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有戏看
九月, 秋高气爽，湛蓝的天空下是日渐长熟的庄稼，叫人心喜。
叶欣跟知青宿舍几个人确定了去王有为家串门的日子, 让沈卓先转告一声, 免得到时候人不在，扑空了。
沈卓这天在医疗站, 碰上走诊回来放药箱的李光耀, 就说：“初五下工后, 几个知青去你堂姐家串门，你转告一声，别人不在。”
李光耀正是筋疲力竭的时候, 脑子转了一圈才反应过来，“哦，去找堂姐夫是吧。行, 晚上回去我说一声。其实最近没什么事, 下工了都在家的。”
沈卓继续转告：“他们吃了饭去, 不用忙活准备，就是去说说话。”
李光耀摆摆手，“知道了。”
到了那天, 叶欣回家匆匆吃了晚饭，就要出门。
之所以要吃了饭再去, 是因为现在大家都不富裕，粮食都是有定数的，各吃各的勉强饱腹而已, 饭点去人家里都是不礼貌的。要是他们一群人过去让人招待, 恐怕吃掉人家两天粮食。大家都是懂事明的，自然不叫人为难。
沈卓虽然知道他们好几个人去, 但还是有点不放心。又担心天黑了，给叶欣拿上了手电筒。
叮嘱她：“别聊太久，早点回来。”
叶欣接过手电筒，“知道了。你去给看看池塘脏不脏了，清一下，照顾一下新出生的小鸭子，别让它们冻着了。”
之前叶欣觉得麻烦，想着小鸭子孵够了就把大鸭子通通宰了，后来沈卓说屋后池塘挖都挖了，也硬化好了，就养这么一回太浪费，反正那个池塘放在那里也是蓄水，不如继续养几只。
叶欣觉得有道，就把孵化的小鸭子也在外面留了五只，大鸭子预备之后天气冷了慢慢宰，冬天炖汤喝正好。反正他们住得偏，不用太顾忌。
不过叶欣是不想伺候了，就让沈卓去。
沈卓倒是干劲十足，不嫌脏不嫌累地打小池塘和鸭舍。之前都是她忙，她确实太累，现在自己早晚时间就可以给她多分担一点。她管着鸡，他管着鸭，两人一起经营小家。
叶欣拿着手电筒匆匆跑下了坡，去跟王小薇、郑文文、江静雨、张康明、赵中华五个人汇合。要去看王有为的，就是他们几个了。
汇合后，六个人就结伴往黑水塘的方向走去。
两地不远，说着话聊着天，没多会儿就走到了。因为上次是来过的，已经认得路，就径直往王有为家走了。
黑水塘虽然不像凉水塘房屋那么密集，但他们好几个人一过来，还是引起了注目，也不少人记得他们是本大队的知青，之前来喝过喜酒的。毕竟丰水大队也就那么几个知青，还是很令人印象深刻的，也挺稀奇的。
到了王有为家，就看到他们两口子在菜地里忙活。那块之前看着还是光秃秃的地，现在已经长了些绿色。
见了他们，王有为立刻停下了手中的活，拎着铲子走出来，脸上还是笑呵呵的：“之前听说了你们要来看我，我就盼着呢。只是你们说吃了饭来，我就不准备啥了，可别怪我待客不周啊。”
王小薇是跟他最熟悉的，当先笑着接话：“别当我们是客人，就跟原来一样，聊聊天罢了。你虽然不住宿舍了，但也还是知青同志。”
张康明也是来了几年的，男知青里面相处最久的，也道：“说得对，联络联络感情，不能让有为大哥一结婚就跟我们生疏了。”
王有为听着自然高兴，自己一个知青在当地结婚，还几乎是“嫁”过来的，人生地不熟，自然有些不太习惯，到现在还在适应阶段。这时候他们一群人来看自己，心里当然是暖乎乎的。
李秋兰也扛着锄头从地里走出来了，笑着招呼：“都进屋聊吧。知道你们今天来，他从早上就高兴呢。只是还有点活要干，就一边干一边等了，可不是不重视。”
叶欣笑道：“嫂子不用解释，乡下人都是这样不得闲，我们明白。”
说着一群人就热热闹闹地进了屋，凳子没有那么多，那天办酒席都是东拼西凑的，这会儿直接坐桌边的长条凳，或者坐床上。
王有为跟他们说着话，李秋兰进去端了水出来，碗倒是够的，新婚买了一套十个。
端了水又拿了些之前剩的饼干，说是不招待，但还是要摆点出来看的。
眼看李秋兰拿了饼干又要去拿什么，叶欣就顺势跟了上去，小声道：“嫂子不用忙，我们真是吃了饭来的。本来就不想让你们忙活，你还这么累，倒让我们不好意思了。”
李秋兰其实也是看着一群气质不同的知青，有些手足无措，才找点事情忙的，怕自己杵在一边让人觉得不像话。这会儿见她过来说话，倒是好了一点。又记得这个小闺女是个厚道人，长得又水灵娇俏，讨人喜欢，不禁拉着她手说：“你真贴心。”
叶欣有种被长辈关爱的感觉，心里一囧，知道时间不多，就开口说了：“其实我过来找嫂子，是有事情拜托呢。”
李秋兰连忙问：“什么事？你只管说。”
叶欣就把王小薇的情况说了，叹了口气：“小薇姐也是个勤快本分的人，到了年纪，家里人催，她心里也愁，只是没有个长辈在身边帮忙操办。她自己不好开口，所以我来拜托嫂子帮帮忙。”
李秋兰听了就很关心，也很有兴趣的模样，可能乡下妇女都爱做媒，“既然喊我们做哥嫂了，就当我们是长辈。之前我也听他说过这位女知青，是个子高高那个？”
叶欣点点头：“对。”
李秋兰明白了，“我们本地没有那么高的姑娘，她估计是北方来的了。不过跟她一样高的大小伙子，肯定有的。”
叶欣道：“主要是人品好，以后在一起了日子才能顺心。拜托嫂子了，跟有为大哥留心留心，要是有合适的，只管找媒人到知青宿舍说说。”
李秋兰笑着答应了：“晚上我就跟你们有为大哥说这事！”
说完事情，叶欣也松了口气，要走过去跟他们一起聊会儿。
只是李秋兰拉着不放手，稀罕地不住打量她，嘴里说着：“哎呀，我越看你越喜欢，之前想着生个儿子，但要是生个跟你一样的娇娇小闺女，也可人疼呢。”
叶欣不好把她一个人晾在这里，就陪着她说话，感受一波长辈的怜爱。
时间也真是不多，一会儿就天黑了。都是忙了一天的，各自还要回去洗漱，几人聊了一会儿，叙叙旧，也就告辞了。
五六个人又一起返回凉水塘。
叶欣的手电筒打开了，走在最前面照亮路。山路虽然崎岖不平，但是人多，又有照明，就一点儿也不用怕了。
郑文文看了看她的手电筒，然后问：“刚你怎么走开了？咱们都跟王有为说话，就你跑去跟他媳妇聊天。你们也不熟，竟还能聊起来？”
事情还有没眉目，叶欣现在当然不能说，只是道：“还不是你们都围着有为大哥，没一个人跟她说话，让人晾在一边不是尴尬吗？我就跟她拉了拉家常，没有说什么。”
郑文文笑道：“哦，就你贴心，我们不贴心。你们都是有男人的，有共同话题，当然能聊到一块儿去了。”
叶欣当即就要拿手电筒敲她，“你再说，看我不把你揍一顿！”
郑文文立刻笑嘻嘻地躲到后面去了。
王小薇连忙拉住了她们，“别闹了，山路就这么点大，摔下田就知道哭了。”
赵中华提起来：“原来有为大哥他媳妇家里这么惨，怪不得拖到了快三十没嫁人。”
叶欣就竖起了耳朵，“怎么说？刚刚我都没顾得上听你们那边聊的，快跟我说说。”
赵中华道：“她家本来有三个孩子，下面有弟弟妹妹，不过妹妹在七八岁的时候不小心淹死了，弟弟被人贩子拐了，父母都受了打击，身体不太好，后来一直没有别的孩子了。她是大姐，又是唯一的孩子，又是主要劳力，就不想远嫁，之前说亲的都拒绝了，就一直拖到了现在。也是个苦命人。”
王小薇接着说道：“其实她家本来确实想找一个上门女婿的，但是也不好找，拖到了现在，父母急了也后悔了，想着不管上门不上门的赶紧结婚吧。所以才找到了王有为。”
郑文文道：“看吧，我就说他是上门女婿，是嫁过去的！”
王小薇叹气：“唉，这情况确实差不多了。”
江静雨发表了一句感言：“她父母也是糊涂，拖到了这个年纪才改口。差点耽误了她。”
张康明道：“现在也算如愿吧。不上门，但是在一个村子里，折中了。”
郑文文哼了声道：“要不怎么找上了王有为呢？也只有找外地来的知青了，他们本地人没有愿意这样的。”
叶欣说：“其实我看秋兰嫂子人挺好，只要是人好，两个人勤劳，一条心，以后日子就不会差。住得离父母近也好啊，以后孩子送到她父母家照顾，他们也省事。”
王小薇点头道：“这也是。总得来说，是一桩他们双方都挺满意的婚事，咱们就祝福吧。”
说着就回到了凉水塘，叶欣拿着手电筒，先把他们送到回了知青宿舍。
倒是王小薇不放心她：“你自己一个人上坡，怕不怕？要不我们先送你上去，反正我们人多。”
叶欣摇摇头，晃晃手电筒说：“没事，我有这个。”
说着就挥挥手道别，转身往自己方向走。
村里大片的漆黑，只有点点昏黄的光，那是煤油灯，大家还是靠这个照明。不过用灯的也不多，大家为省煤油都早早洗漱，或者摸黑洗漱的，洗完就休息了。
走过了密集的建筑群，就安静下来了。夜间昆虫的鸣叫声从草丛和庄稼地里传来，此起彼伏的，衬得夜色更静。
晚风吹起，稻禾的气息让人熟悉又安心。
叶欣哼着歌往坡上走，手电筒却突然扫过了一个高高的身影，吓了她一跳。
那身影及时出声，声音熟悉：“是我。”
叶欣连忙再扫扫他，果然是沈卓，这才放心了，又瞪他一眼：“你怎么杵在这儿？吓我一跳！”
沈卓抬手挡着光，走过来，说：“我忙了一阵，看天都黑完了你还没回来，就下来等等你。”
他专门来接，叶欣心中当然有些高兴和感动，解释道：“走一圈就是要这个时候的，我们都没有聊多久。你忙完了烧水洗澡就是，还摸黑下来，摔着了怎么办？”一边说着一边就快走了两步扑到他身上。
沈卓连忙搂住她，“不会。这路我走多少遍了，闭着眼睛也能走。倒是你，别跑跑跳跳的，当心摔着。”
叶欣拉着他的手，“走，回家！”
两人就牵着手往回走。叶欣一边拿着手电筒往前面乱晃，一边跟他说了去王有为家的情形。
沈卓觉得她拿着手电筒乱晃的，跟个调皮的小孩一样。平时她都挺稳重挺冷静，也只有偶尔，她才会露出跟年龄相符的样子来，特别活泼，还有点调皮。这时候的她，十分可爱。
听她说完了，他问：“咱们初九去镇上？不然之后又要农忙了。”
叶欣点点头：“好啊。”
说起农忙又有点愁眉苦脸，“之后又要忙好久了。”
沈卓道：“到时候你别那么累，宁愿少点工分。咱们不脱离农业生产就是了，别累着自己。”他努力学医赚钱，就是为了能让她轻松一点。
叶欣哼了声，晃了晃他的手：“还说我呢。你这次不许去挑担了！你是医生了，更该知道重担压人矮，再来几次你就勾腰驼背的，到时候我都不想看到你！”
沈卓只好答应下来：“好，这次我不去挑担了，咱们一起割稻。”
第二天傍晚，叶欣去看看林美华。
她生孩子也有一周了。走动走动，联络联络，也不是多么喜欢，而是村里妇女关系不能冷着了。
到了之后，又是两个女孩带着弟弟在摘菜做饭，李建业不在。几个孩子见到她都挺高兴的，毕竟她拿了这么多次好吃的来，那小男孩还盼着她再拿点什么吃得来呢。两个女孩倒是礼貌地喊人，要倒水给叶欣喝。
叶欣笑道：“不用客气，你们忙吧，我看看你们妈。”
走到房间那边，气味就不太好闻，孩子身上的、产妇身上的以及这屋里不通风，各种气味混合在一起。还好是秋天凉快了些，不然六七月那会真是遭罪。
林美华躺在床上，脸色憔悴，气血虚弱，身边躺着一个小小的婴儿。见她来了，要坐起来：“叶知青，你人真好，还专门来看我。”
叶欣见她状态不太好，连忙让她躺着：“不用起来。婶子身体怎么样了？”
林美华叹气道：“那会儿生得久了，失血太多亏损了身体，只能躺着养养。”
叶欣就说：“那就多养养，身体要紧。”
又说道：“我初九那天去赶集，婶子有什么要带的不？我帮你买回来。”
林美华就仔细想要买什么，“之前该买的已经托人买了。不过，红糖还是有些不够吃，你再帮我买一包吧，补补血。早点养好身体了，也好早点上工挣工分。”
叶欣答应了，又劝道：“上工不用那么急吧，还是先慢慢养好身体。”
林美华摇摇头：“又要农忙了，我能躺过去？又不是第一胎了。只是这回又生了个闺女，等身体恢复过来，还是要再生一个，希望下一个如愿。”
叶欣：“……”啊？？
她瞪大了眼睛。
上次都难产了，差点去了半条命，怎么还有勇气生啊。
她缓缓再劝一句：“婶子也生了四个了，有儿有女，还是顾着身体吧。”
林美华却叹了口气说：“叶知青，你年轻不懂。瑞瑞还是得有个兄弟才行。”
叶欣就没法劝了。
看了看那还在襁褓中的可怜女婴，瘦瘦小小的，真为她将来担忧。然后接了买红糖的钱，就告辞了。
出去之后，突然看到李光荣沉着脸气冲冲地不知道往哪走。她一时有些稀奇。第二天她才知道，原来是李光荣的家里终于知道了他跟李英丽来往的事情，表示了强烈的反对。
这倒不是从王小薇嘴里听到的了，而是李英丽亲自来跟她说的。
可能是平时高傲惯了，她没有可以说话的人，遇到事情竟然跑来跟叶欣倾诉。
在休息的间隙，她脸色很不渝地跟叶欣说：“我看得上他，可没有看上他的家庭！我还没嫌弃他们呢，他们倒是反对起来，什么东西！”
正主都把瓜捧到她面前了，叶欣自然要尊重一下，关心地问：“他家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他跟家里说的？那他挺看重你嘛，才认识没多久呢。”
李英丽哼道：“不是他说的，是他家里人听到了风声，直接跟他说不许他跟我往来！”
叶欣紧接着问：“那他怎么表示啊？”
李英丽倒是缓和了一点脸色：“他说他自己的事情可以自己做主——还算有点男人气概。”
叶欣点点头：“确实不错，只要他态度坚定，家人倒是其次。”
李英丽却又道：“不过他家人的态度还是太令人生气了！我是知青，条件又这么好，愿意跟他们乡下人谈对象都是看得起他们了，还敢嫌弃我！哼，难道我这样的，还上赶着不成？我不想跟他谈了！”
叶欣无语半晌，应和道：“那是，你跟本地人谈对象可是屈尊降贵了。”
李英丽竟然没觉得一点儿不对，点头道：“我让他后悔去！”
叶欣默默摇头。
不过从她的语气态度来看，她应该还是喜欢李光荣的，就是傲气如此，受不得一点委屈，看后续李光荣愿不愿意哄了。
李英丽跟她诉了一通，可能是感觉跟她好一点了，就约她：“我被气得有点头晕，昨晚没睡好，也吃不下饭，等会儿你跟我去医疗站看看开点药吃吧。”
叶欣有些惊讶：“这不用吃药吧。你缓缓，休息好了就好了。”
李英丽却说：“不行。身体最要紧了，不舒服了就要吃药，不然拖下去会更严重……”又问她：“你是不是不愿意跟我去？”
刚兴致勃勃听了人家瓜，叶欣只好答应：“哪有不愿意，又不远，等会儿我跟你去一趟就是了。”
她心想可能是李英丽从小身体不好，所以有及时看病吃药这个意识，毕竟她刚来的时候就是脸色苍白的。
于是到了快下工的时候，两人就一起“早退”——毕竟真到了下工时候，医疗站也关门了，她们不得不踩个点去。两人缺工已经缺很多了，不差这一点的。只是看得记分员又远远摇头。
今天医疗站是孟春兰和李光耀值班。
刚走进去，两人都和熟悉的叶欣打招呼，然后才看向李英丽。
李光耀记得这个女知青，之前堂姐喝喜酒的时候自己还搭讪过的。现在再遇到，就有点尴尬地问：“是哪里不舒服吗？”
李英丽也认出他来了，一时有些惊讶：“你是医疗站的医生？”
李光耀点点头，谦虚地说：“医生说不上，只是看看小病，都比不上你们知青有文化。”
李英丽就再次把他打量一遍，不知道是不是有了医生拿工资这层光环，突然觉得他比那天看起来顺眼多了。又想到叶欣的未婚夫就是医生，把她养得白白嫩嫩的，一时还回头看了眼叶欣。
叶欣被她看得莫名其妙，说了句：“李光耀确实是医生啊。你要是不想让他治，这边有女医生，叫孟春兰。”
李英丽却是笑道：“不用了，又不是看什么私密的病，就这位吧——你叫李光耀？这名字真好，光辉耀眼，前途灿烂。”
李光耀顿时受宠若惊。还记得她那天的傲气和冷淡呢，这会儿见她这么夸，还这么笑，笑起来更好看了。他脸上顿时也幸福地笑起来了：“哪有哪有，只是普通的名字罢了。你叫李英丽？跟我们本地同姓呢，真是缘分……”
这两人不看病开药，竟然高高兴兴地聊起了天，看得旁边叶欣和孟春兰都有点傻眼。
孟春兰拉着叶欣，小声说：“李光耀是看上人家了吧？”
叶欣点点头：“我看李英丽也看上他了。”
孟春兰就感叹：“相互看对眼了？这就是缘分吗？”
叶欣也很意外。
李英丽昨天刚跟李光荣闹矛盾吧，今天这么快又看上李光耀了？
她心中开始隐隐期待起来，接下来有戏看了！
第102章 新轮值
叶欣站在一边默默看了会儿聊得兴致勃勃的两人, 觉得李英丽肯定气顺了，舒服了，也许都不用吃药了, 也不用自己陪的, 就跟孟春兰挥挥手准备回家——已经到点了。
孟春兰小声说：“我也走，咱们一起走。”
叶欣笑道：“好。让他们慢慢聊, 咱们回家吃饭去。”
孟春兰狠狠点头, 看别人谈恋爱哪有自己吃饭重要啊！
说着她已经悄悄摸了自己包带上, 那是她自己缝的一个布包，也是当初觉得沈卓那个方便，学着缝的, 挎在身上装着日常用品，还不耽误双手，真方便了很多。
两人一起离开了医疗站, 走到下面小路, 挥手分别。
叶欣回家烧着饭, 沈卓就背着药箱回来了。
等他过来切菜的时候，叶欣问他：“李光耀还没有说亲吗？我看他年纪比你大点吧，现在当上医生拿上工资了, 应该也好说对象的。”
沈卓道：“没。肯定有媒婆上门说的，但是他挑剔。”
叶欣道：“条件好, 挑剔一点也正常。不过，他喜欢什么样的啊？”
沈卓想起李光耀跟黄志豪两人老是说他，每次叶欣去了总是偷看她, 就很郁闷。现在看了坐在灶前乖乖烧火的她一眼, 说：“漂亮的吧。”
叶欣追问：“光是漂亮吗？其他没有要求吗？”李光耀不至于那么肤浅吧？好歹也是这附近李姓年轻一辈的优秀人才了。
沈卓说：“估计想着最好是个知青。”
叶欣一听：“那完了完了。”李英丽完美契合啊！
之前喝酒那次，她因为顾着喝醉的沈卓了, 不知道李光耀已经搭讪过李英丽，不然她就不会那么惊讶。
沈卓奇怪地问：“你怎么突然问起他来？”
叶欣叹了口气，一时又不好说，只能皱着眉道：“之后你就知道了。”
沈卓也不追问，但是不喜欢跟她说什么李光耀的，就转移了话题跟她说起今天下乡遇见什么人来。
隔天上工，李英丽又过来找叶欣了——跟她打听李光耀。
她最近是真勤快起来了，经常在地里见她。
李英丽开门见山地问：“李光耀人怎么样，他家里什么情况，你知道不？”
叶欣：“……不知道。”
李英丽有些不满，觉得是她不愿意帮忙：“你未婚夫不是跟他从去年一起培训一起上岗的吗？怎么会不知道？你回家跟他打探打探，再来跟我说说。”
叶欣婉拒：“真不知道。我未婚夫你也见过了，他性子就是沉闷沉闷的，不爱说话。”
李英丽还同意起来：“也是，你那未婚夫除了长得高、长得好看，性格真不太好，相处起来估计郁闷够呛。”
叶欣：“……”
虽然你说得对，但是……
深呼吸一口气，算了，不跟她计较。
叶欣实在有点好奇，问她：“你跟李光荣那边算完了？真不谈了？”
李英丽一拨头发，扬起了头：“他家嫌弃我，我才不上赶着！他昨天又没来哄我，想来也没对我上心，我难道还等着他吗？我又不是找不着对象！”
叶欣看了看地里，说：“可能只是因为忙？天天上工，也挺累的。”
李英丽哼道：“又不是累得走不动道了，他要是真喜欢我，就会紧着来找。想晾着我？没门！”
叶欣不禁朝她竖起大拇指：“你思路很清晰。”
李英丽得意，“反正李光荣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还是说说李光耀吧！他虽然没有李光荣那么壮，但是有一门技术在身，能挣钱，就比李光荣强了。你还不是找了个医生未婚夫才能轻轻松松？可见男人能挣钱才是最要紧的！”这是起了跟叶欣比较的心了。
叶欣得分辨一句：“我跟他定亲的时候，他还没去培训呢。”
李英丽道：“反正不管怎么样，李光耀是个不错的对象，他也对我有意思。要是到时候成了，你跟我都是嫁医生的，就走得更近了。现在咱俩也不错，你帮我打听打听他家什么情况，可别又是跟李光荣家那样不识好歹的！”
叶欣听得真想挠头。
她不想接这个话，就转移话题：“到月中又要农忙了，你这次参与吧？最近你上工勤快了，想必适应了不少。”
李英丽一听到农忙，就皱了眉：“不参加！上次我看邱志云就累瘦了一圈、半死不活的，我才不去受那个罪！”
说到这里，她更加坚定起来：“还是嫁个拿工资的轻松点，不用这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死种地！”
叶欣点点头，也明白了。
初九那天，叶欣和沈卓上街去。
卖菜卖鸡鸭蛋赚钱，然后买些自己吃的用的，再去邮局寄信——给大姐叶欢的回信。
这次还帮林美华和几个知青买些东西和递信。现在沈卓不用再参加培训，可以一起来一起回，就比较方便，帮人带东西也好带了。
买好了东西，到了邮局，先是帮王小薇递了信，叶欣才去写自己的。
虽然自己之前也买了纸笔，但还是来这里写顺手了。平时也比较忙，少有坐下来写信的时候。
坐下来，叶欣难得思考了一下，才开始动笔——
首先，针对大姐被挤得吵得睡不好的事情，她建议大姐直接跟父母提出来，抓住“睡不好上班没精神可能工作出错”这一点，让父母解决。岗位很重要，他们不能不重视。不过叶欣知道这个不好解决，又提出一个建议，看大姐有没有关系比较好的朋友、工友，过去借宿。
考虑到大姐回家还要做饭洗衣的，可能家里也反对她出去住，又提到叶武已经十五岁了，光在家里吃白饭，不能一点事情都不做，做饭洗衣服这些家务活，完全可以交给他的。
接着，说到母亲的信已经收到了，确实骂骂咧咧很难听，还要钱，但是她没给，去年年底发的分红用到现在也差不多了，目前只能自顾，暂时顾不了别人的。
这个倒是真的，最近建灶房、做窗户做门，把存款花了过半，又穷了……
最后说到大姐亲事，建议她自己找。自己找，别让父母找！现在家里两个弟弟，父母肯定是偏心弟弟，不会真心为她打算的！她是上过学的，又有工作，能认识不少人，工友或是同学里面也许会有合适的，有钱人品好最好，不能兼顾就找人品好的、家庭简单的。觉得合适就大胆勇敢地去表明，不必害羞！最好在父母有人选之前，自己先给自己找好了对象，这样才好拒绝父母安排。
为了引起大姐的重视，这一段她特意加重了语气，还一再强调。
最后，还提醒大姐自己的工资不要上交，起码不要全部上交。自己存起来，要学会为自己打算，好好保重自己，别被吸血。
写完了，叶欣仔细看看，觉得没有遗漏了，才折起来装进信封。
寄信地址，这次不是写家里了，而是直接寄到大姐的厂里去——这次大姐就是从她厂里寄来的，跟家里区分开，也是姐妹俩的一点心有灵犀。大姐跟父母不在一个厂上班的。
她叹着气递了信，也不知道叶欢收到信能不能下定决心给自己谋算，要脱离原生家庭挺难的。
何况叶欢还住在家里，基本是生活在父母的眼皮子底下，实在是太难了。甚至叶欣还担心这封信会不会落到其他人手里，到时候他们对叶欢的控制变本加厉，就糟糕了。
但是她鞭长莫及，也只能帮到这里了，剩下的还是要靠叶欢自己。
寄了信，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叶欣松了口气走出邮局。
回家的路上就看到一片片稻田在变黄了，又是色彩灿烂的丰收画卷，秋季农忙在即。
过了几天，到九月十五，医疗站的医生们第二次领到工资，这次就是足月的二十五块钱了。四个人都非常高兴，觉得一个月来的奔波疲劳都值得了。
发了钱，大队长顺便也把接下来的安排说了说。
医疗站开门的第三个月，整个大队都知道可以来这看病买药了，几个医生也完成了角色的转变，渐渐上手，不管坐诊还是走诊都已经习惯，这次也没有工作总结会议了，但是有下一步安排。
这个安排，就是医疗站开业那天说过的，赤脚医生是半医半农性质，给人看病之余，不能脱离农业生产。现在马上农忙了，两两一组的适应期结束，接下来都要单独轮值。
沈卓回去把钱交给了叶欣，顺便也把这个事情说了。
告诉她说：“接下去就是四天一轮，一天走诊，一天坐诊，两天参与农业生产。”
叶欣数了钱收起来，问他：“这样轮值好还是不好？”
沈卓纠结了一会儿，说：“好的吧。以后我在家的时间多了，跟你一起上工干活。”
叶欣就笑道：“那你纠结什么？”
沈卓微微皱眉：“以后自己一个人坐诊或下乡了。”
他主要是考虑到，没有黄志豪在，以后遇到一些容易让人误会或者自己不擅长的场景，就要自己应付了。
其实他之前老给黄志豪好吃的，也是感谢他。黄志豪话痨是话痨一点，但是在一些场合还是更从容一点，自己又不善言辞，跟人打交道也不太行。
叶欣点点头，道：“以后你更辛苦些了，不过也更锻炼人。相当于之前只是实习期，还对你们有所照顾，以后就是转正了，你们每个人都要独当一面了。”
沈卓也明白，这是到了真正锻炼自己的时候了。自己也不是小孩了，不能老是逃避，是该锻炼起来的。
第103章 看好戏
深秋时节, 天气晴好，又到了割稻子的时候。
割稻子的第一天沈卓下乡给人看病去了，叶欣只好自己去上工。
倒也不算自己, 她现在跟村里婶子和知青们都挺熟, 不是在这边听听闲话，就是在那边聊聊八卦, 利用上工的时间与大家信息对接, 不错过村里任何热点新闻。有时候别人说累了, 她还兴致勃勃的，现在她干活都游刃有余的。
林美华经过半个多月的休养，果真来上工了。
按照坐月子的说法, 她其实还没出月子的，脸色看着也还有几分憔悴，但是已经穿着穿着长袖衣服戴着帽子来干活了。
叶欣见了不免关心几句：“林婶子, 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林美华直起身来, 趁说话歇了歇腰：“好多了。现在下地干活没问题, 就是容易累，不比以前了。”
叶欣问：“小孩不用带在身边？”其实这会儿有妇女背着孩子干活的，主要是孩子太小了离不开, 还认人，一放下就哭, 只能母亲不离身地带着。
林美华道：“给幺妞看着就好了。现在也没草割了，她在家照顾弟弟妹妹，做做饭, 我们也好轻松一点。”
叶欣又忍不住心中叹气。
这时候生孩子根本就是生劳动力, 小小年纪就要干活，不是家里干就是外面干, 也怪不得重男轻女了，因为男子力气更大，能干更多活，挣更多工分，赚更多钱。
她只是觉得那些女孩儿很可怜，长大了又是一个重复，生孩子，不断生孩子，生男丁。
也许林美华以前也是一个可怜的女孩儿，生长在同样的家庭环境中，所以形成了这样的思想。恶性循环。
她又仔细看了看林美华的脸色，想起去年她那爽利的样子，心中叹息：“婶子还没出月子，干活悠着点，可别累着了。”
旁边吴丽丽听到了也插嘴道：“叶知青说得没错，你别抢活干了，我瞅着你的脸色就知道你身体亏损了。我让你在家坐完月子再来，你男人又不是不能干活，还缺你这几天工了？”
林美华哎呀一声，脸上也有些愁苦：“现在家里又多了一张嘴，不干哪里行？妮妹年纪还小，长得又瘦弱，每天就挣五六个工分的，光靠一个大人干活不行的。”
吴丽丽道：“还说呢，之前一整个夏天我看你家妮妹都累惨了，那细胳膊细腿的模样，你们也真是忍心，那么小的孩子就想让她顶上挣你的工分。”
林美华道：“我也不忍心，可有什么办法？她是大姐，当然得照顾照顾弟弟妹妹。”
叶欣听不下去了。
吴丽丽也听不下去了，转头跟叶欣说了两句：“叶知青，你最近倒好，越发滋润了。”
叶欣连忙说：“婶子说笑了，我还不是跟以前那样？”
吴丽丽笑道：“我没有打趣你，是看着你长高了。”
叶欣就高兴起来了：“是吗？我也感觉自己是长高了，就是没量过，不知道高多少了。”
吴丽丽道：“你跟沈卓都长高了，我们都看在眼里呢！你俩真好，一个家里养鸡养鸭种菜种瓜，一个学成医生每月拿工资，家里建这个建那个的，齐心协力日子是越来越好，你俩人品模样也般配，看得不知多少人羡慕呢！”
叶欣心里美滋滋，面上谦虚道：“有什么好羡慕的，我们就两个人，也没有长辈帮衬，只能自己努努力了。还不是一样过日子。”
林美华这时候开口：“哪能一样呢？沈卓现在拿工资呢，你轻松了多少，就是不上工也不担心什么了。唉，知青就是知青，跟咱们乡下苦命妇女不一样。”
叶欣笑容逐渐消失：“婶子，咱们都是一样在地里干活的啊。”
说着，她就到边上去喝水了。
耳朵尖，还听到后边两个人说后。吴丽丽说：“你酸人家干什么？人家确实不懒，心地又好，还特意来关心你身体，别让人下次不想跟你说话了。”
林美华说：“唉，我也没说什么啊。她确实关心我好几回了，还帮我买红糖。真是多谢她。”
吴丽丽道：“那你以后说话注意点儿，人家聪明伶俐的，听不出你什么意思？……”
叶欣拧开杯子喝水，心道吴丽丽是小队长李建邦家的，思想境界就是不一样，觉悟也不一样，对女孩也有几分怜惜，也许不像林美华家那么重男轻女的。嗯，下次多走动走动。
下午的时候，李英丽竟然也来了。还往叶欣身边凑。
叶欣转头惊讶地看着她：“你不是说不参加农忙吗？”
李英丽道：“我看天气蛮凉快的，也不是很难熬。”
叶欣说：“现在深秋了，是比夏天那时候凉快多了。”
李英丽点点头：“所以我就来参与一下，也省得别人老给我白眼，觉得我不能干活。真是的，我不干活又不吃他们家饭，管真宽……以后我就上工半天歇半天，管它挣三个工分还是四个工分的，反正我是尽到个人努力了，没有脱离农业生产。”
叶欣听着又笑了下，“我刚来的时候也是一天四五个工分的。”比小孩还不如。
李英丽立刻觉得找到了认同感，“是吧？新来的不适应，慢慢来嘛，哪能跟他们一样拼命的，上半天工我都累腰酸背痛，上整天我还不得累死？”
说着又踩了踩地上，说：“你看，我也穿了水鞋，咱俩穿得一样。”
叶欣早注意到了，李英丽穿了双红色的水鞋，还是崭新干净的，简直不要太显眼。
水稻逐渐成熟的时候，队长就会带领队员先放水放干，好之后下田割稻，秋天又是比较少雨的，稻田里黑黑的泥土已经干了，裂开一道道纹路，大多踩上去是硬的，有些就算不硬也不会像夏天那样泥巴没到小腿膝盖的，最多踩下去三四公分而已。
这时候又是深秋了，穿草鞋嫌凉，穿布鞋嫌脏，叶欣就穿着自己的水靴来了，干净，舒服，这天气也不闷脚。
她的绿色水靴从春天买了，穿过好几次，现在已经不是那么崭新了，还沾着不少泥，绿色在田里也不是那么显眼。但李英丽那双大红色的就非常显眼，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叶欣见她炫耀，只好夸一句：“红色真精神，你腿长，穿这个也好看，还不脏脚。”
李英丽满意点头：“我也是之前见你买了，现在想起来要需要一双。穿了果然省事不少。”
叶欣也没想到，在这个年代还能跟人比穿搭……她顺便问了句：“你最近赶集了？”
李英丽撇了撇嘴，又有些得意，“没有，那么远走得累人，懒得去。我托人家带的。”又看了看她，有些不满地问：“你上次赶集也不问问我，光是给别人带了，亏咱俩那么好。你未婚夫有自行车，那么方便。”
叶欣只好说：“下次我去之前问问你。”
休息一会儿又继续割稻子，不过李英丽实在是业务不熟练，磨磨蹭蹭，割得乱七八糟，也不知道学旁边学一下。自己耽误就算了，还耽误了旁边的人。
后来她也不好意思站在中间了，往边上去，大家也心照不宣地给她留出边上一块，让她自己慢慢割。
快下工的时候，大家都紧着干活没人说话，割稻挑稻的忙忙碌碌，忙过这会儿就回家吃饭了。
叶欣正拿着镰刀刷刷割着，突然李英丽又过来了，“你跟我去一趟医疗战呗。”
叶欣忙碌抽空回答：“你自己去不就好了？熟门熟路的。”
李英丽道：“我想找个伴一起去。”
叶欣无语。
李英丽见她忙得不想自己，就说：“我再给你高价买二十个鸡蛋，你一块钱进账了，怎么样？”
叶欣：“……”淦，确实心动。
她直起身来，叉腰喘了口气，说：“好吧，这割水稻确实挺累腰的。”
李英丽就有点鄙视的意思：“哼，真是见钱眼开！”见她脸色不悦了，又赶紧说：“快走吧！不然医疗站都要关门了。”
叶欣跟她走出稻田，在田埂上蹭了蹭水鞋上的泥土。
离开的时候碰上拿着本子的记分员了，目光幽幽扫过她们俩，也不说话，就是摇头叹气。
叶欣有点尴尬，李英丽倒是毫不会，直接拉着她就走。
不仅是记分员，其他人看着她们又早退，都是皱着眉头很看不起的样子。叶欣到底脸皮薄一点，心中懊悔，觉得自己好不容易经营好的名声，又因为跟着李英丽给坏掉了……
不过能赚钱诶。
赚钱倒是其次，主要是能当场吃瓜，不管了！
到了医疗站，果然是李光耀在这值班。叶欣觉得李英丽就是打听好了才来的，目的明确。
不过这会儿里面不光是李光耀，还有个年轻人，年纪也不大，十八九的样子，他左边裤腿挽到了膝盖，小腿上正敷着药，还沾着泥巴，应该是刚干活的时候伤着了。叶欣觉得他面熟，应该是凉水塘本地的队员，平时上工见过的，但是不知道他叫什么。
倒是两人都跟她打招呼了，显然是认识她的。
打过招呼之后，李光耀目光就看向李英丽了，李英丽也径直走向李光耀，没管旁边那其貌不扬的年轻人，两人说起话来。
那年轻人见他俩说得热闹，就从桌前凳子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往旁边挪。
叶欣见他刚打招呼挺热情的样子，见他这样，就要搭把手：“我扶你吧，当心摔了。”
那年轻人倒是受宠若惊，连忙摆手：“没事没事，我这不严重，只是蹭了一下。”
说着他就蹦到挨着墙这边的凳子坐下了，才笑着跟她说：“你不认得我吧？我叫李光辉，小时候跟沈卓一起上学的，我俩挺熟。上工的时候也偶尔说起你，所以我知道你，你不知道我。”
叶欣对这个名字倒是有印象的，之前孙维强在新知青面前败坏她名声，赵中华因为跟他比较好，闲聊时说起过，然后他就告诉了沈卓，沈卓去找了大队长，大队长去知青宿舍说了一通。就是那时候记住这个名字的。
现在看来，这个李光辉确实跟沈卓挺熟，说不定更早之前的招工消息，沈卓就是半路听他说的，所以回到家门都不进，在那患得患失的。
叶欣心中一转，就全都想明白了。
她露出了笑容说：“他也跟我说过你，我只记得你名字，跟人对不上号。”
李光辉本来就觉得她好看得让人稀罕，她一笑起来更是好看，他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不敢多看，“哈哈，以前没当面见过，不认识也正常。现在见到了，就认识了。”
他心下不禁感叹，以前觉得这个女知青性格不好，闹腾，还懒，长得又黑又丑，那时候那挺同情沈卓摊上这么个未婚妻。没想到也就过了一年多时间，人家女大十八变，变得这么好看了，他都忍不住开始羡慕沈卓了。
两人说了几句，也算是认识了。
然后李光辉就转头，看看柜台那边越说越热闹的两人，有点纳闷地，小声问叶欣：“他们两个？”
叶欣也在关注那边进展呢，现场吃瓜，一心二用了属于是。听他问起就也小声说：“你看出来了吧？她专门来找李光耀的。”
李光辉点点头：“我看出来了，聊这么久也没说看病拿药的……但是，她之前不是跟光荣谈着吗？”
嗯？叶欣要素察觉，回头说：“你知道？”
李光辉点点头，看来她也知道了，“我跟光荣住得不远，平时也一起上工，知道一点——既然她跟光荣谈着，怎么又看上光耀了？”
叶欣：“这个嘛……”
这个问题问得好。
但是她没法回答，不是在吃瓜嘛。
其实知道这个年轻人叫李光辉的时候，叶欣就感觉李英丽要翻车了。
光字辈的，都是年轻一辈，李光辉跟李光荣、李光耀又都是差不多年纪，肯定都认识的。李光辉还能跟沈卓那样的沉闷性子都挺熟，显然性格不错，想必跟村里同龄人关系不差了。
而且刚刚李光辉叫那两人名字都是不带姓的，就显示出熟悉程度了。
李光辉之前知道了知青小队那点事都跟沈卓说了，估计这人有点正义感，现在知道了这事，事关两个本地同龄兄弟，难道会干看着？
当下叶欣心里就隐隐激动和期待起来，等着看好戏。
只是她没想到李光辉正义感那么强啊，也不说等一等，过后私下跟李光耀说，而是当场就要说了。
李光辉撑着墙，站起身，拖着伤腿又一瘸一拐回到柜台前，看看一脸娇媚笑容的李英丽，又看看一脸幸福糊涂的李光耀。
这两人顿时没法说了，笑容消失。
李光耀咳了声问：“怎么了光辉，你腿还疼？”
李英丽却是有点嫌弃李光辉身上刚刚从地里回来的一身臭汗、泥土以及草药的气味，也以为他是还要处伤，就扭头走开了一点，走到叶欣身边。
她一脸轻松地跟叶欣说：“咱们也坐坐，刚从地里回来呢。”说着还跟她聊起了衣服。
叶欣看着无知无觉的她，也默默地坐下来，等着看好戏。
李英丽走开正好，李光辉就直接小声问李光耀：“你看上这个女知青了？”
李光耀脸色又得意起来，小声道：“怎么样？不错吧？人家也看上我了！”
李光辉见他这样，就说：“你知不知道，她之前也看上光荣了？”
李光耀脸色立刻变了：“怎么会？”
李光辉啧了一声，摇摇头：“你住黑水塘的，不知道也正常。就八月那会儿他们在一起谈，后来光荣家里知道，反对，他俩也闹了点矛盾。不过还没分开呢吧？光荣今天还跟我发愁说该怎么哄好她，她气性挺大，还说她之前说嫌下地脏脚难洗，之前赶集特意给她买了一双水鞋——哦，现在她脚上穿的这双估计就是光荣送的呢。”
李光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李英丽脚上鲜艳的红色水鞋。
那水鞋确实是新的，很红，红得发亮，红得耀眼，红得李光耀眼睛都要红了。
再往上看看李英丽的脸，突然觉得她也没有多漂亮了，脸晒黑了，唇色白，气色不好。尤其是她身边坐着唇红齿白气色极好的叶欣，被对比得更加不好看了。
李光辉还在旁边继续说道：“我估计光荣也不知道她又看上你了，不然还愁什么哄不好她，还送什么水鞋呢。”
叶欣在他们看过来的时候就要素察觉，坐直了身体做好看戏准备。
李英丽见他们都不说话了只是盯着自己看，尤其是李光耀脸色不对，不禁皱眉问：“干嘛？”
这会儿也没其他人，李光耀直接问她：“你跟光荣在谈？”
李英丽顿时脸色也是一变：“谁跟你说的？”眼睛瞪向了一身埋汰的李光辉：“是这个矮子跟你说的？别听他胡说八道！”
叶欣一时之间很服气，李英丽这嘴巴……她长这么大真没被人打过吗？
李光辉只是身材矮壮些，当地干重活挑担的都是这个身材，干活有劲，也稳当，第一次被人这么当面说矮子，他顿时脸色也不好了。但是没说话。
李光耀眉头一皱，脸色也更不好了，“我只问你是不是，你回答我。”
李英丽也起脾气了，“我跟李光荣算不上谈，他家里反对，我跟他早结束了！”
李光耀看着她脚上，冷冷地问：“这新水鞋是光荣送的吧，你要真跟他结束了，还收人家东西？”
叶欣眼睛也看过去了，心中：哦哟。
李英丽顿时脸色涨红，恼羞成怒起来，“关你什么事！别人送不送我东西，跟你有什么关系吗？咱们有任何关系吗？”
李光耀点点头，这几天色令智昏的头脑终于彻底清醒过来，本来就是聪明干脆的人，现在也毫不拖沓：“你说得对，咱俩没关系。幸好没关系，不然我怎么对得起同宗兄弟？还险些闹了大笑话！之后你有病看病，没病就不要来找我闲聊了，耽搁我时间。”
李英丽这下气得脸又白了，腾得站起来，双手环胸，一脸高傲地冷笑：“呵呵，说得谁想跟你聊似的！长得又不怎么样，还瘦瘦弱弱的，说话又油嘴滑舌，不会以为我看上你了吧？真是自作多情！”
维护完面子，她就毫不留情地转身，昂着头、挺着背离开了医疗站，连背影都写着高傲两个字。
只是比较瘦其实不高不矮、长得也算端正的李光耀，被她一番话气得也是脸上又红又白的，砸了一下桌子，低声骂了句脏话。
李光辉倒是心里平衡了点，看着也跟着站起来两眼亮晶晶的叶欣，问了句：“她嘴巴一直这么损的吗？”
叶欣点点头：“是的。”她一向这么人身攻击。
李光耀喘了两口气，好一点了，清醒过来之后再看看叶欣那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也明白了，不免对她有些埋怨，道：“你早知道了吧？也不提醒我，你们女知青果然是一队的。”
叶欣连忙摆手否认：“你不要迁怒我啊！上次她说她跟李光荣结束了，还被气得头晕，喊我陪她过来开药，出于关心我才陪来的。我又不知道她跟李光荣结束没结束，只知道你跟她看对眼了。我哪知道她还收李光荣东西啊。”
李光耀想想她确实也不能去跟李光荣确认，人家还送瓜送吃的，好好的一个人，每次陪李英丽来了也不多话。确实不能怪她。
又想到自己就是羡慕沈卓有个这么漂亮懂事的知青未婚妻，才会也想找个漂亮女知青，没想到搞成了这样，顿时心情更加烦闷。
不能胡乱迁怒人家，于是只能自己郁闷，“真是倒霉！本来以为遇上一个好对象了，没想到是一盆狗屎！”
叶欣同情地安慰一句：“你往好处想，及时止损了。”
李光耀一听，还真被她安慰到了，又激动地拍了下桌子：“你说得对！现在还没有发展出什么，知道的人也不多，还没什么损失，是好事！”
叶欣见他这么快想通了，就笑了，“你能想通就好了，本来你跟她也没什么，不必那么生气，影响了自己。”
李光耀是真好了，挥手道：“没错，为她生气真不值得！大丈夫何患无妻，现在上我家的媒人可不少呢！”
又转头拍拍李光辉的肩膀，“多谢你告诉我了，不然我还不知道被蒙在鼓里多久！”
李光辉道：“本家兄弟，当然不能眼看着你犯糊涂。”
说着，李光辉看看叶欣，想想她以前也去接近过李光荣的，一时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就说了句：“光荣这什么运气啊。”美女知青都跟他纠缠。
此时也到点了，叶欣心满意足地就准备回家做饭了。
要往外走的时候，赵中华走进来了，看见她还有点意外：“叶欣，你怎么在这？我刚还看见李英丽匆匆回去了，你俩没受伤吧？今天李光辉就不小心摔伤了，你们可得小心点。”
叶欣笑道：“我没事。”何止没事，还心情愉快呢。
打了招呼她就回去了。赵中华则是朝李光辉走去，之前他俩一起上工，李光辉摔伤了还是他扶过来的，现在也是再来看看他情况。
叶欣一路往家走，一路心想，李光辉告诉李光耀这边了，说不定也会去告诉李光荣，那接下去什么发展呢？李光荣会不会生气？李英丽会不会两头落空？唉，就跟追狗血连续剧似的，真让人期待！
洗米下锅，正在烧着火，沈卓回来了。
叶欣笑着问他：“今天怎么样？”
沈卓道：“还好，就是按照之前的记录去看几个行动不便的病人，开了些药。时间都是花在路上了。”
又问她：“今天开始割稻子了，你累不累？”
叶欣轻松道：“也还好。我现在已经熟练了，没有什么难的。”
沈卓过来先蹲在她身边，拉着她看了看胳膊，又看了看脸，才放心地点点头：“没有去年那样被划出一道道红痕了。”
脸蛋还是白白嫩嫩的，还透着红晕，还软软的。
越看越心动，就趁机低头亲一下。
叶欣立刻打他：“讨厌死了！回来一身臭汗手都没洗就凑过来！”
沈卓咳一声，连忙放开她站起来。他觉得自己也很爱干净，身上不臭，不过当然比不上她身上香香的。
转头洗了手，找了菜切，他也发现了她今天心情不错，就问：“今天发生什么好事了？”
叶欣哼了声：“没有什么好事。改天你问李光耀吧，他今天还想怪我呢！”
沈卓顿时关心起来：“他怎么怪你了，你能惹到他？你今天去医疗站了？发生了什么？快跟我说说。”
叶欣懒得跟他说，只是说：“今天我还见到李光辉了，人看着不坏。我之前以为你这人闷闷的，闷到没朋友，没想到村里还有人愿意跟你做朋友呢！”
沈卓解释：“也不算朋友。就是小时候一起念书，做过同桌。”
叶欣了解了：“那就是跟李光耀、黄志豪差不多，算是同窗情谊。”
沈卓点点头，又问：“李光辉也是在医疗站见到的？怎么今天很热闹似的，发生了什么？快告诉我。”
叶欣白他一眼，“就不告诉你。”
沈卓只好说：“那我明天问李光辉。正好明天上工。”
叶欣又说：“怕你在地里见不到呢。他今天摔了，腿磕伤了，在那一瘸一拐的呢。”
沈卓有些意外：“严重吗？”
叶欣道：“应该也不算严重，就是得歇几天。要不你去看看他呗，难得你有个朋友，带几个鸡蛋去慰问慰问，关心关心。”
沈卓心想哪用得着，但是想了想，点头：“也行。”正好去问问发生了什么。
于是饭后，两人都拎了些鸡蛋，一起下去了。
到了下面分开，沈卓往李光辉家去，叶欣则是往知青宿舍去。
今天李英丽说了要高价买二十个鸡蛋呢，吃瓜归吃瓜，看戏归看戏，赚钱可不能忘！
顺便也看看李英丽情绪以及打算，能继续吃瓜最好了。要是她气得不想买了，自己还能兜售给别人，总之万无一失！
到了知青宿舍，大家也是刚吃了饭的光景。
刘红霞当先看见她，又看她拎着一小筐鸡蛋，说了句：“你真是不停闲，白天上工那么累，下工了还赶着卖鸡蛋赚钱！”
叶欣扬起笑脸：“其实不那么累，我今天早退了。”
刘红霞一噎，说了句：“你还挺骄傲！”就转头洗漱去了。
王小薇这时候才过来问她：“怎么回事，你今天不是陪李英丽去医疗站了吗？她是不是真不舒服？回来就见她一直在屋里，也不吃饭，也不说话，就是蒙头盖着被子睡觉。”
叶欣摇摇头，小声道：“现在来不及，改天再跟你细说。我先去看看她，她本来说买鸡蛋的，不知道还要不要了。”
王小薇点点头：“你去吧，正好现在屋里就她一个。”
叶欣觉得时机也是好，就转身进了女知青的宿舍。
一进去，果然就李英丽床上鼓鼓的，没其他人。
她赶紧过去拍了拍那鼓起来的被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呢，李英丽就骂了：“谁啊，别来烦我！”
叶欣就说：“是我，给你送鸡蛋来了。”
李英丽这才猛地掀开了被子，坐起来瞪着她：“你真是财迷心窍了，还记得鸡蛋！”
叶欣本来以为她蒙被子里哭呢，没想人家好好的，根本没哭，就是躺得头发乱了一点而已，看来人家心脏确实很强大。她一脸无辜地说：“我当然记得了，你说要的嘛，我就给你送来了。”
李英丽一气，觉得她目睹了自己在医疗站的事情竟然还无动于衷的，真是没心没肺！
叶欣举着鸡蛋问她：“你还要不要嘛，不要我就去卖给别人了。”
李英丽看着她这双明亮的大眼睛，突然又不气了，心道这样也好，好过看她笑话，就说：“要！”然后转头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块钱给她。
只是这时候她也懒得下床去拿篮子装鸡蛋，就说：“你直接连筐一起给我好了，你这小柳条筐还挺漂亮的。”
叶欣有点无语：“……你怎么又这样。不行，给了你我真没有东西装了。”
李英丽说：“你真小气，我跟你那么好你都不愿意送个小筐给我！”
叶欣说：“这也是拿钱买来的呢。”
李英丽立刻又从枕头底下拿钱：“五毛够不够？你这都用旧了！”
叶欣点头：“够！够！”
接过钱，立刻连鸡蛋带筐地交给她。
富婆就是出手干脆利落大方，她喜欢富婆！
赚了富婆的钱，叶欣顺便关心一下富婆的感情：“那个，你接下去怎么办啊，还是跟李光荣一起吗？”
李英丽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我以为你不会问呢！原来是怕我不买鸡蛋了，赚了钱才问！”
叶欣一脸无辜：“什么钱不钱的，我只是关心你啊。”
李英丽倒也没有真的生气，还能有个人说说话也挺好的，真怕叶欣也因为这件事情不她了，那她以后真的要憋疯了。
不过说到这事，她也不知道怎么办，只能说：“反正李光耀是没有希望了，他当着你们的面说了狠话，我是不可能回去跟他的，他以后就是来求我，我也不原谅他！我知道李光荣也很快就会知道的，就看他什么态度了，他要是还想谈就谈，要是也跟我说狠话，那就一刀两断！”
叶欣说：“那你不谈了？”
李英丽冷傲地说：“又不是非要谈对象才能活，没对象我不也活得好好的吗？”
叶欣又忍不住给她竖起大拇指，点赞：“姐妹，有志气！”
刚赞完，李英丽却又低了下头说：“这儿又不是只有他们俩，以后再看看其他人有没有合适的呗，我还愁找不着对象？”
叶欣：“……”
就怕你这事闹出去，名声不好了，到时候真找不着了。
不过再想想，年轻漂亮的富婆，肯定有男人喜欢啊，毕竟她都挺喜欢呢！
叶欣就只能最后关心两句：“那你先好好休息，记得吃饭。刚才我听说你晚饭没吃？那可不行啊，等会儿去煮几个鸡蛋吃了，不然晚上饿得睡不着，对身体也不好。”
关心得富婆很感动：“我知道了，还是你关心我！”
叶欣就揣起钱，面带微笑心满意足地告辞了。
那边沈卓拎了七八个鸡蛋去到李光辉家，看望慰问。
李光辉见到他就很惊讶了，没想到还能有鸡蛋，这待遇顿时让他意外又感动：“你那么忙还专门来看我？你未婚妻跟你说的吧？其实我没事，养几天就好了，正好休息休息。你来就来了，还带什么鸡蛋。”
沈卓见他确实没什么大碍，就问：“今天医疗站发生什么了？”
李光辉就啧了一声：“那可真是一场好戏！”
就跟他说起来，发现那个女知青脚踏两条船，他当场揭穿，两人当场闹翻互放狠话，然后李光耀怎么生气怎么被叶欣安慰好了，还感叹一句：“你未婚妻说话真有一套！”
沈卓点头赞同，又皱眉说：“他自己糊涂，怎么怪起叶欣了。”
李光辉笑道：“他也是一时气头上，很快就想通了，没说她什么。”
沈卓才放心了，对人家八卦没什么兴趣，只要叶欣没受委屈就行。
李光辉说完了，还说：“我也得赶紧提醒一声光荣才行，不然他也要被骗了，谁知道那个女知青脚踏几条船了。唉，你说光荣怎么就这么受人欢迎？”
说完了见他脸色不对，又很懊恼，赶紧带过：“哎呀今天谢谢你来看我了，天快黑了，你快回去吧！”
沈卓就回去了，一路上微微皱着眉头，直到在坡底下看见叶欣等在那里。
叶欣招呼他：“你走快点！怎么慢吞吞的，等会儿摸黑上坡了！”
沈卓就快走几步到她身边，见她手上空空的，问道：“你那小筐呢？”
叶欣道：“连鸡蛋一起给李英丽了。”
沈卓眉头又皱起来一点，“怎么给她了？”记得她喜欢那个小筐，她拎着也合适，都是小巧玲珑的。
叶欣从口袋掏出钱给他看，眉开眼笑：“她要啊，花钱买的！这一会儿就赚了一块五，这好事上哪找去！”
沈卓看见她的笑脸，心中的郁气突然就散去了，眉头也舒展开了，牵着她说：“嗯，咱们回家。”
第104章 生气了
早上, 叶欣和沈卓两人一起上工。
之前已经答应过这次不去挑担的，在小队长分配任务的时候，一向都是沉默接受安排的沈卓就说了：“队长, 我这次去割稻。”
李建邦有点意外, 也不是非要强行安排，只是建议道：“你现在力气大, 挑担轻松, 能挣满工分。”他毕竟没多少时间挣工分了。
沈卓看了眼边上娇小安静的叶欣, 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陪着她。她长得小，容易累。”
李建邦就明白了，也看了叶欣一眼, 解地点点头：“叶知青确实娇弱些，要你多照顾照顾。”
也就不坚持让他去挑担了，笑道：“行, 那你们一起去割稻吧。你现在也长高了不少, 高个子挑担容易晃荡, 没有矮个子稳当。——大小伙子了，眼看着越长越高了！”说着，李建邦还抬高手拍了拍他肩膀, 有几分欣慰。
沈卓就拿着镰刀跟叶欣一起往稻田去了。
叶欣这时候问他：“我很娇弱是吧？”
沈卓现在已经很能明白她的小脾气了，闻言立刻摇头：“没有！你坚强、勇敢、勤劳, 自强不息，不输男儿。”
叶欣哼了一声，“你刚跟队长说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沈卓解释：“我也是为了顺成章跟你一起。”
叶欣不满道：“为什么非要拿我做借口, 你不能直接说自己不想去挑担吗？队长又不追根究底的。”
沈卓呆了下, 点头答应下来：“好，我下次这么说。”
叶欣又很无语, “还什么下次啊，你说一次人家以后都明白了！”
也是顾着有别人在，就不跟他计较了。
渐渐跟别的队员汇合到一起，大家拿着镰刀走入稻田，开始干活。
因为沈卓跟她一起了，叶欣就不跟其他妇女扎堆聊天说话了，其他人也不好来找她。倒是割稻子队伍里妇女多，见他俩一起，不免打趣几句，说难得看到他们一起干活的，又说沈卓现在当医生拿工资了如何如何。沈卓反正是闷着头干活，不想搭话，叶欣随意应付几句，也不想多会这些羡慕嫉妒的话。
农忙时期，还是先专心干活吧，保证粮食颗粒归仓！
沈卓跟她一连上工了两天，两人都在地里勤勤恳恳干活，倒是又让那些说闲话的闭了嘴。人家当了医生该干活还是认认真真干活的，没有脱离农业生产，更没有因此心高气傲了。
这是今年的第二个农忙，新知青里面的邱志云已经锻炼出来了，夏天时候他没有偷懒，深秋时节没有那么辛苦，他已经适应了这样的劳动强度，干得像模像样了，也得到了生产队的认可。
至于李英丽，上次农忙躲了，这次又是马马虎虎的，大家都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了，是“知青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失败的经典案例”，对她不再抱有希望。
就在沈卓和叶欣一连割稻的第二天下午，李英丽与李光荣的事情有了进展。
还是李英丽自己过来找叶欣说的。没错，她又来上工了。
趁叶欣到田埂拿杯子喝水的间隙，她就过来了，叶欣看见她的身影，立刻精神一振。而且她也立刻注意到，她脚上还穿着那双红水鞋。
叶欣就盖上了水杯，笑脸迎人，主动寒暄：“你好像都是下午上工？”
李英丽点头：“嗯，对。早上要起太早了，实在起不来，又凉。不如睡好了，下午再来，反正现在下午的阳光晒着也不是那么炎热了。”
说着她就看了看不远处的沈卓，对叶欣说：“你这未婚夫其实也不错，能挣钱也能干活，还愿意跟你一起，两人成双成对的，干活也没那么累了。”
叶欣：“……不说这个。你跟李光荣怎么样了？”
李英丽看她一眼，哼了声：“我就知道你关心这个。”
叶欣保持微笑：“我主要是关心你。快跟我说说。”她已经迫不及待想吃瓜了。
李英丽过来也是跟她说这个的，不仅是只有叶欣这个说得上话的人，也是因为叶欣明白其中经过，跟她说正合适：“昨天傍晚，李光荣来找我了，他果然知道了，又是那个叫什么的，就是那天的那个矮子跟他说的。”
叶欣及时提醒：“那是李光辉。”
李英丽皱眉吐槽了句：“他们名字怎么都这么像？李光荣李光耀李光辉的，本来听了一个两个还觉得好听、寓意好，多了也就那样，还容易搞混乱！”
叶欣对此点头赞同：“确实如此。”一个一个认识才好，多几个一起那真是容易记错了。
李英丽摆摆手，接着说道：“李光荣知道之后也来质问我了，问我是不是跟他谈着心里还想其他人。我看他没有立刻放狠话，就说我是故意气他的，才跟李光耀认识没几天，又没发展，李光耀跟他一比也差多了。”
叶欣惊奇：“然后呢？他就被糊弄过去了？”
李英丽不满道：“什么叫糊弄？本来我也没跟李光耀有什么，不过是聊了聊天，而且他身材模样的确比不上李光荣有男人味。”
叶欣捧着杯子，呆了一下，提醒她：“你之前说李光耀是医生，能挣钱是最要紧的……”
李英丽哼道：“那是因为我还不够了解李光荣！他也是个手艺人，跟着两位祖辈学了两门手艺呢，以后也能靠这些手艺挣钱的！既然他能挣钱，身材模样又是我喜欢的，我为什么不选他？这么仔细一对比，还是李光荣比李光耀强！”
叶欣了解地点头，看来她是铁了心跟李光荣了。
什么选不选的，其实只是她维护面子的说法罢了，根本没得选了好吧。
其实看到她还穿着红水鞋，叶欣就多少猜到一些了。只是没想到李光荣那么容易被糊弄啊，按之前看到的印象来看，还感觉他挺精明的呢，他应该比李光耀大一两岁，也更成熟稳重，按说对李英丽的小把戏心里门清的。
难道李光荣其实也是个光看人家外表漂亮的肤浅人？
还是说，被她猜中了，李光荣看出了李英丽有钱……
心中转了几转，叶欣饶有兴致地继续问：“那李光荣家里不是反对吗？怎么办？”
提起这个，李英丽已经没之前那样生气了，只是哼了声：“这个就留给他自己解决了。他要是不能解决这个，还叫男人？还想跟我谈？有担当的男人就该处好对象和家长之间的矛盾，而不是让对象去处。我也不是那种笨女人！”
这话太清醒了，叶欣立刻给她点赞：“姐妹，你说得对！”
李英丽得意道：“反正就看接下去他怎么解决吧，我也不用急，还年轻呢，又不恨嫁！”
叶欣趁机说一句：“要是有进展，可要跟我说说啊——我可是很关心你的！”
李英丽瞥她一眼，点点头：“你都喊我姐妹了，咱俩这亲热劲，能不跟你说？”
聊完这个，她就好像心情不错，昂首挺胸地回去，在自己角落慢悠悠割自己的稻子了。
叶欣吃了一口瓜，心情也不错，放好杯子回去继续干活。
干了没多久，就下工了，和沈卓一起回去。
等走到坡底没人的时候，沈卓才跟她说：“你别跟刚那个女知青来往了。”
叶欣看他一眼，“干嘛，你管我跟谁交朋友啊？”
沈卓微微皱眉：“不是。她名声不好，你跟她走太近，没有好处。”
叶欣道：“也没有走太近啊，我都没有主动找她的，就是她会偶尔来找我说说话罢了。”她就顺势吃吃瓜。
沈卓皱着眉头，又不能说对方来了也不要会，她性格这么好，肯定不会不人的。最后他就不说什么了，只是闷着头，拉着她上坡回家。
叶欣忙一天累了，也不想管他又在闹什么不高兴。
不过他这点沉闷也不算什么，回家了烧火做饭，喂鸡喂鸭地忙起来，就又忙过去了一天。
接下来这天轮到沈卓在医疗站坐诊，叶欣又自己去上工了。
这天她追到了“狗血连续剧”的后续，李光荣跟家里吵架了。
这次是小朋友李光明告诉她的。
这天中午她往回走的时候，李光荣看见她，就跑过来跟她悄悄地说：“叶姐姐，昨天晚上，大爷爷家吵架了！”
叶欣立刻竖起了耳朵，“哦？吵什么了？你听清楚了没有？”
李光明点头：“听清楚了！光荣哥要谈对象，谈的是知青宿舍里的，大爷爷家里都不愿意，都反对，让他不许跟人家往来了，说女知青就没有好的！”
说到这里，小朋友表示了不赞同，“他们说得不对！叶姐姐就很好，大爷爷他们一棍子把人打死了，之前还夸姐姐种的西瓜好吃呢！哼！”就是因为听到这个，他才想起要跟叶欣说的。
叶欣点点头：“你知道我好就行了，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分清楚的！”
又追问道：“然后你光荣哥怎么说？”
李光明道：“光荣哥说，他就要跟那个女知青来往，他说他自己谈对象不用家里管，非要管那么多的话，他就要分家自己过！”
叶欣：哦哟，决心挺大嘛，在乡下分家可是大事了。
李光明继续说：“最后大爷爷、伯伯、叔叔、婶婶……他们都很生气，光荣哥也很生气。吵得特别大声，我和爷爷在屋里都听到了。爷爷说，光荣哥不孝顺，让家里闹得不和睦。姐姐，谈对象不听家里话就是不孝顺吗？”
叶欣笑道：“这个对你来说还太深奥了。现在你这个年纪，只要听爷爷的话就好了，乖乖吃饭睡觉长大，不去危险的地方，不去调皮捣蛋，不惹爷爷生气，就是最孝顺的了。”
李光明高兴地点点头：“我都做到了！我还帮爷爷摘菜烧饭呢！”
叶欣又笑着夸他两句，然后叮嘱：“要是你大爷爷家又发生了什么，记得来跟我说哦，要悄悄的，咱们要好！”
李光明眼睛亮亮地说：“我知道！咱们拉过勾勾的，有秘密，是最要好的了！”
目送他欢快的背影跑开，叶欣带着愉快的心情继续往家走。
她心中都不禁感叹自己交友广泛，上到老婶子下到小朋友都有交好的，以至于瓜从四面八方来，根本不会错过！
中午沈卓回来迟了点，因为快休息的时候来了几个妇女买药，她们不愿意早退被扣工分，只好掐着时间去医疗站。乡里乡亲的，又都是长辈，沈卓也不好关门就走，只能耽误自己的时间，给她们取了药才回去。
叶欣知道了，跟他说：“也不能老耽误你时间。中午倒无所谓，傍晚还是早点回来，之后天越来越冷了，要早点回来做饭吃。下次你跟她们说，要去就中午去，别下午耽搁，你是住在这儿的还好，要是其他人值班，回家老远的，再被耽误就不好了。”
沈卓点点头，“下次我就这么提醒她们。都是乡亲，应该也能解的。”
叶欣却是又想到，乡亲里面也有不少难缠的，爱占便宜，为了自己方便给人添麻烦的，说不定就抓住沈卓年轻脸皮薄，让他不好拒绝。她就又说：“以后轮到你值班，傍晚我就去找你一起回来吧。到时候就算有人想耽误，看到我去催你了，也知道不好意思了。”
沈卓又点点头，其实也是想到了这一层的，上岗两个多月了，确实遇到一些难打交道的。见她处处为他着想，他心中感动，不禁又感叹一句：“你真贴心。”
叶欣白他一眼，“谁让你那么笨的，又那么沉闷闷的，我只好多操心了！”
下午下工了，叶欣果真去医疗站找他。
这会儿却是没有谁，沈卓就很快地锁了门，跟她一起回家。
只是刚走出没几步，竟然遇到了李英丽和李光荣，这两人倒不是来看病取药的，而是这边坡上没什么人，好像就是为了找个人少的地方好说话而已。
这会儿碰见，双方都有些意外，气氛也有些尴尬。
只有李英丽没觉得尴尬，反而跟叶欣打招呼了，脸上还带着笑容的，心情不错：“叶欣，找你未婚夫一起回家啊！”
叶欣只能应一声：“嗯。”
李光荣此时的目光也看向了叶欣。
看着她头发乌黑秀丽，脸庞白里透红，眼睛明亮灵动，连声音都是清脆欢快的，俏生生的模样，叫人看了真喜欢。
她也明显长高了些，显得亭亭玉立了，但是在高高的沈卓身边还是小巧玲珑，娇娇俏俏，两人真般配。
李光荣印象中那个又矮又瘦的小知青形象真的很模糊了，倒是昨晚跟家人吵架时候的情景又浮现在他脑海，父亲严厉而犀利的话犹在耳旁：“本地那么多好女孩你不要，为什么非要去招惹那不着调的女知青？是不是看见去年那个大变样了，你后悔了，也想去找一个女知青？”
父亲确实说对了，他看见叶欣这一年多来，性格越来越好，人也越长越好看，他有了一种怅惘的心情。
几次见到她，都觉得她一次比一次好，他也一次又一次想着，要是当时自己接受了她的接近，那么现在这样好看的她，就会站在他身边了，也这样娇娇俏俏的，跟他亲亲热热地说话。
……不，也许她会变得更好。
沈卓那样穷的人，没有长辈帮扶，都能把她养得这样好，自己家条件更好，身板也更壮实，肯定能把她养得更好。
她本来就年纪小，没有长大，只要给她好吃好喝的，好好养几年，可不就是会越长越好看？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世上没有早知道。
曾经不屑一顾的女孩，现在变得那么好，却是别人的了，他已经没有了机会。
既然没有跟她一起的可能，那也找一个女知青吧，说不定也不错？
没错，李光荣跟李光耀一样，都是起了比较心，才会想找女知青。只是李光耀是因为羡慕沈卓，而李光荣是因为错过了叶欣。
一开始在坡底买西瓜遇见李英丽的时候，李光荣并没有起什么心思，后来竟发现她凑到他跟前，有意接近。那一刻李光荣意外之余，就想起了曾经被一个女知青接近而自己十分躲避的时候，接着对比现在的情况，他就顺水推舟了。
李英丽长得也不错，虽然气性大，但从城里来的女知青，不都是比较傲气、比较娇气的吗？
不过这个李英丽气性真不是一般的大，一点不顺就跟他吵起来，还敢三心二意去找别人。李光荣知道她去招惹李光耀的时候，的确很生气。但是那天又正好看到叶欣跟沈卓一起上工，他又觉得他可以忍受了，所以没计较，继续跟她谈，主要是知道她跟李光耀只是闲聊几次，没有发展出什么。
今天下工后，李英丽找他说话，说得他又隐隐觉得烦躁的时候，又正好碰上了叶欣和沈卓从医疗站出来。
现在再看到叶欣，他心中那种不甘的、比较的心又冒出来了，于是他觉得还是得跟李英丽谈！
叶欣知道李光荣在看自己，但是不明白他那目光怎么回事？
一个壮汉子，怎么一股幽怨的感觉……
突然手一紧，旁边传来沈卓沈卓的声音，带着几分沉：“回家。”
叶欣被他拉着走了几步，才想起来回头朝李英丽挥挥手：“再见啊，我们回家吃饭了！”
李英丽也挥挥手：“去吧！”
看着他们手拉着手走下小路，往村子那边去了，李英丽不禁跟李光荣感叹一句：“虽然我老觉得叶欣未婚夫太高太瘦了，但他俩站一起，不得不说，挺般配。”
李光荣幽幽地接一句：“是吗？”
李英丽没察觉他的情绪，又撩了撩头发，带着几分大胆与羞涩，说：“我觉得我俩也挺般配的。”
李光荣：“嗯。”
李英丽顿时不满了，转头瞪着他：“你这么冷冷淡淡的什么意思？不觉得咱们般配？那就不要谈了！”
李光荣深呼吸，忍着：“没有。你刚才说什么了？你在城里……”
……
叶欣甩开沈卓的手，“好了放开我！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沈卓语气沉沉地说：“刚才李光荣在盯着你看。”
叶欣道：“我知道！我又没瞎！”
沈卓就不高兴地说：“那你还不走，还在那里给他看。”
叶欣也不高兴了，“我哪里是给他看了？眼睛长在他头上他要看哪我能决定？明明也就站住一会儿，跟李英丽打个招呼，话没说两句你就把我拽跑了！要不是给你面子，我当场就给你甩开了，还乖乖让你拉到现在！”
她一生气，沈卓声音就低下来了，闷闷地说：“你该避开他。”
叶欣气道：“我为什么要避开他？我又没做亏心事！本来就没有什么，都过去那么久了，我都跟你好好过日子了，人家也在谈自己的对象了，都在往前走往前看，就你非要记着，非要给自己找不痛快，你是不是神经病啊！”
沈卓被她骂得气势更弱了，但心里还是很介意，不吐不快：“那他怎么还盯着你看？”
叶欣道：“你问他去啊？又不是我盯着他看，你问我干什么？！”
沈卓说：“他是不是还惦记着你？”
叶欣真的想抬脚踹他：“神经病！什么叫还惦记着我？人家什么时候惦记过我了？人家明明是在羡慕嫉妒你有这么好的一个未婚妻！而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竟然疑神疑鬼地让你未婚妻生气！这日子没法过了，你自己过吧，我不跟你过了！”
说完，她就气冲冲地要转身走了，沈卓连忙拉住她，“你说得对，他就是嫉妒咱们。是我笨，连这个都没有想清楚……”
话没说完又被叶欣甩开了手，“你还知道自己笨！笨就算了，还幼稚！还爱自己瞎想瞎猜疑！我以前对你那么好都是喂狗了，你竟然不信任我！你走开，不要靠近我！”
见她气成这样，沈卓真是后悔不迭。
又怕她真的转身就走了，连忙又拉住她，后来干脆整个抱住她了，被拳打脚踢了也只能忍着。
吸取上次的教训，他知道事情不能拖，明天又轮到他下乡走诊，这事会越拖越久，最终难受的只有自己。
所以他只能又哄又劝又道歉，希望她早点气消，“是我不知好歹、疑神疑鬼，我不该这样，你别气了，我错了。”
叶欣还是很火大，甚至因为他强行抱着她更生气了，“你每次道歉都挺快，可是每次都不长进！你放开我，离我远点！”
沈卓哪敢放开了，索性把她一把抱起来往家走，路上继续哄着，被她捶被她掐也是自作自受了。
叶欣真生气起来又岂是那么好哄的。每次都是他莫名其妙地沉着脸不高兴，难道她就不会生气吗？！
被他抱回家了也不走了，反正也没没地方可去，索性就回房关门，不他，也不吃晚饭。
沈卓又吃到了冷战的苦头，心中真是后悔万分。
在她门外哄了一晚上没哄好，第二天早上做好饭了敲门也没有得到她回应，只好失魂落魄地背着药箱出门了。
等他走了，叶欣才从房间出来，伸了个懒腰，然后走向灶房。
她也吸取了教训，气归气，饭还是要吃的。
反正不管粮食、菜、肉都有自己的一半，不吃白不吃！
吃饱了，照样上工去。
晚上沈卓回来，看菜饭被动过了，但也不知道到底是她吃了，还是喂鸡喂鸭了，很是忧愁，她回来了还是不他。
不过接下去两天又可以在家跟她一起上工了，发现她还是愿意吃饭的，稍稍放心，但还是不愿意跟他说话。他只能默默地把饭菜做得更好吃一些，更勤快地打菜园，做好各种杂事，以行动讨好。
原本他是不爱说话的性子，自己安安静静的也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听惯她轻快的声音，突然她也不说话了，就感觉院子里特别地安静，让人难受。
也习惯了每天跟她吃饭的时候聊聊天了，现在她不愿意搭，自己也说不下去了。
偏偏她只是不愿意搭他，跟别人还是说说笑笑的。
对比之下，更是凄冷难熬。
王小薇也看出一点什么了，趁干活的间隙问叶欣：“你们怎么了？之前两个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现在站在一起好像两家人了，看着怪让人费解的。是不是吵架了？”
叶欣道：“吵什么架啊？跟他一个闷葫芦吵不起来！”
这倒是真的，每次自己一生气他就道歉了，没有两个人一起大声说话的时候，最多是她单方面生气而已。
但她就是很气，不要以为他伏低做小的，她就轻易原谅他了。
要是每次都轻轻放过他，不是显得她一点脾气都没有？
王小薇一听就明白了，笑道：“看来是真吵架了。沈卓怎么惹你了？他看上去不像是惹人生气的啊。”
叶欣不愿意了：“小薇姐，你说得我好像无取闹一样！”
王小薇连忙改口说：“哪里。你也是很讲的人，能把你惹生气，他肯定是有不对的地方了。”
叶欣哼道：“他不对的地方多着呢！”
王小薇摇摇头，不知道他们在闹什么，也不好劝，只能说：“有什么早点说说开，别气太久，不然人家都看笑话了。”
这倒是，不仅王小薇看出来了，其他人一看他们气氛不对，也知道了。叶欣平时活泼爱说话的样子，偏偏一对上沈卓就不笑了，也不说话了；沈卓平时在外面都是默默干活不爱说话的，现在大家都能时不时看见他低头哄叶欣的模样。
这小年轻俩闹矛盾了。
还闹了挺久，从九月底，闹到了十月，还没有好的迹象。
刘红霞有一天管不住自己的嘴，又来说叶欣了：“你别闹太久，不然沈卓不愿意哄你了。人家现在可是医生，长得又高又俊，不知道多少小姑娘盯着他呢，也就是你碍着！”
叶欣一听这话就火大：“我碍着谁了？谁眼瞎看上他了？你指名道姓说出来！”
刘红霞被她呛得，也生气了：“你怎么这么说话，难道你之前不是看上他了，你说自己眼瞎了不成？”
叶欣道：“要不是他爹生前定的婚约，我现在都不会跟他一起！”
刘红霞还要说什么，被郑文文连忙拉到了一边，数落她：“她在气头上，你去瞎掺和什么啊！”
江静雨也来跟叶欣说了几句，倒是没劝，只是说别的：“叶欣，之前我听你的指点，孵了些小鸡，现在觉得够了，想把大公鸡宰了。不过这段时间忙，准备还是农忙结束的时候宰，那时候天气也凉了，正好吃肉。到时候给你留一个鸡腿，你也下来吃好不好？”
叶欣道：“谢谢你了。不过我自己也不缺肉吃，不用给我分了，你们人多，自己都不够吃的。”
江静雨见她不愿多说，只好叹着气走开了。
李英丽后知后觉地也发现了。过来好奇地问：“你跟你未婚夫闹什么呢？”
叶欣见到她，倒是打起了一点精神：“你跟李光荣怎么样了？”
李英丽见她不说，倒愿意说说自己，“还能怎么样？最近都在地里忙着，没空，我俩最多下工后聊聊天，他要处家里的问题也得等闲下来。我也就等着了。”
叶欣见没什么进展，就兴趣缺缺，“算了。你要不要鸡蛋？”
李英丽也无语了，“你真是时刻不忘挣钱。不过我吃腻了，暂时不要了。”
叶欣：“哦。”
沈卓那边，也有李光辉好奇问他：“你们怎么吵架了？你未婚妻那么好，你都能让她生气？”
沈卓感觉扎心了，懊恼之余，只能叹气：“是我不好。”
李光辉就说：“那你赶紧哄哄啊。大丈夫能屈能伸，赶紧哄好了，这么漂亮可爱的未婚妻，别到时候跑了。”
沈卓听他一说，心里更慌了，也更烦躁了，皱眉道：“你别说了。”
李光辉就啧了一声：“看你平时冷冷闷闷的，也就事关未婚妻才有点波动。”
晚上回去，沈卓仔细做好了饭菜，去喊叶欣吃饭，喊出来了，又低声低气地哄她。
叶欣只管吃肉吃饭，吃饱了才哼一声：“你也别哄我了，听说很多小姑娘盯着你看呢！你现在又高又俊又能挣钱，多少人都嫌我碍事！”
沈卓顿时头大：“谁跟你说的？”
叶欣扬眉：“哦，那就是真的了？我早听说你是十里八乡的俊医生了，还有小姑娘费心打听了医疗站轮值排班表，不惜走上十里八里路的，就为了来看你一眼的！看来这事不假！”
沈卓立刻否认：“没有的事！”
叶欣道：“你敢说没有？”
沈卓只好说：“可能有，但我也没注意。”
叶欣冷笑一声：“你怎么能不注意呢？人家盯着你看，你就站在那里让人看，不知道避开？”
沈卓愣了一下，“我怎么避开，我是医生，人家肯定好奇多看两眼，我又不认识她们，忙着看病……”
叶欣道：“是不是你跟人家有过什么，人家一直惦记着你？不然人家怎么就光盯着你看了，没盯着别人呢？”
沈卓越听这话越熟悉了，才反应过来，她是拿那天他说过的话来说他呢。一时真是体会到了自作孽的滋味，也不用解释了，就道歉：“我错了，以后再也不瞎想了。欣欣，你原谅我吧。”
叶欣哼了一声，起身就要走开。
沈卓连忙拉住她手：“你什么时候才原谅我？”
叶欣甩开他：“我说过要原谅你吗？你每次惹我生气就道歉，我就原谅，那你不是可以随随便便惹我生气了？”
沈卓发誓：“我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叶欣冷眼：“你之前也是这么说的！”
沈卓亏得说不话来了。
她要走，又被他拉住。
她不耐烦了：“干什么？我要洗澡了！”
沈卓拉着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说：“你气归气，不要说重话。”
叶欣问：“我说什么重话了？”
沈卓说：“你说要不是爹生前定的婚约，你就不跟我一起了。”
叶欣瞥他一眼：“哦，你还听到了，你耳朵倒是尖。”
他忐忑地说：“明明不是那样的，咱们之前说过了，爹定的时候咱们都不是真心的，后来说开了，咱们自己才是真心的。”说到底，他们本来就没有婚约的约束，她根本没当回事，要是真不想和他过了，都不用考虑什么的，这让他心里更没底。
叶欣却是心里委屈：“我是真心和你过日子了，对你这么好，可是你怀疑我不真心。我还跟你过什么？”
沈卓连忙搂住她说：“是我错了。我觉得自己比不上李光荣，比不上他父母双全、家境殷实、成熟稳重，所以害怕你还喜欢他。不是怀疑你，是我自己的问题，以后我改掉，再也不多想了。”
叶欣推开他，“你说得好听，不知道能不能做到。”
十月十五，沈卓领了钱回去交给她，讨好道：“你拿着，等农忙过后，咱们还去县城好不好？给你买衣裳。”
叶欣接过钱，嗯了一声。
到了十一月中，农忙终于是结束了，天气也冷下来。
沈卓见叶欣还是穿着单薄的衣服，一问才知道她厚衣服早拿去垫鸡蛋了。
叶欣怨怪道：“你才发现。”
沈卓很自责：“是我粗心大意。咱们现在立刻请假去买衣服。”
叶欣却是道：“别着急忙慌的，还是等过两天你再发一次钱再去吧。这次可要买不少东西的。”
沈卓担忧地说：“那怎么行？你要冻坏了。要不你先穿我的，我不觉得冷。”
叶欣道：“我才不要你的！你不怕冷，我也不怕冷，这儿都不下雪，能冷到哪里去？再说我只是没有厚袄子，薄些的外套还是有的，这两天就能冻死我了？”
沈卓见她脸色红润，手也暖暖的，才放心下来，想着那就再等两天吧。
再过两天，大队又发了工资，沈卓当场就跟大队长请假，并且要开介绍信，说去县城一趟。
李兴国也很利落，当场给他俩开了，也听说他俩闹矛盾闹一段时间了，还关心几句：“两人过日子，难免磕磕碰碰，家里什么矛盾，早点解释清楚，早点和好，别一直拖着啊。去县城也好，逛逛买买东西，哄一哄，叶知青那么好的姑娘，可不能让人受委屈了啊。”
沈卓应着：“嗯，这就带她去买衣裳了。”
第105章 长高高
十一月十六出门, 正好赶个集。
去年体会到了“卖菜苦、卖菜累、卖菜不赚钱”，今年叶欣就调整了策略，少种大白菜之类又重又不值钱的, 多种辣椒, 多晒辣椒干。
今年下半年，正好沈卓也没有空去采药了, 笸箩不再用于晒药, 而是用于晒辣椒干。在天气晴好的时候, 院子里总是有一笸箩红艳艳的辣椒在阳光下晾晒着。
当然菜也不少了，除去日常自己吃的和喂鸡喂鸭的，还是晒了一些, 自己吃绰绰有余。
这天一早，叶欣还是准备了两筐一袋：一个筐里是沉重的当季蔬菜，给沈卓背；一个筐装空间里的反季节蔬菜, 叶欣自己背；还有满满一袋菜干和辣椒干, 捆在车头上。
有了上次的经验, 菜干和辣椒干可以带去县城卖，所以多带些无所谓，反正到了镇上蔬菜基本会清空, 到时候就方便背了。
出发前，沈卓要把自己的袄子给叶欣, “早上很冷，吹着风更冷。你还是穿着，不然冻着了。”
叶欣瞥一眼, 还是拒绝：“我不要你穿过的。你还是自己穿着吧, 风都在前头，可吹不到我身上, 我忙起来还热呢。你要是被吹病了，到时候一个医生去看医生，真是让人笑话！”
沈卓就知道她是嘴硬心软，其实是怕自己冻了。也不再多说，怕她不耐烦。
只是真担心她冷，抓着她手摸了摸，又摸摸她的脸。
当然，又被她打了几下：“别动手动脚的！”
被打了沈卓也不生气，确认她手都是暖乎乎的，放心下来。
说起来，她虽然娇小，但确实不怕冷，脸色红润也是气血充盈的表现，显示她身体健康。不像有些姑娘，到了冬天容易手脚冰凉，他这段时间接诊，也遇到年轻姑娘来开中药调身体的。
叶欣背起自己的筐道：“你不要磨蹭了，赶紧出发。”
沈卓就不多说什么了：“好。”
也亏得二八大杠结实，负荷几百斤一路颠簸，也不散架。
赶早到了镇上，才是天蒙蒙亮的光景，寒雾迷蒙。
叶欣背着筐从车后座下来，对沈卓说：“你先去摆摊吧，占个位置，车也看好，我去陈家院子一趟，等会儿就回来。”
沈卓有些不解：“现在咱们菜不是很好卖了吗？怎么还要背去那边。”毕竟是有些冒险的。
叶欣道：“因为农忙又一段时间没来了，家里缺吃缺用的，我去了顺便问问能不能今天买一些，放着明天来取。不然明天回来不是集日，买不到什么了。”
沈卓说：“咱们可以从县上买了回来。”
叶欣就皱眉了：“县上东西不贵吗？你以为你现在能赚几个钱就大手大脚了是吧！”
沈卓连忙说：“好，听你的。你去吧，我在这摆摊等你。”
叶欣白他一眼，转身走了。
天早没人，巷子里更是光线暗淡，叶欣故技重施，又闪进闪出拎了一袋稻谷出来，再走几步就到了陈家院子，敲门。
熊样的陈二打着哈欠开了门，一见是她就精神了，连忙搭把手帮她拎了稻谷进来，关了门才笑道：“姑娘，好久不见了。入冬之后，咱们几个兄弟就盼着你来呢！”
叶欣也露出了笑脸，“这不是农忙刚过吗？之前实在抽不出空来。我也想早点来的。”
陈二道：“解解！大家都不容易！来，堂屋请！”
到了堂屋，陈家几个兄弟都在，纷纷围了上来。等叶欣的背篓卸下来，掀开上面稻草一看，果然是茄子、西红柿、黄瓜、苦瓜这些叫人心心念念的反季节新鲜蔬菜，顿时就高兴了。
陈大赞道：“姑娘，还是你会种菜，比别人的品质好多了！”
叶欣闻言心中一动：“哦？还有人种这个？”
都是熟客了，陈大回答道：“总还有脑子灵活的想要赚钱，只是他们盖暖洞子的技术比不上你，所以也就马马虎虎。”
叶欣点点头，谦虚地笑道：“我也马马虎虎，还是靠家里齐心协力。”
她知道这个“盖暖洞子”就是盖蔬菜棚的意思了，这些蔬菜之所以不能在冬天长，就是因为气温不合适，蔬菜大棚就是人为提供一个温暖适宜的环境供反季节蔬菜生长，叫“暖洞子”，倒是很贴切。
学到了一个词，感觉蛮新奇的。
陈三和陈四已经麻利地把蔬菜上称，还是跟之前那样，叶欣就背了四十斤。
这些蔬菜在冬天能卖到二毛三毛一斤，算下来就是大约十块。多几毛少几毛的难算，索性给个整，优惠在她买东西的时候给就行，反正来往都很熟悉了。叶欣也是这个意思。
之后又称了稻谷，一百斤优质稻谷，十八块。
陈三啧啧赞叹：“小姑娘你又赚咱们一大笔了，今天买不买肉吃？”
叶欣笑道：“买。不过等会儿要去县城，能不能我今儿买了，明天来取？我也知道有点不合规矩了，只是明天回去不带点，就没有吃的了。还请几位大哥行个方便。”
她这又不是第一次了，几兄弟都说没问题。陈三道：“你是大主顾了，我们都盼着你来，这个方便还能不给？”
接着叶欣就跟陈三过去称了些腊肉香肠菌子的，先单独放在一边，好明天取。
见她爽快地先付了钱，陈三又笑道：“你不怕我们收了钱，明天赖账不给东西了？”
叶欣也笑了：“为了几块钱的东西毁了长期生意？那是蠢人才干的，几位大哥都是精明人，才不会做这种糊涂事。”
陈三哈哈一笑：“你小小年纪，聪明又胆大，怪不得眼见你日子一天好过一天！”
这边事情说好了，叶欣就背着空背篓一身轻松地离开了。
回来经过邮局，还没开门。十月底那会儿，邮递员先后送来了两封信，那时候叶欣因为跟沈卓怄气，没心情回复，加上实在忙得抽不出空，就还没回。
她想着这次出门也顺路把信回了。不过今天赶着去县城，邮局又还没开门，就等明天回来的时候再说吧。
回到农副产品市场这边，沈卓正在忙着给人称菜。
他也跟叶欣一起卖过菜的，有几位大娘大婶记得。不过还是叶欣自己卖的时候多，认她的人更多，所以等她一回来，更多人围上来了。
两人齐心合力，一阵称菜收钱，很快就卖完了。
最后没买上的一个老大爷说：“你这筐里不是还有吗？怎么不卖了？给我称了吧。吃了你的菜，我腿脚都好些了，等了几个月你才来一回。”
叶欣抱歉地解释：“这是要送人的，不卖了。不好意思了大爷，下次您来早点。”
大爷也不能无取闹，只好叹着气跟别人一起散了，去别的摊上看看。
留出来的菜当然是送徐大夫的了。两人先收拾了一下，把绑在自行车车头的袋子取下来，先整袋放在沈卓背篓里。早上赶时间，菜干辣椒干的就先没卖，等着到县里卖。
随后菜推着车到了徐氏中药材铺，这边也是刚开门的样子。
徐大夫瞧见他们，立刻露出了笑容：“哎哟，好久不见了！”
叶欣笑道：“今年更忙了些，是好久没上您这儿来了。”
徐大夫点点头：“我知道。沈卓今年当上医生了，到处走诊，肯定没空采药来卖了。我跟他爹多年的交情了，看着他长大的，他现在有出息了，我看着也好！”
叶欣道：“别看当了半年医生，一点儿长进都没有。见了人还是沉闷沉闷的，不知道说几句话。”
沈卓赶紧把菜拿出来给徐大夫，赶紧说话：“这是顺路带给您吃的，别嫌弃。好久没见，您这里一切还好？”
徐大夫看这情形就笑出了声，一时都顾不得菜了，“这是怎么了？沈卓，你惹叶欣生气了？我看叶欣好好的姑娘，模样性情无一不好，肯定是不会有错的！一定是你平时嘴笨不会说话，让人不高兴了！”
沈卓脸色微微涨红了，是个人都说叶欣好，果然是自己不好了，他很懊悔地低头：“是我不好。”
叶欣轻轻哼一声。
徐大夫说道：“不好就及时改了，哪里错了赶紧道歉，人家那么聪明勤快的姑娘，跟着你还受委屈了，真是不该！叶欣，他有不好的，你不必忍着，说出来让他知道；但他本质也是好的，你多教教他，他就能明白了。就是别怄气太久，不然伤身。”
这真是长辈一般了，两头劝，盼着他们好，可见徐大夫果真是把沈卓当小辈看的。
叶欣又露出了笑容，“难得徐大夫这么为他着想。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想通，知不知道要改了。”
也不耽搁时间了，说道：“好不容易闲下来，今天去县城买些东西，还要麻烦徐大夫给放放自行车。”
徐大夫笑着点点头：“行行行，你们都送菜来了，我能不答应吗？你们种的菜老好吃，倒是我占便宜了！”
放了车，两人往坐班车的地方走去。
沈卓觑着叶欣还是不太高兴的脸色，又见她穿得单薄，虽然知道她可能不冷，但看着还是可怜，就又低声问：“你现在冷不冷？我的袄子给你穿，你披着也好，筐给我拿着。”
叶欣：“不要。”
沈卓又从包里拿出围巾问：“要不要围着？”今天也带包出来了，里面装了围巾帽子水杯饭盒。
叶欣看了眼，问：“你洗没洗过的？”
沈卓说：“春天洗了收着，入冬之后我没用过呢，前两天还拿出来晒了。”
叶欣接过来，闻了闻，确认只有晒过太阳的味道，才愿意围到了脖子上。
沈卓见她愿意要，赶紧又拿出帽子和手套问她，不过叶欣不要了。他就只好自己戴上。
等车的地方已经聚了几个乡亲，有跟他们一样背着筐的，也有不背筐只是提着篮子的，为了去县城大家都穿了自己最鲜亮的衣服。
沈卓看到别人都穿得鲜亮，再看看叶欣身上单薄又陈旧的衣服，更是觉得对不起她，决心这次让她多买几件新衣裳。
倒是别人也在看他们，因为乡下少有沈卓这样的高个子，难得是人还长得十分出众。再看看他身边的叶欣，虽然围巾蒙了半张脸，但露出来的一双大眼睛、雪白的皮肤、乌黑浓密的头发，就知道是个美人了。难见到这样好看的年轻男女，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沈卓又觉得他们胡乱打量不好，转身挡着叶欣，也给她挡着风。
这会儿还是有些寒风瑟瑟的，有些乡亲们等得久了，都是一边跺脚一边等。
班车一天就两班，早上的车就是在九点左右，来早了也没用，等得百无聊赖，终于是看见车开过来了。
还没上车叶欣就闻到那股浓重的汽油味了，赶紧捂着围巾上了车。
上车找了位置，叶欣坐在窗边，把脏兮兮的窗户推开一点透气。沈卓在坐在她身边，低头问她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喝水。大家都找好位置了，班车关门正要发动的时候，远处又有一男一女两个人跑过来了，“等一下，等一下！还有人要坐车！”司机就又打开车门。
叶欣低着头难受，沈卓倒是看了一眼，发现上车的是肖添宝和林秀婉，不禁眉头一皱，心道怎么又遇上他们了。他也没会，就转头继续关注叶欣的状况，希望那两人也不要发现他们，别来说话。
肖添宝和林秀婉赶时间跑得气喘吁吁，一时也没注意别人，赶紧在最后一排的空位坐下了，然后车子开动。
又是颠簸了两个多小时，叶欣都快吐了，才终于到了。
下车时，她头晕乎乎的，感觉魂在飘。
沈卓赶紧扶着她，拿出水杯拧开给她，“喝点水，好受一点，还是热的。”
叶欣接过来，拉下围巾，皱着眉头喝水。
这会儿下车的肖添宝和林秀婉，总算是发现他们了，过来打招呼。
林秀婉有些惊喜地开口：“你们也来县里了？”
叶欣两手捧着水杯小口喝水，闻言只是看过去一眼，也有些意外，不过难受着，不想说话。
沈卓只好“嗯”了一声。
林秀婉还问了一句：“你们也是来县里买东西的吧？要不我们一起走吧，去百货大楼，我熟悉路！”
沈卓摇头：“你们先走吧。她晕车，我们慢慢再去。”
林秀婉还想关心一下叶欣，但是肖添宝开口了：“别问了，人家不想跟我们一道走，我们还是走吧，别耽搁时间！”
林秀婉觉得他真烦：“我也不想跟你一道走！”
不过叶欣不说话，沈卓又冷冷淡淡的，确实好像是不爱一起走的样子，她也不好再说了，就告辞。
眼看着两人走开了，沈卓心中松口气，不免又有些费解，本以为这两人都一起上县城了，估计是终于在一起了，但听着又不像是？不是还到哪都一起，真看不懂。
他低头看着叶欣，“怎么样，好一点没有？”
叶欣喝了两口热水，确实好了一点，点点头，把杯子交给他。
沈卓接过来拧严实了，又放回包里，问：“咱们还是先去国营饭店吃饭？吃了再去百货大楼。”
叶欣这时候才开口说：“先吃饭，然后去招待所放下东西，休息一下，下午再去买东西。”
沈卓立刻点头：“好，都听你安排。”
到国营饭店也是一回生二回熟了，这次沈卓也不在意别人打量乡下人的目光，跟叶欣一起点餐吃饭，吃完了也不用问路的，直接离开了。
招待所也是去过的不用找，直接过去，拿出介绍信，交了钱开好两间单人房。
到房门口分别的时候，叶欣说：“休息一个小时，两点的时候再出门。到时候你那筐不用背了，先放着，我背一个就行。”
沈卓点头答应了，把她的水杯给她，“好，你休息吧。”
知道她一个是晕车难受，一个是午睡习惯了。休息一阵再出去也行，反正明天才回去，时间是够用的。
再说肖添宝和林秀婉两人刚去了，错开时间也好，免得又碰上。
现在沈卓真是不想碰上任何可能会让叶欣不高兴的人了。这都快两个月了，好不容易她愿意搭他了，可还没完全气消呢，这时候可不能再起波澜。
睡了个午睡，叶欣又精神奕奕。
沈卓只挎了随身的布包出来，把她的空背篓也接过去了，殷勤地说：“等会儿你好试衣裳。”
叶欣就一身轻松，昂头往百货大楼的方向走。
这次她肯定会买的，花光他的钱！
百货大楼还是人流如织，热闹非凡。想必是县里最热闹的地方了，来往进出的，有县里比较轻松从容的人，也有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乡下人，不管县里还是乡下的，都得来这里买东西。
叶欣直奔服装区，给自己挑一件厚衣服。
虽然不怕冷，但是冬天没有一件厚衣服还是不像样。她直接往最好看最贵的挑，挑中了就要上身试，完全没有其他人买衣服小心翼翼的样子。
售货员看她模样雪白漂亮，气质不同，也不敢小看，没说什么不能试的。
就是叶欣看来看去，都没有特别好看的，这会儿不是蓝、黑、青这样耐脏的颜色，就是大红大紫花花绿绿的；款式更不用说了，都是直筒的，没有一点修身，她试了几件，就没有一件合身的，都是感觉太大。
沈卓却是看她穿什么都好看，因为她长得好看，就没有不好看的。见她皱着眉头选不定的样子，低声跟她说：“就大红色这件吧，你皮肤白，穿着好看，衬肤色，精神。”
叶欣看他一眼道：“哪里好看了？那么肥，那么大。”
沈卓就说：“那你再试试，慢慢选。”
倒是售货员见她一口气试了七八件，忍不住开口说了：“姑娘，这些衣服都不错的，刚从厂里生产出来，新鲜，厚实，穿上都暖和呢！”
叶欣道：“厚实是厚实了，可是都太大，我穿着不合身。”
售货员道：“冬天衣服都是往大了买，里面好穿多几件。这些都是有尺码的，大了不合适，你穿小码的。我看你穿小码的就合适啊。再试也是差不多的，把我这里弄得乱糟糟的，我还要收拾。”
叶欣心道自己每次试完都给放回原位了，怎么就弄得乱糟糟的了。还有她说的不合身不是说尺码，是不修身啊！
不过这里衣服确实差不多都这样，再试下去也没有意思，就从中拿了件大红色的。
倒不是听了沈卓的意见，而是因为大红色这件起码是纯色的，没有大花图案，颜色也比较正，没那么花里胡哨的，最多是比较艳。怎么说呢，就是一种又素又艳的感觉。
这件衣服要价二十一块钱，快抵得上沈卓一个月工资了。
她转头问他：“你心疼不？”
沈卓说：“不心疼，本来就是赚给你花的。你喜欢就买。”
叶欣转头就掏钱付了，当场剪了标签穿身上，也省得拿了。售货员见她付钱干脆，之前的不满也消失了。
沈卓看她穿上大红衣裳后，小脸被衬得更是白里透红，十分精神，自己看着也高兴：“你穿得好看！”
叶欣哼道：“可不是听了你的意见，我自己选的！”
沈卓说：“那当然，你的眼光是最好的！”
叶欣满意了一点，转头又去看裤子了。
她可不止买一件袄子就完了，穿越过来这么久还是头一次买衣服，之前那些都穿旧穿破了，就两三套衣服，干农活又容易磨损，换洗频繁，真是到了不买就没得穿的时候了。
现在她手上的钱有一百七十多。之前砌灶房装窗户做门的几乎花了九十块，剩下六十多，加上沈卓最近三个月的工资共七十五元，加上今天早上陈家院子赚的二十八，加起来正是这个数。至于平时卖菜卖鸡蛋鸭蛋的，基本跟花销持平了。
一百七十多块钱在这个年代已经不少了，可以放心买一阵了。沈卓当医生拿工资之后，攒钱的速度确实快了不少。
内外的裤子衣服都买了两套新的，花费三十二元。
薄一点的外套也买了件，花费十三元。
这下就花了六十六元了，花掉了沈卓的大部分工资。
叶欣这才停下来，转头跟他说：“你也去挑几件吧！”
沈卓说：“我的还能穿，不用买，你继续给自己买吧。”
叶欣睨他一眼，凉凉地说：“你以为我想给你买？你自己那几件衣服也是穿得破破烂烂了，来县城一趟我光顾着给自己买，你自己赚钱却一件新衣裳也穿不上，别人看了怎么说我？”
沈卓就知道她又嘴硬心软了，说：“好，我也买。”
叶欣又说了一句：“不许挑太贵的啊！最多花二十五块，最后一个月工资给你自己花。”
沈卓点点头，觉得二十五块已经很多了，自己不用花那么多。
他也是挑了一套里外衣裳，挑便宜的，只要十二块。
本来只想买一套的，但是叶欣又有话说了：“新衣服哪能就一套？起码两套才有得换洗，难道你一天新一天旧，让人看着好玩？拿两套。”
沈卓就一模一样的衣服拿了两套。
叶欣也是服了他这个懒劲儿，不过看看他拿的白衬衫、黑裤子，确实是百搭不出错的，也清爽朴素，就觉得也还行，给他付了钱。
花二十四块了，说好给他花的余额就剩一块。不过看他袄子也是旧旧的了，就算之前买大的，现在他已长高了这么多，也不合身，不像样，就让他也挑一件外套。
沈卓就挑了件黑色便宜的，十二块。
叶欣皱眉：“这件不好看！什么眼光……算了，也没什么好看的，你拿那件藏青色的吧。”男士衣服花样更少，更简朴，更老沉。
但是藏青色这件就要十五块了。
沈卓没想到自己还能买那么多新衣裳，有点受宠若惊，又有点担忧，小声问：“咱们钱还够不够啊？”
叶欣说：“不够我叫你买？你放心拿着吧，上个月我家里又给我寄钱了。”反正这个借口好用，就先用着了。
沈卓就收下了，心中更是感动，觉得叶欣怎么样都是想着他的，买东西从来不会少自己，就算生气了也记挂着他。
买就买吧，反正自己工资以后都上交给她！
买一趟衣服下来，叶欣花了六十六，沈卓花了三十九，手头就剩下不到七十块钱了。果然花钱容易……
不过没关系，明天再去卖卖东西，就又回血了！
买完了衣服，又继续买买一些其他小东西。难得来一趟县城百货大楼，当然要把该买的买齐了。
从两点多逛到了四点多，叶欣手中钱流水一样流走了，沈卓的背篓里倒是渐渐装满了东西，也算是收获。
这会儿也逛累了，两人就走回到一楼。
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情呢，量身高！
找到了去年那个位置，叶欣满怀期待地先过去量了，得到的结果是刚好一米六。
她比去年又长高了两厘米！
可喜可贺，总算是迈入一米六大关了！叶欣心中雀跃不已，脸上也不禁露出了笑容。
沈卓在边上看着，也为她高兴：“你长高了。”
叶欣点点头，心情好也不跟他计较那么多了，接过他的背篓说：“你也去量。站直了啊。”
于是沈卓的身高也出来了，一米八一。
比去年长高了三厘米，突破了一米八大关，真是实打实的高个子了！
叶欣却又有点不平衡了，问他：“为什么你长高了三厘米，我才长高二厘米？”
沈卓自然是无话可说。
第106章 买课本
吃过晚饭, 也快天黑了，叶欣和沈卓径直回招待所。
没想到在招待所大厅，又碰到了那两人。
林秀婉和肖添宝都没有背竹篓, 林秀婉在柜台登记, 肖添宝手上拎了两个布袋子，看着有一个是林秀婉的, 两个袋子都鼓囊囊。显然也是刚买了东西回来, 还买了不少。
林秀婉一眼看见沈卓和叶欣两个, 尤其是叶欣，就开口打招呼：“呀，你们也回来了。”
叶欣中午没跟人说话, 现在还不说就有点不礼貌了，就露出笑脸也打了招呼：“嗯，刚买了回来。你们也逛了这么久？”
林秀婉点点头, 见她露出了笑容, 就高兴了些, 又看见她身上崭新的大红袄子，不禁夸道：“你这袄子是刚买的？真鲜亮，衬得你更好看了。”
叶欣笑道：“都没衣裳穿了, 不得不买。想着快过年了，索性买件喜庆的。”
林秀婉赞同：“也是, 过年穿着好看。中午下车那会儿，我就看你穿得太单薄了。”
那会儿分开之后，肖添宝又跟她说, 沈卓虐待他未婚妻, 这么冷的天，那么娇娇弱弱的一个女孩儿, 竟然连件厚衣裳都不给穿。
当时林秀婉就觉得不至于，看沈卓一脸关心呵护的，怎么会虐待他未婚妻；叶欣又脸色红润的，没有冻着的样子。而且这不是上县城来了，可能就是来买衣裳的呢？果然现在就买了。
现在林秀婉说着就瞥了旁边肖添宝一眼：就他爱说人坏话。
肖添宝撇撇嘴，不过也不禁多看两眼叶欣那大红袄子，的确是十分鲜亮好看，就也讨好地在林秀婉耳边说：“你今天没买，要不明早再去买一件？你穿了也好看，不比她差！”
林秀婉嫌弃地离他远点，又跟叶欣说话，问她登记过没有。
叶欣说中午已经登记过了，那时候头晕，先过来安顿了休息一下。她觉得这个林秀婉挺开朗爱说话的，也是一个性格很好的女孩子，而且长相气质都很不错，给人感觉挺舒服的。就是不明白旁边那个肖添宝怎么老是一副不大高兴的表情看着他们。
几句话的工夫，林秀婉写好了，拿了钥匙从肖添宝那接过自己的袋子，走过来跟叶欣他们一块儿上楼找房间，一边继续跟叶欣说话：“明天上午你们还逛吗？也是中午回去吧？要是凑巧，咱们可以一起，人多热闹。”
叶欣觉得交个朋友也不错，但是明早自己还有别的安排，就婉拒了：“还不确定，今天逛得晕乎乎了。你们熟悉县城，还是自己先走吧，不用等我们。”
林秀婉有些失望，但也没多说：“好吧。你好好休息。”
她们两个一路说话倒也和谐，就是后面两个男的彼此看对方都不太高兴，不乐意遇到一起。
好在说了几句话就到了房间，要各自分开。
叶欣到了自己房间门口，先开了门，接着转过身，要从沈卓背篓里拿自己的东西。
沈卓却站得直挺挺的，他那么高，他不低下来她根本拿不到，叶欣就拍他手臂。沈卓却握住了她手，小声说：“先进去。”
叶欣就皱眉瞪他：“干什么？”
招待所不大，房间不是很多，他们和林秀婉、肖添宝四个人都在一个楼层里，都还没进房间呢。叶欣顾着外人在，说话都小声点。
沈卓其实是觉得，以前在自己家院子，哪怕她不高兴呢，也能私下里说说话；今天出门在外，哪哪都是人，一天下来没有单独相处的时候，就这么分开了，就要明天才能见到，总感觉空落落的。
他就低声说：“我还想跟你说说话。”
叶欣也不想跟他在走廊拉拉扯扯的，让人看笑话，只好提高了一点声音说：“你先过来，把我东西拿出来。”
沈卓立刻嗯了一声，跟叶欣进了她房间。
看他俩进了房，肖添宝羡慕不已，回头看着林秀婉，林秀婉白他一眼，开了自己房间进去，利落地关门上锁。
肖添宝只好郁闷地开了自己房间，也进去。
叶欣房里，她拍拍沈卓背着的筐，“快点卸下来。”
沈卓就卸下来，放在地上，让她把新买的衣裳一件件拿出来。
叶欣拿完了，还想再上身试试的，就准备赶他走了。
沈卓当然不想这么走了，还没说上话呢。
他打量了房间一圈，其实也都是同样的布局，没有一点儿叶欣的个人物品，毕竟下午连筐都背出去了。但因为是她要住的房间，好像就有点不一样的感觉了。
他问：“咱们明天早上几点起？”
叶欣知道他根本就是没话找话，没好气道：“就跟上次一样！”
沈卓清咳一下，说：“要不你多睡会儿，我早上去卖菜干，卖完了再回来喊你。”
叶欣道：“睡那么多干什么？平时都是那个时候起，养成生物钟了，再弄混乱了以后起不来。再说了，你又不知道打听行情，万一卖贱了，我那么辛苦晒的不值得。你卖东西又慢吞吞的，等你自己卖完都不知道多少点钟了。”
她坐在床上，一边说，一边把衣服摊开在床上，再检查检查。
沈卓听着她句句话语，很是惭愧，忍不住蹲在她身前，仰头看着她眼睛说：“欣欣，你真细心，我永远也比不上你。”说着还把手放她膝盖上了。
叶欣突然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
实在是他这个姿势，这个表情，太像一只想引起人注意的狗狗了。
沈卓不知道她笑什么，但是看她终于露出笑脸了，也高兴起来，“欣欣，你不生气了？”
那么久了，叶欣其实已经差不多气消了，加上今天一通买买买，也确实放松了心情，这会儿就不跟他急赤白脸的了，说道：“今天花钱痛快了，还有什么好生气的？”
沈卓立刻说：“下次咱们攒了钱，再来买！”
叶欣点点头：“钱不够，今天衣服还是买少了，下次我还要再买两身的。”
沈卓说：“好。”
心中也终于是长出了一口气。
只要叶欣愿意原谅他了，不再生气了，他就觉得什么都值了。
同时也记起了去年这个时候，那时她光给他买了，花她的钱，当时他就决心今年不能这样，要赚钱给她花，给她买新衣裳。现在也算是做到了。
今天看着她花钱买新衣裳，他心里就十分满足，恨不得她多买些，天天都有新衣裳穿！
见她高兴了，又大胆地去握她手了，她手暖暖的，也软软的，手指甲都是圆圆的粉粉的，很可爱，虽然也是天天下地干活，但她的手就是软好多，有种柔若无骨的感觉，他喜欢握着她的手。
摊开在掌心一对比，就显得她手很小，比自己小很多。
又抬头看看她小小的脸，尖尖的下巴。
之前夏天农忙很热，她本来就瘦了，秋天好不容易养回一点肉，又因为秋季农忙跟他生气瘦了好些。虽然这段时间她也愿意吃饭，但到底没有开心时候的胃口好。
他伸手摸摸她的脸，很心疼：“回家后咱们宰鸭子炖汤，你多吃一点，补补身体。”
叶欣抽回手，拍开他手，说：“你要是做得不好吃，我可不吃！”
沈卓说：“我一定好好做。”
又想起量身高的时候来，说：“你接下去好好吃饭，多吃肉，才能继续长高，说不定明年你就能长得快过我了。”
叶欣埋怨他：“我也想好好吃饭，还不是你气得我，胃口都没有了！要不是因为这样，说不定我还能长高一厘米，不比你差。”
沈卓连忙又道歉：“对不起，以后我改掉胡思乱想的毛病。”
又耐心地哄她：“要是我还不小心惹你生气了，你也不要自己不吃饭，罚我不吃饭，让我长不高，好不好？”
叶欣说：“你还要长多高？你这还不够高啊，让你矮回去差不多！”
不过被他哄了那么久，也是真的气消了，就不跟他怄气了。
反正他缺点一大堆，她是早就知道的，慢慢改就是了。
他也有优点，就是愿意听话，愿意赚钱给她花。
还是将就着过吧。
她伸手揪揪他的俊脸，“好了，话也说了，磨蹭得够久了，赶紧回你房间去。”
沈卓也心满意足了，虽然还很想亲亲她，但是刚哄好，不敢造次。站起来看到热水瓶，说：“我给你打热水去。”
叶欣点点头。热水瓶里本来是备有一瓶热水的，但是能多一点当然好了。她先倒出来洗脸用，让沈卓再去打一瓶。
沈卓就拎着空热水瓶和背篓出去，先回自己房间放了东西，也是先把热水倒出来，然后顾不得用，先下去打水。
到了下面接热水的地方，正好又碰见肖添宝了，他也是打两瓶水。
肖添宝一看到他，又是羡慕嫉妒不甘的复杂心情，开口说了句：“哟，在你未婚妻房间耽误那么久啊。”
沈卓淡淡瞥他一眼，只低头看着灌水。
肖添宝自顾自地又说：“真羡慕你，你未婚妻都愿意让你进房间。我追了林秀婉那么久，她还是对我不假辞色的，更不要说让我踏进她房间了。”
沈卓不管他诉苦，现在跟叶欣和好了正是高兴的时候，说一句：“那当然，她是我未婚妻。”
肖添宝一噎，感觉他又在炫耀了。不过人家确实有炫耀的资本，反观自己，真是凄凄惨惨戚戚，一时都忍不住继续诉苦：“你说林秀婉怎么这么难追？她又没有别的追求者，年纪也不小了，我也不差啊，对她好，对她一心一意，追着她从培训班到医疗站，不是说日久生情吗？快两年了怎么还是原地打转。”说着还叹了口气，十分苦恼的模样。
沈卓听了只说：“我一点都不同情你。”
肖添宝顿时恼羞成怒：“喂，你不要这么得意！”
沈卓懒得他，打好了两瓶水，就先上楼了。
先给叶欣送去。
叶欣接了水说：“刚忘记了，两个筐都在你那，你等会儿拿过来，咱们把菜干和辣椒干分一分装。明早也快点。”
沈卓点头：“好，我这就拿来。”
回去拿了过来，一人装辣椒干，一人装菜干，各自新衣服也是自己装了。其他的东西，就给沈卓背。分好了沈卓才又回去。
叶欣洗了脸，用剩下的水泡泡脚，然后就把今天新买的衣裳都试一遍。感觉马马虎虎吧，颜色版型也就那样，不过毕竟是新衣服，还是有点高兴的。
接着进空间忙一忙，多取点东西出来明早一起卖，就睡了。
早上沈卓又是先起了，跑上跑下打水洗漱，然后天没亮两人就背着背篓出发。
也是吸取上次的教训了，卖完菜估计九点多的，会饿得太狠，就先匆匆去国营饭店买几个包子吃，再买两杯豆浆。一边吃一边往上次的河边农贸市场走去。
叶欣先让沈卓占了一个位置，自己转了一圈了解行情回来，跟去年差不多。
她先是回来跟沈卓说了，然后说：“还是跟上次一样，你在这儿卖菜干，这个位置不错，你热情点招呼。我去那边找个有称的大娘一起卖。也是老规矩，谁先卖完就过去找。”
沈卓点头：“好。”
这次有准备，带的就多了，菜干就有五十斤，辣椒干从家里装了二十来斤，叶欣昨晚进空间补到了也五十斤。
叶欣找的位置也不错，东西又好，红艳艳的辣椒跟她身上的大红新袄子一样鲜艳，卖得很快，八点多就卖完了五十斤辣椒干，获得四十块。
——也是一笔小巨款了，真是美滋滋！
旁边的人都忍不住侧目，借称的大娘也有些酸了。
叶欣收了钱，收拾好筐，给了大娘两毛钱，笑着感谢：“多谢您了，要不是您给方便，我也不会这么快卖出去。这位置旺，您接下来肯定好卖！”
大娘心里就舒坦了，笑道：“好，接姑娘你的财运！”
叶欣就礼貌告辞，去找沈卓。
沈卓菜干才卖了十来斤。不过这个也不能怪他，菜干确实没有那么好卖的。
这会儿天大亮了，太阳出来照在身上，叶欣身上的大红袄子更鲜艳了，简直是块活招牌一样，让人老远就看见了，于是过来看菜干的人就多了。一看发现很不错，干干净净没有沙子，晒得又干，比别家的好，那就买了。
于是十点出头的时候，菜干也卖完了，收入二十五块。
沈卓都忍不住小声惊叹：“这不到一早上的工夫，就抵得上我一个月工资！”
叶欣一笑，都没跟他说自己刚刚赚了四十，毕竟家里带来就二十来斤，明面上就十八九块。她说：“要不怎么说该带来县里呢？县里东西贵，赚头也大，也更好卖。要是在镇上，价格没那么高，一早上也卖不出那么多的。”
沈卓赞同地点头：“还是该往上走。”
也忍不住夸她：“也是你聪明机灵，当先想到了要来这里卖。平时也是你种的菜好，晾晒细心，所以咱家的菜比别人好，品质好才能卖得快。你功劳大，赚钱比我厉害多了！”
叶欣被夸得十分骄傲，“那当然，所以不要觉得你能拿工资就很厉害了，我可是不比你差的！”
又拍拍身上鲜艳的大红袄子，满意地说道：“这件衣服真是买对了！”
卖完他们就收拾了东西，开开心心地离开了河边农副产品市场。
沈卓问：“还有时间，要不要再去百货大楼买衣裳？”毕竟又有钱了。
叶欣摇头：“先不买了，下次买。”
沈卓就点头：“也好。下次时间充足，慢慢试。那咱们去吃饭？”
叶欣还是摇头：“不急着吃饭。剩下这点时间，咱们去找找书店，买点书。”
沈卓不知道她怎么突然要买书了，但还是跟她去找了书店。
县里书店倒是有的，进去后，叶欣目的明确地找起书来，但一时没有找到想要的《数化丛书》，就买了几本相关的。她还想买高中课本，但是这里没有。
沈卓有些奇怪：“怎么突然要买课本？”
叶欣道：“学习学习。”
又突然想起来问他：“你念书念到几年级不念的？”
沈卓道：“七年级念了半年，就停了。”
叶欣于是道：“看来也要买一套初中课本才行。”
见他不解，她简单解释两句：“咱们现在吃穿不愁了，物质上的贫困已经解决，应该追求精神上的学习了。现在虽然不说考试，但保持学习也是提高自己，能学还是多学点知识。”
沈卓之前真没想到这个，他的思想境界还停留在努力赚钱给她好吃好穿的层面，现在经她一提，也是有种被点醒的感觉，觉得她真不愧是城里来的知青，思想觉悟真是不一样。立刻点头赞同：“你说得对，咱们活到老，学到老！”
既然书店没有课本，沈卓倒是想到了一个地方：“咱们可以去废品站看看。那里回收废纸，也收旧书的。”
叶欣眼睛一亮：“没错，废品站！那里还更便宜！”
于是两人打听了一下，又匆匆去了废品站，只是那边就很脏乱差了。
问了老板，课本的确有的，还不少，只是要凑齐得花些时间。叶欣穿着新衣裳，沈卓怕她被弄脏了，就让她不要动手，他进去跟老板一起翻找。找了好一会儿，总算是凑齐了两套初中高中各科的课本。
叶欣过来看看，满意地点点头。
有了课本，接下去就能针对性地学习了。
今年七一年了，七七年恢复高考，别人正常三年备考，他们提前六年准备，时间充足！
第107章 太显眼
旧书很脏, 这么多摞在一起也是脏兮兮的，还沉甸甸，付了钱就都先装在沈卓的背篓底部。
然后借水洗过手, 已经没有时间吃饭了, 两人拔腿就往车站的方向跑。回家的班车十二点，可不能错过了！
到了之后正好看到要发车, 这次是他们忙不迭喊“等一下等一下”了。
好在师傅是很通人情的, 看到有人赶到了都会等一下, 给开门。两人连忙冲过来上了车，给师傅道了谢。师傅话也不多说，因为到点了不好耽误, 见他们是两个年轻人，也不等他们坐下就开车。
叶欣本以为师傅会等他们找好座位的，一时站不稳差点扑倒, 还好身后的沈卓及时稳稳地扶住了她。
手忙脚乱的时候, 听到肖添宝幸灾乐祸的声音：“逛得耽误时间了吧？”
林秀婉倒是挺关心：“赶紧找座位坐下吧, 可别摔倒了。”
这两人早已经上车了，坐在前头。回家都是这个时候这个路线，同一班车也是正常的。
叶欣已经没有心情跟他们说话了, 沈卓也只是匆匆点个头。知道她晕车，他几乎是半搂着她在颠簸的车内往后走。这会儿前头没有位置了, 索性在最后一排去了，两个背篓还能放到空位上。
终于扶着她在窗边坐了，赶紧打开一条窗缝, 给她透透气。
叶欣只捂着围巾, 皱着眉头坐着。
沈卓担忧地看着她，低声问：“要不要喝水？”
叶欣摇头。
他又问：“饿不饿？”
出门之前也烙了几个饼子切了装在饭盒里, 想着有备无患，吃饭的时候加个餐，或者预防这种赶不上吃饭的情况，反正天冷东西也不容易坏。要是不吃，再带回去就是了，不费什么劲儿。
叶欣是有点饿了，但是现在哪里吃得下？
她还是摇头：“在车上吃了，我怕直接吐了。”
沈卓心疼不已，只好说：“那等下车了咱们再吃。”
叶欣说：“你饿的话自己吃。”他现在身体长得快，应该是很容易饿的。
只是她不吃，沈卓也不想吃。其实他也有点晕，只是没她那么难受。
可能是这次太赶了，叶欣感觉更难受了，晕乎乎的。座位又是塑料椅子硬邦邦的，坐得很不舒服，而且最后一排还是抬高的，路上颠得人都坐不稳。
沈卓担忧她摔下去，索性伸长手臂过去搂着她肩膀。
叶欣觉得靠着他确实稳当了许多，就往他那边靠。
见她愿意靠近，沈卓就将她搂紧了点，把她往怀里带。叶欣却又嫌弃他刚刚在废品站翻过旧书了，觉得他身上肯定脏脏的，沾上许多细菌，可能还沾上难闻的气味，虽然她现在根本闻不到，就又推他。
沈卓却是不愿意放开了，一个是能把她搂在怀里觉得甜蜜，一个也是怕她晕得坐不稳，就低头跟她说：“你靠着我，稳一点。”
叶欣皱着眉头，觉得他脏也是外套比较脏，就伸手扒开了他的袄子前襟，才愿意挨过去。
他身上的气息倒是不难闻的，本来就是挺爱干净的少年，跟她这一年半时间里又养成了更爱干净的习惯，就算昨晚在招待所没有洗澡，但是冬天不出汗，一天不洗也不会很脏。
叶欣就放心地挨在他胸口，被他清爽的气息环绕，车里那股难闻的汽油味倒像是被隔开了似的，她感觉没有那么难受了。
沈卓脸庞有点涨红，虽然清楚她纯粹是觉得他外袄子脏才扒开的，但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又做贼心虚地看了看前头的人。好在也没谁回头看他们。
他松了口气，又低头看她。
现在只能看到她乌黑的头发，还有一点莹白的侧脸，那么小巧，亲密地依偎在他怀里。
他现在体质好，也不怕冷，袄子里面只有一件薄衣裳而已，都能感受到她脸颊温软的触感，还有她呼吸带出的热气……他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起来，体温升高，胸膛也好像变热了。
又担心她发现自己乱想，紧张忐忑，但是这种反应根本没法抑制。
叶欣听着他咚咚咚有力的心跳声，却没感觉吵，反而是盖过了外面班车的噪音。她索性揪着他里面的衣服，直接埋头在他怀里，隔绝那些汽车上恼人的汽油味和噪音，反正也没人看到。
沈卓简直是受宠若惊，涨红着一张俊脸，更把她搂紧了。
没一会儿，感到安心的叶欣开始泛起困来，虽然没吃午饭，但是到了午睡的点，她就昏昏欲睡了。
沈卓很快发现她睡着了，呼吸清浅，安静乖巧。
她竟然在他怀里睡着了……
这个认知让他心中更是隐隐地欢喜，感到满足，之前的紧张和激动也慢慢变成一片柔软。
车里还是很颠簸，能感受到她坐得辛苦，他于是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臂，有力的臂膀很轻易地将她从旁边座位抱起，轻柔地放到了自己的腿上。
她还是很娇小，而他已经渐渐长高长大，肩膀变宽，可以轻易地把她整个拥在怀里了。
在这个过程中，她只是微微动了一下，喃喃了声，不知道醒没醒。
沈卓低头，轻声跟她说：“这样你能睡得更舒服。”
她没回应，看来是没醒了。
沈卓放心下来，摸摸她特别柔顺乌黑的头发，然后用自己敞开的袄子把她裹着，甜甜蜜蜜地双手搂紧她。
叶欣睡着之后，感觉自己突然回到了毕业出海旅行的时候。只是不知道怎么没有在轮船甲板上，而是在海水里，一摇一晃的，好在身边有好多游泳圈将她紧紧包围着，没让她淹下去，也没让她沾湿了衣服。温暖的阳光照耀在她脸上，她还是可以欣赏蓝天白云和美丽的海景，甚至这种晃晃悠悠的感觉，还挺舒服……
两点多，班车终于抵达了洪泽镇，停下来。
被颠簸得腰酸背痛七荤八素的乘客们纷纷松了一口气，迫不及待起身下车，离开这沉闷难闻的大铁笼子，踏到坚实的土地上，呼吸冰冷又清爽的大自然气息。
肖添宝也是坐在林秀婉旁边靠过道的位置，起身后，他先是往后看了一眼，然后他又酸了——
靠，这两人亲亲密密地抱到一块儿去了！
大白天的，公共场合，真不害臊！
……但是他好羡慕啊！
林秀婉也起身了，见他看过去，她也回头看一眼，也是一愣，心道这两人真是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不过她看出来了，说：“她晕车得厉害，沈卓照顾她很细心。”
肖添宝立刻说：“我也很细心！”
林秀婉懒得他，拎着袋子赶紧下车，车太颠了，自己也有点晕。
班车停的时候，叶欣就已经醒来了，只是刚睡了一觉，还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沈卓发现她醒来，就松开了些手臂，低声说：“咱们回到镇上了。”
叶欣抬起头，揉揉眼睛，这才发现是什么情况。她说怎么总感觉被什么东西紧紧包围着呢！当下就捶了他胸口一下，红着脸从他腿上下去。
前面的乘客已经快下完了，她赶紧也往车门走去。
沈卓自然是在后面拎着两个筐，跟着她一起下了车。
可能是睡了一觉，叶欣下车后蹦了两下，没感觉头晕难受，反而精神奕奕，元气满满！
林秀婉还在边上缓着难受呢，一转头发现她这么精神，就笑着说了句：“你睡了一觉，不晕车了？”
叶欣点点头，还有点不好意思，在车上那样，肯定被他们看见了。
林秀婉见她嘴唇红润润的，脸颊也白里透红，大眼睛更是灵动有神，不用大红袄子衬托就光彩照人了，就知道她十分健康、有活力。
而且青春靓丽的，特别引人注目，别说男人看了，就是女人看了都稀罕得不行。
她就忍不住笑道：“怪不得沈卓那么喜爱你，我看着你都喜欢了。”
说得叶欣更不好意思了，只好夸夸回去，“你长得那么美，也很受人喜爱呢。”
林秀婉更是喜欢她了，两眼亮亮地看着她：“还脸红，哎呀真可爱！刚睡醒的模样，脸庞红扑扑的，看得我心都软了。”难受劲儿也过去了，忍不住走近两步，亲热地拉着她的手，笑着问：“你看起来年纪好小的样子，今年几岁了？”
被人拉着手这样问，叶欣突然又有一种被长辈关爱的感觉，问题是对面看起来根本没有大她几岁啊。可是人家也没有恶意，只好红着脸小声回答：“过了年就十八了。”
林秀婉道：“那就是还没十八了！哎呀，那你十六就下乡了，家里真是，也不让你长大一点再让你下乡，乡下比城里苦很多呢。我都是二十了才回来的。”
叶欣不知道怎么说，只好笑笑。
沈卓拎着两个筐站在叶欣身后，眉头大皱地看着林秀婉拉着叶欣的手在亲热地说着话，他觉得有点碍眼。
于是看向了林秀婉身后的肖添宝。
肖添宝也很郁闷啊，为什林秀婉喜欢沈卓，甚至喜欢沈卓的未婚妻，就是不喜欢他呢？？
知道沈卓是什么意思，他也不想看着她们那么亲热，就阴阳怪气酸气直冒地开口：“人家未婚夫不高兴了，赶紧放开吧，咱们也该回去了。”
林秀婉从叶欣脸上挪开目光，看沈卓的确是冷冷地沉着一张脸，只好遗憾地放开了叶欣的手，还有点舍不得离开呢，临走前跟她说：“要是咱们住得近，就可以来往走动走动了，可惜住得远。”
转身走开了几步，林秀婉忍不住跟肖添宝感叹：“你不觉得她很可爱吗？白白嫩嫩红红润润，刚睡醒的模样尤其可爱，真可人疼！”
肖添宝道：“你更可爱！”
林秀婉白他一眼，又说：“我当初怎么会看上沈卓呢？他一看就闷闷的，他未婚妻就活泼可爱得多！真可惜不是一个大队的，不然我和她都是知青，就可以聊得来，做朋友！”
肖添宝心情很复杂。
这边沈卓见那讨人烦的两个人终于走了，脸色也好了，问叶欣：“咱们先去国营饭店吃饭？你该饿了。”
叶欣摇摇头：“不用那么麻烦了，把带的饼子吃了就行，不然又得带回去。早上在招待所灌的开水，应该还是热的。”
沈卓就点点头，先把筐都放下，从包里拿出水杯。先拿叶欣的拧开给她，再拿自己的。喝口水，再拿出饭盒装的饼子来。
一边吃，叶欣一边看了看走远的林秀婉和肖添宝两人，带着一点吃瓜的兴趣，问了句：“他俩怎么回事啊？”
沈卓摇头：“不知道。”
叶欣还是好奇：“他俩是不是一对儿？”
沈卓还是摇头：“不知道。”
叶欣就瞪他一眼，“一问摇头三不知！”
沈卓：“……肖添宝说他追了两年，还是没有追上林秀婉。但是他俩又去哪里都形影不离，这都一起上县城买东西了。所以我看着也怪费解呢。”
叶欣皱起眉头了：“是不是那个男的一头热，对人家纠缠不休啊？”
沈卓点头：“是这样。”
叶欣又说：“这么一直纠缠，怪让人误会的，林秀婉名声都被他败坏完了。”
沈卓又点头：“我也觉得。”
叶欣拿水杯砸他一下，“你怎么跟个应声虫一样！”
沈卓：“……不说他们，咱们吃了，早点回家。”对那两人的事情完全没兴趣。
在班车旁边吃喝好了，便收拾了背起筐往陈家院子走去。
先把昨天的腊肉香肠菌子取了，昨天称好的就是方便，敲敲门，直接取了不用耽误。
随后回来经过邮局的时候去回信。
两封信，一封是母亲黎美悦就她“没钱”二字的回应，把她臭骂一顿，说她不孝，说她不懂得感恩、不愿意回报家庭，说她翅膀硬了，显然是非常生气，情绪很激烈，被她狠狠气到了。
叶欣本来都不想回了，但是见她这么生气，觉得再气一气，给可怜的原主出口恶气也好，就又回一封，比上次长一点：对啊，我就是翅膀硬了。
另外一封当然是大姐叶欢的。针对她写去的各种建议和办法，大姐很感激，也表示会去尝试的，虽然觉希望不大。另外也说妈妈接到她“没钱”回信的反应，很生气，爸爸也很生气，弟弟也很生气，一起把她骂得狗血淋头。
大姐说可以解她的情绪，因为当初家里把她送下乡，也是这样无情；但是她这信回得太强硬太冷漠，可能会导致关系恶劣，以后难以修复。她今年可以回家探亲了，到时候怎么办？
还问她什么日期回去，期待跟分别两年的她见面，觉得她一定大变样了！
叶欣给大姐的回信就耐心多了。
首先是希望她大胆果决，搬出去、找对象、存钱三件事都要尽快行动起来，一旦犹豫就可能失了先机，过年可是相亲的好时机，别被家里随便塞给一个男人了。其中存钱是最重要的，要保住自己安身立命的工作岗位，绝不能出让！
关于家里对她的反应，叶欣表示随便他们，反正他们怎么对她，她就怎么对他们；她根本没想着修复关系，她已经下乡，户口落在这边，没有必要跟完全不爱自己的家人维持表面上的亲情。
她也明确表示了，自己今年不回家探亲，可能以后也不会回去。很遗憾姐妹俩没法团聚见面，但是可以一直写信往来。自己的确大变样了，变得更加自信、勇敢、果决，才能在这边好好生活下去。
最后，她建议大姐可以学自己果断一点，和家里尽早做切割，不然会被一直吸血，烦不胜烦！不要被伦孝道绑架，不要在意别人的闲话，自私一点，把自己的意愿放在第一位，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写完又是一封长长的信了。
跟愿意聊的人当然能聊很多，不愿意聊的人只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叶欣把两封信分别寄了，松了口气，转身离开邮局。
然后去徐氏中药材铺取自行车。徐大夫见他俩买了新衣裳，已经是和好了，也很欣慰，笑着挥手送他们走。
叶欣之前装鸡蛋的小篮小筐都被李英丽薅了，本来还想着这次买个回去的，但是昨天今天在镇上在县城都忘记了，今天不是集日，农副产品市场这块空荡荡的，也买不了了。
这么东奔西跑一趟，两人也是把不大的镇子走了一圈，费了不少时间，这会儿已经快四点了，得赶紧回去了。
叶欣身上那件红艳艳的新衣裳也在镇上转了一圈，一路引人注目。
回了凉水塘，还是继续引人注目。
李光明跑过来问她：“姐姐，你买新衣裳啦？”
叶欣：“……嗯。”
李光明：“真鲜艳！真好看！”
叶欣：“谢谢……”
穿过了村子往坡上走的时候，叶欣才有点懊悔地跟沈卓说：“早知道先脱下来放着，真的太显眼了！这会儿也不冷。”
沈卓却挺高兴的模样，大家都看见他带叶欣去县城买了新衣裳回来，肯定也知道他们和好了，之前的事情就过去了，其他人也不用来劝他说他了。他说：“不用脱，你就穿着，你穿得好看！”
叶欣岂不明白他是炫耀心里，哼了一声，撒手：“不帮你推车了！”
沈卓说：“我自己推。”反正是空车，轻轻松松。
回到家已经快五点了，冬天天黑早，已经到了做饭的时候。
今天已经太饿了，宰鸭子太费事，就先不宰了，明天宰。
沈卓做饭，叶欣把那两套脏兮兮的初高中旧课本拿出来，尽可能擦擦干净，明天还是要晾晒一下才好。不然感觉都是细菌，她都没法翻，更不要说拿来专心学习了。
晚上回房，叶欣数数手头上的钱。
昨天在百货大楼买了衣裳，又买了零零散散的东西，花去十大几块，就剩了不到五十块，加上今天早上卖菜干和辣椒干的六十五，加起来大约是一百一十块。
还过百，很好，很安心。
十八这天，轮到沈卓医疗站坐诊。之前请假的两天正好是轮空的，也省去了跟别人调换的麻烦。
早上起来，沈卓就感觉天气更冷了些。之前还不算太冷，薄外套还能应付，现在可是太冷了，没有厚衣服不行。他对穿着红艳新袄子的叶欣说：“幸好咱们及时买了衣裳。”
叶欣点点头：“买得早不如买的巧，听我的没错吧？”
吃了饭，沈卓去了医疗站，她就穿着新袄子去上工了。反正大家都看见过了，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再说了，衣服就是买来穿的嘛，不用太在意别人眼光！
不过发现大家都在打量她、打趣她、问她衣服价格的时候，叶欣就有点后悔了，别人的目光还是要注意一点的。
可能是之前怄气怄太久了，搞得很多人都知道了，现在她就给人造成了一种印象，那就是“生着气，去县城买了新衣裳，回来时又高高兴兴的”。虽然说得也没错，但是……
她不想给人留下这个娇气难哄的印象啊！
显得她很肤浅，很物质。
就很无语。
尤其是李英丽也注意到了，过来单独问她。
农忙过后，地里活不重，李英丽觉得自己又可以了，就又穿着她那双红水鞋勤快地上工。
但是当看到叶欣那十分鲜艳好看的大红袄子，她就感觉自己的红水鞋不算什么了，过来问她：“你这袄子是你未婚夫给你买的？”
叶欣：“嗯。”
李英丽：“去县城买的？”
叶欣：“嗯。”
李英丽：“多少钱买的？”
叶欣：“……”不是很想说。
李英丽不悦了，“我跟你那么好，什么都跟你说，还特别照顾你鸡蛋生意，让你赚了多少钱，你连件衣服价格都不愿意告诉我！”
叶欣顿时想到了茨威格《断头王后》里面那句：“她那时候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暗中标好了价格。”
她之前也是年轻了，听李英丽八卦、赚李英丽钱的时候只知道高兴，现在才知道走太近了也是有代价的，就是人家反过来问她的时候，她也得说啊，不然显得很小气很不讲很不公平！
叶欣只好叹了口气，跟她说：“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啊，别人我都不说。”
李英丽这才脸色好了点，“咱们都论姐妹了，情分当然不一样，快说！”
叶欣：“二十一块。”
这真是挺贵的了，李英丽有些惊讶，但也不至于震惊的地步，果然是见过世面的富婆，她比较意外的是：“你未婚夫竟然舍得花快一个月工资给你买一件衣裳？”
叶欣点点头。
其实何止一个月啊。
沈卓这点还是好的，又对他满意一点了！
问完了衣服价格，李英丽又说：“这么贵的新衣裳，你也不留着过年穿，现在就迫不及待穿出来了，脏弄了过年不新了。”
叶欣略无语：“……本来就是没有衣裳穿才买的，现在冷了就穿了。等到过年，我都冻死了。”
李英丽想想她之前好像是一直穿得很单薄，也没话可说了。
不过再看看她穿着确实好看得不得了，衬得气色更是红润，容光焕发，不免有点羡慕嫉妒的心了。
就又有点不满地说：“之前不是让你上街之前问问我的吗？这衣裳好看，我也爱红色，早知道也让你给我带一件！”
叶欣从水鞋那会就知道她有些跟自己比穿搭的意思了，现在真是头大，她可不想跟她穿一样的啊。就连忙说：“这个不同别的，不好带。衣服还是要自己上身试过才知道合适不合适的，不如你自己去买了。”
李英丽想想也是，费这么多钱万一不合适，不是白瞎了？就点点头：“也对。下次我也去县城买衣裳。”
还邀请她：“自己不好逛，下次你跟我去吧！”
叶欣婉拒：“我晕车地很，还要人照顾，怕扫你兴，你找别人吧。”
李英丽皱皱眉，自己也就跟她比较熟悉而已。不过再一想，眉头又松开了，说：“没关系，我找李光荣去！”
叶欣内心“哇哦”一声，又吃到瓜了捏。
下工后，李英丽去找李光荣，说：“你老说我气性大，难哄，也不看看叶欣，她之前跟她未婚夫发脾气就气了俩月，上县城给她花二十多块钱买了件新袄子才好了，我有她气性大？有她难哄？”
李光荣对叶欣和沈卓闹矛盾这事确实有所耳闻，也知道他们昨天从县城买了新衣裳回来了，但是真不知道花了多少钱。
现在一听，就觉得叶欣漂亮归漂亮，果然娇气，花钱多，闹的时间久，相对比之下，李英丽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还是跟她谈下去吧！
第108章 鸡鸭鱼
傍晚下工的时候, 叶欣被几个女知青拉去了知青宿舍一趟。
王小薇拉着她的手，还笑着捏捏她的脸，“瞧你这小脸被新衣裳衬得, 红润润的, 也滋润润的。”她自己长得高，对叶欣这样娇小可爱的, 一直也是很喜欢的。
叶欣一天下来已经被说累了, 无奈道：“小薇姐, 你别打趣我了。”
郑文文道：“你跟沈卓和好了？真是气得够久的，以前还觉得你脾气好，笑脸迎人, 人家挤兑你你也没当回事。现在才知道你是脾气最大的，真生了气就跟个一点就着的炮仗似的，我都不敢跟你说话。也亏得沈卓受得了你, 给你哄了那么久！”
叶欣一皱眉：“这事还能不能翻篇了？再说我不去了。”
说着就要扭身走了, 被王小薇和江静雨一起拉住, 江静雨说：“别走，过去看看。”
郑文文乐不可支：“瞧瞧瞧，气性真是大得很！”
王小薇把她赶一边去, “她脸皮薄，你别说了, 真生气了你哄得来？”
江静雨拉着叶欣笑道：“之前说宰大公鸡吃，今天就准备宰了，你说不要, 可我还是觉得给你一个鸡腿好。咱们知青里面就你最小的, 没满十八，没成年, 就是小孩子，鸡腿给你吃！”
叶欣说：“你这么惦记着我，我心里真感动。可是我自己也有鸡有鸭，还要吃你的，你们能吃的就更少了。宿舍那么多人，每个人都分不到几块的。”
江静雨道：“又不是每个人都要分，我和张康明养的，借了小薇姐和赵中华的名额，必要分他们就是了，剩下的看我心情分不分。”
这就是知青内部的矛盾了。
大部分人还是愿意与其他人和谐相处的，但有人就是不能好好相处。就说李英丽吧，之前独自买过一个大西瓜，她就自己吃独食了，也习惯自己吃独食。她不分别人在先，也怪不得别人不分她。
还有孙维强那样只会眼红人家挤兑人家的，江静雨和张康明也没少被他阴阳怪气，加上之前他闹得那些事，江静雨也很不待见他。
这个年头，肉很难得，宰一只大公鸡吃几乎是过年才有的事。现在提前宰了，真算是知青宿舍里面的稀罕事了。
也就是因为这样，才要拉着叶欣去，给她一个鸡腿。
江静雨对她说：“之前你对我们那么好，送好几次吃的，又是你教我们才能养活了几只鸡，我也没有其他能回报你的，只想着能吃肉的时候分你一口。你要是不领这个鸡腿，以后我可不好意思再请教你了。”
叶欣见她如此盛情，知道她是有恩必报的性格，不要的话她估计一直记着，就不再推辞，笑道：“好，那我今天有鸡腿吃了！”
除了李英丽，五个女知青都走在一起，刘红霞这会儿嘴馋地直接开口问：“我有没有份啊？我平时跟你们好好的，也没机会吃独食，农忙又给累瘦一圈，真想吃点肉补补，就算拿钱买也行啊！”
江静雨初下乡那会儿跟她也挺要好，笑道：“有你的。”
刘红霞就放心了，看看叶欣那红红艳艳的新袄子，心有羡慕，却也不敢再说她了。打量两眼，倒是发现了一个事情：“叶欣，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叶欣转头看她，因为被人发现长高了，还是挺高兴的：“对啊。”
刘红霞就站到她身边比了比，问其他人：“她是不是比我高了？”
她俩站一块，对比太明显了。刘红霞是比较矮壮的身材，干活勤快也风吹日晒更久，粗糙又朴实，跟乡下妇女差不多，与俏生生的叶欣站一块儿，真是不知道怎么说好。不过光轮身高的话，倒是差不多，王小薇笑道：“一样高。”
刘红霞就有些惊奇看着叶欣：“刚下乡那会儿，你可是比我矮好些呢。这两年怎么就长得跟我一样高了？我好像没长个，光你长了，你吃什么了？”
叶欣高兴地笑道：“还不是一样的吃粗粮杂粮，只是我自己养鸡养鸭，多吃几个蛋罢了。”
刘红霞道：“我也买你几回鸡鸭蛋吃了，怎么就没长高？”
郑文文很无语：“叶欣年纪小，还没长完，营养跟上长高了有什么奇怪的？你都二十了，早停止发育，哪还能长。”
刘红霞没话可说了。
江静雨拉着叶欣笑道：“你吃个鸡腿，补充营养，再长高点儿。”
这话叶欣爱听：“嗯！”
宿舍门前，张康明和赵中华已经在杀鸡了。因为惦记着今天杀鸡，他们俩都提前了一点回来，正好今天轮到赵中华做饭。
江静雨去帮忙，一个公鸡很快杀好褪了毛，因为叶欣不在这儿吃，还细心地问一句：“煮熟了给你，还是你拿回去煮？”
叶欣道：“我拿回去吧，怕等太久。”
江静雨笑道：“也好。沈卓可能等你吃饭呢。”
就让张康明先把一只鸡腿砍下来，再慢慢开膛破肚。叶欣也不要鸡爪子，用干稻草单独拎着一个鸡腿，离开了。
她感觉自己这模样还挺搞笑的，不过也真是挺高兴。
毕竟有鸡腿吃呢！
回到院子，沈卓也已经在忙了。
早上说好今天宰鸭子的，就不用她去医疗站找他了，到点了他就一刻没耽误地回来。这会儿已经烧好了水，鸭子也绑好了，正拿菜刀呢。
看见她拎着一个鸡腿回来，愣了下，“哪来的？”
叶欣就笑眯眯地说是下面女知青给的。
沈卓就犹豫了一下，“那还宰不宰鸭子了？一个鸡腿够你吃了，你又吃不下多少其他了。”
叶欣说：“宰啊！够我吃了，你又没得吃。再说这只够我一顿吃，明天没有了。你今天不宰，明天下乡走诊，回来更累得不想宰。还是今天宰了，明天吃也方便！”
沈卓就点点头，正要下刀，想到这个又血腥又脏的，就先跟她说：“你去灶房烧火吧。”
叶欣也不想看，刚才已经看了一阵人家杀鸡，确实又脏又臭的，就拎着她的鸡腿进了灶房，先把锅里的开水舀出来，等会儿他给鸭子烫毛。然后就洗米下锅，烧饭。
沈卓动作利落，这个季节也不是禽类长毛的季节，很好拔毛，一会儿就拔干净了，又开膛破肚处内脏。等她饭煮好了，他也把脏兮兮的那些先提到屋后掩埋了，回来洗了手，才把肉端进去砍。
叶欣看着又说：“给我留鸭腿！”
沈卓道：“好，都给你留。”
晚上叶欣就一个鸡腿一个鸭腿，啃得很满足。
本来想说另一个鸭腿给他吃的。沈卓倒是觉得好笑，他早就过了非要吃鸡腿鸭腿的年纪，见她那么爱吃，就说给她留第二天吃。既然他不要，叶欣就不客气啦！
第二天早上，叶欣又啃掉了另外一只鸭腿。
鸭肉炖汤确实好喝，沈卓还往里面加了些中药，都是滋补身体的。不过吃了两顿，有点腻了，那么大一只鸭子到了晚上还有不少，叶欣已经不想吃了。
沈卓劝她：“多吃点，才能长高。”
叶欣翻了个白眼，真是把她当小孩子哄了。她说：“我听说老鸭煲笋汤更好喝。”
沈卓说：“可是现在冬天，没有竹笋。”
叶欣想起屋后坡上种的竹子来，七八月那会儿从林美华那里砍来的，问：“到了春天，咱们种的竹子是不是就会长竹笋了？”
沈卓解释道：“那个竹笋不能吃的。吃的竹笋是另一种。”
叶欣就问：“谁家有能吃的竹笋啊？”
沈卓就有些茫然了，“我也不知道。”
叶欣提出要求：“你能不能去问问？想想办法，我现在就很想吃。”
沈卓愣了一下，只能点头：“好。你等会儿，我下去问问。”
沈卓小时候性格就挺安静的，不像其他孩子那样爱到处凑热闹，还真不知道哪家有什么。
好在村子里确实还有个熟人可以问问，那就是李光辉。幸好之前拿鸡蛋走动过，不然这个时候也不好意思去问。
算是问对人了，李光辉家就有一片可以吃竹笋的竹林，见他来问就说：“现在没有鲜笋，倒是我妈晒了不少笋干，那个煲汤就不错，我给你拿些。”
沈卓松了口气，说：“我拿钱买吧。”
李光辉啧了一声：“说什么买呢？这东西也不值钱，还比不上你之前拿来的那些鸡蛋，说起来还是我占便宜了。我给你多拿点，反正我家吃不完，晒干的也好放，你拿回家慢慢吃。”
给他拿了一大把，还问：“是不是你未婚妻要吃？”
沈卓就有点不自在：“你怎么知道。”
李光辉笑了：“你今天下乡走诊累一天了，突然这个时候来问，可不就是要给未婚妻做来吃？”
沈卓咳了下，不多说这个，顺便又问：“能不能砍点你家的竹子种？以后我们自己挖笋吃。”
李光辉道：“大冬天的种什么？你春天再来。到时候也给你挖些鲜笋吃。”
沈卓就点点头：“到时候我拿鸡蛋跟你换。”
李光辉笑道：“行！”
沈卓拿了笋干回去，给叶欣煲汤了。弄得比较晚，不过确实是好吃的，见她吃得高兴，他也就高兴了。之后那天早上再吃一顿，才算是把一只鸭子吃完了。
叶欣吃了鸡肉鸭肉，进空间喂鱼的时候，看见池塘里那些长了快一年已经很肥很大的鱼，开始想吃鱼了。
红烧鱼，水煮鱼片，剁椒鱼头……想想就流口水！
现在以她空间内的养殖规模，确实能过上顿顿有肉吃的日子了，只是要拿出来的话，还是得找合适的时机。
第109章 亲嘴儿
这天下起了小雨, 更是冷飕飕的，冻手冻脚。正好地里也不忙了，生产队员们就顺成章在家烤火, 享受难得的冬闲时刻。
叶欣也在灶房里就着温暖的炭火, 看书。
今年新做好的红砖灶房，在这又冷又下雨的时候显得格外安稳舒适, 再也不是去年那个潮湿冰冷、风雨飘摇的木头棚子了。做了早饭后, 沈卓把炭火铲出来, 放在惯用的那个破锅里，给叶欣烤火用。
之前买回来的旧课本经过擦洗和两天的晾晒，已经干净了许多, 叶欣现在看的就是这些。她先看初中的课本，在炭盆旁边，一页页翻开看, 顺便也再烤烤书页。
算起来, 她离开校园也快三年了——毕业工作一年, 穿过来务农两年——对她这样大学毕业的人来说，基础还在，初中知识很简单。叶欣主要是预防这个年代的课文内容和她那时候不一样, 所以先从初中开始复习。
打算等看完了初中课本知识，确定都掌握了, 再看高中，这样就稳妥一点。
叶欣让沈卓也趁空闲拿书来学习。旧书晾晒过后，他们各自拿了一套的。
沈卓回房间忙了一会儿, 也拿了书过来, 还有两块布。
他把书先放桌上，然后蹲在她面前, 先摸摸她的手。
叶欣抬眼：“干什么？”
沈卓确定她手暖暖的，就展开了一块布，四四方方的，要放她膝盖上，“垫着，就不怕弄脏衣服了。”
叶欣就拿着书抬高了手，让他铺展开。
旧书确实脏脏的，哪怕擦洗晾晒过，生性爱干净的她还是有些嫌弃。正好今天不干活，她里外都穿上新衣服了，衣服裤子袄子都是新的，自然爱惜，不想被弄脏了。
至于旧衣服，当然就淘汰掉了，正好可以给鸡鸭做窝。
如果别人的话，可能觉得都年底了，穿旧衣服将就将就，新衣服等过一个多月过年了才穿。叶欣可不管，新衣服想穿就穿了。对她来说，这些寻常衣服就是买来穿的，早穿早享受，可不会等到特定时候才穿。
沈卓拿过来的布，也是之前在县里买的，不是什么好的布料，也就是把布票用掉而已。在这个塑料袋还用得少的年代，布料还是很有用的，缝布袋子装粮食、装菜干、装瓜子零食，这些布做衣服嫌弃太硬太暗沉了，不舒服，但做袋子倒是很结实耐用，就是容易脏，要洗。
当然，现在拿一块新的来垫在膝盖上也挺好的。
叶欣等他铺好了，摸了摸，“你刚裁的？”
沈卓点点头，见她一身新衣裳，干净漂亮，忍不住就凑过来亲她一下，“你穿新衣裳真好看。”
叶欣卷着书拍开他，说：“你买了新衣裳怎么也不穿？还一身破破烂烂的，真磕碜。”
沈卓说：“我过几天再穿。”
叶欣就知道他是要过年穿了，也随便他。
其实他人长得俊，皮肤白净，是衣裳靠人衬，穿旧衣服也不会太难看。而且大多数乡下人都是这样的，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穿着打补丁、不合身的衣服是很常见的，只是叶欣觉得他不穿好些就白瞎了这么好看的脸庞了。
沈卓偷亲到了，就心满意足地退开，也搬了张凳子坐在她对面，也在膝盖上铺了块布，也拿了书看。
两个人就各自学习起来。
就着炭火的暖意，安静温馨。
叶欣看完了数学课本，没发现什么难的，正要换一本，一抬头发现对面沈卓那么高的个子，缩在一张小凳子上，不禁说：“你不觉得难受吗？”
沈卓从书页里抬头看她，似有不解。
叶欣转头看了看旁边饭桌，每次吃完也擦得干干净净的，就说：“你不如去那边吧，书放桌上看，坐着也舒服些。”
沈卓说：“我想跟你一起在这。”
叶欣就没话可说了，他就是挺粘人的，越长越大了，也还是这个样子。
也看了一段时间了，她转了转有些酸涩的脖子，索性掀开膝盖上的布站起来，也叫他：“久坐起来动动，促进血液循环，不然身上都要僵硬了。”
沈卓就也站起来动动，确实坐久了有些不舒服。见她好像脖子酸，说：“我给你揉揉。”
他一站起来，真是挺高了，显得不大的灶房都挤了些似的。叶欣道：“不要。你手刚翻了书，脏兮兮的。烧壶水泡茶吧，烤得有点口干了。”
沈卓就烧火去了，正好炭也快燃尽了，补充一些炭火。
趁他烧水的时候，叶欣去拿了一些瓜子和番薯干，做零食，调剂一下看书学习的枯燥。茶壶里就放了产自空间的菊花茶，正好清热下火。
看到桌上沈卓的书，除了旧课本还有两本陌生的书，叶欣看封面是关于中医的，也有些旧旧的了，就有些好奇地问道：“这两本你自己买的？”
沈卓看了眼，解释道：“是之前培训班上的俞医生给的。”
叶欣拿起来翻了翻，笑道：“人家医生怎么给你书了，专给你一个人的？”
沈卓点头：“嗯。说是我成绩好，学得好，有天赋，让我培训结束后继续学习，钻研钻研，不要荒废。”
叶欣就明白了，培训班的时间对培养一名医生来说还是太短了，严格上这批年轻人不能称得上医生，不过能处一些小毛病罢了。只是乡下没有条件，只能如此。沈卓次次考第一，估计是老医生起了惜才爱才心，有意培养，但是相互都没有时间，只好送两本书给沈卓自学了。
他能得医生赏识，叶欣也高兴，也确实觉得他冷静的性格很适合当医生，反正他已经踏进这一行了，不如学深一些。
她点点头：“是该继续学习。只是之前怎么都没见你看书？你可要好好看，好好学，别辜负了俞医生的期盼。”
沈卓解释道：“平时忙着，在家里就没看，医疗站坐诊的时候带着，没人的时候我才看看。”又说：“俞医生也知道乡下忙，让我尽力而为就行。”
叶欣看到折起的页码才不到一半，想想他确实挺忙，白天自有白天的活，早上晚上也忙着做饭做各种杂事，能静下心来看书学习的时间属实不多，“俞医生通情达，考虑到乡下人农活繁忙，但能专门给你书看，显然是希望你花心思学的。”
又看了看他刚刚放下的旧课本，他先看的也是数学，问：“你之前说七年级只念了半年就停了，也就是说初中就没怎么上，你现在自己看课本能看明白吗？”
沈卓烧旺了火，也起身过来看看课本，点头：“可以看明白，挺简单的。”
叶欣就放心了，他虽然在人情方面比较迟钝，但智商上应该是没问题的，这个年纪去看小时候的课本，也的确更容易解。
不过，学习这个事情是要认真对待的，最好是养成每日规律的学习习惯，不能因为医疗站和上工的事情而断断续续。
学校里可是天天上课，把主要精力都放在学习上，还大量刷题，反复训练，就这样还是有很多学生考不好落榜的。他们提前六年准备，看似是时间充足了，但其实真正学习的时间反而没有学校里的学生多，而且精力被分散了，没有人家沉浸式学习的氛围。
她想了下，就跟他说：“以后你每天晚上抽一两个小时看书学习吧。你看医书也好，看课本也好，看完一本再看一本也行，交叉看也行，反正要看。课本的话，你先把初中所有科目课本看一遍，有什么不懂的跟我说，都弄懂了，打好基础了，再看高中的。”
沈卓点头，又迟疑了下说：“晚上看书费灯油。”
叶欣白他一眼：“咱们现在缺这点灯油钱吗？再多的灯油钱也比不上学习重要，可别因小失大了。你尽管用，用完了再买。到时候没有煤油票了，咱们就去陈家院子问问。”
沈卓就答应下来，“好，我听你的。”
叶欣又问他：“身上还有没有钱了？我再给你二十块备用吧。你现在经常出门在外的，带点钱才好。”
沈卓摇头：“不用，你攒着吧。你之前给我的还有十几块呢，平时买东西都是跟你一起，你付钱，我都用不上。到时候灯油没了，还是跟你一起上街买。”
叶欣也就作罢。
他身上有一点钱备着急用就好了，多了不好，万一他去瞎买瞎逛的。
还怕他不把学习放在心上，严肃地看着他说：“白天忙累了的话，晚上可以少看一点，看一个小时也行，但是不能不学，知道吗？你要好好学习，跟上我的脚步，咱们才能永远在一起。要是跟不上我，以后我就把你甩开了。”
沈卓听到这个，不禁有些慌了，握着她肩膀问：“你怎么还能把我甩开了？”
叶欣要的就是他心慌，很认真地跟他说：“如果以后我进步了，可以奔向更美好的未来，而你还在原地踏步，难道要我一直等你吗？咱们应该一起前进，而不是一个拖累另一个。”
沈卓一怔，明白了，“你说得对。你是知青，从城里来的，见多识广，一直比我优秀，也比我聪明，其实是我在拖累你。我好好学习进步，要跟上你才行，不能让你一直跟我受委屈。”
叶欣又怕他被打击了，开解道：“你也不要因为我是知青而自卑。论文化水平，其实我也是初中毕业而已，考上了高中，没能继续上，现在买课本就是为了自学。你初中没上完，就先自学初中的知识，学完了，就学高中的，到时候咱们就是一样的了。咱们还年轻，有空多学习，还怕学不会？至于城里乡下的身份，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了，只要咱们有钱，就可以进城长见识，之前不是去过两回县城了？下次咱们去市里、去省城，还愁见不到世面？”
沈卓听了她一番话，倍受鼓舞，心中也升起一股志气来，对啊，差距是可以通过努力来弥补的。
学习跟上了，能赚钱，就不比城里人差！
又很感激她的耐心和细心，抓着她肩膀的手从她手臂滑下来，握住她双手：“欣欣，谢谢你愿意一直带着我、点醒我。”
叶欣露出了笑容：“你不差的，只是受限于这个山沟沟而已。”
沈卓点头，充满信任地看着她，也充满感激：“你那么好，还愿意跟我在一起，我真幸运。”
叶欣见他这样神情，脸庞又长得那么清俊，一时心动，不禁踮起脚，亲一下他唇：“只要你愿意听我的话，咱们永远在一起。”
只是轻轻一碰就分开，蜻蜓点水罢了。
却让沈卓浑身颤了一下，瞪大了眼睛，抓着她的手瞬间握紧了。
叶欣立刻后悔了，觉得不妙。
果然觉得这种滋味很妙的沈卓，不等她退开就很快追着亲过来了，眼睛亮亮的，好像发现了新大陆。
他低头亲吻着她红润润的唇，带着小心翼翼，带着探索。
亲吻的动作很轻柔，可他不再只是握她的手，而是抱住了她，有力的双臂环在她纤细的腰上，把她整个紧紧地搂进了怀里。
叶欣要推开他一时也推不开了。
沈卓只觉得她嘴唇好软、好香，这感觉远不是亲脸颊能比的，这样更亲密、也更让他激动、急切，欲罢不能。他体温升高，脸庞涨红，心跳如擂鼓，比那天在车上她依偎进他怀里的反应更激烈！
叶欣想往后退，可是他把她抱紧了，没法退，她只能后仰头，要跟他分开。
可是他手臂的力道越来越紧，还抬起一只手托着她后脑勺，就是不分开，追逐她香软红润的嘴唇，亲个不停，不愿意分开。
叶欣有些害怕了，连忙推他，好不容易才分开了，得以喘息说话：“停……”
刚说了一个字，他又亲过来，被堵住了。
搂在怀里亲了又亲，情难自禁，简直上瘾，最后见她捶打在肩上的拳头越来越重了，怕她真生气了，才勉强自抑，依依不舍地分开。
叶欣掐他的脸，恼羞成怒：“我都快喘不过气了……你真是过分！”
沈卓也有些喘不过气，控制不住身体的激动反应，他胸膛起伏，呼吸急促，两眼如星火般看着叶欣。
看着她绯红的脸庞，还有被他亲他殷红水润的嘴唇。
声音有点哑地呢喃：“这就是亲嘴儿吗？真好……”
叶欣见他眼神又不对了，赶紧抬手捂住他的嘴，气恼道：“不许亲了！”
沈卓只能用一双格外亮的眼睛看着她，觉得她的手也软软的，香香的，于是亲亲她的手。
叶欣掌心一烫，连忙缩回了手，脸更红了，也更恼了，“你再这样我生气了！”
又拍他还搂得紧紧的手臂：“还不快松开我！”
沈卓虽然还不想松开，但也真怕她生气，只好慢慢松开手臂，趁她放松警惕，又要低头亲她。她头一偏，没亲到嘴唇，只亲到了细腻的脸颊。
他只能克制自己，盯着她期待地问：“什么时候可以再亲？”
叶欣气得又捶他：“你还亲上瘾了是吧？”
沈卓：“嗯！”
叶欣真是后悔自己刚才一时冲动，又羞又恼没法回答，只能反手拿起桌上的数生课本，拍到他脸上，“你给我学习！”
沈卓接过课本，两眼幽幽地看着她：“你刚亲了我，还叫我学习……”这时候怎么学得进去？
叶欣有点心虚，又很快直气壮：“你刚刚怎么答应我的？赶紧抛开乱七八糟的想法，用知识占据你的脑子！”
沈卓只好放弃再亲亲的念头，深呼吸几下平复自己的心猿意马，转头先取水泡茶——锅里水早就烧开了。
沸腾的水冲入茶壶中，晒干卷曲的朵朵菊花就在水中翻腾，慢慢舒展开花瓣，好像再次绽放，在水中煞是好看。水渐渐变成黄绿之间的清新颜色，一股淡雅的花茶香味也在灶房弥漫开来。
泡好了茶，又把灶间的火炭铲出来，放在炭盆里，灶房顿时变得更加温暖宜人。
把炭盆挪到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又给她倒了茶。
叶欣已经又坐在自己的小凳子上低头看书了，一边从手边拿瓜子吃，装着瓜子的托盘就放在他刚坐的凳子上。
他只好也把茶放到托盘上，说：“瓜子吃多了口渴，喝点茶。”
叶欣头也不抬：“嗯，学习去。”
见他又要搬一张凳子过来，叶欣忍不住抬头瞪他了：“不许过来！你这么高个子缩在小凳子不觉得难受吗？你就坐在桌边长条凳上，在桌上学习。你初中都没上完，光看看就会了？拿纸笔过来，看完了知识点，把课后习题也写一写算一算。有不懂的就说，我给你讲讲。”
沈卓只好放弃了往她身边凑的打算，纸笔倒是夹在书中了，就坐在这边学了。
他坐在桌子这边确实舒服一点，起码长长的双腿可以舒展开。
叶欣把炭盆把他那个方向踢了踢，端起茶杯喝水，然后继续学习。
沈卓唇角勾起，欣欣一直这么关心他，担心他冷呢，其实他不冷的。
欣欣那么好，他的确不能拖她的后腿。
为了跟上她的脚步，为了以后不被她甩开，为了永远跟她在一起，他要好好学习，提升自己，和她一起进步，一起奔向更美好的未来！
这么一想，沈卓心中的杂念就先抛开了，埋头看书，果真是给知识占据了脑子。
接下来两人就心无旁骛地看书。
外面冷雨凄凄，灶房里温暖舒适，一片静谧温馨。
到了傍晚的时候，叶欣觉得看得有点累了，起身揉揉脖子，动动四肢，还要出门走走——动静结合嘛！
沈卓过来挨着她说：“我跟你出去散散步。”
叶欣嫌他黏糊，推开他一点，说：“散什么步？我是去卖鸡蛋赚钱，你做晚饭。”
沈卓知道她去知青宿舍，就不想去了，说：“那你回来快点。”说着又挨过来了。
叶欣想赶紧走开，但是已经被他搂着亲了一下嘴。
她掐着他的脸，推开，恼道：“得寸进尺的家伙，赶紧给我烧火做饭——我今晚要吃蒜苗炒腊肠！”
沈卓心满意足地松开她，甜甜蜜蜜地说：“好，我炒得香香的。”
叶欣则拿了个竹篮，用布垫了，走到专门放鸡鸭蛋的筐旁边，准备装上几十个下去兜售。
她的空间里已经鸡鸭成群，为防止鸡蛋和鸭蛋都滚雪球般的越来越多，她已经控制数量了，毕竟鸡鸭吃饲料也吃挺多的，她种玉米掰玉米的也很累。
她的目的是改善生活，可不是让自己累死。
现在的鸡鸭蛋除去自己吃的和在知青宿舍卖出去的，多出来一百个左右。有库存，但不多，平时她会先把日期早的拿出来，免得放坏了浪费。去镇上的话，就会清空一次，反正都很好卖。
雨天不上工，知青们想必也闲着，不知道又闹没闹出什么新闻来，她去看看。
沈卓记得她没有顺手的小篮小筐用了，说：“要不我给你缝一个小布袋？”
叶欣摇摇头，“布做的太软了，放下还要小心翼翼。我先用着这个吧，下次再买好了。”
又突然想到：“咱们队里应该也有做竹编的的吧？我顺路问问去，反正你做饭要一会儿。”
拿好了鸡蛋鸭蛋，叶欣就换了水鞋，戴上草帽，出门了。
到了底下，又碰见一群小孩在玩，冬天下雨也不嫌冷，也不戴帽子，在那跑来跑去叽叽喳喳的，还有的专门去踩水坑，搞得身上脏兮兮，真是妈见打。
李光明也在，见了她就欢快地跑上来，“叶姐姐！”
叶欣看了看他，还行，没有特别脏，不过还是要说一句：“你要记得注意卫生啊，要是跟他们那样弄得身上脏兮兮的，就不要过来喊我了，我不跟脏小孩玩的。”
李光明点点头说：“姐姐，我现在可讲究卫生了！”又看看那些踩水玩的，也觉得很脏，“我不跟他们一起玩！”又往她盖严实但是能看出一点轮廓形状的篮子里看，问：“姐姐，你又去卖鸡蛋啊？”
叶欣笑着说：“对啊，自家吃不完的，拿去卖了赚点小钱钱。”
李光明就说：“姐姐我买十个。我已经一个月没有吃你家鸡蛋了，真想念！”
叶欣立刻点头：“好啊。”
三毛也是情，三毛也是爱。
不要怪她赚小孩子的钱，她童叟无欺！
李光明说让她等一等，他回家拿钱和篮子。叶欣觉得反正要等，不如跟他过去，又想到要买篮子，也顺便就问他这儿谁编竹篮卖。作为爱到处乱窜凑热闹的活泼小孩，李光明当然知道了，立马告诉她说队长李建邦的妈就是做这个的。
于是叶欣就跟他一起过去了。
先到了李建邦家，叶欣停下来，见李光明要继续回去，突然又喊住他小声说：“你要是见了你光荣哥，就顺便问问他要不要买鸡蛋。哦，还有鸭蛋，要的话你一起买。要是没有见到他就算了。”
李光明点点头：“我知道了姐姐，我找他去！帮姐姐卖鸡蛋鸭蛋！”
叶欣满意点头，这小孩挺上道嘛。
等他走了，才走向李建邦家屋子。
吴丽丽正烧火做饭呢，见她来了很高兴：“平时瞧你就够水灵了，现在穿上一身新衣裳，更是干净漂亮。来了什么事啊？”
叶欣就笑着说：“听说婶子家有编竹篮卖的，我正好没有用的了，想来买两个，也省得从镇上买了带。”
吴丽丽就带她去隔壁屋子：“我婆婆做这个，你跟她说。”
吴丽丽的婆婆，李建邦的妈，也快六十岁了，头发花白，却还利索着，可以自己做活自己赚钱自己生活，不要儿子们养。她姓王，人一般叫王奶奶，正在烤着火干活，见叶欣要买篮子，就问要买什么样的。
这屋里就放了不少竹子竹片，还有不少竹编样品。叶欣看了看样品，都是一般大小的，就问能不能定制两个小点的，专门用来装鸡蛋鸭蛋，也要编得密实一些。
王奶奶说：“可以，你要我就给你编。明天就能编好。”
叶欣就商量好了价钱，谢过出来。
正好李光明已经提着篮子拿着钱来了，小声跟她说：“姐姐，光荣哥要十个鸡蛋十个鸭蛋。他现在跟家里闹矛盾，要自己吃呢！”
叶欣很满意地给他的篮子装了二十个鸡蛋十个鸭蛋，接过总计一块钱，笑眯眯道：“谢谢你了！”
李光明高高兴兴地拎着篮子：“姐姐不用谢，姐姐再见！”
叶欣这才往知青宿舍去。
去了之后，她果然听到了一个大新闻，有人来给王小薇说亲了！
第110章 真贴心
叶欣到了知青宿舍, 这次是李英丽先发现了她。难得她不在屋里，而是在屋外，穿着水鞋, 要去自留地转转的样子。
见了叶欣, 李英丽用一种很不敢置信的语气跟她说：“天哪，叶欣, 那个跟电线杆似的王小薇竟然都有人看得上！”
叶欣一听这话, 都顾不上吐槽了, 赶紧问：“怎么回事？谁看上她了？”
李英丽就说：“下午那会儿，突然有个一脸谄媚笑容的妇女过来了，指名道姓找王小薇。当时大家都在宿舍里, 看王小薇也是一脸纳闷呢，就很好奇。等她出去跟人说话了，屋里人都在偷听, 然后就说开了, 原来那妇女是媒婆, 有人托她来说媒的，怪不得笑得那么谄媚兮兮的！”
叶欣听得就是精神一振。
立刻意识到大约是九月那会儿，她过去跟李秋兰说过的话发力了。
前段时间都农忙, 没有时间，现在一闲下来就有消息了, 看来他们果然是上心的！
叶欣又连忙问了一句：“是哪里的人让媒婆来说的，你知道不？”
李英丽不屑道：“不知道！媒婆刚走了，她们几个在屋里嘀嘀咕咕呢！她们孤立我, 我也不乐意跟她们一起说话, 看王小薇那个样子，想来说的人家也不怎么样, 我还不乐意知道！在屋里也闷了一天了，索性出来走走！”
叶欣迫不及待也要进屋听听，就跟她说了句：“那你走走，我进去看看啊。”
李英丽还想跟她说说话的，见她急急忙忙走进去了，不悦地哼了一声，转身溜达去了。
叶欣进了女知青房间，果然其他女知青都围在王小薇身边，亲亲热热地说话。
她就笑道：“哟，发生什么事了？这么热闹。”
江静雨起身过来拉着她，笑道：“你来得正好，有人给小薇姐说亲呢！”
叶欣就顺势过去，也坐在王小薇床边，笑问：“是什么人家？”
几个人也是刚刚在问呢，还没问出来。
王小薇脸红着，见她也来了，知道再不说她们问着不罢休的，就说了：“也是咱们丰水大队的，孟庄的，说是一个高高壮壮的年轻人，家里条件不大好，但是人勤快老实。”
一听到这些消息，几人就叽叽喳喳地说开了。
郑文文道：“条件不好，怎么个不好法？咱们知青嫁乡下人本来就吃亏，可别还要你去扶持他们家啊！”
刘红霞点头道：“就是！如果只是家里穷一点倒无所谓，可别孤儿寡母还生病的，不然你嫁过去也是受苦！不过，要是他家叔伯兄弟壮劳力多一点的话，大家族里面相互帮衬倒也还行！”
江静雨说：“要是真的人好，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就是不知道媒人说的勤快老实有几分真。”
叶欣说：“我也觉得人是最重要的，首先考察他的人品，其次看家庭，人口简单一些为好。家里穷些无妨，只要是能通过努力改善的，都不是什么大毛病。”
王小薇听她们说得，叹了口气，“唉，你们一人一个意见的，真叫我不好说了。”
叶欣连忙拉着她的手说：“快说说，说了我们才好知道。”
王小薇觉得她刚才说的最得心，就也握着她的手说了：“其实你们也猜得差不多了。媒人说，男方爹去得早，母亲独自支撑家庭，还因为常年太过操劳，身体不大好，现在只在家里煮饭洗衣裳，上不了工；没有兄弟，只有个十五六岁的妹妹，半大姑娘，也干不了太重的活。家里就靠他一个壮劳力支撑，所以才拖到二十五岁了还没说亲。”
刘红霞道：“听着不好，还比你小一岁呢！要是嫁过去了，你又要伺候生病的婆婆，又要操心小姑子，肯定受苦受累的！”
郑文文也皱眉：“他们本地人也真是精明，好的才不会找咱们知青，都是本地找不到了，才来找咱们！”
江静雨一时倒是不说什么了。
叶欣看看王小薇脸色，斟酌着说：“听着条件确实苦，但也比一般四五个兄弟姐妹的家庭要简单一些。”
刘红霞见她意见跟自己不同，还不乐意：“简单有什么用啊！还是家里兄弟多的好，遇到事情好商量，相互帮衬，毕竟人多力量大，众人拾柴火焰高！”
叶欣敷衍道：“你考虑得也没错。”
又对王小薇道：“他家刚刚托媒人来说而已，小薇姐又不急着做决定，慢慢想想，考虑明白。媒人说的话还不一定真实了，再打听打听，弄清楚了再决定不迟。”
郑文文道：“没错，媒婆肯定说得漂亮些，真实情况还不知道怎么样的，可别比说的还糟糕，那真是考虑都不用考虑了！”
聚在一起说了会儿，大家才散开去做自己的事情。
叶欣正要去兜售鸡蛋鸭蛋，却又被王小薇拉住了。
拉着她出了屋子，才小声问：“是不是你？”
叶欣一脸无辜：“我什么？”
王小薇怪嗔地轻轻掐了掐她的脸，道：“我没找过媒人，又没去过孟庄，人家怎么知道我了？我想了一圈，也只有八九月那会儿，我收了信跟你提过一嘴，然后你说去黑水塘看王有为，那时你就单独跟他媳妇说了话。想来就是你了，没有别人的。”
叶欣只好招了，“小薇姐，你别怪我自作主张。我想你既然有成家的意愿，有为大哥跟你交情也好，秋兰嫂子又是热心的，我就说了说。”
王小薇叹气道：“我怎么会怪你？我还谢谢你。不管怎么说，终于有一家人愿意来说亲。我也相信王有为的厚道，既然是他们说的，肯定是考虑过的。”
叶欣放心了，又说：“虽然他们厚道，但咱们还是那句话，慢慢考虑，仔细打探清楚了再做决定。”
王小薇点点头：“那是自然。即便我年纪大了，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婚姻大事是要最慎重的。”
叶欣见她不急就松了口气，又突然想起来说：“医疗站的女医生孟春兰就是孟庄的，到时候我帮你打听打听去。”
王小薇听到这个，自然是感激不尽：“那真是太感激你了！省得我自己打听还麻烦。”又不禁笑道：“你家沈卓当医生了就是不一样，你也跟着认识不少人，比我这个早来几年的还强。”
叶欣笑道：“其实孟春兰也是个很好的姑娘，我看也不用我颠来倒去地传话了，不如看哪天是孟春兰在医疗站上岗的，咱们装着过去买药，仔细打听打听。到时候小薇姐自己听着，有什么想问的，也好问。”
王小薇自然是同意的，“好，早点问清楚，我也好早些做决定。”
看着她又不禁感叹道：“你真贴心。有时候我真好奇，你到底是怎么小小年纪就这么细心周到的？好像你跟我一样大似的，跟你最聊得来。”
叶欣笑道：“我哪有多周到，不过是小薇姐平时待我好，我也想为你分忧。”
王小薇又捏捏她娇嫩的脸蛋，笑道，“真是可人疼，怪不得大家都喜欢你，就连那鼻孔朝天的李英丽都愿意跟你说话，什么都跟你说。”李英丽那边的瓜，叶欣当然是投桃报李，也跟王小薇分享了。
叶欣眨眨眼睛，“我不过是厚着脸皮跟她推销鸡蛋罢了。现在家里又攒了些，小薇姐要不要买？”说着就掀开篮子里的布。
王小薇无奈地笑了，“真是时刻不忘赚钱！不过你对我这么好，我肯定要照顾你生意了，来，我跟你买十个。”
叶欣就开开心心地卖鸡蛋，赚小钱钱。
这就卖出去四十个了，篮子里还剩三十，她再问问别的知青，拉拉家常，又卖出去二十。
最后还有十个，本打算拎回去了。但是出来看到还在外面转悠的李英丽，又眼睛一亮迎上去。
李英丽也朝她走过来，问：“王小薇说的什么人家啊？打听出来没有？”显然也是好奇的，只是不屑于去问去聊。
叶欣道：“说是本大队孟庄的，具体也不知道。到时候有进一步消息了，你们都住宿舍的，肯定你比我先知道。”
李英丽听了就点点头，“也是。”觉得她都不住宿舍，跟她们情分也没多深，自然不会知道具体了。
叶欣问：“你跟李光荣怎么样了？那天你说找他一起去县城买衣服，什么时候去？”
李英丽瞥她一眼，“哼，我就知道你爱问！不过我只是想想罢了，没跟他说。”
其实李英丽是暗示了一下的。李光荣虽然接收到暗示了，但他又不是傻的，还没确定下来，当然不能这么花钱，带去县城买衣服那得是快结婚的关系了，平时买一双不太贵的水鞋送她已经算是讨好了。
李英丽有时候厚脸皮，但也分得清这个，还没说要嫁给他呢，当然也不能直气壮地要求他给自己花多少钱。
她也不是图李光荣的钱，要的是个心意罢了。
她自己有钱，想着李光荣不陪她去，到时候她就自己去。反正快过年了，总得买几件新衣裳穿的。
叶欣见问不出什么八卦，只好继续赚钱大业，给她看篮子说：“你要不要鸡蛋？其他的都卖给别人了，特意给你留的一些，就是怕你有时候吃不下饭，又饿肚子。”
这话说得很有水平，李英丽本来不想买的，听她这么关心自己，还特意留出来，就买了：“行吧，我早上吃个水煮蛋蘸酱油也饱了，省事。”
于是叶欣最后十个鸡蛋也卖出去了。
收了钱，拎着空空的篮子，开开心心回家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