要质疑我们的能力。”
“再这样拖下去，只会让其他人笑话！”乌瑟尔不满道，“我必须尽快上场！”
“乌瑟尔殿下，你——”阿瑞斯还想再说，却被葛冯打断。
葛冯声音冷淡，斜睨向众人：“吵什么？再等等。”
她停下吟诵，抬手指向天空，低声念了一句什么，随后一道金光自她的指间直射而出。
一只金色的眼睛缓缓出现在天幕中央。
“就是现在！”葛冯说道。
乌瑟尔赶紧理了理衣服，缓缓走到祭坛中央，他闭上眼睛，露出愉悦陶醉的神色，等待神明的认可。
那只金色巨眼完全显露，祭坛上方出现一张独眼巨人的面庞，祂正注视着乌瑟尔。
褚苒意识到不对，低声道：“这个所谓的神明，是不是和上次不太一样？”
菲奥娜揉了揉眼睛：“有吗？好刺眼，我根本看不清，也辨认不出这两次的区别。”
“唔，就是感觉不太一样。”褚苒皱了皱眉，“也有可能是我的错觉。”
这两次出现的神明，都是散发着金色光芒的独眼巨人，模样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
但是上次注视妮特的神明，明显流露出一股神性，令人心生敬畏，不敢直视。这次召唤出来的神明，则流露出一股浓郁的邪性，处处透露着非人的气息。
突然，天色黯淡下来，那位神明的金色巨眼转来转去，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一只嶙峋的骨手突然伸出来，朝那只金色的眼睛狠狠一抓。
那位神明痛苦哀嚎，无数金辉从祂眼中“扑簌簌”落入大地，所到之处燃起熊熊烈火。
但那只骨手不肯善罢甘休，继续向那位神明攻击，神明被激怒，掰断了骨手的两节指头，二者扭打在一起。
直播间观众看到天空中这一幕，惊呆了。
【不是，这到底怎么回事？ ！ 】
【妈呀，天上发生了什么？ 】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金眼巨人，应该就是赫利奥斯的守护神，太阳神本尊吧？ 】
【对啊！理论来讲，太阳神给予继承者认可，这个仪式就应该结束了。这个骨手到底是哪儿来的，怎么还能打断神明的注视呢？ 】
【不是，这个世界上原来真的有神明存在吗？ ！我以为大家说着玩的啊啊啊！ 】
【回前面的，那你以为神谕者们是从哪里来的？他们的能力就是召唤英灵，而英灵就是神明残留的意志体现……】
【那个金眼是太阳神，但我怎么感觉那只骨手的主人也是神明啊？不确定，再看看。 】
金眼巨人和那只骨手打得有来有回，一时间天空黯淡下来，赫利奥斯的热意都退散许多。
乌瑟尔在祭坛中央朝葛冯大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看看自己引来了什么东西！”
葛冯神色严肃，没有搭理发脾气的乌瑟尔，抿紧嘴唇，紧紧盯着天空中两道身影。
“我说，是你提出要召唤神明的！现在又搞出这个东西，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乌瑟尔走到葛冯身旁，抬手刚想推搡对方，却被阿瑞斯和托尔芬钳制住了手臂。
“喂，放开我！你们神谕者是想要造反吗？”乌瑟尔瞪大眼睛。
葛冯一挥手，低声念起一段咒文。
神谕者其他三人会意，挡在葛冯前面。
“很明显，现在有其他邪神的干扰。”赫墨斯说道，“圣女大人正在努力协助赫利奥斯的神明获得胜利。”
“都是你们这个该死的领队，说自己能够召唤神明，不然我早就结束了这个继承仪式！”乌瑟尔忿忿道。
“蠢货！不要妨碍到圣女大人！”阿瑞斯直接道。
“滚开！这里没你的事了！”托尔芬一把将乌瑟尔推开。
“你们，你们——”乌瑟尔既震惊又生气，涨红了脸，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时，远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乌瑟尔——”
“乌瑟尔——”
褚苒皱了皱眉：“什么声音？”
“像是有人在哭嚎？”红玉努力辨认道。
“是女人的声音。”菲奥娜动了动耳朵。
“那个声音正在朝我们的方向不断靠近。”郁无为起身，召唤机甲，“全面警戒！”
那道声音越来越大，就连乌瑟尔也听到了，他瞪大眼睛，脸色苍白，要求护卫队和其他选手们保护自己。
一道人影渐渐出现在众人视野当中。
“是赫姆！”菲奥娜惊讶道。
“她怎么变成了这样？”红玉怀疑道。
眼前的赫姆衣不蔽体，身上只有几块松松垮垮的布料，她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布满血痕，原本枯黄的头发更是全部变成了白色。
赫姆取下左眼的眼罩，众人倒抽一口凉气，她的右眼是正常的，但左眼没有眼白，眼眶内全部都被漆黑的眼瞳填满。
“乌瑟尔，为什么你要害我？”赫姆看向乌瑟尔，发出的声音却是妮特的口吻。
“你是妮特？！”乌瑟尔躲在护卫身后，恐惧道，“你不是死了吗？”
“感谢赫姆，她奉献了自己的身体，将我从往生之地带了回来。”赫姆，或者说妮特，抚摸着自己的身体，轻声道，“但这是有代价的，我只能被封印在她的左眼中，我们共同操纵着她的身体。”
这时，赫姆的声音响起：“妮特，我很高兴，你最终选择原谅我。”
妮特说道：“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愿意原谅你的背叛。”
眼前这幅场景过于诡异，赫姆自己的身体发出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并且自问自答。
“妮特，不对，赫姆，她疯了！”乌瑟尔大怒道，“她居然敢冒充我死去的妹妹，来人，把这个逃犯抓起来！”
但眼前所有人都被赫姆的自问自答惊呆了。原因无二，赫姆的样子，就像是妮特本人回来了一样。
“我能够原谅背叛我的朋友，因为我知道，赫姆是真心对我的。”妮特操纵赫姆的身体，看向乌瑟尔，“但是，我亲爱的哥哥，我如此信任你，尊敬你，爱着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如果你想要王位，一开始就应该说出来的！你以为我不会真心谦让吗？又或者，你想要当一个完美的兄长，所以无法坦诚面对自己的内心？”
“来人，快来人！给我杀了她！她是怪物！”乌瑟尔大喊道。
妮特冷笑一声，身形宛若鬼魅，朝乌瑟尔俯冲过去：“我既然已经回来，你以为你还能活下去吗？”
随着妮特的动作，天上那只骨手的主人样貌终于完全显露出来，那是一副白骨森森的骷髅，和金眼巨人在空中打得昏天黑地，不断砰砰作响。
“你们不保护我吗？！”乌瑟尔气急败坏道，“如果我死了，赫利奥斯没有继承人，你们的任务也会作废！”
乌瑟尔察觉到其他选手看向妮特，有些犹豫，更加生气道：“妮特现在变成了怪物，你们难道认为一个怪物能够激活荷鲁斯之眼吗？！”
他的话像是一颗定心丸。除了机甲小队，其他三支队伍纷纷行动起来，运用自己的能力，将乌瑟尔护在正中心。
第78章
葛冯直接召唤出两个英灵, 英灵飞上天空，协助金眼神明战斗。
托尔芬的武器是一柄巨锤。阿瑞斯的身躯不断膨胀，最终变成将近三米高的巨人。
赫墨斯背后生出一对翅膀, 武器是一柄弓箭。
符文之齿的队长索伦带头结阵，一男一女站在在他的左右两侧, 分别负责盾牌和移速。
灵风站在后台, 运用朱砂笔，不断写出一张又一张团队增益治疗的符文。
蛮荒野灵的成员长啸一声，纷纷变身成野兽，卡西奎化身成一条巨蟒，阿朗姆则是秃鹰, 马丘和哈米西这对孪生兄弟分别是虎豹。
机甲小队下意识护住赫姆。
郁无为负责牵制住神谕者；红玉去对付符文之齿的成员,菲奥娜前往蛮荒野灵的方向。
褚苒驾驶机甲，负责保护赫姆。
四支队伍缠斗在一起。
郁无为既要干扰葛冯召唤的两个英灵，同时还要抵挡其他三名成员的进攻；红玉操纵机甲,不断闪避符文之齿的符咒力量；面对蛮荒野灵成员的兽人形态，菲奥娜尾巴拍得震天响，陷入极度兴奋状态。
突然, 卡西奎一个假动作, 和队友配合绕过菲奥娜, 召唤出数条颜色鲜艳的毒蛇, 扑向赫姆。
褚苒反应速度极快, 立马操纵机甲上前格挡。
和卡西奎贴近的一瞬，卡西奎突然撤掉力度，朝褚苒眨了眨眼。
化身巨蟒的卡西奎吐了吐蛇信子，用口型示意道：“没办法，我们只能这样做。”
褚苒愣了一下, 越过卡西奎的防线：“谢谢。”
一路越过众人，褚苒终于带着赫姆贴近乌瑟尔。
与此同时，天上神明的战争也进入了高潮阶段——那个骷髅用骨手抓烂了巨人的金色巨眼，巨人捂住脸，不断哀嚎出声。祂的眼泪化作一道道金色火焰，落入大地，所到之处引起平民们惊恐的尖叫。
但葛冯召唤的两名英灵战斗力极强，帮助巨人折断了骷髅的一只胳膊。
一声巨响传来，巨人在英灵的协助下，又折断了骷髅的一条腿。
赫姆突然抬头，看向天空：“如此伪神，本应驱逐！”
“伪神？”褚苒问道。 。
赫姆，或者说妮特，指着那具骷髅道：“祂才是赫利奥斯原本的守护神。但自从我遇害后，祂也被乌瑟尔召唤的伪神夺取了力量，又被那位叫葛冯的参赛选手禁锢于往生之地，祂随我一同从往生之地归来。”
褚苒既震惊于葛冯的大胆，又惊叹于对方的强横实力，居然可以拘禁神明。
妮特话音刚落，空中传来巨响，那具骷髅扯断了伪神的头颅，又将两名英灵吞吃入腹。
与此同时，只听一声惨叫，原本在祭坛中央的乌瑟尔，突然浑身燃烧起来。
与上次妮特的情形不同，几乎是眨眼的功夫，乌瑟尔就变成了一捧灰尘。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措手不及。
葛冯召唤的英灵被吞噬，她本人亦遭受反噬，吐出一口乌黑的血。
葛冯距离乌瑟尔最近，看到乌瑟尔变成一捧灰烬，她愣了一下，而后反应过来，宣布道：“乌瑟尔未能得到神明的认可！”
星网弹幕已经彻底傻眼了。
【不是，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
【我靠，那个人当众自燃了！ ！ 】
【太可怕了，明明是王位继承人，到底做错了什么，居然被神明如此惩罚！ 】
【四支队伍刚才的战斗也太精彩了！可惜立场不同，只能是互相对抗的状态。 】
【不过，这个奴隶打扮的女人是谁？没人觉得她的眼睛很奇怪吗？ 】
伪神陨落，天空恢复安静，那个骷髅注视着露天广场的众人，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赫姆缓缓走上祭坛，她张开双臂，向台下众人宣布：“是我，妮特，回来了！”
现场民众根本没想到妮特居然会死而复生，看到赫姆等上台，众人反应不一。
“台上的明明是赫姆，我认识她的！”
“她明明是王室的家奴，难道疯了吗？”
“就算妮特公主和乌瑟尔王子相继出事，也轮不到她来出面吧？”
“等等，你们看她的左眼，真的不太对劲，不像是发疯的样子！”
“难道真的是妮特公主归来？如果是真的，那也太好了！”
“喂，死人居然能够复活，这难道是什么好事吗？她怕不是已经变成了怪物！”
“相比于乌瑟尔王子，我更愿意接受变成怪物的妮特公主！”
妮特走到祭坛正中央，仰头看向天幕之上的骷髅。这时，一道道金色光辉自大地深处升腾而起，重新化身成骷髅的血肉。
“是太阳神！”有人惊呼道。
“是祂！我们的主！”
赫利奥斯的民众纷纷下跪祈祷。
祂一挥手，大地表面原本燃烧的熊熊烈火被尽数熄灭，转而化成一道道光辉，最终投射到妮特身上，化作一顶金色的王冠。
主持仪式的葛冯随机应变道：“赫利奥斯新一任的王已经诞生，这是太阳神赐予了祂的礼物！”
星网舆论哗然。
【难道这样也可以吗？ ？ 】
【天呐，太精彩了吧！ 】
【太阳神居然可以原地复生，震撼……】
【赫利奥斯王室这一出夺权复仇的戏码，不断反转再反转，真是太戏剧化了！ 】
妮特，或者说赫姆，两人各自具备自己的独立意识，但又共同使用一具身体，关系有些微妙。
但她们双方认可这样的关系，并达成了某种程度的平衡协议——为了赎罪，赫姆决定将身体的主导权交给妮特，只在关键时刻出声。
“黑巫师的能力终究不是完美无缺的，我能感受到，我与赫姆的思维越来越像，或许最终我们会融合成为一个人。”妮特说道。
“这会对你未来执政有影响吗？”褚苒问道。
“或许会，又或许不会。”妮特沉思道，“我与赫姆想要变革赫利奥斯的决心是一致的，只要能确保这一点，其他方面并不重要。”
“是的，我们将一同推动赫利奥斯的变革，尤其是彻底废除奴隶制的方面。”赫姆说道。
红玉在旁边说道：“可能这并不是缺点，两个人的思考决策总是胜于一个人。”
妮特，或者说赫姆，笑了笑。
菲奥娜尾巴甩动着，有些不满道：“明明召集了其他三支队伍，为什么他们还没来？”
王位继承仪式结束后，妮特成为赫利奥斯新一任女王，将执掌赫利奥斯的各项权力。
但这些与参赛选手们不再有关联，他们只关心最终谁能获得任务道具，荷鲁斯之眼。
妮特已经派人请出了装有荷鲁斯之眼的木盒，天鹅绒布上，一颗足足有鸽子蛋大小的宝蓝色水晶静静躺在正中央。
四支队伍的选手聚起，妮特宣布道：“这一个月发生了许多事，但不论如何，最终是我站到了这里，成为赫利奥斯的王。我也将按照与联盟的约定，将荷鲁斯之眼授予第一名的队伍。”
妮特抬手，低声念出一句咒语。
一道金色光芒灌入水晶中，这一瞬间，水晶爆发出璀璨的光芒，令人不自觉挡住眼睛。
但下一秒，“咔哒”一声脆响，那块名为荷鲁斯之眼的水晶突然从中间裂成两半。
“不过，为了嘉奖真正协助我的同伴们，我决定将荷鲁斯之眼分成两半，分别授予神谕者和双城机甲两支队伍。”妮特微笑道。
“为什么！”菲奥娜上前一步，质问道。
褚苒也感到不满，看向妮特。
妮特微笑道：“虽然神谕者他们帮助了我的哥哥乌瑟尔，但同样帮助了赫姆，协助赫姆找到了亡灵巫师。如果没有他们，就没有现在的我。”
“妮特殿下——”葛冯神色有些不虞。
阿瑞斯说道：“妮特殿下，我们说好的，我们帮助赫姆，您会给我们第一名。”
托尔芬也道：“您现在却出尔反尔，违背自己的承诺！”
赫姆，又或者是妮特，轻笑出声：“所以你们都是第一名，有什么问题吗？”
“你——”神谕者们愤愤不平。
褚苒忍不住道：“但只有我们是始终站在你们这边的！”
妮特看向褚苒：“所以我也给了你们第一名的荣耀，有什么不对的吗？更何况，联盟那边也同意我的做法。”
“荣誉怎么能够平分呢？第一名只有一个。”红玉说道。
“那只能怪你们能力有限，只有神谕者真正帮助了我。”妮特说道。
郁无为突然上前一步，拿走了分成一半的荷鲁斯之眼：“我们接受。”
妮特露出一个微笑：“我喜欢聪明识趣的人。”
神谕者那边也赶紧拿走了另一半荷鲁斯之眼。
至于其他两支队伍，符文之齿和蛮荒野灵，没有拿到赫利奥斯王室的信物，每个选手只能拿到一份当地的特产。
“等等，褚苒，你留步。”众人散场时，妮特突然道。
褚苒有些疑惑：“我？”
“是的，我有话和你说。”妮特说道。
“好吧。”由于并列第一的比赛成绩，褚苒其实并不想和妮特或赫姆任何一个人沟通。
——
“你知道往生之地吗？”妮特问道。
“原来听别人说过，但不算了解。”褚苒不自在道。
“那里一片寂静，只有不愿离去的灵魂。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再强烈的执念也最终会烟消云散，所以那里也有许多残存的灵魂碎片。”妮特说道。
“灵魂碎片？”褚苒皱了皱眉。
“是的，它们漂浮在空中，无法转世轮回，承载着宿主破碎的回忆。”妮特看向褚苒，陷入回忆当中，“你应该不知道，有人还在等你。”
“有人在等我？”褚苒重复了一遍，更加疑惑了。
赫姆的声音响起：“妮特，这并不重要。”
“是的，这不重要。”或许是因为寄生在赫姆的体内，又或许是去了一趟往生之地，现在妮特的性格似乎变得有些顽劣。
“我只是想说，我碰巧拿到这个东西，转交给你。”妮特拿出一枚芯片，递给褚苒。
这枚芯片仅有指甲盖大小，通常用于储存信息，底部还刻有制造工厂的编号，是非常经典的双城地区产物。
褚苒接过芯片，神色震惊，忍不住仔细端详着手中的芯片。
“你可以回去再检查。”妮特说道。
“这是谁的东西？”褚苒眉心皱起，“这种芯片不是现在流行的产品，至少有数十年的历史了。”
“褚苒，你要明白。”妮特说道，“不论这件物品的主人是谁，都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第79章
当天晚上,褚苒将那枚芯片插入自己的伊娃终端之中。
这枚芯片的型号有一定年头，伊娃近些年又在不断更新叠代。
对于能够成功读取芯片内容这件事，褚苒原本不抱有太大的希望。
令人意外的是, 伊娃居然读条成功。
下一秒，通过伊娃终端, 褚苒的精神力进入芯片内部。
这是一个像是书房的异度空间, 房间堆满了各类书籍，许多书本上累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人来。
房间东侧摆放着一套桌椅，墙壁正中央挂着一幅人物画像。
褚苒看到画像，下意识惊讶出声：“芙娅公爵？！”
画像上是一名年龄将近三十岁的女人,她神色严肃,面颊红润，留着一头黑色齐耳短发，一双褐色的眼睛目视前方,坚定果敢。
画师的工艺极为高超，将女人左手握着一柄权杖，右手掌心捏着一枚机甲齿轮的动作刻画得栩栩如生。
褚苒忍不住凑近仔细观察。
高校联合演习的开幕仪式结束后,上城承办方特意安排参赛选手们参观了上城议会厅,褚苒在那里第一次见到了芙娅公爵的画像。
但相比于议会厅的画像,这里的画像更加精美传神,就像是芙娅公爵本人站在参观者的面前一样。
褚苒驻足停留,和芙娅公爵的眼睛对视，再次惊叹于画师的高超技艺。
突然，画中人的眼珠转了一下。
褚苒愣在原地，心脏停了一瞬。
下一秒，一道盛气凌人的女声响起：“无礼的家伙！”画中芙娅公爵活了过来,她瞪着褚苒，神色十分不满。
“……？！”褚苒捂住心脏，“你是？”
“我是芙娅，你又是什么人？”芙娅不悦道。
“我叫褚苒。”褚苒仍在缓冲中。
“芙娅，不要吓坏新人。”旁边又响起一道声音。
褚苒这才留意到，原来芙娅公爵左右两侧，各自悬挂着两幅人物小像。
只是这些画像摆放的位置不起眼，面积又只有芙娅画像的一半不到，褚苒才没有留意到。
这四张小像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刚刚开口的，正是芙娅左侧的一个小像。
褚苒看清那人的样貌，震惊道：“拉塔斯克？！你怎么在这里？”
“不知礼数的新人！拉塔斯克又是谁？”画像的主人，那个白胡子老头气愤道，“我明明是上城四贤者之一，赫克托大人！”
褚苒：“……”
你发脾气的模样，更像拉塔斯克了。
右侧响起一道空灵的女声：“诸位，我相信这位新人并没有恶意。”
“索菲亚，你总是这么优柔寡断！”芙娅毫不留情道。
那位叫索菲亚的女人理了理自己的长发，有些感伤道：“想要拥有对机甲美学的灵感，总是需要一些柔情。”
索菲亚旁边的女性出声道：“你好，我是莉娜·布雷格。”
褚苒看向莉娜·布雷格，发现她有一头上城布雷格家族特有的金发，和塞西莉亚·布雷格的模样有几分相似，忍不住感叹道：“这里居然也有布雷格家族的人！”
“为什么这么说？”莉娜问道。
褚苒立马意识到，上城四先贤者的历史早已过去数百年，他们并不是现在存在的人物。
“没，没什么。”褚苒含糊道，“我碰巧认识布雷格家族的其他成员。”
“我很高兴，布雷格家族仍旧在上城拥有姓名。”莉娜微笑道。
莉娜·布雷格的态度不卑不亢，板正有礼，看起来像是一名实干家。
褚苒有些懊恼，她选修过机甲历史这门课，但这种偏向文艺的课程并不是她的强项，她对于机甲历史的了解程度仅限于及格线低空飞过，并不清楚上城四先贤和芙娅公爵的详细资料。
莉娜似乎看出了褚苒的窘迫。
莉娜主动向褚苒介绍道：“我的主要研究方向是机械与人类精神力的交互关系，也就是机甲神经的领域。”
“索菲亚的研究领域侧重于机甲美学，在保证机甲性能的前提下，尽可能设计出符合人类审美的机甲造型。”
“赫克托的研究方向是机甲理论，为机甲实践提供相应的指导方向。”
“艾德里安和我们三人有些不同，他是我们当中唯一的机甲单兵。”
顺着莉娜的介绍，褚苒看向那位名叫艾德里安的青年，他的画像紧邻着芙娅公爵，和赫克托的画像一道挂在她的左侧。
刚才赫克托出声时，褚苒就留意到了他的存在。和其他三位机甲维修师不同，艾德里安是唯一抱着一柄长剑的人。
即使是芙娅公爵本人，身上也没有艾德里安那股肃杀的气质。也正因此，艾德里安在这四人当中看起来格格不入。
听到莉娜的介绍，艾德里安没有出声，只是微微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褚苒有些疑惑道：“机甲单兵？”
虽然她的历史学得不好，但是她也知道，上城四先贤之所以能够和芙娅公爵齐名，就是因为他们每个人都对机甲进步做出了卓越贡献。
不过褚苒万万没想到，这里面居然还有一个机甲单兵，这也太逆天了吧！
“是的。”莉娜点头道，“艾德里安是我们当中最优秀的驾驶员，亲自参与了许多机甲实.操相关的实验。”
“好吧！”褚苒瞬间下头。原来是实验小白鼠，那就是蹭名气的！
还不如赫克托这个小老头贡献大呢！
“狂妄的家伙！你居然敢轻视我们上城优秀的人才？”芙娅不满道。
“可是——”褚苒反应过来，“等等，就算我轻视，为什么是你在抗议啊？”
其余三人反应微妙。
索菲亚移开了视线，莉娜不再出声。
最终赫克托受不了这古怪的气氛，直言道：“艾德里安从小就被选中成为芙娅大人的贴身侍卫，而芙娅的护短在上城是远近闻名的。”
艾德里安听到芙娅的声音，面上终于流露出一丝生气，他的声音低沉，态度十分谦卑：“没关系，尊敬的芙娅大人，我不在乎其他人对我的评价，您不必为了我动怒。”
芙娅立马质问褚苒：“艾德里安如此谦和有礼，你难道不会为自己轻率的言行感到羞愧吗？”
褚苒：“？”
她只是自己悄悄下头，又没有说什么大不敬的话！
艾德里安立马道：“芙娅大人，我真不在乎这些的，您不必为我如此。”
芙娅命令道：“褚苒，我现在命令你，向艾德里安道歉！”
褚苒：“……？？？”
不是，这，她？
这个艾德里安好茶啊！ ！
褚苒决定岔开话题：“为什么我会来到这里？”
芙娅余怒未消：“蠢货！”
赫克托赞同道：“关于这个问题，我赞同芙娅的观点。”
索菲亚感伤道：“请你们温柔一些，我相信这个新人没有恶意。”
只有莉娜正经道：“因为你拿到了我们留下的芯片，这里是我们四位贤者和芙娅大人共同打造的秘密空间。”
褚苒“哦”了一声，随即慢半拍反应过来，心脏开始狂跳——
等等，不是吧？难道这就是传闻中芙娅公爵和四先贤留下的礼物？ ！
“你们留下的宝藏，为什么会出现在芯片当中？”褚苒不理解道，“传闻中，你们明明是在一个沙盘之中留下了关于宝藏的线索。”
“那个沙盘？”赫克托冷哼一声，有些不屑道，“这只是我们最不起眼的小发明罢了。”
索菲亚温柔道：“对于热爱知识的后人来讲，这些书籍就是宝藏。但对于那些不尊重知识的人来讲，这里只是堆满了废纸的空间罢了。”
“不过，就算你们为了后人留下这枚芯片，但为什么要送到往生之地那样恶劣的地方？”褚苒问出心中的疑惑，“如果不是有人碰巧捡到这枚芯片，又转交给我，这里大概会被继续封存——”
芙娅惊讶出声：“怎么会？！”
画像中的五人压低声音，当着褚苒的面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最终，艾德里安开口：“我们对此并不知情。”
赫克托清了清嗓子，高傲道：“既然你拿到了这枚芯片，又是一名维修师，那么你理应将我们留下的知识传承下去。”
芙娅补充道：“即使你天资愚笨，也应当替我们找到更合适的传承人。”
褚苒：“……”
好好好，好一个强买强卖！
褚苒放弃和这群画像的对话，走到书桌旁边，拿起最近的一本笔记。
这本笔记落满灰尘，内页不仅记满了文字，还夹杂着一些照片——
“星历684年3月，跟随探险队再次远征，经历了一番艰难的战斗，意外发现一种强放射性物质，取得少量样本。……”
“星历684年5月，折返上城研究室。莉亚·布雷格发现，该样本能够与人类神经互联，这或许是当下机甲突破的重要发现……”
“星历684年7月，赫克托借走样本3号，研究相应机甲理论。现在更重要的问题，是寻找合适的机甲材料……”
“星历685年3月，招募到合适的设计师索菲亚，同时通过搭建一个匿名终端网站，解决材料问题，研究继续推进……”
“星历685年4月，艾德里安加入研究小组，成为第一个自愿的实验对象。”
“……”
接下来的内容，都是各项测试数值。
褚苒翻阅到笔记最后一页——
“历经一年多的测试，搭载新型能源的机甲终于面世，但各项数值仍旧处于不稳定的状态。我们一致认为，这种新型能源能够与人类的精神力产生共鸣，将引领未来数百年的机甲科技革命。”
“为了纪念这种能源的出产地，我们暂时将该能源命名为烃水晶。”
“负责人：芙娅。星历686年2月。”
褚苒读到落款，十分震惊：“所以说，这是你们当时研究烃水晶运用的思路雏形，中途为了凑齐材料，甚至还创建了暗网？！”
赫克托说道：“这些只是我们对于机甲贡献中不值一提的内容罢了！”
褚苒：6。
又被你装到了。
“不过，请允许我的冒犯。”褚苒打量着这一大四小的五张人像，有些疑惑道，“你们，到底是什么啊？我从来没有见过会说话的人像……”
气氛瞬间冷场。
片刻后，芙娅开口道：“我们是颜料。”
艾德里安说道：“我们是记忆。”
莉娜解释道：“你可以理解为，为了知识的传承，我们将自己的一段记忆储存到芯片当中，从而能够与你对话。”
索菲亚哀愁道：“但是这种对话模式，终究依赖于我们生前的行为模式。”
“就像伊娃那样？”褚苒沉思道。
“我们和伊娃不同。”赫克托难得正经道，“伊娃搭载了烃水晶能源，算力更高，取样范围更广。但我们只是储存在一枚芯片当中的记忆样本，完全依据个人的性格。”
“好吧——”褚苒明白了。
在数百年前的上城，伊娃只是一个构想草图，远不如现在功能强大，具备高强度的算力。而像芙娅和四先贤这种领先时代前沿的人们，也只能选择芯片这样的固态储存方式。
“我问你，一台机甲中，最重要的是什么？”芙娅问道。
褚苒想也不想答道：“材料！”
赫克托评价道：“请你退出芯片，寻找合适的维修师。”
褚苒：？
芙娅难得耐心道：“是能源！材料只能决定了一台机甲的下限，而能源才是一台机甲的核心。”
“呃——”褚苒小声道，“但是现在机甲的通用能源只有烃水晶一种，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难道还有什么优化改进空间吗？”
莉娜微笑道：“人类精神力与烃水晶共振的奥秘，仍旧是一片未知的领域。”
“正是因为发现了烃水晶，才会有超级人工智能，也就是伊娃的出现。”芙娅说道，“而如果能找到烃水晶能量的来源，这个发明将引领下一次的科技革命……”
褚苒坐在地上，聆听芙娅公爵和四先贤的讨论，不知不觉中听到入迷……
——
赫利奥斯这一站的任务结束后，下一站是伊格，中途有四天的休息时间。
这几天，褚苒完全没有出门，而是泡在“藏书室”中，姑且将芯片中的空间命名为藏书室。
在芙娅公爵和四先贤的教导下，褚苒对于机甲构造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
出发当天，在前往伊格的飞艇上。
褚苒仍旧揉搓着一枚机械零部件，思索着昨天晚上和四先贤关于机械意识的讨论。
虽然芙娅公爵和赫克托的脾气臭了一些，但不得不承认，他们具备渊博的机甲知识，他们提出的许多前沿构想，即使在数百年后的今天，依旧具有较强的指导意义。
而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褚苒很少能拥有这样系统性学习知识的机会。
起初在学院内，褚苒在卢克的课堂上有过类似的感受，但随着逐渐适应这个世界的生活节奏，褚苒自学的进度已经远超双城地区大多数学校内部能够提供的范围。
所以到后来，褚苒在暗网的维修等级停滞不前，也和没有相应的前辈指点有关。
“褚苒到底怎么回事？”旁边菲奥娜疑惑道，“从项目结束就变成了这样，整天抱着机甲零件，也不理我！”
“维修师研究机甲，或许就是这样！”红玉猜测道。
“郁无为，你认为呢？”菲奥娜说道。
“我？”郁无为看了眼褚苒，说道，“这是她的自由，我无权干涉。”
“……”菲奥娜感觉自己有被内涵道。
“我们已经进入伊格境内。”红玉看着飞艇的导航，说道，“距离伊格的首府城市，大约还有三百公里的距离。”
为了尽可能保证比赛的公平性，这次主办方为每支队伍都安排了一架飞艇。
就在这时，飞艇外部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怎么回事？”褚苒回过神来。
“有不明物体撞击飞——”郁无为话没说完，飞艇突然剧烈摇晃起来，朝地面俯冲而去。
又是一记闷响，飞艇后舱门被撞开。
偏偏褚苒坐在后舱门的旁边，还未等其他人反应过来，褚苒就掉了出去。
紧接着，飞艇内部一阵嗡鸣，其他人也被甩了出去。
“我安全落地，大家都还好吗？！”红玉的声音在小队公共频道内响起。
“安全着陆。”郁无为的声音传来。
“倒霉，我掉进了一个臭水潭里！咿，好恶心！”菲奥娜说道。
褚苒擦拭着衣服上的水汽，通过伊娃，喊道：“我没事，软着陆！”
伊格是典型的雨林气候，气候十分闷热。周围全部都是高大的绿色植被，也正是这些柔软的植被绿叶，接住了下落的褚苒。
褚苒有些庆幸，还好在出发前一夜，她给每个人的机甲表面都涂了一层防潮材料。
“褚苒，你在原地不要走动，等我们去找你！”红玉说道。
“明白！”褚苒十分清楚自己的战斗实力，没有任何试图作死的想法，决定在原地安静等待。
在等待间隙，褚苒擦拭着衣服上的水汽，却发现这里的水雾越擦越多——
褚苒有些奇怪，抬手闻了闻，发现这里空气中的水雾居然还有一丝甜味。
“嘀嗒——”
“嘀嗒——”
有细小的水珠不断滴到褚苒的脑袋上。
褚苒擦了把头发，有些恼火，即使伊格是雨林地形，但这里也未免过于潮湿了。
她决定起身换个地方。
褚苒刚站起来，一颗人头“咕噜咕噜”从身下滚落，这个人头属于一名青年男性，他双目紧闭，看起来刚死没多久。
褚苒：“………………”
她刚才从空中砸落，完全没有留意到身下的古怪之处。
这时，又是一道“嘀嗒”声。
褚苒抬头，发现不知何时，周围高大的藤蔓汇聚到她的头顶上空，这些绿色植物表面分泌出透明的液体，不断往下低落。
第80章
褚苒忍住想要尖叫的冲动,缓缓离开原来坐着的地方。
随着她的动作，又一颗人头“咕噜咕噜”滚落在地。
死者是一位年轻女性，和刚才那名男性青年衣着相似,她的神色惊恐，眼睛睁大,似乎生前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
但或许是由于雨林内潮湿的天气, 她的尸首不如刚才那名男性保存完整，身体许多部位已经在逐渐腐烂。
褚苒忍着不适，伸手将对方的尸体拨开。
这时，褚苒终于意识到，原来自己根本不是什么“软着陆” ,而是落入了一片植物群落中。
这些植物通体修长,叶片宽厚，边缘长有锋利的齿状物，不断分泌着带有清甜气息的黏液。令人可怖的是,每一株植物正中央，都有一具人类的尸体，这些尸体被分解的速度不一。
褚苒头皮发麻, 小心绕过这些植物。
而这些植物或许是吃饱了,没有对褚苒产生任何攻击性的动作。
褚苒撤退到一个安全区域, 召唤机甲的手都在颤抖, 精神力识别通过后, 褚苒登上机甲，火速逃离这片植物的聚集区域。
“原定地点有问题，有许多人类的尸体，我已撤离。”褚苒在小队频道说道，“我去哪里找你——”
她的话没有说完, 迎面一台银色机甲出现，是郁无为。
“你还好吗？发生了什么？”郁无为问道。
褚苒将那片绿色植被所在的区域指给郁无为，倒抽一口凉气：“你见过那种植物吗？它们会吃人！”
“是噬灵藤。”郁无为皱眉道，“雨林地区高温多雨，很适合噬灵藤的生长。至于那些遇难的人们，应该是附近城镇的商队，我过来的时候看到了侧翻的货车，有许多生活物品散落在地上。”
褚苒“嘶”了一声：“那些人尸体腐烂的程度不一，是不是可以证明他们遇难的时间并不完全一致？”
“不排除这样的可能。”郁无为说道，“但噬灵藤本身也会分泌一种防止食物腐烂的透明液体，略带有清甜的气息。这是为了抵抗它所在生长环境的高温多雨气候，尽可能延缓食物的保存时间。”
褚苒：“…………”
原来不是那些植物吃饱了所以懒得攻击她，而是那些植物把她当成了储备粮，正往她脑袋上浇防腐液呢！ ！
果然，她还是那个天选倒霉蛋。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郁无为关切道。
“我还好，没有大碍。”褚苒低头闻了闻自己被浸湿的衣服，一想到这是来自植物的分泌物，她的胃部一阵恶心。
这时，菲奥娜和红玉赶到，四人成功汇合。
“你们的伊娃终端还好吗？”红玉问道，“我的伊娃通讯功能坏掉了，连接不到星网的信号。”
“哎！？我的也是！”菲奥娜惊奇道，“但是其他功能没问题！”
“我的终端设备也没有信号。”郁无为说道，“会不会是坠落过程中，终端设备被损耗——”
褚苒将所有人的伊娃终端收集起来，轮番检查了一遍后，得出结论：“伊娃的硬件设施没有任何问题，其他功能也不受影响，包括组队频道也能正常沟通。”
菲奥娜拿着自己的伊娃设备，试图敲打：“可是这样的话，我们就失去了与联盟的联系，星网观众们也看不到我们的最新动态！”
“之前往届比赛中也发生过选手信号失联的情况，确实会影响星网的直播效果。”郁无为说道，“或许和伊格的地理位置过于偏远有关。”
“但这反而不是坏事，不是吗？”红玉说道。
“确实。”其他人给予认可。
高校联合赛是联盟组织的重大赛事之一，全星网直播这件事虽然带来巨大的流量热度，但也一直颇受争议。
当比赛进行时，所有选手们的一举一动都被放大到屏幕上，全星网的观众在网络肆意发表自己的喜恶。但当比赛结束时，舆论场的观点会影响到每一位参赛选手，甚至经常会有一些激动的观众线下围堵某些选手的情况。
“我们目前的降落地点在伊格边境，距离目标首府还有一定距离——”红玉打开伊娃的内置地图，说道。
伊格位于提坦大陆南部地区，首府名也是伊格，也是考核任务的目标地点。
“现在我们应该离开这片雨林区域。”菲奥娜抽了抽鼻子，有些厌恶道，“这里的空气过于潮湿，我也不断感知到危险的气息。”
“距离这片雨林最近的城镇是一个叫诺德兰的小镇，大概有十五公里的距离。”郁无为说道。
众人登上各自机甲，准备出发。
褚苒刚登入驾驶室内，突然听到一个女性的声音。
“你们是谁？”对方声音轻柔，几近耳语。
“什么？”褚苒下意识反问。
那道声音没有回答。
褚苒皱了皱眉，在小队频道内问道：“那个声音，你们听到了吗？”
“什么声音？”红玉疑惑的声音传来。
“刚刚有人说话吗？”菲奥娜问道。
“一个女人的声音，听上去很年轻，她问我，我们是谁。”褚苒有些茫然道。
“除了你，我们没有人听到那个声音。”郁无为得出结论。
“褚苒，你是不是因为这段时间太累了，产生幻觉？”菲奥娜怀疑道，“你这几天沉迷修机甲，都不理我的！”
“……”褚苒挠了挠头，“也有可能。”
最近几日她确实天天泡在藏书室，恶补机甲相关的专业知识，很有可能是太累了产生幻觉。
褚苒跟上其他人的脚步，走了一段路程后，褚苒又听到了那道声音。
“你们是谁？为什么来到这里？”
对方的轻呓传来。
褚苒终于能够确信，这不是自己的幻觉。
因为下一秒，菲奥娜惊呼道：“我听到了！那个声音！”
红玉沉默片刻，问道：“郁无为，你听到了吗？”
“我没有听到任何陌生人的声音。”郁无为说道。
“我也没有听到。”红玉说道。
“但我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问我们是谁，为什么要来这里。”菲奥娜确信道，“难道有人被困在这里吗？”
褚苒环顾四周，入目所及，是一株株高大的绿色植被，根本没有人类的踪迹。
“或许是的。”褚苒有些迟疑道。
“那我们不如先找找看。”菲奥娜说道。
四人搜寻一番后，毫无所获。
红玉气喘吁吁道：“这里根本不适合人类生活，就连那些运输货物的商队，遇害也有一段时间——”
“天色将晚，或许我们应该先行出发，前往诺德兰小镇，明天再折返过来搜寻。”郁无为说道。
“也有可能是某人的恶作剧，故意放了录音机之类的东西，愚弄路过的人们！”菲奥娜说道。
“那就走吧。”褚苒说道。
跟随队伍离开前，褚苒看向雨林更深处。
层层叠叠的植物交错，几乎遮挡住自然的日光，只留下幽深的小径。
那道声音没有再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