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买水泥
回到小院, 叶欣已经闻到了饭菜的香味，迫不及待地换鞋洗手进灶房。桌上除了香喷喷的蒜苗炒腊肠，还有可口的酸辣白菜和鲜亮和胡萝卜玉米山菌汤, 除了香, 还热腾腾的。当然，也少不了一锅白乎乎的大米饭。
“哦, 吃饭吃饭！”
她真是好爱这种一回到家就可以吃饭的感觉。
沈卓给她盛了米饭, 不直接递过来, 非要走两步端过来才放到她面前，顺势弯腰从身后搂着她，想亲一下, 不给亲就贴贴她脸颊，说：“凉凉的，出去太久了。”
已经拿着碗筷的叶欣, 只能用手肘把他推开, “你再磨蹭, 饭也凉凉了。”
沈卓这才回到自己的位置吃饭。
叶欣跟他说起王小薇说亲的事情来，顺便问：“孟春兰最近的坐诊轮值是哪天？”
沈卓之前听她说过这件事的，当时她还让自己坐诊走诊时注意有没有高个子品行好的未婚男子, 没想到才过去一二个月就有了后续。他回答道：“今天就是她坐诊，下次要四天后了。”
叶欣：“啊, 这么不巧！算了，也不急，就多等几天吧。”
说了这件事情, 又说到铺院子。
今年春天的泥泞还让叶欣心有余悸。现在冬天已经一半过, 冬天过完就是春天，估计到时候又要阴雨连绵, 到处潮湿，路上泥泞……既然天气是无法改变的，只好改善一下居住环境。给院子铺上水泥硬化，到时候起码就不会弄得脏兮兮的。
虽然之前费劲搬了些石头垫着，但是雨天踩在湿滑的石头上容易滑倒，晚上走路也不安全。安全隐患挺大，还是早点改造好了。
叶欣说：“最好是现在铺好，过年也干净，开春也方便。就是不知道天冷会不会影响水泥凝固？秋天那会儿气温合适，又太忙。”
沈卓道：“咱们这儿没有多冷，不影响的。找一个晴朗的日子就行。”
叶欣点点头，“最好是在这月底铺好了，也了了一件事，不用惦记着。”
又很有行动力地说：“过两天咱们就去沙江大队，找水泥沙子厂买材料！”
沈卓刚闲了两天，接下去又是两天的坐诊走诊，得等过两天了。
现在虽然是单人轮值安排了，但还是每组忙两天，李光耀和孟春兰交叉坐诊走诊两天轮完了，才是黄志豪和沈卓。也就是说一组轮值的时候，另一组才是空闲的。
沈卓道：“得到二十四二十五才有空了。”
叶欣点头：“现在下雨，也不好出门。希望过两天晴朗起来。”
那两天要真是忙起来了，应该也不至于忙到没有时间去医疗站。到时候抽一点下午的时候，陪王小薇去找孟春兰打探消息就行。反正医疗站是不管天晴还是下雨，总有医生轮值的。
叶欣还想到之前代写信的那个疑似被逼婚的男知青，就是沙江大队的，到时候过去了，也顺便打听，看看是个什么情况。她好奇几个月了。
隔天还是小雨。
冬天下雨尤其凄冷，大家都在屋里窝着，村里静静的。
沈卓带着书去医疗站上岗了，叶欣就自己留在家烤火看书，看累了就吃点零食喝点茶，休息够了就接着学习。很充实的一天。
到了傍晚沈卓回来做饭了，她才拿着钱下去王奶奶家取昨天定的小竹篮，顺便散步。
两个小竹篮果然小巧可爱，外面是竹青，里面是竹白，图案整齐，收口光滑，还散发着竹子的清香。
因为她要求编密实一些的，看上去就结实多了，提手也很稳固，比之前的柳条筐大一点儿、深一点儿，容量更大，能装四五十个鸡蛋的样子，正正好好。
叶欣越看越喜爱，笑道：“王奶奶手艺真好！这篮子编得结实又漂亮！”
王奶奶本是个比较严肃的人，被夸了手艺好，脸上也忍不住高兴了，“我靠这个吃饭，能差了？你以后要是还要什么，来我这里，你要什么样我就能给你编什么样的。”
叶欣答应下来：“好，那我也方便了，多谢您。”
给过钱，她就高高兴兴地拎走了。
又有顺手的篮子用啦！
这次有两个，李英丽再敢要，就给她高价卖一个，嘿嘿！
吴丽丽正在摘芹菜叶子，见她一手拎一个出小竹篮，还满脸笑容的，不禁也看笑了：“叶知青，你真是小孩儿心性。”
叶欣有点不好意思：“吴婶子，你又打趣我。”
吴丽丽笑道：“不是打趣，你本来也没多大呢，还一年长高过一年了，可不就是小孩？长得也是越来越水灵了，我家闺女要是将来长成你这样，我不知道多疼她！”
说了两句，叶欣就要往回走了。
这时候李光明从他家的方向走来，见了她就是眼睛一亮，倒腾着小腿跑过来跟她说悄悄话：“叶姐姐，大爷爷家又吵起来了！”
叶欣立刻又竖起了耳朵，弯腰也跟他小声说：“哦？这次吵的什么？”
李光明说：“光荣哥说，要是不同意他跟那个女知青谈，他就要分家！然后他就被骂了，大爷爷、叔叔、伯伯、婶婶……大家都骂他。可是光荣哥铁了心，就是要分家了。两边都不服软，吵得可厉害了，大家都在看。”
叶欣听着就觉得吵得很厉害了，也很想去围观啊！
但是她不好去。
只能强忍激动地跟小朋友表示：再探！再报！
小朋友也很上道地表示：一有消息，马上告诉姐姐！
这懂事的模样让叶欣当场保证，下次给他装瓜子吃，装满满两口袋。李光明眼睛一亮，顿时又欢快地跑回家去继续听大爷爷家吵架情况了。
而吃到了瓜的叶欣，往回走的时候，脚步又轻快了点。
没想到啊没想到，李光荣为了李英丽真的要闹分家了，吵得家里鸡犬不宁，成熟稳重精明的形象崩塌了。
他竟然真的这么喜欢李英丽？或者说李英丽厉害？竟然让李光荣为她跟家里闹翻！
想想李英丽长得好看，身材好，确实有种不同于别人的动人风情，那股高傲也确实是来自于繁荣大城市的自信和底气，的确是非同一般！
李光荣再怎么成熟稳重，也是没见过世面的山里人，被狠狠吸引住也不奇怪。
再说了，李英丽还有钱呢。李光荣要真是跟家里分开了，将来他们两人一起的日子，肯定也会很滋润。——叶欣还是倾向于人口少的简单家庭的，没那么多斗争矛盾。
这么一想，他俩好像还真会成？
一边想着，一边晃悠着两个崭新的小竹篮，她心情很好地回到了小院。
这次回来得快，饭还没好，沈卓正站在灶边忙呢。
心情好的叶欣，见他身高腿长，侧脸清俊，好看得不得了，于是忍不住扑上去一把抱住他的腰，问他：“你今天在医疗站有没有看书学习了？”
沈卓正在专注切菜的，被她打断，也没想到她会主动亲近，立刻高兴起来，转头回答：“学习了。”
叶欣就踮起脚，在他转过来的侧脸亲一下，聊作奖励：“很好，继续保持！”
当沈卓被她撩得心动，要放下菜刀转身抱住她亲时，她已经跑开了，并且让他好好做饭不许耽误，他只能停在原地，继续做饭。不过唇角又忍不住上扬了。
又一次轮值完，到二十四那天，正好天不下雨了。
于是早上沈卓就给自行车打好气，挎上装着水和干粮的布包，载着叶欣出发了。
之前已经打听过了沙江大队的路线，出了凉水塘往西走，算起来距离也不远，不过是山路崎岖，弯弯拐拐，比较难走罢了。
一开始的路还是熟悉的，拐了几次进入岔道之后，就很陌生了，是完全没走过的路线。
山坡和农田是永恒的，过一段狭隘的山路出来，亮堂平坦的地方总是有大片的农田，还有山脚下连成一片的农舍。山虽然还是绿的，树却没有那么茂盛了，农田里又是冬天萧瑟的样子，没有什么生机，显示出一片安静平淡的模样。
沈卓在前面蹬车要注意路况，自然专心致志看路，坐在后座的叶欣就很悠闲了，眼睛转来转去，左顾右盼，看着陌生的山林田野房屋，跟出游似的。
心情轻松，也确实有种出游的感觉。
她双手搂紧了沈卓的腰，说：“冬天也该出来走走看看，不能总是宅在家里。”
沈卓越来越喜欢她抱着自己，觉得亲密、温暖、安心、踏实，对她的话自是点头同意：“嗯。以后只要不轮值，你想出门的话，我就载你转转。”
叶欣把脸贴在他后背：“咱们把附近都转一遍！我来丰水大队快两年了，只在咱们凉水塘和黑水塘转过，其他地方都不认识呢！多转转，多看看，认识多一点地方，开阔视野，增长见识。总待在一个小地方，人会变狭隘的！”
沈卓答应下来：“好。”
这山路比去镇上的狭窄难骑，一个小时后，似乎是到了沙江大队的地界了，再骑一会儿，遇到个村子问了问路，先问的他们大队的中心在哪里，也就是大队日常办事处，相当于丰水大队那边的凉水塘。
问清了，就先骑过去。来都来了，去转一圈，也不枉颠了一路。
沙江大队的中心，是在离江较远的一片开阔处，因为地方大，远看是密密麻麻的房屋，近了看，其实是规划了一下的，并没有凉水塘那么密集，起码不是一屋挨着一屋的，有间隔。
看这规模，应该是好多个小队聚在一起了。也怪不得大队办事处在这里，实打实的中心地区。
见他们一对陌生男女骑着自行车来，还长得俊，尤其是叶欣穿得鲜亮，本地人都纷纷打量，小孩子还有尾随的，都好奇他们哪里来的。
一时两人都有种过街被全部人围观的感觉。
叶欣让沈卓在路边停下，下了车，她问一个跟过来的小女孩，“你们这里的知青在哪里啊？”
小女孩穿着花棉袄，头上扎着两条辫子，脸庞胖乎乎的，倒是不怕人，尤其是见叶欣长得好看，又笑得好看，就伸出手指头一指，脆生生地告诉她：“住在知青点了。”
叶欣循着她的手指头看去，就见是一处独立的房屋，占地比较大，跟其他屋子都隔开了些距离，确实是适合做知青点的。
她又回头看着小女孩问：“都住在知青点了？”
小女孩想了想，说：“也有不住的。”
叶欣耐心地问：“不住知青点的，住哪里啊？”
小女孩又往一个方向指了指，“有一个结婚的男知青，住在那里。”
叶欣又看了看，心中一动，索性蹲下来，小声问她：“那个男知青怎么结婚了？什么时候结婚的？他姓什么？你告诉我好不好？”
小女孩见她长得漂亮白净，笑容亲切，本就十分喜欢，自然愿意告诉她：“他姓霍。上次过年，他把小云姐姐的肚子弄大了，小云姐姐家里很生气，把他打了一顿。他躺了几个月，后来就结婚了，小云姐姐也生了一个弟弟。妈妈说那个男知青和小云姐姐都不好，让我不许去玩。我也不爱去，那个弟弟总是哭，他们也不哄好，很吵。”
叶欣恍然，原来是这样。
还是小孩子好啊，单纯天真，童言无忌，要是跟大人打听，人家不一定愿意说，还会戒备陌生人。
叶欣摸摸口袋，很想给这个可爱的小女孩一点什么吃，但是没带什么，不免有些遗憾。
小女孩倒是不馋吃的，就是歪着头看着她问：“姐姐，你长得真好看。你也是知青吗？”
叶欣笑了，“为什么这么问呢？”
小女孩说：“知青才会这样皮肤白白的，比我们好看。不过，姐姐比所有知青都白，都好看。”
叶欣简直是心花怒放，笑着夸她：“你长得也很好看哦，特别可爱，聪明伶俐。你长大后一定会比我还好看的。”
小女孩被夸得两眼亮晶晶，显然也高兴起来，还要说什么，后面传来妈妈的声音了：“妞妞，快回来！我一眨眼的你就跑出去了！叫你不要跟陌生人说话，当心被拐子拐走卖了！”
叶欣顿时有些尴尬，不过人家妈妈考虑的也是，见到陌生人确实该警惕，自己也不该给东西，幸好没带，不然让小女孩放松警惕了，下次真遇到坏人就糟了。她连忙说了一句：“谢谢你跟我聊天了，快回去吧。”
小女孩这才跑回妈妈身边，叶欣也站起来，还听到她脆生生的声音说：“妈妈，那个姐姐不是坏人，她夸我好看呢……”
沈卓很不自在地小声说：“咱们快走吧。”
本来就被围观了，就停的这会儿，更多人出来围观了，议论纷纷。
大冬天的，大部分人都在家里闲着没事干，地方偏僻交通不便，来往都是熟悉面孔，见到陌生人就跟见到猴子似的。尤其是这两个年轻男女都长得特别出挑好看，大家就更稀罕了，都出来看两眼。
叶欣赶紧坐上自行车，跟他指男知青住的方向：“去那边。”
沈卓收腿一蹬，赶紧把她带走。
众人发现他们往那家去，也摇摇头，想得跟小女孩差不多，觉得他们也是知青，毕竟模样气质都不一样；可能是别大队的知青，以前跟霍志强认识，过来看看，不然也不会奔人家屋里去了。
到了那两间小屋前，只见一个男人坐在屋前看书，叶欣赶紧让沈卓停下。
沈卓不明所以，但还是停下了。
叶欣下来，小声跟他说：“你在这等等，我去问问路。”
沈卓点头，就支着车等她。
那年轻男人已经发现他们了，从书中抬起头，见这么一个雪白漂亮的姑娘朝自己走来，便有些愕然，开口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叶欣见他拿着书，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一股书卷气，年纪看着二十三四，穿着简朴但确实跟寻常的乡下人不同，果然是知青了。她笑着问：“我们路过，口渴了，想跟大哥讨口水喝。”
年轻男人就合上书站起来，说：“哦，当然可以。你等会儿。”
叶欣发现他看的是高中语文课本，封面上写着“霍志强”——正是她之前代写过的那个名字。
这时候她才确认了，就是这个男知青。
霍志强说着还没进屋，一个女人的声音就从屋里传来，带着几分奇怪和和不耐烦：“谁啊？”
随后一个短头发的女人走了出来，有些黑，有些胖，脸色挺憔悴的，看着十分疲惫，双眼耷拉着，出来一看到叶欣便睁大了眼睛，也是惊愕：“哟，这哪来的小闺女，这么漂亮？”
霍志强一见到女人，脸色就变得不太好，原本斯文的书卷气带了一点郁气，硬邦邦地说：“路过的，来讨水喝。”
叶欣笑着礼貌喊了声：“打扰你们了。”
女人就又转身回去了。
霍志强对叶欣抱歉地点点头，也进去。
然后屋里传来拿碗倒水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吵到了小孩，尖利的哭声突然就冒出来了。
等霍志强端着一碗热水出来，递给叶欣：“没有茶，只有热水了。”
叶欣接过来，道了谢，看着碗还是挺干净的，正要喝一口，看见女人抱着孩子出来了，那孩子看着就三四个月大，在哇哇大哭。
她不禁赞同刚刚的小女孩了，确实很吵，吵得她耳朵疼。
女人就是抱着，也不哄，男人就接了过去，颠着哄哄，还有些抱歉地对叶欣说了句：“孩子老是哭，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吵到你了。”
叶欣笑了笑：“没事，小孩子都会哭闹的。”
女人看了看边上的沈卓，问了句：“姑娘，那小伙子是跟你一起的吧？要不我再给他倒一碗水？”
叶欣连忙说：“不用麻烦了，我们喝一碗就行。”
说着她赶紧端着水往回走，递给沈卓，小声说：“喝水。”
沈卓一脸疑惑：“我不渴。而且咱们不是带了水吗？”
叶欣道：“人家热情好客，倒都倒了，反正你喝了它。”
沈卓只好接过去，喝了，还微微皱起眉头，觉得没有家里的水好喝。
叶欣接过碗回去，又是笑脸：“谢谢你们了。顺便我想问问，你们大队的水泥沙子厂怎么走？我们是从别的大队来的，要是去买点材料。”
那女人恍然，“怪不得我说你们这么眼生呢。”就给指了路。
男人倒是没说什么了，抱着孩子到一边颠着哄，不过孩子还是哭得厉害。
叶欣也被吵得耳朵疼，赶紧告辞了。
沈卓载上她就走，这次真是去厂子的方向了。
骑出这片密集居住区，离开那些打量人都目光之后，沈卓才松了口气，问：“你刚干嘛呢？”总觉得有些奇怪。
叶欣也觉得有些奇怪，“我看那个男人在看书，斯斯文文的，应该是知青，在本地结婚了，但是跟他妻子很生分似的。”
沈卓也看出来了，“看着确实不太好。也不知道怎么走到一起的。”
叶欣也摇摇头：“看不懂。”
到底是真像小女孩说的那样，还是另有隐情，她现在真没法判断。看本地人围观戒备的模样，也不好问啊。不过确定这个霍志强还好好的，就行了。
也算是认识了一个地方，长见识了。
她就先把这事抛到了脑后，抱着他说：“咱们还是去找厂子买材料吧，不知道那边什么情况。”
沈卓跟她说：“下次你别要人家的水喝了，咱们自己带的有，更好喝。”
叶欣嗯了声。废话，她家里经常偷偷灌灵泉水，能不好喝吗？给他嘴养刁了。
不过自己未婚夫嘛，当然得宠着了。
第112章 铺院子
继续往前骑一段时间, 就看到了开阔的江面。
这边地形平坦，水流缓慢，江面水清, 静静的像是一面巨大的镜子。因为是冬季枯水期, 水位下降，江河两岸露出大片白色的沙地, 看上去很干净、很美。
时不时有灰白色的鸟儿从江面飞过, 留下美丽的倒影。有个大人带着小孩在沙滩散步, 十分悠闲。
叶欣不禁感叹：“这里多好散步啊！要是咱们也住在江边，每天傍晚饭后就可以出来走走了。”
沈卓也觉得江岸的景色壮美，见她喜欢, 就说：“过年的时候，这里江边庙会是最热闹的。到时候咱们也来看。”
叶欣同意：“好！”
沿着江边小路骑下去，一点儿也不颠簸, 江面吹来的风很清爽、很舒服。
往下再骑一段时间, 先是一阵轰隆隆的声音逐渐打破宁静, 那是柴油抽沙泵发动机的声音，而且功率巨大。随着这种噪音逐渐清晰，一座灰色外形的工厂渐渐映入眼帘, 它高高地、醒目地矗立在江岸最宽阔的地方。
——那就是他们的目的地了。
到了就好说了。他们下车，沿着已经踩熟的小道下去, 直奔工厂大门。
厂门口的保安老远就看见他们了，毕竟叶欣的大红袄子真的很鲜艳，等他们到眼前看清了, 心中就暗暗纳闷, 这么好看的一对年轻人，怎么跑到这吵哄哄的厂子来了？保安站起来, 提高了声音问：“两个小年轻，你们来干什么的？”
叶欣露出笑容，也提高了一点声音回答：“大叔，我们来买水泥沙子的！”
保安就让他们等等，喊人去了。
不一会儿负责人来了，负责人以前接待的都是上年纪、稳重的，没有像他们这样干净漂亮还特别年轻的，也很意外，要不是保安说是来买货的，还以为是来找工作的呢。让保安给打开了铁门，热情笑脸请进：“这里吵得很，到办公室去谈吧。”
实在太吵，叶欣就先不说什么，笑着跟过去，沈卓推着自行车在后面。
到了办公室，关上门，总算是安静了些。一个妇女带着笑容倒了两杯热茶，端给他们。
叶欣坐在椅子上，一时不禁有种去工厂谈业务的感觉。
虽然也确实是，但是……希望对方知道他们买得不多之后，不要变脸啊！
她露出笑容，先跟这位姓方的销售主任说明：“我们是隔壁丰水大队的，最近地里闲下来，我们骑车出来转转，听说这边有个厂子，出产的沙子水泥质量特别好，远近闻名，正好家里院子想要硬化一下，就顺便过来看看、问问，劳烦您了。”
方主任听了情况，倒是解他们怎么一对小年轻上工厂来了，见她说话好听，就笑道：“咱们厂子的货确实不错，整个公社有名的！你们上这儿来就来对了，铺院子、建房子、做板子、抹墙，用咱们厂的材料准没错！”
态度好就好说了，叶欣开始跟对方问价格，并且报出自家院子的面积，让他们算算需要多少的。
沈卓自行车先放外面门边，也进了来的，两眼打量办公室的环境。其实挺简陋的，不过墙和地面都是铺过的，显得干净一些，因为要隔音，门窗紧闭还有些暗，就通了灯光；室内几张桌子，桌上有各种文件，三四个工作人员包括刚刚给他们倒水的妇女，都在有些昏暗杂乱的环境中显得繁忙。
沈卓对这里感到陌生，不免有几分拘谨，尤其是发现别人在打量他的时候。
不过看了一圈，视线回到叶欣身上时，他又安心下来了。
听着叶欣面带笑意专心地和销售主任谈话，他心里简直佩服她，她怎么能那么从容呢？她问问题详细，有听不懂的就大胆问出来让人家解释，跟个四五十岁的人谈话一点儿不落下风。
沈卓心道，欣欣果然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到了哪里都安之若素，跟谁说话都不慌不忙。
那么自己也不能露怯，不能给她丢脸。
这么一想，他心中的拘谨也没有了，坐在叶欣旁边，听着她跟销售主任谈话。
上工厂谈单子，叶欣也是头一回，不过真没什么怯场的，把自己的诉求表达出来，不懂就问。现在的人还是挺朴实的，没有后世那么多套路。
于是很利索地，单价、总价，有无优惠，能否安排工人送上门，工人跑一趟辛苦费多少……都问清楚了。
方主任也很喜欢这姑娘的利索劲儿，笑道：“咱们厂子建国后就建起来的，有的是老工人，对公社各个大队都熟悉。丰水大队就在咱们隔壁，更是熟悉了，你们既然需要，说好日期，我就派人送去。”
叶欣也笑道：“实不相瞒，我们想早点弄好，也免得之后又下雨，拖到下个月又太冷了。能不能，今天下去就送去呢？”
方主任一愣，“哎哟，这也太急了些！山路难走，来回一趟要五六个小时的，我们还要提前组织好工人，最起码明天呢？”
叶欣却是想着，今天到位的话，明天就能动手铺院子了，否则过两天沈卓又要忙。这事宜早不宜迟。她就继续争取道：“现在才上午十点钟嘛！时间绰绰有余，您马上安排工人，送过去再回来，天还没黑的。”
又表示：“我也解工人来回走山路的艰辛，辛苦费我可以给多一些，还请您帮我尽快安排。”
方主任就说：“你毕竟那么急，我也不敢打包票。这样，你们先坐坐，我直接去问问，可以的话马上组好队伍给你送货。”
原本送货跑一趟的辛苦费看距离都是在每人五毛到八毛的，叶欣愿意加到一块五。工人一个月工资也就是三十块上下而已，跑一趟得一天半的工资，立刻就有不少愿意动身的。
方主任就点了一个熟悉路的老工人做队长，让组一个八人小队，按照叶欣要的数目先装货。然后回去跟叶欣说了。
叶欣就是精神一振，当场签了单子，付了一半货款。
今天出来买东西，当然带上钱的，购买材料算起来四十多块，先给了二十来块。剩下一半，和工人的辛苦费，当然是货到再付。
方主任见她这么干脆，也很高兴。
虽然是小单子，但人家上门的嘛，又不费劲！
随后带他们过去仓库，八名工人，四辆板车，已经装好货了，确认数量无误，也再确认一遍送货地址。
一切无误，叶欣就先告辞了：“方主任，多谢你了！祝你们厂里生意兴隆，大单小单开成山，蒸蒸日上，欣欣向荣！”
方主任哈哈一笑，“叶姑娘，你说话真叫人爱听！”
事情到这里就办完了，把自行车又推上来，沈卓载着叶欣沿着江边往回骑。在他们身后，工人队伍也出发了。
骑在江边，江风吹来，提神醒脑。沈卓深呼吸一口气，感觉心胸都开阔了，心情愉快，不禁跟抱着自己腰的叶欣说：“欣欣，你真是干脆利落，这么快就把事情办好了！”
叶欣第一次上工厂谈单子，也觉得自己表现很好，听他一夸就更得意了：“厉害吧？家里种地是一把好手，外面谈生意也毫不怯场！这么优秀的我跟你在一起了，你是不是心里偷着乐了？”
沈卓唇角扬起，“嗯，我偷着乐呢。”
叶欣笑着又问他：“今天出来一趟，长见识了没有？”
沈卓诚实地说：“长见识了。不仅见识到了厂子办公环境和货品信息，也从你这学习到怎么跟人谈生意，还欣赏到了开阔的江面风光，真不枉出来一趟！你说得对，咱们是该多出来走走。”
叶欣满意地点点头，“很好。今天出门长见识了，明天就在家干活哦！”
沈卓：“嗯！”
回去的时候就不再绕去看什么知青了，工人已经送货上路，他们一路没耽搁，直接回家。
回到家还没到十二点，他们先把院子里的石头搬一搬。既然决定要铺院子了，石头小路就用不着了，不过这些辛苦找来搬来的石头也不是没有用处的。
之前他们不管赏月还是吃西瓜，都只能坐在井边的石板上，连张桌子都没有，属实简陋。现在正好把石头垒起来，弄一张桌子，再弄几张石凳，以后想要在院子吃饭休闲，就都很方便了。
正好这些石头都是经过挑选的，形状比较方正，垒起来好垒，到时候和水泥抹上去，就又牢固又平整。
先搬了几块石头，确定桌子的位置，然后也中午了，他们去吃午饭。
两点左右的时候，工人们把货送到了。
叶欣让他们卸到了柴房边上，然后给他们倒了茶喝，请他们歇歇，给钱，衷心道：“辛苦你们了。”
工人们见她笑容亲切、给钱干脆，就觉得这趟走得很值，喝了茶水又浑身轻松了些似的，纷纷笑着告辞踏上回程。
随后叶欣和沈卓戴着毛线手套继续搬石头。
桌子多高、哪几块石头合适，哪几块做石凳正好，剩下的石头怎么办，鸡舍先挪到哪里去……都先规划好了，各种问题考虑清楚了，这样明天就不用想，直接动手。
石头毕竟很重，沈卓道：“你别动手，说就行，我来搬。”
叶欣说：“好，你小心一点哦！”
她放心地把这重活交给他，自己就给他擦擦汗、递递水的，另外夸夸他。
沈卓本来就浑身有劲，被她这么一温柔体贴，更是干劲十足了。
这天算是把一切准备工作都做好了，第二天又是个晴朗的日子，天空湛蓝，万里无云，阳光明媚，正适合动工。
早饭过后，沈卓就开始和水泥了。
有了上次硬化屋后小池塘的经验，这次确实熟练了许多。正好他还是穿着旧衣裳，不怕弄脏，就用这一天的时间，把院子铺了、桌子砌了，桌子四个方向各有一张凳子。另外多的石头，还跟原来井边两块石板一起，垫高也砌起来，做成一个不累腰的洗菜台。
不管是院子地面，还是桌子凳子、洗菜台，都是平平整整的，充分体现了他的强迫症。
到了傍晚，落日余晖照在已经大变样的院子里，显得是那样整洁、干净。
沈卓心中充满了成就感，转头对叶欣说：“咱们家又变好看了一点，日子又好了一点。”
叶欣笑着点点头，也不嫌弃他忙了一天身上脏兮兮的，踮起脚亲他一下，肯定和赞扬：“嗯，你真棒！”
第113章 年底了
虽然沈卓铺院子已经忙了一天, 但现在还不能休息，因为剩下的一些水泥沙子和铺院子用到的工具，需要起来, 先搬到柴房里面放好, 叶欣表示以后可以用来糊墙。完之后，沈卓就差不多要开始做晚饭了。
至于叶欣？她要下去和王小薇去打探说亲人家的具体情况了。
今天已经轮到孟春兰坐诊医疗室。
院子刚刚铺上了水泥, 自然不能走, 叶欣只好从屋后绕, 沿着之前清阳沟的地方走出去。是麻烦了点，不过也就两三天的工夫，可以忍受。
匆匆跑下去, 在离知青宿舍还有一段距离时，就看到了王小薇低着头站在那里的身影，她连忙又加快步子跑过去, “小薇姐, 我来了！真抱歉, 家里一忙忙到了现在。”
王小薇就是特意在这里等她的，等到人了松口气，见她跑得急还伸手扶了下, 笑道：“你慢点，不急。我知道你今天忙, 还要抽空陪我，还是我麻烦你了。”
叶欣呼出一口气，平复跑得微喘的气息, “那咱们过去吧, 还有差不多一个小时，应该正好。”
只希望医疗站此时没什么人, 好说话。
王小薇点点头，便与她一起往那边走。
路上，王小薇也顺便问了下：“听说昨天又有一队工人热热闹闹送材料上你家去了，这次又是建的什么？这都第三回 了，大家都是好奇又羡慕。”连她也羡慕。
叶欣也不隐瞒：“一些水泥沙子罢了，这次没有建什么，只是把院子铺了一下。省得下个春天下雨潮湿，走得还是一脚泥，脏兮兮的。”
王小薇点点头：“铺了就干净了。你们是第一家用红砖砌房又是第一家铺水泥院子的，真好。”
叶欣知道估计生产队的人都羡慕嫉妒的，少不得解释解释：“别看闹了三回，其实都是小打小闹，弄一些边边角角、露在外面的，里面真正自己睡觉的屋子还是泥墙泥地的呢，不小心就蹭得一身灰。什么时候里外一起干净、结实了，那才是真的好。”
王小薇真心羡慕道：“总之你们家是一步步好起来了。沈卓现在做医生，月月有钱拿，想必改造房间的钱也很快攒出来，不用等多久的。”
叶欣只好笑了一下，道：“不说这个了。现在是小薇姐的事情，等会儿要问什么，你可想清楚了？最好是一次问个明白。也不用怕不好意思，想要知道的都问，说不说倒是别人的事。”
王小薇此时确实有些紧张，点头道：“我明白，我心里也有数。”
说着两人就到了医疗站。
进去时候看见有个大娘坐在桌前，正跟孟春兰说着腿疼症状。只有一个人也还好，叶欣和王小薇就先在一边等了下。
孟春兰看见她们两个来了，又回眼继续听大娘说话，等了解清楚了，利索开了药把大娘送走，才笑着问她们：“你们过来吧，是怎么了？我看叶欣这脸上白里透红，气色极好，想必是没病没忧身心顺遂的。倒是这位高个子的姐姐，你面有郁色。”
叶欣一听，心里就“嗯？”了下，立刻明白，孟春兰肯定知道王小薇是来干什么的了。
于是她转头去看王小薇的神色。
王小薇脸色有些微的不自然，也不知道有没有发现，她就只是回答：“我最近确实有些焦虑、烦躁，导致晚上睡眠不好，白天没有什么精神。有没有药可以吃了调节一下呢？”
孟春兰笑道：“偶尔的情绪不好影响睡眠是正常的，解开心结就好了。倒不用吃药，是药三分毒呢。”
随后两人就认真讨论了一下怎么排解心情不舒畅的问题。
叶欣听了会儿，觉得别耽搁了，还是得自己来。
本来就是正主儿脸皮薄，不好问，才要她来的。
她就直接开口了：“春兰，听说你们孟庄有个叫孟华鹏的人？”
孟春兰立刻把目光转向了她，笑着点头：“有啊。你怎么知道他的？”
叶欣笑道：“听说过，有些好奇。想着你也是孟庄的，就来打听一下。冬天地里没什么活嘛，就到处聊聊天说说话，正好现在也没乡亲来看病，你闲着，就跟我们说说。”
孟春兰笑道：“好啊，你要知道什么？我必定知无不言。”
于是叶欣和王小薇都了解到，这个叫孟华鹏的男子，长得有一米七八高，在他们这片已经是很高个子；身板长得也结实，属于那边生产队强壮汉子行列里的，干活勤快，人忠厚老实，但凡地里有活就本本分分上工，拿满工分，从不偷懒的。
家里人呢，母亲身体确实有些不好，不过性子是很好的，也挺要强，不然也不能在这缺吃少穿的年代把儿子养得这么高高壮壮。现在虽说身体不大好，但也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不用人伺候。妹妹也是个懂事的，家里家外勤快干活，与家人关系和睦，没有叛逆吵嘴的。
叶欣见王小薇听得认真，但是微微皱眉，就帮她把话问出来了：“你把他和他们家夸得这么好，显得有点儿太完美了，要是这么完美，怎么他到这个年纪还不结婚？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可别隐瞒，一起说出来。”
孟春兰笑道：“我可没有特意夸的，说的都是事实。你再问别人，也是这样。不过当然不是完美的，我正要说到呢，你就催我。”
叶欣道：“快说说，不然不让你下班了。”
孟春兰就接着道：“要说不好，首先第一点当然是他父亲去世早，家里就他一个壮劳力，负担重。第二个不好，就是穷，这个穷其实有些隐情。前两年他说过一门亲的，本来都定亲了，彩礼钱也给了的，但就是很不巧，在要办酒的时候那姑娘出意外去世了。那家人也有些不厚道，钱没有退回来，他心里也觉得一个好好的姑娘没了有些同情，不好追究，最后就是人财两空。要不他这么强壮勤恳的，怎么会攒不下一点钱呢？就是把多年的积蓄都花在那次了。”
这一段隐情，让叶欣很意外。
看看王小薇，她眉头皱得更紧了。
叶欣问孟春兰：“什么意外，怎么偏在办酒前去了？”
孟春兰叹气：“真是意外，那年发大洪水，把姑娘家房子冲垮了，她被倒塌的房梁压死了。也就是因为那家人天灾人祸的，十分凄惨，孟华鹏才没有把几百块钱追究回来。他实在是个厚道人。”
叶欣听了也很是同情，但是：“太厚道了也不好，自己日子都不好过呢。考虑别人太多，只能苦了自己。”
滥好人可不是什么好选择。
还是精明一些的，顾着自己和自家人的才好。
孟春兰道：“确实，太过忠厚了，显得温吞，有时候还傻傻的，这就是第三个缺点了。所以他家才想着要找一个与众不同、聪慧清醒的媳妇提点他。这次他说亲，其他都好说，优先考虑人品性格。”
这就是隐晦地夸王小薇了。
叶欣听到这里就确定了，孟春兰早就知道同村孟华鹏说亲的事情了，说不定是孟华鹏家也托她打听王小薇，不然怎么现在净说好话呢？
就如同王小薇不知道那边的具体情况，那边肯定也不知道王小薇是个什么样的，既然同村的孟春兰正好来这里医疗站上岗，现成的方便，自然要拜托她了。
从以往的接触看，叶欣觉得孟春兰是个挺好的姑娘，既然她愿意帮忙说好话，也许那家人真不错，说不定还跟她挺熟悉的。
说到这里，好的坏的都了解过了，也算是说完了。
时间也不早了，两人就笑着告辞。
临走前，孟春兰悄悄拉了一把叶欣的手，朝她眨了眨眼。叶欣会意，点点头。
跟王小薇往回走的时候，叶欣就问：“小薇姐，你觉得怎么样？”
王小薇叹了一口气，“综合听下来，不好不坏吧。我也知道人无完人，他之前说过亲这事，我虽然觉得意外，但是听了也觉得解释通了为什么听着人不错却还没结婚的。”
叶欣就问：“那，要不要见一见人？”
王小薇想了想，点头：“还是见一见吧。没见到人总不好下定论，当面看了，从他说话语气表情，才能看出一些。不过，再过几天吧。”
叶欣笑道：“也是，看来看去，还是看人。也不用急，再考虑几天，见面的事情十二月再说不迟。”
王小薇点点头，快到了知青宿舍要分开了，又衷心对她说：“还是多谢你陪我了，不然我都不好意思问的，也不会知道这些具体情况。”
叶欣道：“顺路走一趟的事，咱们这么好，别说谢了。”
两人就分开了。
等王小薇书转身往那边走了，叶欣就又悄悄折回了医疗站，果然孟春兰已经锁了门挎着包再等她。
孟春兰见她回来就松了口气，过来亲热地拉着她的手：“我还怕你没懂我意思，不知道回来找我。”
叶欣笑道：“我那么笨吗？快从实招来，是不是孟华鹏家也叫你打听小薇姐了？”
孟春兰点头：“你果然聪明，一听就知道了。他家和我家住不远，挺熟悉的，他家的情况我也没夸大隐瞒的，婶子和妹子都是好性格，真是个不错的人，就是家境不好，之前那段儿又是倒霉。”
又正色道：“你快老实告诉我，这个王小薇怎么样？”
叶欣也正色道：“小薇姐人是很好的，温和友善，人很本分。干活的话，比不上特别能干的，但也身体健康勤恳踏实，还能自己缝衣裳。我年纪小，她还经常照顾我，是个细心体贴的大姐姐。”
孟春兰一边听一边点头，“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孟华鹏现在这个家庭条件，也只求找到一个品性好的，以后安生过日子。也不是说本地找不到了才来找知青，实在是有人提起过她，觉得可以，才托人来问，要是能成，那也是一件好事。”
叶欣就问：“谁提起的？”
孟春兰道：“我们本村一个嫁去黑水塘的姑姑辈。对了，她的女儿也是耽误了年纪最后找了个知青，结婚快半年了，看着还好。可能是因为这样，见孟华鹏说亲困难，才想到要给他介绍女知青。”
叶欣露出笑容：“这就圆上了。”
孟春兰又严肃地问：“因为她是知青，还有个重要的问题要问，就是她还有没有回城打算的？可不要到后面说好了，要办酒，或者结了婚了，又因为招工信息心思浮动，孟华鹏家可经不起再次折腾了。”
叶欣道：“这个你回去告诉他们放心。要小薇姐不是放弃了回城的念头，就不会搭这次说亲了，更别说来找你打听。她来了多年，情况跟你那嫁去黑水塘姑姑辈的女婿差不多，都是想找个人安定下来过日子的。”
孟春兰松了口气，“那真是没有问题了。”
又接着问：“你刚探过她口风没有？她怎么个意思？能不能说下去？”
叶欣笑道：“知道要回来跟你通气的，我能不打听了？小薇姐说愿意见一面，当面看看到底合不合眼缘。不过不要急，再多考虑几天，十二月里再说吧。”
孟春兰也笑了：“明白，只要有意向，考虑多几天也是人之常。我回去告诉他家，稍安勿躁，静候佳音！”
叶欣点点头，叹了句：“咱们不是媒婆，却跟媒婆差不多了，给他们操心的。”
孟春兰笑道：“真是辛苦我们了！好了，你回去吃饭吧，我也该回家了！”
叶欣就跟她挥手道别，这才回家了。
回到上面，打开院子看见还没凝固的水泥，才想起来暂时不能走，只好又从旁边绕进去。先到屋后菜地看了看，查看暂时搬过来的鸡舍，又从鸭子那边捡了几个蛋，才回到前面。
沈卓见了她就说：“刚我听见前面院门的声音，还以为大队长又来了。后来没听见喊，就知道是你回来了。”
叶欣一边往筐里放鸡鸭蛋，一边有些意外地问：“刚大队长来过？说了什么事情？”
沈卓道：“说是十二月里，公社要召集今年结业的医生开一个会，看看这半年在乡下实践成果如何，能不能有效解决乡村看病难问题，也从我们的实践中总结统计，了解乡村看病需求。”
叶欣明白了，“又是一个工作总结会议。”
沈卓点头：“不过这次是整个公社的，规模更大，而且是年底总结。”
叶欣道：“估计你们的工作也会汇入公社的工作里面，成为公社年终报告的一部分。不过这么多人，应该不用你们一一发言的，可能会抽个代表……大队长应该也参加的吧？到时候说不定是由大队长总结发言，做大队工作汇报。”
沈卓说：“大队长刚说了参加。那我是不是不用做发言准备了？”
叶欣道：“有备无患吧。你在培训班可是尖子生，说不定到时候公社主任特别关注你，让你做代表发言。你就跟上次一样列个提纲，被抽到了也不至于手忙脚乱。这也是从公社层面看事情的好机会，别人想去还去不了呢。你到时候可要认真听，学习学习。”
沈卓一一记下来。
现在他才慢慢发现，当医生了真是不一样了，有这样去公社参加会议的机会，能够接触到不同的人，这是埋头种地所不能的。
怪不得说这是一个好出路，除了拿工资改善生活，这样走出去长见识的机会也是很难得的。
叶欣洗了手，又想起来一事：“对了，这次可能也会见到送你书的俞医生，你抓紧时间先把那两本书看完。别到时候碰上了，人家问你看得怎么样，有没有看不懂的，有没有收获，你说一句没看完。”
这个沈卓也想到了，见她这样细心为他着想，他很高兴，“估计是在十二月月中开，还有半个月的，我可以看完。”
叶欣再想想，没别的了，就坐下烧火。
沈卓这时候又跟她说：“到时候如果刚好碰上赶集，咱们就一起去，买买东西。”
叶欣点点头：“嗯，快年底了，又到了买年货的时候。”
说着不禁感叹：“时间过得真快啊，一眨眼的，又快过年了。好像上次过年还是在不久前呢。”
沈卓却说：“其实过得挺慢呢。每天都很忙，有很多事情做。”
叶欣又点点头：“也是。这一年里咱们做的事情不少，过得充实，没有虚度光阴，这就是最好的了。”
沈卓忙里偷闲，趁锅里正煮着汤，过来蹲在她身前，亲亲她，说：“最好的是和你一起。”
第114章 探亲假
所幸接下来几天都没有下雨, 院子足足晾了三天，彻底地凝固结实了，两人出门终于不必从屋后绕路出去。叶欣穿着棉布鞋, 干干净净平平稳稳地踩在水泥地面上, 觉得特别舒服。
她高兴地说：“太好了，以后走也好走, 扫也好扫！”
沈卓同意地点头, 见她高兴, 自己也高兴。
住半坡上院里难免落叶多，扫叶子的时候天晴冒灰、下雨带泥，容易把泥土都扫松了, 确实很麻烦。铺过以后，扫地就能放心大胆地扫了，甚至还能直接用水冲的。
他们决定把鸡舍也安置在屋后了, 不再挪回来。这干干净净的, 实在不忍心弄脏。
叶欣又去摸摸砌在院子左边的桌子, 也在石凳上坐了坐，都很结实稳固，冬日稍嫌冰冷, 但夏日肯定凉爽了。以后放东西也好放了，比如外面回来放一下筐, 平时晾晒辣椒也可以放这里，方便多了。
又过去摸了摸站着刚好的洗菜台，以后打了水上来就不用蹲着或者弯腰了, 就在这上面洗, 放菜也好放了。
她新奇地在新做好的院子里看看摸摸，沈卓做事情真的认真, 铺得很严整光滑。
沈卓跟在她身边，见她高兴，就从身后搂着她，低头在她耳边说：“明年再攒攒钱，咱们把屋里也铺好了。”
叶欣点点头，这正是她所想，“咱们要一年比一年好，才不辜负平日的辛苦汗水！”
沈卓在她侧脸亲亲，“嗯。咱们明年肯定比今年好。”
又见她脚上棉布鞋已经很旧了，说道：“等下次赶集买双新的，暖和。”
叶欣伸脚看了看鞋，点点头，确实也该淘汰了。其实上次就想买了，只是觉得都不太好看，想买靴子，一时没找着。
再过两日，就进入十二月了。
天气越发寒冷了些，虽不下雪，小溪小河的水面上了冻。
也彻底进入了冬闲时节，大人们在家里忙些零活；小孩子则到处玩耍，好拿棍子去敲水面，“邦邦”两声沉闷的，再用力一下，就是“啪啦”一声清脆碎裂。小孩子们乐此不疲，还有比谁找的冰面厚，敲起来碎得更好听。
李光明拿着一根棍子，和李光亮结伴，也在到处找冰敲着玩，忽看到一抹鲜亮的红色出现，立刻就跑过去打招呼：“叶姐姐，你上哪儿？天好冷呢！”
叶欣说：“屋里坐久了，出来转转。”
看看他冻得两团红通通的脸颊，还干燥起皮了，鼻子下竟然淌着亮亮的鼻水，拿着棍子的手也冻得红红的，就皱眉：“你也知道天好冷呢，怎么在外面挨冻？看你鼻涕都冻出来了，可别感冒了，还要吃很苦的药。”
李光明就不好意思地用手背擦擦鼻子，小声说：“我没感冒，就是流鼻涕，不用吃药。”
叶欣看得更是眉头大皱，“你这脏兮兮的，我不跟你玩了。你快回家洗手，烤火，下次见到你不流鼻涕了，我才给你瓜子吃。”
李光明也记得她说过不跟脏小孩玩，自己也不好意思跟上去了，再跟李光亮玩了一会儿，就没意思地拎着棍子当柴火回家了。
叶欣今天也是在家看书一天，傍晚了拎着小竹篮下来走走，散散步，顺便看看能不能赚点小钱钱。
路上遇到一些熟悉的婶子、大叔的，听说她家前几天又买建筑材料的事情，不免叫住了打听几句。叶欣也只能笑脸迎人，把之前对王小薇说的那些话又说一遍，解释解释。大家满足了好奇心，自然也是羡慕感叹一番。
之后叶欣到了知青宿舍，发现那边挺热闹的，原来是王有为和李秋兰两口子过来了。
她就上前打招呼：“有为大哥，秋兰嫂子，你们来串门了？”
王有为看着比九月那会儿滋润了点儿，看来这段时间过得不错，人也显得乐呵呵的，“最近不是地里没活吗？家里也比较闲，就过来看看，也联络联络感情。”
叶欣笑道：“多走动走动好，也不至于生疏了。”
李秋兰过来亲亲热热地拉着她的手，还是跟之前那样喜欢她，小声说：“也是来看看王小薇，探探口风。我外婆家在孟庄，我娘之前回去一趟，见那边有个合适的大小伙子，就给牵线搭桥了。”
叶欣笑着点点头：“这个知道了，嫂子果然把这事放在心上的。我真是替小薇姐谢谢你。”
李秋兰笑道：“现在谢还早了。他们有意愿，等过几天见一面，要是真看对眼成了，到时候去喝一杯喜酒，我也高兴。”
叶欣道：“最好跟嫂子与有为大哥一样顺遂，到时候咱们都去喝喜酒。”
有他们热心的两口子在，相当于王小薇这边的亲友了，已经帮忙去看过孟庄那个孟华鹏，都觉得人还行，也建议王小薇去见见的。这次过来其实也是为了这件事情，刚私下跟王小薇说了，商量好初五见一面。
宿舍里的知青也多多少少知道是这件事情，大多都抱着友好祝福的态度，要么就是事不关己的，气氛倒也和谐。
其实他们都是乐见其成。宿舍就那么点大，住那么多人，屋子挤，洗澡用水都要排队。之前王有为“嫁”出去了，少一个轻松一点，要是王小薇再嫁出去，就更轻松一点了。所以这件事情对剩下的人来说是利好的，没人搞破坏。
就连李英丽，也只是跟叶欣私下说：“听说那男的条件不好，她竟然还愿意去见面，真是想不通，那么恨嫁吗？”
叶欣想白她一眼，“你到了小薇姐的年纪，也许就体会到了。”
李英丽却是高傲自信地哼了一声：“我怎么可能到二十六七岁还嫁不出去？我条件比她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叶欣皱皱眉头，顺势问了句：“你跟李光荣怎么样了？听说他为你跟家里闹分家了，是不是意味着你们也好事将近了？”
李英丽却有些心烦的样子，道：“哪有那么快？他只是跟家里闹罢了，又还没能分。反正我也还年轻，不用急，他要是不能跟家里分开，我是不会愿意嫁给他的。他家里人那么看不起我，我才不会嫁过去找罪受！”
叶欣一听，就知道是僵持住了。
李光荣还没结婚就闹分家，肯定不是那么好分的。他家里人多，殷实的大家庭，关系更复杂，大家长的威严应该也挺强的，眼看他为了一个不着调的女知青闹分家，肯定不会松口。
而且他这情况，分家要怎么分？分了还住家里？那就跟没分一样；分了搬出来，总要起房子吧？起房子要好大一笔钱的。一大家子生活，以前他的钱估计都上交了，家里要是不愿意给出来，他没辙的。
再看看李英丽，她又不是对李光荣用情多深，估计也不愿意倒过去给他花钱的。
这事估计有得磨。
叶欣也只能说：“什么时候你们成了，肯定又能热闹一回，到时候我也喝你一杯喜酒。”
李英丽不置可否，倒是又看看那边跟王小薇说话的夫妇俩，说道：“他们倒是好，跟家长一样为她奔波操劳。”
叶欣从这话里，听出了一丝丝羡慕的意味，不禁有些意外。
李英丽还会羡慕别人？羡慕王有为和李秋兰对王小薇像家人一样的热心关切，也许还羡慕这热闹的气氛？
嗯，也能解，毕竟热闹都是他们的，她什么都没有。
人毕竟是社会动物，她高傲来高傲去，把自己闹得没朋友，没人说话，估计也心里苦。
不过谁叫她嘴巴那么毒呢？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自作自受……
正在叶欣想这个想得神色有点微妙的时候，李英丽又跟她说：“我想过几天去县里买衣服，再问你一次，你去不去？”
叶欣还是婉拒：“不去了。我上个月刚去过一次，没有钱了。”
李英丽想说你只是陪我去，又不用多有钱，好在及时想起就这么一个能说话的人了，不能这么说，就有点烦躁地说：“那我自己去好了！过年前，总得买两件新衣裳的。”
叶欣建议：“你其实可以问问其他知青的，也许有人也想去买过年衣服，到时候结伴去。”
李英丽皱着眉头，胡乱点点头，也没耐心跟她说话了，转身走开。
叶欣也不管她，又回去跟王有为他们一起说了会儿话。
李秋兰知道她小竹篮里是鸡鸭蛋，就说要买下来：“家里还没来得及养鸡鸭呢，我娘这几年也没养了。今天巧了，跟你买些。”
叶欣自然很惊喜，掀开篮子布说，“嫂子要几个？我这里鸡蛋三十，鸭蛋二十。鸡蛋三分，鸭蛋四分。”
李秋兰看了看都是个头大而均匀的，就说：“都要了吧。”
叶欣倒是迟疑了一下，“嫂子人好，也不必太照顾我了，你吃多少买多少。”
李秋兰笑道：“倒没有充大头的意思，只是你家的鸡蛋之前我吃过了，真是比别人家好吃的，与其跟别人买，不如跟你买了。”
王有为也说道：“到时候分她爹娘一半，也没有几个。”
叶欣就欣然点头了：“行，那感谢你们照顾我了。”
他们过来也是拎了篮子顺路来的，摘地里最后一点菜，所以鸡鸭蛋直接捡过去就行。
叶欣篮子立刻就空了，收入一块七，轻轻松松。
再过几天，王小薇跟男方见了面，据说还挺合眼缘的。
到这个时候，因为有了更年成熟的王有为和李秋兰帮着操心，叶欣就不必往前凑了，只是关心着进展。
虽然合眼缘，王小薇倒没有跟王有为那时候那么赶时间了，因为年底了，她准备回家探亲一趟，也把这事当面跟家里说说，毕竟家里也催了两年了。等探亲完，年后回来再做最后决定。男方那边听了，自然也是解的。
说到回家探亲的事情，几个一起的女知青也开始谈论起来了。
刘红霞激动道：“今年我也能回家探亲了！去年没能回去，真是把我想家想得不行！”
江静雨也期待着：“我也是，两年了，终于能回家看看。”
没回去过的就开始向回去过的人请教，怎么去跟大队长请假，什么时候可以请假……说了一会儿，发现叶欣没说话，又来问她。
叶欣笑道：“我就不回去了。”
大家都很惊讶。郑文文问：“怎么不回去？下乡两年了，你不想家？”
叶欣苦笑着摇头：“还真不想。”
几人又愣了下。江静雨细腻，过来拉着她的手问：“是不是家里对你不好？”
叶欣叹息着点点头。
王小薇也来拉着她另一只手，温柔地看着她：“我早该想到的，你年纪那么小，那时候还没长有现在这么高，身体又弱，他们就让你下乡了，可见是狠心的。”
郑文文也心生同情，皱着眉头问：“是不是家里有弟弟？”
叶欣叹了口气：“还不止一个呢。让我下乡，就是想让弟弟留在城里。”
郑文文就道：“果然是重男轻女的。这也不少见了，很多人就是觉得女儿贱，只配给儿子让路的。你不回去也好，回去了说不定还朝你要钱的。怪不得你下乡没多久就愿意跟本地人结婚了，我现在才真正解了。”
叶欣觉得这么解也行。
当初原主未尝没有这种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反正家人不顾她死活，她就随便找个乡下人嫁了，先养活自己。
江静雨摇摇头，看看叶欣的脸，“好在你坚强，在这里也算立足了，自己也能过得好好的。他们一定想象不到你现在出落得这么好看了。”
叶欣本来没觉得什么的，被她们一阵解和安慰，倒是有些感动了。
偏偏刘红霞很煞风景：“不是吧，你们怎么都这么说？就算家里有不对的，那到底也是家人啊，难道就割舍了？两年都没回家，再大的恩怨也消了，还是回家看看的好。我家也有弟弟，我爸妈也偏心弟弟，但我作为姐姐，并不怨恨弟弟，都是亲人，我还是爱护他们的。”
几人听了，一时都无语。
叶欣深呼吸一下，笑着跟她说：“既然我们都这么说，就是我们都这么想了。你想法不一样也没关系，不用劝我的。”
刘红霞脸色就有些不好了，“你们就沆瀣一气吧。”说着扭身走了。
郑文文道：“别她，她还是封建的脑子，没转过来。我平时听她说起家里也不是没提点过她，她还觉得自己挺宽容善良的，我都懒得说了。”
叶欣点点头，真诚地说：“谢谢你们解我了。”
第115章 不借车
溜达完一圈, 赚了钱，还和几个很好的女孩子聊了聊天，叶欣回家的时候心情又是轻松快乐的。
坐下来吃饭的时候, 沈卓说起年底的第一件大事：“过几天分粮食了。”
叶欣一听, 也想起来了，“嗯, 去年就是初十分的。不过, 今年咱们分的粮食可能会更少。”
沈卓说：“主要是我少。”
今年他参加二期、三期培训班, 就花了两个多月了；下半年结业上岗后，一开始“实习期”天天不是医疗站坐诊就是下乡走诊，根本没有时间参与农业生产, 算起来又是两个月没上工；最近的三个月里，“转正”后单人轮值了，也总有两天是没空的, 又耽误一个多月。
加上请假出门的时间, 算下来他就有半年多没上工。所挣的工分, 还不到队员平均水平的一半，真的很少很少。
叶欣今年倒是比他多了些。只是她经常只上半天工，算下来也是比别人少了一截的, 属于底层。
这么一盘算，她心里不禁一咯噔, 脑海里又浮现去年分粮食时公开处刑的场面了。今年场面，恐怕会更难看……
不过，反正他们不缺粮食吃, 别人要笑话就笑话吧！
而且这次有个更垫底的李英丽, 她已经不是知青里面最差的了！
她就平常心地说：“没关系，有多少领多少吧。咱们能赚钱, 又饿不着。”
沈卓点点头。
现在他能挣钱了，有底气了，确实不像以前那样因为粮食不够吃而焦虑。
何况之前大队长就已经说过了，他这个情况可以拿钱换一部分粮食的，更不必担忧了。
他主要想到的是，去年领粮食的时候，自己在参加培训，早上急急忙忙的没有搬完就出门了，让叶欣一个人在家忙，心里很愧疚。今年不忍心再让她受累，自己必须得在家才行。
他说：“初十那天正好轮到我走诊，我打算跟黄志豪换一下，换到那天我坐诊。”
叶欣道：“好啊，到时候大家忙着领粮食，医疗站应该也不忙，你就可以跟我一起领粮食了。不过你怎么跟黄志豪说？现在你们都分开轮值了，不好碰到吧？”
沈卓说：“孟庄跟黄家庄离得不远，我麻烦孟春兰捎带一下话。”
叶欣点头，“能带到话就行。”又说：“下次我得谢谢孟春兰，她走路回去本来就挺晚了，为帮你带话估计还要晚一些的。她真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
沈卓咳了下，“其实我托她带话的时候，就给她拿了两个鸡蛋。”
叶欣听了，就睨他一眼，“人家要吗？”
沈卓：“……没要。”
叶欣翻了个白眼，真是一点儿也不意外，“人家心地好，帮忙带句话是乐意的，又不是图你鸡蛋吃。你也是，送东西都送得那么生硬。下次轮到她坐诊了，你做点饼子吧，中午吃饭的时候我拿过去给她一起吃。”
沈卓一脸心虚受教，“好。”
孟春兰把话带到之后，初九那天果然黄志豪一早来了医疗站坐诊。
沈卓早上背着药箱出门，先去的医疗站拿前一天的需要下乡看病的记录，也顺便看看黄志豪。
黄志豪见了他就笑道：“是不是来确认我来没来？”
沈卓点点头，“麻烦你了。”
黄志豪无所谓道：“有什么麻烦的？反正医疗站建在这边，我不管走诊坐诊的，都是要出门。而且我家人多，缺了我一个也不耽误领粮食。你就不一样了，坐诊就跟在家似的，家里又只有一个弱不禁风的美娇妻，当然不能累着她，你得在家一起嘛……”
沈卓低头从包里拿出一个煮鸡蛋给他，堵住他的嘴。
黄志豪见有吃的，一时又是美滋滋。
不过只堵住了一会儿，当沈卓低头拿记录表的时候，话痨的黄志豪又说开了，“你瞅瞅你，越长越高，越来越精神，衣服也穿得越来越好，简直不像是乡下风水日晒雨淋的赤脚医生，倒是跟城里人一样精致了。明明我也一样走诊坐诊的，怎么就越来越粗糙了呢？是不是有媳妇就不一样？给你操心打的。唉，我真羡慕！”
沈卓是之前铺院子的时候彻底报废了一身旧衣裳，才顺成章穿了新的，闻言无奈道：“先别羡慕，我跟她还没结婚。”
黄志豪道：“你们都住在一起了，结不结婚还有区别吗？”
沈卓心道，当然有区别了。
还没结婚就不是真正的夫妻，他心里也不安定，总归是不一样的。
见他不说话，黄志豪自顾自地继续说：“终于快熬到年底，再过几天发了工资，我攒起来的钱就可以买自行车了！真想早点儿到那天！等买了自行车，我就能骑着来上岗了，省多少时间！到时候过年了，再相亲相亲，我也找个漂亮贴心的媳妇儿！”
沈卓把该拿的东西拿了，背好药箱，说一句：“我先走了。”
黄志豪摆摆手：“行，去吧！”
隔天，就到了领粮食的日子。
一大早的，生产队就变得嘈杂起来，在坡上都能隐隐听到热闹。
叶欣今年已经对发粮食没有太大的期待，不慌不忙地吃着早饭，对沈卓说：“咱们这次不急，慢慢再去，省得排队。”
沈卓自然是听她的，早去了不仅要排队，还要受人家打量打趣，浑身不自在的，“那吃了饭我还是先去医疗站。”
叶欣点点头，“我跟你一起去，想必早上没什么人来看病买药的，咱们先在那里看看书。等别人领得差不多了，咱们再过去。”
于是饭后，他们就带上筐、袋子这些装粮食的工具，推着自行车下去了。
果然仓库那边已经排着好长的队伍。几乎人人都是拿着扁担和箩筐，或者背着背篓，个个脸上都带着高兴期盼的笑容，毕竟年底了，粮食又见底了！今年算得上风调雨顺，收成不错，现在才算是粮食落到自己家，怎么能不高兴？
大人小孩都说说笑笑，场面热闹。
叶欣看了眼队伍，就先没凑过去，跟着沈卓到了医疗站。
沈卓掏出钥匙开了门，把车和筐都先挨着墙放，然后往桌子后面走去，先看看昨天黄志豪的坐诊记录，了解一下。
医疗站看病卖药自有一套章程，什么日期接诊了什么病人，什么症状，卖了什么药，卖了多少，有无人来请下乡走诊的……都在本子上记得清楚明白。这章程简单却有效，主要是四个人都是品行好的，做事也利落，没什么含糊的地方。轮到谁坐诊了，看看前一天的记录，也好接上。
比如需要走诊的病人，当日走诊的医生就是看过记录再去的；看诊过了也回来写一下，表示已经去过，结果如何。后面的看了就明白，不会走重复了。
卖药收上来的钱也是一笔一笔记录清楚，存放明白，四个人也能相互检查监督。这是大队的钱，可不能出岔子的。
沈卓看了记录，又转身检查身后的药柜，少了的就从后面小仓库补充；要是没库存了，就得记下来，下次补。
检查完了药品，他才擦了擦桌子，准备坐下。
叶欣第一次见他早上开工的情形，不免好奇，跟着他也左看右看的，不过很自觉地没有乱动什么。
沈卓也是第一次有她陪着来上岗的体验，瞧她这活泼又乖巧的样子，心中很喜欢。好了，想把桌后的椅子给她坐，比另外那些凳子舒服些的。
叶欣却不要，“那是你们医生坐的位置，等会儿有人过来看见，不像话。”
沈卓说：“这会儿大家都去领粮食了，没人来。”今天走诊的是黄志豪，昨天已看过记录，今天也不会过来。
叶欣还是不要，万一被人看见了，说闲话。
沈卓只好自己坐了，拿出书来看。他看的是俞医生送的医书，这些比课本要复杂一些，需要费些心思看才能解的。
叶欣也搬了张凳子挨在桌边，跟他对面坐着，也安静看起书来。她看的当然是课本。
坐下看了没多会儿，一个人影走进来了，“叶欣，你怎么也在这儿？”
叶欣转头看去，就见是神色有些惊讶的李英丽。
她心道，幸好刚才没有听沈卓的坐他位置去，不然要被说了。
沈卓放下书，也没想到这个女知青会这会儿来，正想开口问是不是看病买药的，就见叶欣先站起来了。
叶欣笑着跟李英丽说：“看见领粮食的队伍那么长，要等好久的，索性就过来坐在这里等了。你怎么也来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一脸关心，想着她是不是又被谁气得头晕要吃药了。
李英丽没有买药的样子，随口道：“我也是看见那边人多，不耐烦等，转头看见这儿开门了，就来看看。”
叶欣只好默默掐灭吃瓜的念头。
李英丽见她手里拿着书，先是阴阳怪气地说一句：“外面那么吵，你都能静得下心来看书，可真爱学习！”等看清楚了封面，又挑眉道：“你在看高中课本？现在看这些有什么用？高考都停了，你也下乡跟本地人订了婚约，难不成还想着考试考走？”
叶欣眉头一皱，怎么当着沈卓的面说这个，不是挑拨离间吗。她说：“你想多了，我只是闲着看看，打发时间而已。”
李英丽就没兴趣地越过她，走向桌前看了看对面的沈卓，见他又高又白，清冷俊秀，坐在桌后拿着书的模样，的确很好看。哪怕李英丽之前说自己不喜欢这样的，还是忍不住多看两眼。
看得沈卓眉头也皱起来了。
叶欣看看对面自己的未婚夫，又转头看看这位奇葩女知青，心中不禁开始怀疑，难道她又转移目标了？
沈卓在叶欣的目光下更是有些头皮发麻，忍不住站起来，想说什么。
终于李英丽开口了，“我想问问，能不能借你的自行车用用？”
这话一出，两人不约而同地就松了一口气。
还好，是看上车了，不是看上人了。虽然看上车也有些不好。
其实以前也不是没有知青看叶欣来往方便，想借着她的关系跟沈卓借车的，但叶欣怕开了一个先例之后其他人都来问，到时候耽误了自己用。而且山路崎岖，治安不好，借给别人用得多了，万一骑坏了，或者别人不上心而被偷了，怎么办？自行车可是昂贵的大件啊。
所以之前有人问她都拒绝掉了，谁也不给借。后来其他人明白了，也不再开口问。
现在李英丽问这个，叶欣也是不乐意的。不过她没说话，也没管沈卓看过来的目光，只在一边坐下，自顾自地翻开书。
沈卓只好自己应付，对李英丽说了两个字：“不能。”
李英丽第一次跟沈卓说话，也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干脆地拒绝。她以前看沈卓就觉得他有些冷冷淡淡的，没想到说起话来还是这样，一时就有些不悦：“干嘛这么急着拒绝？我就用一天而已。你也不是天天用，在你不用的时候借我用用就行了，也不耽误你什么。”
沈卓听了，还是说：“不借。”
李英丽脸色就难看了：“一点助人为乐的精神都没有！要不是这里就你有自行车，我才不会开口跟你借！”
沈卓皱着眉头，也不多说，就是冷淡干脆地拒绝。
李英丽一气，就转头跟叶欣说了：“叶欣，你未婚夫怎么这么小气？我就是想去县里买两件衣服而已，跟你说过的，这要是走路出去，这山路要走死我！咱俩交情那么好，你就光看着，也不说句话？一辆破自行车就这么宝贝吗？借一借都不行？？”
叶欣听得有些咋舌，虽然她知道李英丽说话就是很难听，但还是屡屡刷新下限啊！
见她都怼到自己面前了，她只能无辜地说：“车是他的，他不愿意借，我也没有办法。”
李英丽冷笑道：“你们一起的，你要是愿意，他还能不愿意？你就是不愿意给我一个方便吧？！”
叶欣无语：“……”
确实不愿意来着。
凭什么就一定要借给你了？
你说话还那么难听，道德绑架，借给你才有鬼了。
一时不禁有些好奇李英丽以前到底在什么环境中长大的，难道周围的人都捧着她、宠着她，她要什么就给什么，所以让她觉得所当然？别人不愿意帮她，就是别人的错？？
另外，叶欣还想到她刚刚进来看到自己很惊讶的样子，她是不是打听好了今天沈卓轮值，才特意来问的？
难道她是觉得沈卓一个人在的时候更好说话？凭什么，凭她的魅力吗？？
叶欣深呼吸一口气，心平气和：“他自己的车，他自己做决定，我可影响不到他，你别乱冲我发火。而且，你去县里哪能一天回来？”
李英丽见她事不关己的模样，就非常生气，瞪大眼睛不敢置信，一副“以前我对你这么好你现在就是这么对我”被背叛的样子，看得叶欣很无语。
但是她竟然还不放弃，又转头问沈卓：“你真不愿意借？”
沈卓冷淡地说：“不借。”
李英丽说：“我给钱呢？借一天多少钱你说……”
沈卓：“不。”
李英丽终于气得甩头走了。
叶欣翻了个白眼，暗骂一句神经病。
不过对沈卓的表现还是满意的，朝他点点头：“不错，以后谁找你借车你都别借。”
沈卓点头：“我知道。”
他也明白有一就有二，不想麻烦，自然是一开始就拒绝。
第116章 不回去
领粮食要算、要称、要搬, 一家家轮过去，闹哄哄的直到中午才算是快轮完了。
叶欣和沈卓也索性等到了中午休息的时间，锁了医疗站, 再一起推着车带着筐往仓库去。
这时还有几个人的, 都是知青。他们也是懒得排队半天，都先安心在宿舍待着, 到后面人少了才过来, 自然就排到后面了。现在叶欣和沈卓两人再过来, 就是最后两个人。
知青们见了叶欣都纷纷打招呼。
叶欣也打了招呼，因为和沈卓一起，就没跟他们一起聊天了。
沈卓默默推着车, 耳朵里不由自主地听到前面几个知青在聊天，本来他没在意，突然听到一个话题, 他怔了怔, 不禁回头看了眼叶欣。
叶欣认真看书一上午, 能量已经耗尽，此时又被冬日的太阳晒得浑身暖暖的，又饿又困, 不免注意力分散，见他看过来就努力睁大眼睛奇怪地看回去一眼, “怎么了？”
沈卓见她这样，就按捺住了心里的话，摇摇头：“没事。”
又有几分懊悔：“早知道耽误到现在, 咱们早点来。”
叶欣却说：“早点来, 回去早了，你不是还要下来医疗站？”
沈卓心道, 自己累点也好过她累。
终于前面几个知青都领完了，轮到他们上前。
李建邦见他们来了，一边翻着册子，一边道：“我说上午都没见着你们，以为你们被什么事情耽误了，还想叫人去喊一声呢。来了就好，你们的简单，已经核算清楚了，进来吧。”
这个简单，就是委婉的“少”了。两人默默汗颜，跟进到仓库门口，卸下筐、布袋子，准备装各种粗粮杂粮。
李建邦又想起来，道：“对了，沈卓你在医疗站上岗，情况特殊，今年工分不够，粮食不够吃的，可以给你拿钱换够个人的标准口粮。要换就现在换吧，也免得以后再跑一趟，麻烦。”
沈卓心里正想着这个，就点头说要换。
换完也是大几百斤了，跟去年一样，发下来的口粮都是由水稻、小麦、玉米、番薯等等好几样细粮粗粮组成，两人一起分三次又背又推的，才全部搬回了坡上小院。午饭时间耽搁久了，来不及归置，先去弄饭吃。
吃了饭见叶欣已经困得不行，沈卓连忙说：“你快回去午睡吧。我收拾就行。”
叶欣可不跟他客气，放下碗筷就回去睡觉了。
沈卓自己把餐后卫生做好，又把领回来的粮食归置完毕，中午休息时间就没了。他也不觉得怎么困乏，拿着书又开院门下去，继续到医疗站上岗。
下午来医疗站的人不多，沈卓就比较空闲，不过他有些心不在焉，看不进去书了。
林美华抱着小女儿带着小儿子走进医疗室，一眼看见他坐在桌后发呆，就问了句：“哟，沈卓，你在想什么呢？”
沈卓回神，问：“婶子要什么？”
林美华脸色有些苍白憔悴，抱着小女儿都吃力似的，也不追问他想什么，先往凳子上坐稳了，才说起来：“我平日总觉着累，没干什么也累，爱睡觉，但是睡得不安稳，晚上也多梦易醒，胃口也不怎么好。本来以为一段时间就好了，到现在越发难受，就来看看能不能取点药喝喝好了。”
沈卓就把桌上的脉枕挪过去，说：“婶子手放上来，手心向上，我给您把把脉。”
林美华就把女儿用一只手抱稳了，伸出一只手去，好在小女儿挺乖巧，没哭。小儿子也只是趴在她腿边左看右看，没有乱走，也没吵闹。
沈卓把了脉，发现脉象细沉，虚弱无力，跟她脸色一样是气血亏损的表现。又让她换只手探了探，还是同样的。他就说：“婶子当时产后没有休息到位，就去上工了，一场农忙下来更损耗了身体。气血不足，确实需要调调。”
林美华叹口气，愁苦道：“我也猜是这样。当时就觉得身体大不如前，可是不忙又不行，现在家里负担越来越重了。唉，劳烦你开几幅中药吧。”
沈卓点点头，就站起来，转身在药柜照着标签拿药。
妇女产后不调也是常见的症状，培训的时候就学过的，需要补血活血、调脾胃的药材，党参、淮山、茯苓、莲子……
林美华见他站起来很高了，背影挺直，人衣服也穿得干干净净的，十分精神，一看就是个大好小伙子，不禁感叹起来：“唉，沈卓，你是越长越俊了，跟叶知青真般配极了。我家瑞瑞将来要是能长得跟你一样高一样俊，又学得一门赚钱本领，我就心满意足了。”说着摸摸旁边儿子的头。
沈卓只在意前面一半话，一边取着药，一边就忍不住嘴角上扬了。
他知道以前队里不少人虽然也不喜欢叶欣，但叶欣毕竟是城里来的知青，身份不同，而他这样的家境竟然能跟知青定亲，觉得他配不上她，委屈她。
终于现在别人觉得他跟叶欣相配了，这很好。
林美华也知道他不爱说话的性子，自己继续说着：“说起来，你跟叶知青年纪小的时候定亲，这快两年的时间一起长高长大的，真是比那些相亲就结婚的强些，相互了解够了，以后就没那么多矛盾。年后，叶知青也满十八了吧，你俩是不是可以结婚了？”
沈卓听到这里，不禁动作一顿。
虽然他心里也一直隐隐在期盼着和叶欣结婚的日子，但总感觉她还很小，还没长大似的，所以知道这件事情还要再等等的。
但此时经村里婶子一提点，他才清晰地意识到，对啊，叶欣明年十八了。
女孩十八岁，就已经到了结婚年龄。
这么一想，他心情突然激动起来。
但也就是激动一会儿，又冷静下来，因为自己明年才十九，还没到结婚年龄。
根据五零年颁行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男二十岁，女十八岁，始得结婚。
所以，还是要等一年的……
沈卓默默叹了口气，又继续拉开下一个药柜取药。
先取了三副，包起来，跟林美华说：“您拿回去，最好是与猪肚或是猪排骨煮成汤吃，这样比较滋补，也容易吸收，有更好的调效果。”
林美华听了说：“那我拿回去再等等，到杀年猪的时候，看看能不能抢到一点儿猪肚，到时候再一起熬汤喝。”
沈卓也知道乡下买肉难，没法劝她早点吃早点好，便不再说什么，收了钱，记录好。
等林美华走了，没人来，他又拿出书来看。
看一会儿，又不自觉走神。
叶欣下午就在家，进空间忙一会儿，忙累了出来坐着看会儿书，学习学习。
学累了就到屋后看看鸡鸭下蛋了没有，又看看菜地。
虽然学习还是那么枯燥，但是环境比以前在教室上学要宽敞舒服一些，劳逸结合，接触自然也更能轻松心情。而且家里很安静，还是能学习进去的。
她之前已经把初中课本看过了一遍，都很简单基础，没什么问题，今天才开始看高中课本的。效率已经算很高了。
到傍晚沈卓回来，她也不下去溜达了，天天瞎溜达也会腻。人家鸡鸭蛋也没吃那么快的。
现在天气冷了，烧火没有夏天那么炎热难熬，反而温暖舒服，她又乐意坐在灶前小凳子上烧火了，沈卓就添水洗米下锅，洗菜切菜。两个人一起忙活晚饭。
沈卓切着菜，跟她说起话来：“领了粮食，要不要做点什么饼子吃？”记得她去年就做了杂粮饼，柔软香甜，很好吃。
叶欣点头：“做啊。这样中午也不用那么忙，用炭火烤烤，就着茶水对付一下。”毕竟做饭也很麻烦的，早晚麻烦两趟就够了。
沈卓就问她：“你喜欢什么饼子？我给你做。”
叶欣想了想他做过的鸡蛋饼、煎饼、各种馅饼……说：“你做的都挺好吃，我都喜欢。”
听她这么说，沈卓自然是很高兴。高兴了一会儿，又有点失落，“还是做些好放好拿的，不脏手，吃也方便。”
叶欣看他一眼，说：“没关系啊，吃了洗手嘛。”
沈卓却说：“总有路上不方便的时候。”
叶欣略微皱眉，一时以为他想研究出好吃好带不脏手的饼子，好出门走诊的时候吃。出门带饭毕竟是不太方便的，冬天也容易冷，带饼子就好许多。
她这时候没深究，接下来几天才发现他有点不对。
比如，好好的他突然就失落一下、走神一下，除了研究一些干粮，还要准备一些方便携带的干货似的。
她才慢慢反应过来了。
这天吃完饭，见他吃着吃着，突然又一脸舍不得的表情看着自己，就笑着问他：“你最近都在想什么呢？”
沈卓低声说：“想你回家探亲的事情。”
没错，他这几天想的都是这个。
那天领粮食的时候，听前面几个知青说到了这个话题，他才猛然意识到这件事情。
可能是一直和叶欣生活在一起，朝夕相处，她也几乎不说城里家里的事情，导致他都忘记了还有这回事。听到别人说起，他才意识到叶欣是一名已经下乡两年的知青，按规定可以回城探亲。
当时他心情就有些复杂。叶欣过年回家探亲，自己就孤零零的，很难受、很舍不得；但是听着那些知青期待、高兴的语气，他也解叶欣离家两年，肯定十分思念家里了。所以自己就算是不舍得，也不好说什么。
心里已经认定了她会回家探亲，他就想着给她一切打好，让她到时候妥妥当当地上路，高高兴兴地回家。
知青回家探亲，应该是在分了红又分了肉之后，腊月二十五左右才启程的。也就还剩十来天时间，提前准备好才行。到时候缺了什么，也来得及去买的。
所以这几天，他就开始做一些准备，给她路上吃的干粮，给她带回家的见面礼，还有一些她路上可能会用到的东西。
坐火车辛苦，得在上面过夜的，过年的时候肯定人多又挤，不安全，她这样漂亮干净的女孩，不知道会不会被人贩子盯上。他又是担忧又是舍不得，觉得自己得用心点，让她尽可能在路上轻松一点……
叶欣看他皱着眉头，又陷入思绪里了，不禁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就要回家探亲了？”
沈卓回神，语气掩饰不住的失落：“你来了两年，才第一次能回家，肯定想回家看看家人的。”
叶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所以你就闷不吭声，准备送我回家了？”
沈卓点头，说：“可能准备得不妥当，你看看还要什么的，我再给你准备。要是家里没有的，咱们就赶集买。明天十五，发了工资，咱们去县城买也行。”
叶欣听这话，知道他应该就是家里瞎准备一下，没有乱花钱，放心了，说：“又去县城，钱都要花没了。过年怎么办？”
沈卓一愣，说：“我过年没关系，你回家要紧，想买什么就买。之后年底还有分红的。”
叶欣说：“你今年才挣几个工分？分红也没几块的。”
沈卓说：“我不用花几块。”
叶欣又问他：“我回家了，你不是就一个人孤零零过年了？”
沈卓闷闷地嗯了一声。
她不在，他可不就是自己过年了。一想到她不在，他就没心思了。
他本来就是简朴的人，又没有人情往来，过年也不用花销什么的，钱都给她带回去好了。穷家富路，她带多点钱，路上想吃什么好买，也舒坦一些……
叶欣看他这个样子，不禁无语。
也不想再逗他了，直接道：“别想了，我不回去。”
沈卓一愣，随后就有些惊喜，又有些不敢置信：“你不回家探亲？为什么？”
叶欣白他一眼：“陪着你不好吗？还问为什么。”
沈卓为这话高兴和感动，她竟然为了陪他不回家。但一想到她与家人两年没见面了，又不忍心。就强忍不舍地说：“你愿意陪我，当然好了。但不用这样，我自己过没关系的。你还是回家探亲吧，跟家人团聚过个年。我等你回来。”
叶欣说：“我不想回去。”
沈卓愣了愣，看出一点了，“是不是跟家里不好？”
叶欣嗯了一声。
沈卓之前就疑惑了，现在既然说到，索性问个明白：“欣欣，你跟家里关系到底怎么样？”
叶欣就大概地给他解释一下：“家里重男轻女，父母对我都不好，当初我不想下乡的，他们狠心帮我报名了。现在我也不想回去看他们。家里只有大姐对我还有几分关爱，她是工人，能领工资，时常给我寄些钱来补贴生活。”
沈卓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又很心疼她，握着她的手说：“既然你不想回去，那咱们一起过年。你把这儿当家，这儿也是你家。”
叶欣嗯了一声，又有些无语地说：“你也真是个闷葫芦，不知道先问问我，就自己瞎折腾瞎琢磨。之前不是说过年时候去看江边庙会吗？我要是回家，还能答应？”
沈卓立刻说：“是我粗心了。”
之前不说，实在是一想到要跟她分开那么久，他就难受。也怕自己跟她说话的时候，表现得太不舍得了，让她觉得他不干脆、不成熟、不稳重。
现在好了，知道她不回去，今年还是可以一起过年，他这几天来的失落、不舍都没了，又变得高兴起来。
第117章 提建议
确定叶欣不回家探亲的第二天, 腊月十五，沈卓又领到了二十五块钱。
每个月十五日，不管轮值不轮值的, 四个医生都会一大早地来到医疗站, 没别的，就是为了领钱。领钱不积极, 思想有问题, 为了工资, 跑一趟又何妨？
大队长也会在每月发钱的这个日子，简单了解一下医疗站看诊、药物、资金情况，确保一切正常。
这次还额外提了一个事情：“之前跟你们打过招呼的, 在公社召开赤脚医生大会的事情，时间定在明天了，大概是上午九点到十二点这样, 跟之前培训班上午课程时间差不多, 应该都能赶上。难得的机会, 你们几个明天都要去啊，听听看看，学习学习。”
四人纷纷应是, 也都愿意去长长见识，心情还挺期待、挺雀跃的。
沈卓回家就跟叶欣说了：“明天十六, 去公社开会，正好咱们一起去，赶个集。”并且把钱全数交给她。
叶欣愉快地接过来数数, 点头：“嗯, 明天去买年货！”
于是隔天一早，他们又大筐小包地出发了。
到了镇上大约七点, 离开会时间还有两个小时，沈卓就照例和叶欣一起，先在农副产品市场卖卖菜。
想着之前几次菜都很快卖空了，许多人买不上十分懊恼，叶欣这次来之前就没有背奇怪的东西，只是跟沈卓一起背寻常的冬季蔬菜。也是因为年底了，把地里还多的菜赶紧拔了卖掉。这边开春暖和得快，别到时候吃不完放烂了浪费，或者耽误了春种。
而且要等到沈卓中午开完会才一起回去，中间等久了难熬，不如多带点菜来，卖久一点，打发时间。
所以除了两筐时蔬，还有一袋子菜干，还有半篮子的鸡蛋鸭蛋。
找定摊位，叶欣先把自己筐里的菜腾出来，叮嘱沈卓先卖着，自己背着空筐去陈家院子采购。
走到昏暗无人的巷子，故技重施，闪身进空间把昨晚准备好的东西拎出来。一秒进去一秒出来，脚步不停地到了陈家院子，再次顺利赚到了二十八块，然后又采购了半筐的东西离开。
回来的时候，她盘算一下手上的钱。
上月底铺院子花了五十多，剩六十左右，昨天沈卓工资上交二十五，加上现在二十八，还是一百一十左右。至于刚刚采购的钱，和日常卖菜卖鸡蛋的大致相抵，就不仔细算了。
盘算完，叶欣放心地点点头。
很好，只要手头存款有三位数，就挺安心的。
回到菜摊钱，已经很热闹了，来买菜的人快把沈卓的身影淹没了。
叶欣连忙挤进去，一边扬声说：“大爷大娘，我来了，让一让先给我进去好不好？”
大爷大娘们见是她，当然让了，“姑娘你可回来了，先给我称两斤吧，别一会儿又没了，我上回就没买着……”
面对热情的大爷大娘们，叶欣只能笑着点头，挤进去站到了沈卓身边。
沈卓见她回来也是松了口气，一时人太多，七嘴八舌的，他真有些手忙脚乱。
叶欣放下筐就帮忙起来，因为人太多了，挤得不像话，她不得不尝试维持一下秩序：“你们排队吧。先来后到，排成一排，一个一个说，我们也听得清楚些。今天我们带的菜多，你们不要急，都能买上，排队来好不好？”
但是这些大爷大妈的根本不听，一个是没有这个习惯，另一个也是都不想排在后面，都想先买。
叶欣尝试喊了几声没有效果，只好放弃。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农副产品市场这边本来也不大，摊位多且密集，要真排起队来，往中间站，挡住来往行人；往旁边站，挡住人家摊位。所以，还是算了。
两人加快了手脚，也努力记住哪个先开口的，先给哪个称。
旁边见着热闹阵仗，都纷纷羡慕眼红。
第一次见这阵仗的，不免瞪眼咋舌，问旁人：“那边卖的什么？这么火热！”
常来摆摊的已经习惯了，就酸溜溜地告诉他：“卖的也是寻常的菜！不过也真是种得好，水灵灵的，也不知道怎么种的，不怪别人爱买。好在他们也就是一个月来一回，有时候一个月都不来一回，每次也很快卖完就走了。”不用担心被抢生意太久的。
刚了解情况的人就羡慕：“唉，要是我的菜能卖那么快就好了，我早早回家去，也免得在这儿受冻！”
也有好奇的：“是不是他们种子好，菜才好？”
旁人答道：“哪知道啊，反正菜跟他们长得一样水灵……”
虽然叶欣今天已经多带了菜，但还是不经卖。
因为他们难得来一回，熟客们遇到了都想多买几斤，吃久一点，毕竟冬天菜不怕坏。所以鸡蛋很快卖完了，菜筐也很快见底。
一个老大爷拄着拐杖慢慢走来，人没到先着急地问：“姑娘，还有没有菜了？”
叶欣记得他是上次没买到只能遗憾离开的大爷，连忙道：“您赶上了，还有一点儿。”
大爷那满是皱纹的脸，就露出一个放心的笑容，“太好了，给我称上两棵白菜吧。我拎回去慢慢吃。”
叶欣种的大白菜特别好，一棵都有七八斤了，这会儿没其他人了也不急，她就建议道：“两棵十几斤了，您拎着会不会太重了？要不给您称一棵白菜，再称一根水萝卜？萝卜炖排骨吃，补身体。”
大爷到摊前了，放下一个老旧的装菜袋子，笑着说：“好，好，就照姑娘你说得办。”
沈卓就给称菜。
大爷看见还有些菜干和鸭蛋，又说：“鸭蛋费劲，我再买点菜干吧？你家菜干估计也不错，这也不重，冬天炖着慢慢吃。”
叶欣笑着点头：“好，给您称二斤如何？”
大爷点头笑呵呵地说好。
称好了，给大爷妥帖地装进袋子里，交到他枯老的手上，接了钱，“您当心，慢点儿走。”
大爷就心满意足地，拎着沉甸甸的菜，拄着拐杖慢慢走开了。
没走几步，一个实在好奇的摊主上来小声问：“大爷，你们怎么都爱买那小姑娘的菜？真有那么好吃吗？”
大爷脸上是高兴的笑容，说话也慢悠悠的了：“好吃啊。又甜又脆，特别新鲜。之前吃过一回，我走路都利索点了。一段时间没吃，现在腿又疼了。还好，这次又买上了，呵呵，我拎回家让做去了。”
看着大爷乐乐呵呵地慢慢走了，摊主纳闷不已：“不就大白菜吗？还赶上吃药的效果了？说得这么玄乎！”
因为好奇，这摊主就想上去也买一点吃吃看，反正这大白菜也不贵。结果正好有一个妇女来买菜，就卖完了。
现在过来买菜的妇女是徐大夫的妻子吴小洁，看见他们很惊喜：“之前只听说你们买菜，我从来没有见到过，现在总算是碰上一回！”
叶欣笑道：“我们有空的话一个月才来一回，农忙都没空来，见不上也正常。”
吴小洁点点头：“乡下种地忙，解解。好不容易碰上了，我也买点才行——哟，这是要卖空了？”
叶欣道：“筐里就剩一棵白菜和三根水萝卜了，婶子要的话，送给您吃就是，最后一点也省事了。”
吴小洁连忙摆手：“这哪行？白吃你们那么多，已经很厚脸皮了，好不容易在集上碰到你们，我按规矩买！咱们家开店的，还能连这点买菜钱都没有？这大白菜和水萝卜都要了吧！你们家菜好吃，怪不得卖这么快的，我能赶上这一回，也是运气了！”说着就把挎在臂弯的菜篮子放下来。
叶欣只好不说什么了，沈卓也手脚利落地给称了，装到她菜篮子里。
这些也才不到两毛钱，吴小洁看看还有些鸭蛋和菜干，意外：“你们还养鸭子了？这么厉害！这菜干看着也不错，干干净净的，好多样呢。叶欣心灵手巧啊，样样都做得好！”
叶欣笑道：“乡下人嘛，当然是什么都要学着做些，补贴家用。鸡蛋和菜干都是自家的，婶子要不要称一下？”
吴小洁干脆地说：“要！好久没有吃咸鸭蛋了，腌点年后吃，给我二十个吧。菜干也称两斤，过年炖肉吃。”
称了之后，她篮子里就满满的了。
吴小洁给了钱，拎着沉甸甸的篮子，走前笑道：“我先回去做饭了，你们有空上我家来转转。别老是有事才去的，没事也可以串串门嘛。”
叶欣说：“有空一定去。”笑着把她送走了。
等她走了，旁观的摊主才上来，小声问：“你们菜种子是不是特别好？能不能透露一下，哪里买的种子？”
叶欣也不是不知道旁边许多卖菜老乡眼红自己生意好的，但还是第一次有人上来问。她还是笑着说：“在这里买的有，去县里买的也有，都是寻常的菜种子，主要还是种菜的时候比较费心。”
那摊主就疑心她是不想说：“你这话说的，我们种菜卖的，哪个不费心？你透露一下，我也抢不了你生意。”
叶欣还是和和气气地说：“真是寻常的种子。”
见打听不出来，那摊主只好甩脸走了。
沈卓皱起了眉，没想到卖个菜也能引起别人惦记。
这次还好，只是问问，问不出就走开了，就怕以后遇到动手闹事的。他可没忘记自己第一期培训班的时候，就是遇到人暗中使坏了。要是叶欣遇到还得了？
他觉得不得不防，就低声跟叶欣说：“以后还是咱们一起，你一个人危险。”
叶欣瞥他一眼，倒是冷静：“你也太小题大作了。同行相妒是正常的，在这卖菜众目睽睽的，我卖完就走了，他们最多酸几句，不敢动手。”
沈卓还是担忧：“就怕万一。”
叶欣道：“真动起手来，我也不是好惹的。你忘记我勇斗歹徒的事情了？”
沈卓想起来四月里的事情，她确实不好惹，但还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坚持道：“以后咱们都一起。”
叶欣叹了口气，“行行行。”
此时也才八点出头，两人就一起慢慢卖菜干。
菜干的确没那么好卖，不过还是比人家的好卖不少。一是还有熟客来迟的，上来一问时蔬没了，也有些买菜干的；二是他俩毕竟长得俊，在一众粗糙朴实的老乡中很是与众不同，引人注目，过来问的人就多。
一个年轻姑娘把最后十几个鸭蛋买了，拎上后，还一步三回头的。
叶欣幽幽对沈卓说：“瞧你，吸引到小姑娘了，人还舍不得走。想买的不是鸭蛋，是你吧？”
沈卓绷着脸说：“没有的事，你别乱想。”
叶欣：“你看，她又回头了。难道是在看我？”
沈卓：“……”头皮发麻，说不出话。
叶欣：“哼。”
沈卓跟她讲：“她看她的，我又不会她。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咱们是一对儿，她看也白看。”
叶欣瞥他一眼：“还让你得意上了。行了，你别在这招人注目的，先去开会吧。应该也过八点半了。”
沈卓说：“还早，我跟你一起。刚说好的。”
叶欣道：“你还在这招小姑娘看啊？等会儿那些心中嫉妒的老乡，估计以为咱们是靠美色卖菜了。”
沈卓皱着眉，不服气，“你也挺招人的，上次还有大娘要给你说亲呢。”
叶欣又哼了一声：“那只是大娘一头热罢了。买菜的可少有小伙子，不会盯着我看。你还是赶紧的去开会，别在这现眼了。”
沈卓一时无话可说。
想想还是忍不住道：“要不你也别卖了，剩得不多，收起来逛街去吧。”
叶欣道：“能卖就卖掉，背回去好玩？我不多会儿卖完就离开了。多赚点钱才能多买点好吃的。”
沈卓被她说服，只好收拾起身，走之前又说一句：“中午等我啊。大队长说大概十二点结束的。”
叶欣挥手：“去吧，好好开会，好好学习。”
沈卓这才推着车走了。
接下来叶欣就自己继续卖菜干。
慢点儿也不怕，反正她已经对镇上兴趣缺缺，就这么点大，早就逛腻了。
见她剩下一个人，还有别的老乡想搭话，要打听优质菜种子或是种菜秘诀的，都被她熟练轻松地打发过去。
十点钟左右的时候，菜干终于也卖完了。
叶欣就收好钱，收拾了，背着筐离开农副产品市场，往供销社走去。
该买的年货，早上已经在陈家院子买了不少，现在去供销社再买一些，装起来就有大半背篓了，分量不轻。
之后她也习惯性地去了一趟邮局。
年底了，邮局人又多起来，比较嘈杂。
叶欣寄回去的信过去了一个月，也不知道有回信没有。按现在的物流，看距离远近，信递到要一周到一个月的，她家可能半个月能寄到，及时回信的话，半个月也能来到。
仔细看了看，问了问，还没有。也许下半个月能有，也许年后了。这没关系。
倒是看到了一封给李英丽的。
叶欣想起前几天她那个讨厌的样子，两人已经算是闹翻了，就懒得给她取。等她自己取吧，不是说要去县城买衣服吗？总会出门的。要不就等邮递员给她送上门。
之后抬头看看时钟，这么一转悠，竟然十一点了。
挺好，就只需要等一个小时了。
叶欣见角落有个座位空着，就卸下背篓，坐下等着了。因为早料到了这种情况，她还带上了书，这会儿就拿出来看。
只是环境比较吵，看得不是很专心，就是打发时间罢了。
看到了十一点五十，她才合上书背上背篓，回去找沈卓。
过去还等了一会儿，才见到沈卓推车出来。
沈卓见了她，先是把背篓接过来背着，才告诉她开会的事情，“人很多，医生、大队长还有公社的人，得一百多了。不过大家都很严肃，会场很有秩序。我果然被公社主任抽到，问咱们丰水大队的情况，幸好准备了一下，才没有说得结结巴巴。”
叶欣笑问：“见到俞医生没有？”
沈卓说：“见到了，俞医生作为医生代表在会上发言，结束之后他还找我聊了下，我才出来迟了。听说我已经看完两本书，俞医生还考了考我，然后又送了一本书给我，让我继续看、继续学习。”
叶欣道：“看来俞医生对你的学习成果比较满意，很欣慰，所以打算继续栽培你。那你就保持学习。”
沈卓点头，又说：“对了，会议后面有一个提意见建议的环节，不仅是关于乡村医疗的，其他事情也可以。我见时机很好，想起你之前说过希望咱们大队小学重开，就提出来了。”
叶欣听到这个，真有些意外，又很赞赏地看着他：“不错。你现在地位不同了，是稳妥有天赋的医生，已经是公社层面受重视的年轻人才，说的话确实有点分量了，提出来也合适。”
又连忙问：“提了之后，公社主任怎么说？”
沈卓道：“周主任说，这个建议很好，他其实也在关注教育问题，会跟大队长聊一下，探讨这个事情。散会后，咱们大队长果然就留下了。”
叶欣就有些高兴，“如果小学明年能重开就好了，早点儿重开，孩子们早点儿上学。”
又笑着看他：“过去了那么久，事情那么多，亏你还能记得当时我说过的话。”
沈卓认真地说：“你说的话我都记得。”
叶欣伸手摸摸他俊脸，夸赞：“很好。”
沈卓脸一红，连忙拉下她的手，眼睛左瞧右瞧的。现在可是在街上，人来人往呢。
第118章 悄悄话
十八日那天, 生产队鱼塘放水抓鱼，又是一个热闹日子。
这天正好也轮到沈卓下乡走诊。早已惦记空间内肥美大鱼的叶欣，准备就今天“浑水摸鱼”, 搞几条大的出来吃吃。
鱼塘淤泥深又软, 冬季水温低，这天下塘抓鱼挣工分的基本都是男队员, 而且是比较高比较壮的男队员。其他不下塘的大人小孩就站在旁边看热闹。
几个女知青也站在边上看, 看着热闹, 说说笑笑。
闲聊着，叶欣顺便了解一下他们过年回家探亲的状况。
王小薇告诉她：“今年回家人多，去年来的四个除了你都回去, 我也回去，张康明和孙维强也回去，就超过一半了。到时候, 留下过年的只有郑文文和今年新来的两个。”
叶欣说：“那今年知青宿舍几乎空了。”
王小薇点点头：“是啊。其实能回家过年大家都想回家过年, 不然留在这边只能看人家热闹, 心里空落落的。不过考虑到路远辛苦、路费等等，又受到知青下乡两年才能回家探亲的规定影响，现在大家基本上每隔一年回去一趟。”
叶欣对此很解, “确实，出一趟远门很辛苦。我去县城就晕车难受得不行, 不敢想再转车到市里会怎么样。”
王小薇道：“我家远，还要到省城才有列车呢。到时候我大包小包先颠簸一天，火车上再颠簸三天三夜的。”
叶欣咋舌, “这也太折腾了。”
王小薇叹气：“可不是, 要不我怎么说不想回去。这次回去，一切顺利的话, 以后我就当是远嫁的女儿，不那么折腾了。”
叶欣知道这是指与孟庄说亲的事情，“小薇姐一定会诸事顺利的。不过这么远，到时候是不是家里人也不来了？”
王小薇无可奈何地点头：“我原本想着，结婚还是要家人到场的，但之前看王有为说他父母年纪大了不忍心让奔波，我觉得也是。我家还更远，怕他们路上受不住。反正有你们帮助我，我也不怕没有底气的。”
叶欣安慰道：“太辛苦了确实不必老远奔波。咱们国家在发展，以后修了路，交通顺畅了，等方便的时候再多回家看看就是。”
王小薇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江静雨在叶欣另一边，也听着她们说话，等她们说完了，才开口说：“叶欣，你既然不回家，我想拜托你帮个忙。”
叶欣转头看着她，笑道：“什么忙？你说，能帮上我一定帮。”
江静雨就说：“今年我和张康明都回家探亲，养的鸡不能没人照顾。郑文文不回去，我托她帮我照顾，日常喂食，清捡蛋等等。但是她没有养鸡的经验，可能不太熟悉，所以还想请你隔三差五下去看看，你是最懂这个的。”
叶欣点头答应了：“不是什么大事，我平时也经常下去散步，顺便看看就行了。”
江静雨另一边的是郑文文，这时也把眼睛从抓鱼的场面收回，转过头来说：“你就是担心我照顾死了呗！不过我承认，我确实没经验没技术，心里没底，真怕到时候出了问题，我可赔不起，嘿嘿！”
江静雨笑着拉着她的手，“你别想那么多，只要按时喂水喂食的，不会死了。只要不死了就行。最多二十天左右，烦你上心一些。”
又这边拉住叶欣的手，说：“有你们两个帮忙，我就彻底放心了。年后回来，我给你们带家乡的特产。”
叶欣笑道：“有礼物啊，那我可要勤快一点，给你照看好了！”
郑文文也笑了，对叶欣说：“既然你上心了，我就放心了，压力骤减！”
说完了这事，正好鱼塘里一声惊呼，好像抓上了很大的鱼，引得大家又纷纷看去。郑文文也是爱看热闹的，就没聊天了，伸长脖子看。
叶欣也看了眼，心道有多大啊，不会比我空间养的还大吧？
江静雨这时却拉了拉她，要把她拉到一边说话的意思。
叶欣会意，就和她走开了一点，问：“怎么了？”
江静雨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虽然你年纪小，但是总感觉你处事越来越妥帖，很稳当似的，平时聊天也觉得与你投机，所以有件事我想问问你意见。”
叶欣看看她神色，就猜到了，往池塘那边看了眼：“和张康明的事情？”
张康明作为成熟稳重可靠的壮劳力，又是高大的北方人，身高应该达到了一米八的，现在正在下面一起抓鱼呢。
江静雨点点头，从远些看下去，能一眼看到张康明，确实高大挺拔，也是她喜欢的。
她有些脸红地收回目光，道：“不怕你笑话，我自从来了跟他认识，就觉得他很好，不论是外表还是性格，我都合意。他对我也是如此，我们算得上情投意合，这两年相处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叶欣赞同道：“你们确实很般配，从外貌到性情。”
江静雨听了，自然是高兴，继续道：“眼看着你们一个二个三个，都要成家了，我想，既然我与他情投意合，不如我们也结婚算了。早日搬出去过自己的小日子，也早日轻松。”
叶欣问：“他也是这么想？你们都下定决心了？”
江静雨点点头：“我们今年都回家探亲，就商量着各自跟家里说这件事情，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也想在明年结婚。”
叶欣听了，先问一句：“你们年纪都还不大吧？”
江静雨说：“我和他都是十九岁的年龄下乡，我去年来，今年二十一；他六七年来的，今年二十四。”
叶欣就道：“那你们还年轻啊。”
江静雨很细腻，立刻就听出了意思，“你觉得我们明年结婚太早了？”
叶欣分析道：“我觉得你们可能是被有为大哥和小薇姐说亲的事情影响了。但他们是因为年纪大了，家里催得急，自己心里也急，怕过几年更不好说，才要抓紧的。你们一来还年轻，二来已经找到了彼此，不必这么着急的。”
江静雨听了，低头思考片刻，慢慢地点了点头，“确实，我们看着你和沈卓，王有为李秋兰，都出去单过，成双成对，又清清静静的，确实有些羡慕，不由自主地受到了影响。”
叶欣道：“咱们大队就这么几个知青，圈子小，受影响难免的。不过你们还是要保持独立思考，自己心中的声音最重要。”
江静雨又点点头：“你说得对。”
又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说：“其实如果不受你们影响，我心中的确还是有些左右摇摆，下不定决心。”
叶欣说：“那就再想想，你还年轻，不用逼自己这么快下决心的啊。”
江静雨脸微微一红，又低声说：“但是张康明他，说想早点结婚。”
叶欣虽然没经验，但是多少能够想到，“他们男生是这样的，对这些事情总是比较急切，也容易冲动。倒不是说他不好，只是男女之别，他们受到雄性荷尔蒙的驱使，在行动上趋于进攻意向……”说着说着，她有种自己在上课的感觉。
江静雨脸又红了些，看看叶欣，忍不住小声问：“沈卓对你，也会这样吗？”
叶欣卡住，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这个，有时候也会……不过，毕竟他年纪也没多大，我也还没成年，他不敢乱来。”
沈卓本就粘人，越长越大，尤其是解锁接吻之后，他总是亲亲抱抱的。
不过，目前情况还在掌控之中。
面对江静雨好奇探究的眼神，她只好说：“哎呀，男生要教的啦。该拒绝的拒绝，不行就是不行，还没到时候，不能让他们乱来。”
越说越私密的话题，江静雨的脸也越来越红，又有点苦恼，小声说：“你家沈卓是还小，你们一起长大，你还能教他；可是张康明比我大好几岁，那么成熟稳重的，我教不了了。他又那么高高壮壮的，有时候他看我的眼神，都让我有些害怕……”
叶欣脸也红了，没想到还能跟江静雨聊这些。
这算是闺中密友才能说的话题，江静雨这是真把她当朋友了，信任她，才会愿意说。可能也是因为两人情况最类似，正好能说。
说了会儿悄悄话，最后叶欣跟她说：“反正没结婚，不能让他乱来。至于结婚的事情，你要是没有百分百的愿意，就继续考虑，不要他的催促。他要是跟你急眼，那就是他不对。”
江静雨点点头，心中有了决断：“那我今年回家先说有谈对象，不急说结婚的事情。”
叶欣赞成：“对。你跟家里说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让家里知道有这号人就行了。你才下乡两年就要结婚，恐怕家里也不答应的。”
江静雨长出了一口气，握着她的手说：“跟你聊过之后，我心中安定了好多。”
叶欣也觉得跟她说话挺舒服的，笑道：“以后你有什么烦恼，也可以跟我说说。”
江静雨点点头，突然看到不远处的李英丽，又小声跟她说：“其实受你们的影响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宿舍住得真是越来越不舒心。”
叶欣也看到了李英丽，很是解，有她在，知青宿舍的氛围一定挺窒息的，“别她就是了。她一个人还能搅出什么风浪？”
江静雨看看她：“我看你之前跟她挺好的呢。”
叶欣闹心地叹口气：“我才不跟她好呢，她说话做事能气死人。”
江静雨有些诧异，又点点头，“看来你们闹翻了，也是，她跟谁闹不翻？连你脾气这么好的人都受不了她，估计没人受得了了。”
叶欣道：“反正不管她，让她自己高傲去。”
江静雨点点头，又有些忧愁：“明年估计又有新知青来，希望来得少点，性格也是好的，不然真受不了了。”
聊完了，她们又回去池塘边看抓鱼。
那边李英丽看过来一眼，见她们俩手拉着手的亲热劲儿，很是恼火。看了两眼，又冷哼一声，甩开头不看。
到了三点多的时候，鱼塘里大鱼抓完了送去收购站，之后鱼塘就可以自由进去了。这是小孩们最喜欢的环节，拎着桶端着盆，挽高裤腿就满脸兴奋地下塘。
叶欣也早早拿了一个木桶来，也跟着高高兴兴下去摸鱼。
她今年未满十八岁，也是小孩！
嫌脏的还是不愿意下塘，在那上面说她。比如郑文文，就很不解：“看你干净漂亮的，竟下去弄一身泥巴，我真是没眼看！”
叶欣无所谓道：“那你别看，我抓到鱼了，你也别眼红！”
王小薇就还是叮嘱她小心，不要摔倒了。
张康明本来就弄得一身泥巴了，他没跟着送鱼去收购站，留下来准备弄点自己吃。江静雨当然是跟他一起。
刘红霞也下来了，跟去年一样觉得别人都摸自己不摸，吃亏了。孙维强倒是因为去年没摸到什么还摔了一跤，今年就没有兴趣下来了。
李英丽当然是不屑于参加这种脏兮兮的活动。甚至很看不起下塘摸鱼的叶欣等人，觉得他们拉低了知青的身份。当然，没人她。
邱志云倒是兴致勃勃。他本来就比较开朗，对于生产队的事情积极参与，也挺好奇，见他们都下去了，自己也拿了盆来，尝试自己摸鱼。
叶欣今年没有去年专心了，不过她眼疾手快，还是抓到了不少。
李光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她身边，惊叹：“姐姐真厉害！抓了不少呢，还挺大！”
叶欣转头一看，泥巴都淹到他屁股了，裤子和衣裳全部脏完了，头上脸上都是点点泥巴，“……你人小，来这也太危险了。你爷爷准你下来？”
李光明声音欢快：“准呀！这时候大家都可以摸鱼，爷爷也不阻拦我。要是我摸到了大鱼回去，爷爷肯定很高兴呢！”
叶欣心道，乡下人养孩子确实比较散养。看看他盆里，就抓到了几条手指大的泥鳅，就从自己桶里拿了两条最大的给他。说道：“你别摸了，人小抢不过别人，白弄得脏兮兮的。这两条给你，你赶紧回家洗个澡，换上干净衣服，别冻感冒了。”
李光明看着有他手腕大的两条鱼，很惊喜，又不好意思：“姐姐你给了我，自己没有了怎么办？”
叶欣道：“我这么机灵，还愁抓不到？你快拿回去吧，跟爷爷今晚吃。”
李光明就高高兴兴地说：“好，谢谢姐姐！”
看着他深一脚浅一脚走上了岸边，叶欣又回头随便摸了会儿，也提着桶回家了。
回到小院，来不及洗澡，她先进空间弄了四五条大鱼出来，就装在这个沾了很多泥巴的木桶里，和那些小鱼一起，装了水先就放在院子里养着。然后才去烧水洗澡换衣服。
洗完出来，沈卓果然已经回来了，正对着桶里的大鱼惊叹：“这些大鱼，是你今天下塘摸的？”
叶欣笑着走过去，毫不心虚地说：“对啊。运气好，摸到了这几条大的漏网之鱼。”
沈卓不敢置信：“这也太大了！”
说着，桶里有条鱼尾巴一甩，就要跳出来，他连忙伸手把它按回去，被溅了一身水，“还这么有劲！”
叶欣道：“我是在岸边水草掩盖下的一个石头缝里摸到的，可能就是这样被他们忽略了。我没好意思让别人瞧见，抓到了就赶紧回来，咱们养着慢慢吃，别让人知道了！”
沈卓赞同地点点头：“嗯！可以吃到过年了。”
第119章 去省城
叶欣惦记了肥美的大鱼好久, 迫不及待，今晚就要吃。说起来上一次吃鱼还是在去年这个时候，当时两条鱼做的红烧, 虽然味道也不错, 但还是不够好——不好在要挑刺。
她跟沈卓说：“我要吃水煮鱼！”
沈卓点点头，“好, 咱们今晚就煮一条。”
叶欣感觉他应该不会, 就特意说明了：“不是整条放水里煮哦, 要片鱼，刮鳞去骨之后把鱼肉片成一片片薄薄透明的，再放水里煮。”
沈卓果然愣住, 家里吃鱼少，他确实没有什么经验，没有做过这样的。他就说：“那我先剖了, 等会儿你再具体一点教我怎么片。”
叶欣点点头, 往水桶里看了看, 直接挑了条最大的，说：“你先杀，我进去烧火煮着饭先。”
沈卓也先进去拿了菜刀和砧板出来, 搁在洗菜台上，又从井里打了一桶水上来备用, 然后挽起了袖子，把叶欣挑中的那条大鱼抓出来——这鱼是真大，快赶上他腿粗了。
还特别活跃, 特别有劲, 比那些刚抓上岸就死的鱼一点也不一样，被它尾巴一甩, 沈卓就觉得手臂一麻，再一滑，它就掉地上去了。
“啪啪！”大鱼甩着有力的尾巴拍打地面，不断扭动。
沈卓抓了几次不好抓，不得不皱着眉头从晾衣绳上扯了一块抹布，增加摩擦力之后，滑溜溜的鱼总算被他稳稳地抓住了按在砧板上，先用刀背敲晕，接着就是利落地刮鳞剖腹。
这时叶欣把火烧旺了，拿了两个大碗出来，搁在他手边装肉，一边嘴馋肥美的鱼肉，一边又讨厌鱼腥味。
沈卓知道她爱干净，就说：“你别走太近，等会儿溅到你身上了。站那教我就行。”
叶欣就退开了两步，告诉他：“你先把鱼头顺着鱼鳃切下来，把背鳍和尾鳍剁了不要，然后把鱼肉从尾部往前顺着骨头切开，两边都切，得到的就是两大块肉，接着你就把鱼肉斜着慢慢片，片得薄薄的，透明不断，要小心手啊。中间的骨头不要扔，可以炖汤，鱼头也不要扔，做个剁椒鱼头！”
沈卓就按照她说的方法处起来，虽然是第一次片鱼，但他刀工已经练出来了，利落地片了一片，先拿起来给她看看：“这样薄厚行不行？”
叶欣看了眼，满意点头：“就这样，继续！”
然后就放心地回灶房烧火了。
沈卓继续片鱼。
这真是个细致活，要是他自己就懒得这样弄了，不过既然叶欣想吃，他就愿意耐心给她做。
片完了，装在大碗里堆得高高的，一条大鱼的肉真不少。鱼骨头也听她的留下，剁开装在另一个碗里。鱼头也洗干净留着。这么大条鱼，今晚吃鱼片就够了，再煮个鱼骨头汤，鱼头可以留着明天吃。
把肉都处好了端进灶房，又出去把鱼鳞、内脏都收拾了拿到屋后惯常扔垃圾处掩埋了，又回来打水冲洗台子，收拾得干干净净。
收拾完再回到灶房，饭也好了，捞起来之后洗锅，就可以煮鱼了。
叶欣仍然在一边指导，说：“多加辣椒！多加花椒！”
沈卓加了很多辣椒，她还说不够，“再多放一点！鱼肉那么多，辣椒少了不入味的！”
沈卓于是又加一把。自己种了晾晒的干辣椒，倒是不缺，多用点也不心疼，就是看着锅里的颜色，他有点迟疑：“会不会太辣了？”
叶欣说：“不会！水煮鱼就是要很多辣椒才好吃的！”
煮好之后，直接用锅装了一大锅。辛辣浓郁的香味弥漫开来，红艳艳的辣椒映着白花花的鱼片，色彩鲜艳有食欲，叶欣迫不及待地下筷子。
呼哧着吃下一块滚烫的鱼片之后，她眼睛亮起来了，“就是这个味道，好吃！”
见沈卓举着筷子犹豫不定，还招呼他：“快吃啊！这鱼肉很新鲜，特别好吃！”
沈卓杀的鱼，当然知道它活蹦乱跳十分新鲜，只是对这红艳艳的有些不敢尝试，这简直是在辣椒里面找肉吃。不过她都倾情推荐了，他只好下筷，拨开红辣椒，挑了一片雪白的鱼肉出来，小心尝了一口。
然后，辛辣的味道呛喉咙，直冲脑门。过了好一会儿，才感觉那股辣劲儿过去了，就是嘴巴有些麻。
他咳了下，说：“好、好辣。”
叶欣看他这个被辣麻了的样子，忍不住拍着桌子笑出声：“哈哈哈你这么不能吃辣吗？很多美食都是要辣才好吃，不能吃辣就错过了！你再试试，真的很好吃的！”
得鼓励他，以后他才能继续给她做。
但也不好让他一下子吃太辣，免得他太痛苦了。辣可是痛。
就忍了笑又跟他说：“你慢慢吃别急，一点点适应。”
沈卓看着她欢乐的笑脸，又是窘迫又是难受，张着嘴缓了缓，起身先把锅里的鱼骨汤盛出来，然后才敢接着吃。
还是很辣，不过也确实香，香辣的味道浓郁刺激，肉质十分鲜美，让人欲罢不能。
鱼肉片好之后确实吃着方便了，见叶欣吃得高高兴兴，他觉得之前的麻烦都值得了。
只是他真的不太能吃辣，一顿饭下来，脸都红了。
叶欣吃得是一本满足，吃完了鱼肉，还盛了碗鱼骨汤喝，浑身暖洋洋，美滋滋，对沈卓说：“这个水煮鱼适合冬天吃，暖和身体。”
沈卓低头洗着碗，说：“嗯，是挺暖和的。”大冬天的，他都吃冒汗了。
叶欣又哈哈笑起来。
她继续喝汤，喝完把碗给他洗，自己瘫在凳子上，摸着吃撑的肚子。
沈卓洗好了碗，擦干手，转头看见她吃饱喝足幸福悠闲的模样，有些无奈的纵容。见她嘴巴也被辣得红红的，又忍不住过去，要亲吻她。
叶欣双手按在他脸颊上，推开，拒绝，“吃饭之后不许亲。”
不许亲，沈卓只好握着她的手，坐在旁边跟她说话：“过两天分红，咱们又有钱了，年前是不是再去一趟镇上买些什么？今年买套新碗吧。”
叶欣点点头，“确实该买了，现在这些碗都破破烂烂，没有几只好的。”
沈卓就问：“那咱们哪天去？”
叶欣想了想，说：“等又分了肉之后吧。不急，反正之后都很空闲了。”
又突然想起来他们医疗站的事情，“你们过年还是要轮值吗？不放假？”
沈卓说：“放的，从大年三十到初三，这四天不上岗不轮值，之后接着上。”
叶欣满意地点点头：“不错，起码有这几天休息，咱们过年也能去看看热闹。”
接下来又闲了两天，到了二十。
发钱的日子，又是激动人心的一天！
这天沈卓也正好在家，早饭的时候问叶欣：“咱们还是等等再去？”
叶欣说：“领钱不积极，思想有问题！咱们吃了饭就去。”
沈卓提醒她：“大队长他们要去信用社领钱，去早了没用，可能中午才开始发。”
叶欣顿时有点懊恼，脑子光想钱了，“你不说我就忘了。去年就是等到中午，大队长他们才把钱取回来。嗯，那我们还是等一阵再去吧。”
于是两人在家看了半天书，快中午的时候听到底下一阵兴奋欢呼，知道大概是大队长带着人取钱回来了，才一起下去。
此时队伍又是长长地排起来。不过领钱没有领粮食那么麻烦，应该比较快的，他们就直接去排队了。
见他们男俊女美相携而来，排队的人纷纷侧目。不得不承认，这两人实在是太俊了，白白净净，漂漂亮亮的，跟别人宛如是两个世界的人。
两人已经习惯了不把别人的打量当回事，默默站到队伍末尾排队，前面又正好是几个知青。知青们一惯在这种排队的事情上不争先，都是慢慢来。
王小薇朝沈卓笑着点点头，然后跟叶欣说：“今年每个工分涨了二厘，你看到公告了没有？”
叶欣闻言惊喜：“这个还会涨？我还不知道！多谢小薇姐告诉我了。”
王小薇笑道：“你住上面，不下来不知道也正常，现在快算算。”
叶欣就默默算起来了。
去年每个工分是一分八厘钱，今年涨了二厘，就是二分。
她今年虽然也经常休息没上满工，但还是比几乎荒废半年的去年好多了，一共挣了两千一百出头的工分，算下来就是四十三元多几毛的，处在正常水平的底层。
比去年多了将近一半，不错不错。
算完自己的，她又回头跟沈卓说：“你自己算了没有？多少？”
沈卓已经心算好了：“我今年才挣了不到一千五百工分，差两毛十五块。”
确实太少了，不过想想他在医疗站上岗之后每月有工资，下半年已经领了五次工资共约一百一十六元，加起来就不少了，比赚工分最多的汉子都要多得多。
到了明年，他全年工资都拿满，就有三百元了，比纯种地好了多少倍！
两人计算明白这个事情，所以对现在少少的分红都不在意了。
王小薇见他俩凑在一块说话，摇摇头，转头回去了。这两人真是，不仅外貌十分般配，感情也好得不行，每次他们在一起，别人就凑不上去了，完全被隔离在外。
队伍行进很快，没有排多久，叶欣和沈卓就领到了自己的年终分红。
两人加起来大约是五十八块，都给叶欣收起来了。这下她手头就有一百七十块左右了，跟上个月去县城之前差不多的数目。
叶欣就心情雀跃地盘算着，又可以去放肆购买一次了！
沈卓见她领了钱之后就满脸笑容，自己心中也很高兴，赚钱给她花的感觉真好。
又过两天，杀年猪分了肉，他们还是分得两斤肉。
叶欣还想抢一点别的边角料的，但实在抢不过，队里分配会比较照顾一些老弱病残，或是像林美华这种需要猪肚炖药吃的，也会格外照顾，这也是队里的人情之处。了解到这些情况之后，叶欣也不好意思去抢了。
分了肉，知青宿舍里就热热闹闹起来，做着回家准备了。
今年回家的足有六个知青，灶房一时就忙碌起来，做路上干粮的、做特产的、炒肉的，都急着这两天用锅，人一多不免有些摩擦。加上一个不回家的不体谅不解，嫌弃他们把灶房占太久，更是矛盾升温，更热闹了。
叶欣挎着篮子下去的时候，也听到了一嘴，为这吵吵嚷嚷的环境感到糟心，怪不得本分老实的几个都受不了想搬出去。
她不知道第几次庆幸，自己当初选择留在沈卓那院子了，没有搬回来。
在这边转一圈了解了解情况，叶欣拎着没卖几个的鸡鸭蛋回来，路上遇到了李光明，还跟他打听打听，村里有什么热闹没有。
热闹当然是有的，离年越近越热闹。关于她想听的李光荣家情况，也有播报的，说又吵起来了。没有实际进展，但是闹得家里关系更加冷硬。叶欣也就明白，李光荣还是跟李英丽谈着。
呵呵，不靠李英丽她也能吃瓜，这个小朋友没有白关爱！
李光明很开心地说：“刚吃了鱼，现在又有肉吃，真香！过年真好！”又谢谢叶欣给的鱼，说回家煎了多么多么好吃。爷爷知道是她送的，也很感激她。
叶欣见他这么活泼快乐，也不禁露出笑容，给他一些零食吃，把他打发走了。
听着村子里的大人小孩的说笑声音，她慢慢往回走，感觉也是年味渐浓了。
今日二十四，沈卓在家。
叶欣回家之后就跟他说：“回家的知青都是明天二十五动身，咱们也出门吧。”
沈卓有些疑惑，“为什么？明天不是集日。”
叶欣豪气地说：“咱们去省城！”
沈卓愣了下，但也没有异议：“好，你要去咱就去。正好发了钱。”
叶欣笑着点头：“咱们去省城瞧瞧，看它跟县里有什么不同，城区是不是更大，东西是不是更多，衣服是不是更漂亮！”
沈卓心中很感动，把她搂进怀里说：“你从城里来的，肯定见识过城里什么样了。是为了带我出去见世面，你真好。”
叶欣还真不是这个意思，她虽然是城里人，但没有见识过这个年代的城里啊。不过他这么想也不错。就没解释了，仰头笑道：“你知道我对你好就行，以后不许给我委屈受。”
沈卓低头亲亲她，“嗯。”
他怎么忍心她受委屈，让她高兴还来不及。
不过二十五这天其实轮到沈卓坐诊，有点麻烦。而且省城比较远，当天去隔天回恐怕不够，就要多一天，也就是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这三天都不在，其中两天是沈卓坐诊和走诊。需要找人替班才行。
正好李光耀时间跟他错开了，可以安排上，又住得近。
时间不多，他们只能饭后打着手电筒去黑水塘找李光耀问问，方不方便代他轮值两天。直接按钱算给他，还带了些鸡蛋表示表示，毕竟他要连着忙四天也是太辛苦。
李光耀倒是干脆，一口答应下来，还笑着说：“我又没媳妇，有什么不方便的？你俩成双成对的，尽管出门买东西去！”
叶欣很感谢他：“多谢你了，祝你明年也找一个可心的媳妇儿。”
李光耀笑道：“好，承你吉言了。要是说上了，我也带她上城里买衣裳！”
说完了回来，顺便找大队长开介绍信。
李兴国见时间这么突然，很意外，先是问问什么事情，又问问医疗站轮值安排，见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就给开了。
拿到了介绍信，打着手电筒往坡上走的时候，叶欣就忍不住雀跃的心情了：“明天才是真正的进城！”
沈卓见她那么高兴，想起她是城里来的，肯定是很想念城里生活，以前没有说起，不过是忍着，现在经济情况好了才说要进城。一时不禁很心疼，握紧了她的手说：“以后咱们攒了钱，要买东西，都去省城买。”
叶欣高兴地点点头，又皱着眉摇摇头：“还是明天去看过再说吧，毕竟那么远，要坐车好久的，不知道会不会晕死我。”
沈卓想起她晕车难受，也担忧起来了，又想起上次她在自己怀里睡着了，说：“这次你也挨着我睡觉，睡醒就到了。”
叶欣想想上次在他怀里睡着的感觉，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确实不难受了，就点头：“好。”
说完看看他身上还穿着不合身的旧袄子，叮嘱他：“你明天要穿新衣裳！里外都要新的，上次买的新袄子也给我穿上，不许再破破烂烂地进城啊！”
静谧的夜色中，沈卓唇角微扬，答应她：“好，我穿新的，不给你丢脸。”
第120章 买靴子
这天, 两人还是起了个早。
沈卓忙着做饭，除了早上吃的一顿，还要做些干粮带着, 也烧水泡茶。毕竟是出远门, 能带的带一些在路上，方便自己。
叶欣则是到屋后给鸡舍鸭舍添食, 出门三天呢, 得给准备充足了, 也摘了点菜。
在屋后忙完，她又进房间忙碌一会儿，做些准备, 以备不时之需——省城物价更高，卖东西肯定更能赚钱。不过省城了，管肯定更规范, 不一定有机会。只是先准备着。
沈卓做饭的间隙, 见她忙来忙去的, 问：“咱们还要带什么东西去吗？镇上不赶集。”
叶欣说：“带一点菜去给徐大夫吃吧，反正要把车放那，顺路了。到时候把筐也放在那儿, 咱们回时好装东西。”
沈卓问：“不背筐进城里吗？”
叶欣摇头：“太远了，不背。筐毕竟太大, 占地方。再说咱们穿着新衣服呢，被磨破了多不好。拿两个干净的布袋子去就行。”
沈卓就点点头，“拿两个新的去。”家里布袋子不少, 有好几个就是他用新布缝的, 还没用过。
叶欣把要带的东西准备齐了，饭也做好了, 就坐下来吃饭。
一边吃她一边说：“咱们今天也早点出发。”
沈卓不解：“今天不赶集，去那么早干什么？”
叶欣说：“宜早不宜迟。早点去，不遇上知青们。”
知青们今天结伴离开，如果他们两个早点去，赶在他们出发之前就可以避开；如果迟点出发，就会在路上遇见。不怎么想遇上，万一让他们帮带行李。
这次回家探亲的知青太多，有好的，也有不好的，叶欣觉得索性都不要遇上。
当然，以上只是一个次要原因，主要原因还是叶欣想早点去，趁早天没亮，再去陈家院子弄点钱……
去省城呢，那么远，东西肯定也更贵，花费更多，突然觉得一百多块钱也不是很多了，不是很能放心购买。再整个二十多块，起码加起来两百的，就稍微安心一点。
反正空间那么多菜、那么多粮食，放着也是放着！
沈卓有些意外，还以为她经常去知青宿舍，跟那些人已经很熟了呢。不过他还是觉得没有必要：“班车就是在九点左右来，去早了也是白等的，天气那么冷。”
叶欣既然想去了，就一定要说服他：“不会啊，反正咱们要去徐大夫那里放车，就顺便坐坐，聊聊天。上次他妻子不是还让我们有空去串串门吗？难得徐大夫把你当晚辈看待的，对你多有爱护，他们夫妻俩又都不错，咱们走动走动，没有坏处的。”
沈卓虽然并不想去串门，但一惯都是很顺着她的，见她坚持，就点头了：“行，那咱们还是早点去。”
顿了下又说，“咱们也可以带本书去，闲的时候看看书，打发时间。”
叶欣知道他就是不想跟人闲话家常，白他一眼道：“随便你。”
于是他们饭后就没有耽误，确认一遍家里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就推车出来，锁好门。
因为这次没有什么重东西，叶欣就背着筐，里面除了一点送给徐大夫的菜，就是沈卓惯常挎着的布包，布包里面是水、干粮、手电筒、布袋子等。至于钱、介绍信、保命手册这些，当然是放在口袋里了。
天色蒙蒙亮，他们就在冬日寒雾中出发了。
路上果然没有碰到知青们，估计他们还没出发。今日又不是集日，所以路上没有什么人。
到了镇上还早，叶欣自有借口走开，顺利去陈家院子赚了一笔钱，身上凑够了二百块，安心了。随后才回去跟沈卓汇合，一起往徐氏中药材铺去。
到了还等一会儿，徐大夫才出来开门。
他们就上前，说明了缘由。
徐大夫听他们要去省城，很是赞同：“不错，沈卓现在能挣钱了，去省城看看也好。年轻人多出去走走，见识见识外面世界。”
又说：“既然要去三天，车子放到后面去吧。年底人多眼杂，放后面安全些。”
两人就连车带筐地送到了后面，正好遇上做早饭的吴小洁。
吴小洁见了他们很高兴，也觉得眼前一亮：“你们来了！今天都穿了新衣裳，多俊，多精神，金童玉女似的！”
叶欣笑着把菜送给她：“又来麻烦婶子家了。”
吴小洁就“哎呀”一声，作势不要：“你们怎么又送菜来？车放就放了，又不花费我们什么精力，又不碍着什么，哪用得着这么客气的！”
叶欣道：“这些菜也不值什么，家里种多了，吃也吃不完，今天不是集日，卖也不好卖。婶子收下吧，专门给你带来的，不然我们还带进城去吗？”
吴小洁这才收下了，拉着她说话更加热情了，“说起来你们种的菜就是好吃，上次买了已经吃完了，老徐都在想念呢！索性我现在做了，大家一起吃个饭，你们再热乎乎地出发，离班车来还早呢！”
叶欣婉拒：“婶子别麻烦了，我们吃饱了出来的。”
吴小洁再客气几句，见他们真不吃，只好作罢。只是说外面冷，让他们在这儿坐着等，还给他们端了个炭盆过来。
他们就从善如流，在屋里坐下了。
两个小孩好奇地对他们探头探脑，叶欣索性跟他们玩起来，也算是帮忙照顾一下孩子。她小孩缘一向不错，两个小孩也愿意跟她说话，就不去给妈妈碍手碍脚的。吴小洁可以专心做饭。
沈卓看她跟小孩子玩得开心，自己拿了书低头看。
到了快九点，他们才告辞出来。
乍然从温暖的室内出来，寒风一吹，还真有点冷。
叶欣裹紧了衣服，双手揣在兜里。沈卓挎着包，走在寒风吹来的方向，给她挡着，还伸手把她那连着袄子的帽子戴上了。
叶欣仰头看他一眼，“干嘛。”
沈卓说：“戴上暖和。”
帽子边上一圈绒毛，映衬着她脸小小的，皮肤白里透红，眼睛又大又明亮，真是好看极了。
叶欣哼了一声，觉得有点阻碍视线，晃了晃头，没晃掉，又懒得伸出手来，就随便了。反正这会儿没什么人，不用特别看路。
去到坐班车的地方，一眼就能看见眼熟的五六个知青，都是大包小包的，穿着厚衣服，一边小声聊天一边等车。
知青们看见他们两个，很惊讶，一是惊讶他们出现在这儿，二是惊讶他们都穿得那么光鲜好看。
叶欣经常往来知青宿舍，大家都知道她很好看了。而沈卓之前一直穿着陈旧衣服，还有几分乡下人的朴素，现在穿上挺括的藏青色外套，围上黑色的围巾，真是又高又挺拔，又俊又冷清，那气质简直太出众了。
这两人干净漂亮得，要不是知道也是刚从凉水塘出来的，大家几乎都要以为他们是刚从城里回来探亲的了。
还是最熟悉的王小薇开口问：“你们这是去县城？”
叶欣笑着点点头：“闲着没事，去逛逛。”
边上刘红霞看了好几眼他们，还是没忍住酸一句：“刚去了又去，你们真有钱。”
叶欣微笑着点头：“对啊，这不是刚分红吗？当然有钱了。”
刘红霞又被噎住，按以往的经验，再说也是说不过她的，就默默闭嘴扭开头，眼不见为净。
孙维强自从今年春天说了叶欣几句，被反复鞭尸之后，在叶欣面前也不敢说什么的了。但现在，可能是他们太显眼了，他又忍不住看过去了，一个娇小漂亮，一个修长挺拔，不得不说，人家很配，衬得他像个阴暗角落里的爬虫。
沈卓注意到他有些阴沉的视线，微微皱眉，侧身将叶欣挡住。
剩下几人倒是挺友好，但一时也没话说，只是打个招呼。
车很快来了，从车上下来一群人，也是大包小包的。这些是从城里回来的，大约也是探亲，从早上六七点上车，现在到。等下完了，要去县城的人才纷纷上车。
后边的位置太颠簸，叶欣就找了个中间靠窗的，沈卓当然是坐她旁边。
等开车之后，左右看看没人注意，沈卓就伸长手臂，要去揽叶欣的肩膀。然后被她拍了一下。
他轻咳了下，小声问：“晕不晕？靠着我睡会儿。”
叶欣：“我现在不困！”
一大早的，怎么睡得着？再说有那么多熟人，实在不好意思。
另外，不知道是不是经过几次坐车，适应了些，她今天没有感觉特别难受了。
当然路太破了，车上颠得还是很难受，七荤八素的。
好不容易到了县城车站，大家纷纷下车，多多少少都有些晕车症状。
缓过神来之后，大家就相互道别，除了王小薇的五个知青都结伴去找往市里的班车了，王小薇也要跟叶欣道别，去找前往省城的车。
叶欣此时才小声说：“小薇姐，咱们也去省城，一起。”
王小薇有些惊讶，不过并未多说，笑着点头：“好。”
叶欣就要帮她拿行李。其实之所以想在这天出门，也是想顺路送送她，因为离得最远，又多年没回去，王小薇难免大包小包的，她自己一个人拿着很累。
她刚拿过去，沈卓就伸手接过了，默默地也不说话。
王小薇笑道：“谢谢你们了。”
他们就一起去找前往省城的班车。跟去市里的不是一个方向，不过也很好找。
找到之后，问了问是十二点发车，还有二十来分钟，他们就去洗手间解决一下卫生，洗洗手，然后出来吃点东西。毕竟也是半天过去了。
王小薇路上要这么多天，自然也是带了干粮的，不过没有带水，只是带了搪瓷缸，方便在车站或者火车上接热水喝。现在正要让他们帮忙看看行李，去接水，叶欣道：“小薇姐，别去了，我给你倒些。”
王小薇也没推辞，笑道：“好，省得我跑来跑去了。”
看到倒出来的是清新淡黄的茶水，还冒着热气，她还有些惊喜：“哎，还是热茶水呢，这杯子真好。”
叶欣笑道：“其实小薇姐也可以买一个，虽然有点贵，但是带着比搪瓷缸方便，而且容量大，冬天保温，夏天喝水，有这个就够了。”
王小薇点点头：“确实方便，年后回来我也买一个。”
就着热茶水吃了个饼子，王小薇感觉舒服多了，一早上的疲劳头晕都好了些，不禁笑道：“你这茶水真好，很提神。”
叶欣又给她倒一点，说：“是菊花茶，小薇姐喜欢的话，年后我送你一些。”
不多会儿就到十二点了，即将发车。
几人就拿着东西上了车。
这时到了叶欣午休的时间，她开始犯困了。沈卓一直关注着她，见她打呵欠了，就伸手揽着她，“靠着我睡会儿吧。”
叶欣这次不拒绝了，只是小声叮嘱他：“不准又偷偷把我抱过去，别人看见了笑话……”
见他点头，她才放心地靠着他，闭眼睡去。
这样当然睡得没多好，一路晃晃悠悠，半睡半醒的，到了省城车站停下来，已经是下午三点半了。
毕竟是腊月底了，车站里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嘈杂。
王小薇也睡了一觉起来，拿着自己的大包小包，跟他们道别：“我去火车站了，你们好好逛逛，提前祝你们新年快乐了。”
叶欣朝她挥挥手，“小薇姐一路顺风，也预祝你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看着王小薇高高的个子走远，叶欣就拉着沈卓，兴奋地说：“走，咱们去看看省城什么样！”
人太多，沈卓怕别人挤着她，一手揽在她肩膀一手握着她的手，几乎是把她半抱在怀里的姿势，给她隔开人群，慢慢走出车站。
到了外面就好多了，不挤了，空气也清新多了。
他们站在街边，好奇地左瞧右瞧。
省城果然不一样，楼房耸立，街道宽敞，就连路面都铺了砖，显得干净整洁，远不是县里可比的。来往行人也几乎看不到背背篓的乡下人，不说个个衣着光鲜，但那神态动作就彰显了城里人的身份。
他们两人的衣服比来往行人还要光鲜些，人也长得出众，在乡下也许太扎眼了，在城里就很合适。
甚至路过的行人见到这对年轻男女，都忍不住频频侧目或回头。
沈卓收回目光，问叶欣：“饿不饿？先找国营饭店吃饭？”
叶欣现在倒是不太饿，车上一路睡过来也养足了精神，这会儿正是精神奕奕，兴致勃勃，说：“咱们先逛逛嘛，逛一个多小时，直接去吃晚饭！”
沈卓就依她：“好。”
初来乍到也不知道哪是哪，就先信步走着。
走过了一个街口，突然见很多人往一个方向去，很热闹似的，两人就跟过去，发现前方竟然是百货大楼！
省城的百货大楼有五层楼高，比县城的更大、更气派，来往进出的人也更多、更热闹，怪不得大家都往这儿来。又是碰上快过年了，里面的拥挤嘈杂比车站有过之而无不及。
叶欣睁大眼睛看着里面：“好热闹啊！”
沈卓迟疑地说：“要不咱们明天再……”
话没说完，就被叶欣兴奋地打断：“来都来了，进去逛逛！”
她是不喜欢挤啦，但第一次逛这个时候的省城百货大楼，不免兴趣浓厚，按捺不住，现在就要进去挤一挤。
沈卓更不喜欢拥挤的环境，何况还那么嘈杂，但是叶欣要进去，他也只好皱着眉头跟进去，仗着自己长得高把她护在身边，别让人挤着了。
一进去，声如浪涌，耳边都是嗡嗡的，说话都得用吼的，不然听不见。
叶欣发现他高个子这时候发挥了很大作用，别人看见了都下意识让开一些，拉着他一路挤过去就不用太费劲。
而且他站得高，看得远，让她顺利找到了买鞋子的地方。
还真有靴子！
都是深颜色的，军靴的样式稍显冷硬，但胜在牢固结实，连鞋带都看着很耐用，高十公分左右，正是她喜欢的。
可惜好像都是男款……
她好不容易逮着售货员有空，连忙问有没有女款的。售货员说没有，大概也是没想到她一个看着娇滴滴的女孩想买这种鞋子，见她失望的样子，就建议她去看看童款，说不定有合适她的。
叶欣就很郁闷地去看了童款的，好吧，还真有她能穿的尺码。
让沈卓给她隔开一点空间，她上脚试了试，发现挺好，挺合适，走路方便，于是决定买了！
她挑了一双稍微浅色一点的，深棕色的。
然后看看沈卓，也让他买一双。他平时下乡走诊，走山路崎岖不平，军靴正好越野。
沈卓就拿了双军绿色的，跟他藏青色的外套还挺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