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 71 章
早晨。
天气正好。
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 空气中还有细微的尘埃，被阳光染上金色。
男人浓密的长睫轻轻抖动几下，如将要展翅飞舞的蝴蝶, 在俊美的脸上留下淡淡的阴影。他很快就醒来，鸢色的双眸才睁开，瞬间恢复了理智，眼神没有丝毫迷离。
怀里的毛茸茸的脑袋轻轻拱了一下他，发出小声的猫叫般的呢喃, “四月一日……”
【太宰治】定睛看去, 是小太宰。晚上睡觉的时候明明还是背对着自己，应该是睡到迷糊了就自发寻找温暖, 躲进他的怀里。他可不记得自己小时候有钻人怀里的习惯, 所以这个习惯也是那个叫“四月一日”的男人纵容下养成的吗？
等等, 怎么回事？感觉从小太宰身上得到的线索推测，四月一日像个超级无敌温柔的男妈妈啊？！
他小时候是喜欢男妈妈的类型吗？
男人抬头看了一下外面的天气，估摸着现在才八点左右, 时间还早, 反正他的工作还可以让同事国木田独步去做, 现在就让孩子多睡一会吧。
【太宰治】垂下眼睑，安静地看着怀里蜷缩成一团的男孩。
即便感慨了无数次，但他还是想说一声, 小太宰真的被养得很好啊。
男孩的脸软乎乎的, 充满弹性, 一戳就会凹进去一个软坑。此刻正侧躺着睡觉, 一边的软肉被挤得通红, 肌肤是肉眼可见的滑嫩，还是非常健康的红润, 看起来就像是昂贵的ＢＪＤ娃娃。长长的睫毛闭上，遮盖住那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鸢色眼睛。
阳光洒下来，男孩的睫毛微微颤动，粉嫩的嘴唇无意识嘟起，撒娇般道：“唔……把窗帘……拉好……”【太宰治】突然伸出手，轻轻地遮在男孩的脸上，挡住了那道阳光。果不其然，男孩很快又变得安静，显然又睡过去了。
好乖。
【太宰治】眨了一下眼睛，眼神越发柔和。
怀里的男孩和自己一样，虽然都是“太宰治”，但是两人又有大相径庭的区别。
那种区别不在年龄大小，不在阅历差别，而是在对活下去的欲望。
欲望本身是个中性词，无善恶之分。说得简单点，欲望是人最原始的、最基本的一种本能。
每个人都会有欲望，【太宰治】也不例外，只是他的欲望早在多年前挚友死去，亲手埋葬了而已。现在还留在人间的【太宰治】，是一个努力践行挚友遗言的人，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但是，生而为人，【太宰治】又怎么可能没有活下去的欲望？
欲望是本能，而本能是人无法抹灭的。即便【太宰治】整日囔囔着要如何自杀，骨子里还有对世界的依恋，不过是世间的事情对他来说过于容易，反而失去了相对应的激情。
【太宰治】深刻地清楚自己是孤独的异类。
他的世界是黑暗的。
但是小太宰和他不一样，他的世界是光明的，他有伙伴、有家人、有对生命的热爱。
从异世界来到店里，认识了和自己年龄相近的人，在每日的相处中发现自己除了智商高点外，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孩子。每天最大的烦恼就是如何吃掉四月一日准备的各种美食，以及琢磨着如何才可以出去玩。
在店里的生活无时无刻不在告诉太宰治，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有撒娇的人，有拒绝的权利，有任性的资格，自己不是孤单的人。
每天都被温暖包裹着，又怎么可能会想要自杀？
最重要的是，在四月一日的店里可以遇到各种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想到世界还有小太宰没有见到的风景，就想亲眼见识一下。怎么可能让自己那么早就离开世界？
【太宰治】收回百般思绪，眼神是罕见的温柔。
本想着让小太宰继续睡觉，没想到小太宰养成了早睡早起的生物钟，八点多就自动醒了。
睁开眼便看到一个大手挡在自己面前，手指上还有一层薄薄的枪茧，他愣了愣道：“你在干什么？”
【太宰治】也不说话，见男孩醒了很自然地收回手。
太宰治看见自己的姿势，又看到洒落在床上的阳光，瞬间明白了【太宰治】的举动，眼眸闪烁了一下，也学【太宰治】什么都不说。
“我可是不会做早餐的哦，待会去侦探社找敦和国木田要吃的吧。”【太宰治】懒懒道。
“那种事情待会再说。”太宰治起身，从旁边拿出绷带，眼神示意男人解开衬衫，“先给我看看你的伤口。”
【太宰治】也不多挣扎，爽快地解开衬衫扣子。虽然经常想死，但是又很讨厌疼痛，眼下能少受点苦总是好的。
小太宰凑到他的面前，动作轻柔地解开绷带，见没有恶化的趋势，小小松口气，这才慢慢给他换上新的绷带。
【太宰治】的腰身很细瘦，表面附了一层薄薄的肌肉。
白色的绷带小心翼翼地绕了几圈，太宰治道：“绷带不够用了。”
“没有再去买吧。”【太宰治】的声音难得轻柔，想了想又笑道：“你居然没有缠绷带的习惯，真是不可思议。”
太宰治挑眉看他，“谁规定‘太宰治’就必须要浑身缠绷带呢？”
“也是。”
见【太宰治】那么乖，太宰治诧异地看了一眼他，发现男人鸢色眼底的温柔，顿了顿，转移话题道：“我喜欢‘不可思议’这个词语。”
“嗯？”
“不可思议，四月一日说是无法想象、难以理解的意思，用它来形容事情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太宰治给绷带打好结固定住，“你有遇到不可思议的事情吗？”
“你说哪种类型呢？”【太宰治】逗他，“我曾经也经历过很多事情啊，虽然现在也有不少。”
“像之前看到的红龙？”太宰治想起自己来到这个平行世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费奥多尔和红龙，“你们的世界居然有龙，等回去了我要问问四月一日能不能找到龙，我想摸摸龙。”
红龙是特异点产生的产物，怎么可能触摸得到？
【太宰治】突然意识到什么，忙问道：“你的世界没有异能力？”
“那是什么？”太宰治疑惑地看他，“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啊。”
除了不正常的早熟，其余都表现得很正常。有异能力他怎么可能不清楚？
【太宰治】垂眸沉思，想起之前小太宰安然无恙地穿过涩泽龙彦的迷雾，说明他是有【人间失格】的异能力，可能是在他的世界因为某种原因没办法使用，所以小太宰并没有发现自己的特殊性。
“不，没什么。”【太宰治】扣上扣子，穿上沙色风衣，带小朋友出门，“走吧，去吃早餐。”
＊＊＊
好温暖。
身体好温暖。
是谁躺在他的身边？
四月一日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三个男孩乖巧地躺在床上，像三只可爱的蜗牛般蜷缩着自己的身体，即便是睡觉也在努力地不触碰他的身体。
同盖一张被子，三个孩子的体温让被子都变得暖和起来。
四月一日闭眼感应太宰治的魔法阵，没有被触发，说明他现在还是安全的。早知道当时再留一个可以通讯的魔法阵就好了，这样就能和阿治通话，让他不要害怕。
一个孩子去到其他世界，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情况，就算太宰治再聪明，有些危险也很难躲开。
一想到这里，四月一日便焦急如焚，但浑身酸痛难耐，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威廉醒的最早，在四月一日挣扎着起床的时候就醒了。
“不要乱动。”威廉叫醒另外两个孩子，道：“我现在就去找先生。”话音刚落，跳下床穿好鞋子就往门口走去。
卖药郎住在走廊尽头的客房。
威廉匆匆穿过走廊时，瞥见小狐丸捧着一把断刃孤坐在走廊，眼底尽是伤感。但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通知卖药郎四月一日醒了，他暂时没时间去询问小狐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卖药郎不在客房，威廉正奇怪着，鼻子便闻到了空气中飘来的浓重药味，马上去厨房找人，果然看到卖药郎在往碗里倒药水。药是棕褐色，非常粘稠，甚至和芝麻糊差不多，是看到就会头皮发麻的程度。
“先生，四月一日醒了。”
“嗯，我知道了。”卖药郎将药放到托盘上，往四月一日的卧室走去。
百目鬼静在隔壁的客房休息，他守了四月一日整整一宿，天蒙蒙亮的时候卖药郎过来让他回客房休息。
还没有打开门口，卖药郎和威廉便听到了五条悟和费佳与四月一日的对话，大致是问情况好些了没。
药的味道存在感极强，他们还没有走到门口，卧室里的三人便停止了聊天，表情反应各异。
“好难闻的味道。”费佳小脸微皱，连忙捂住自己的鼻子，试图隔绝那股无法忽视的味道。
“哦豁，四月一日你惨了。”五条悟一边捂住鼻子，一边幸灾乐祸道：“让你不爱惜身体，这下有你受的份。”
卖药郎将药放到桌前，一手将四月一日扶起坐好，“吃药。”
棕褐色的药味道极其可怕，四月一日还没有真正喝下，五感已经开始产生抗拒了，纤细的眉毛皱起，四月一日露出一个可怜巴巴的表情，欲哭无泪道：“先生，这药苦吗？”
“你，猜？”卖药郎也露出一个笑容，尖尖的小虎牙若隐若现。
四月一日：“……”
好了，不要猜了，他已经确定了。
第72章 第 72 章
“喝吧。”卖药郎将散发着死亡苦涩味道的药递到四月一日面前, 轻声慢语道：“良药，苦口哟。”
四月一日：“……”
心知实在是逃避不了即将到来的命运，四月一日凝眸看了许久那碗苦到足以让人退舍三里的药, 连接过碗的手指都忍不住颤抖，仿佛下一秒会打翻药，他咬了咬唇，闭上眼睛一鼓作气将整碗药喝光。
“先生，药太苦了……”不知放了什么药材才能熬成如此恐怖的味道, 四月一日苦到眼尾都泛红了。
“四月一日, 张嘴。”五条悟急忙拆开一颗软糖的包装，将其塞到他的嘴里, 清秀男子的五官才舒缓开。
明明连食物的味道都没办法记住, 但卖药郎的药永远是个例外, 而且一次比一次苦。四月一日可怜巴巴地看卖药郎，已经快苦到自闭了。
“这是，教训哦。”卖药郎坐到床边, 撩起和服宽袖, 抓住四月一日的手细细把脉, 几个孩子安静地守在旁边，等待卖药郎的诊断。
“我的身体我知道，现在已经好多了。”四月一日嘴里含着软糖, 脸颊微微鼓起, 像个孩子一样, 下一刻就被卖药郎瞪了。
卖药郎收回手, 威廉和费佳连忙将被子盖好, 省得四月一日着凉。
“已经，好多了。”卖药郎对几个孩子说, 面无表情地看四月一日：“幸好你，身份特殊，不然会死的，下次不要，胡来了。”
仗着不会死亡，四月一日总是使劲地折腾自己的身体，须不知痛苦是无法消失的。
卖药郎垂眸看见三个男孩脸上尽是放松的表情，又看四月一日勉力伪装的轻松，身体各个部位都还在痛苦呻／吟吧，真是胡来啊。
“谢谢先生。”四月一日清楚卖药郎在帮他掩饰真实情况，脸上虽然还带着微不可查的疲惫，但正如他所说，精神已经好很多了。
“就算说再多次，你还是，会不听劝告吧。”卖药郎叹了口气，像看不听话的孩子一样，又不能直接上手教训一顿，“接下来，怎么做？”
三个孩子终于想起意外去到其他世界的太宰治了，纷纷抬头看四月一日。
威廉犹疑道：“小羽阿姨说，阿治在平行世界很安全，所以，四月一日你——”
他想说等四月一日彻底恢复了再去找太宰治，但又想到太宰治才只有四岁，一个孩子去到其他世界可能会不安恐惧。虽说太宰治是个智商高的天才，但是扛不住年龄太小，没有自保能力。
“再安全也不能待太久。”四月一日摇头，“平行世界的时间线是不一样的，阿治在那边太久可能会扰乱那边的时间线，即便不是出于他的本意，也可能会发生意外。”
四月一日还没有忘记曾在太宰治脸上看到的面相，虽然代替太宰治承受了穿越时空的压力，但是事情一定不会如此简单。四月一日更害怕接下来还会有更糟糕的事情等着太宰治，早点把太宰治接回店里还能有更多的保护措施。
“但是你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好。”费佳皱眉看他，一脸的不赞同，“你也不能离开店，所以把事情交给我们去做。”
“没错，我们虽然年龄小，但是可以做到很多大人都做不了的事情，把事情交给我们。”五条悟坚定道，苍蓝色的眼睛紧紧盯着四月一日的脸，认真嘱咐：“你的身体还没有好，不能再出事了。”
“想要穿越时空没那么简单，我要考虑一下。”四月一日垂眸沉思，在脑海里思考人选。
夜斗？不行，夜斗只能来到他的店里，还是需要邀请才可以，只能在两个世界穿越，很难去到其他世界。
楠雄？不行，他记得上一次见到楠雄，已经有十岁了。虽然不同世界的时间流速不一定一样，但是楠雄应该还是未成年，怎么可以将事情交给孩子去做？
鬼灯先生？不行，地府的工作太忙了，鬼灯先生抽不出时间来……
正在四月一日思忖的时候，管狐无月突然飞进来，亲昵地啄四月一日的脸，细长的尾巴尖尖开心地翘起，无声地表达对四月一日的担心。
“哈哈，好痒……”四月一日被热情的无月打断了思绪，躲避间，抬头的时候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小狐丸和糜。
“主人，你醒了？”小狐丸走进来，腰间别着本体太刀和一把断刃。
“我已经没什么事情了。”四月一日笑了笑，安慰道：“你们不用担心。”
“那就好。”小狐丸看了一眼周围，便自动寻了一个角落站着。他在店里很像个隐形人，不争不抢。
刀剑付丧神对吃喝没有要求，十天半个月不吃都没问题，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是灵力。四月一日虽然没有灵力，但是他的魔力很强，仅是逸散出来的魔力，就足以让小狐丸长期维持人形。
“人选已经，有现成的了。”卖药郎伸出手指轻点四月一日的额头，眼神柔和，“刀剑付丧神，可以穿越时空，不用担心，安全。”
四月一日在想什么卖药郎一眼便看穿了，忍不住又戳了戳他的脑袋，“你的问题，对别人来说，恰是一种机会。”狭长的双眸意味深长地望向小狐丸腰间的断刃。
小狐丸正想像往常一样沉默，听到卖药郎的话忙抬起头，一脸疑惑。
四月一日定定看着小狐丸，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直白道：“小狐丸，我有一个请求拜托你。”
“请说。”小狐丸走到他的面前，正要单膝下跪，就听到四月一日道：“能把你腰间的断刃给我吗？”
四月一日因为身体虚弱而微微发颤的声音，在小狐丸听来却如天籁之音。
他猛地僵在原地，红玛瑙般的眼睛很像狐狸的眼睛，震惊地看向四月一日，那双异色的双眸满是温柔和坚韧。
一切话都不用说，小狐丸瞬间意识到什么，立马虔诚地将腰间的断刃解开，恭敬地双手递上。
威廉、费佳和五条悟疑惑地看着四月一日和小狐丸的对话，什么也不说，安静地看着两人。
断刃之所以被称为断刃，是因为它只剩下刀柄和半截刀身，剩下的半截已然不见了。
无月在采摘药材的时候发现了这把断刃，觉得有缘才把它带回来，就像是当初把小狐丸带回来一样。
断刃刀身上有不少新月形的刃纹，刀口锋利，仿佛没有沾过血般，美到就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唯一遗憾的是无法看到完整的样子。
“这把太刀好漂亮。”五条悟感慨道：“可惜断了，无法得见其美景，真是让人遗憾。”
小狐丸抿紧唇，忐忑地看四月一日，想说些什么又说不出口。
四月一日柔声道：“待会就可以看到了。”
话音刚落，他右手持刀，毫不犹豫地在左手掌心上划了一道伤口，鲜红的血液迅速流出，一滴一滴地落到断刃上，浓烈刺眼的红色很快就将整把断刃包裹起来。
“四月一日，你在做什么！”威廉显然气急了，第一次大声吼四月一日：“不是让你把事情交给我们做吗？你怎么可以又伤害自己？！”
威廉气得小脸都通红了，一副不给一个合理的解释就过不去的样子。
四月一日清楚威廉只是担心自己，又知自己方才的做法的确存在问题，只好求助地看向卖药郎。主意是卖药郎出的，希望能帮忙给个台阶下。
卖药郎保持微笑唇，从身上掏出一包药粉，撒了一些在四月一日流血的掌心，后者小小吸了口气，强忍着不敢动，任由卖药郎包扎伤口。
“别急，四月一日，如此做，是有原因的。”卖药郎不疾不徐的声音慢慢响起，偌大的卧室突然溢满了一股浓郁的樱花香味。
威廉见卖药郎解释，冷静下来后察觉到空气中不正常的花味，“樱花的味道？”
费佳戳戳他的肩膀示意他看向断刃。
断刃不知何时被粉色的樱花紧紧包裹住，很快席卷了整间卧室。
“这是什么？”威廉捡起飘到手中的樱花，“樱花？”
“是付丧神，新的付丧神。”五条悟解释，瞬间明悟，“原来如此，那把断刃居然是一位刀剑付丧神。”
樱花呈漩涡状旋转，樱花越来越多，一道高大的身影慢慢从花海里走出。
“好漂亮的人。”费佳情不自禁感慨。
靛青色的刀剑付丧神，缓步走来的身姿仿佛让人看到平安时代的贵族，举手投足之间充满着矜贵和温和。
“三日月宗近。锻冶中打除刃纹较多，因此被称作三日月宗近。多多指教了。”
三日月宗近微笑地看着依靠在床边的和服男人，“哈哈哈，能以人身重新来到世间，命运真是奇妙啊，谢谢主公。”感谢完四月一日后，他转身看向小狐丸，露出一个浅淡温柔的笑容：“好久不见，兄长大人。”
自四月一日的鲜血滴到断刃上，小狐丸一直贪婪地看着断刃，希冀着断刃里面能出现他的兄弟。
“啊，好久不见。”
小狐丸上前几步，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弟弟。
第73章 第 73 章
两名身材高大的刀剑付丧神抱在一起, 什么话也没说，温暖的气息周身萦绕，直过了好一会才松开。
“哈哈哈, 想不到我还有重见天日的一天，真是世事难料啊。”三日月宗近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笑道。
他的长相极其俊美，嗓音温润，一双盈满了深夜皎洁弯月的眼睛温柔地看着众人。
“主人, 请让我们前往吧。”小狐丸单膝跪地, 低头恳求道：“大恩大德实在无以为报，小狐丸愿尽犬马之劳。”
三日月宗近垂眸看单膝跪地的兄长, 他第一次看到小狐丸会甘心效忠一个人类, 以往经历过那么多任审神者, 还是头一回见到小狐丸的臣服。
那双盛了弯月的眼眸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和服男人，也跟着兄长单膝跪地，道：“哈哈哈, 请主公给我一次机会, 虽然是老年人, 但身体还是很能打的哦。”
四月一日道：“你们已经知道我想做什么了吗？”
“前往平行世界接回阿治，请把这件事交给我和三日月，我们一定会完成这个任务。”小狐丸沉声道。
“不是任务。”四月一日摇头, “这是代价, 作为我召唤三日月宗近的代价, 你们只要把阿治带回来就可以了, 我们之间的事情就两清。”
“主人？！”小狐丸抬头急道：“您这是什么意思？您付出了那么多, 代价怎么可以如此简单？”
三日月宗近饶有兴趣地看四月一日，等待他的回答。
“人是自由的, 刀剑付丧神也是。”四月一日眉眼弯弯，温声道：“如果因为一次力所能及的出手相救，就要对方失去自由，绝对服从，实在是匪夷所思。”
“但是，这场交易不平等。”小狐丸面带挣扎。
四月一日不仅救了他，还救了三日月宗近，单是这两件事就无法简单衡量。更不要说还提供给他们维持人形的力量，四月一日所在的店已经不再是一个暂住的落脚点，而是能够躲避狂风暴浪的避风港。
虽然一直没有说出来，但是小狐丸想要守护四月一日，想要陪伴在这个善良的男人身边。
因为四月一日君寻温柔到让人心疼。
世上一切人都会生老死别，即便店里的四个孩子只有几岁，分别的时间还很遥远。可是，对年龄不再增长的四月一日来说，漫长的时间更是一种另类的折磨。
仅是一次穿越时空，怎么可以抵偿得了四月一日的恩德？
“不对。感情是世上唯一无法衡量的东西。这场交易对你我来说都是公平的。我想要接回阿治，你想要唤醒三日月，我们想要守护重要之人的心情都是一样的，怎么会有简单不简单一说？”四月一日轻声道：“更何况，在场之人只有你们能够穿越时空而安然无恙，其他人都可能会有危险。”
“但是……”小狐丸还在犹豫。
“失去自由的人生会很痛苦，你们应该已经经历过了吧？”四月一日道：“我出手帮忙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我们能够在店里相聚，这本身就是一种缘分。”
小狐丸沉默不语。
“对我来说，只要能够保护重要的人，即便要我付出更大的代价都在所不惜。”四月一日看向百目鬼静和三个孩子，眼神柔软又坚韧，“这份心情，小狐丸你一定能理解吧？”
小狐丸看向三日月宗近，后者朝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哈哈哈，我明白了，如果这就是代价的话，我很乐意前往平行世界。”三日月宗近不清楚他们讨论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但是他知道要去其他世界接回一个人。
“兄长，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你一起出阵了，机会难得。”三日月宗近动作轻柔地扶起四月一日，“主公想要起床吧，我可以帮忙哦。”
在三日月宗近的帮忙下，四月一日勉强站起来，闭上双眼，感应留在太宰治额前的魔法阵，从而找到他所在的平行世界。
魔法阵感应到两个太宰治和一个费奥多尔，他睁开眼睛看向费佳和糜，意有所指道：“费佳，你要过去吗？我发现那边有一个你的同位体。”眉眼都是纵容。
“啊？”费佳愣了愣，好奇道：“那边还有另一个我吗？”
“等等！我呢我呢？”五条悟举手兴奋道：“我也想去！”
“抱歉，悟。”四月一日歉声道：“要知道，世上没有什么偶然——”
“有的只是必然。”五条悟噘嘴委屈道：“看到另一个费佳是必然对吧，反正没有我，我去不了对吧，啊啊啊好不爽！”
“四月一日以前说了，我们会有机会的。”威廉瞪了捣乱的五条悟一眼，转而担忧地看着四月一日：“但是你要怎么传送三人过去？”
“这个不用担心，我有方法。”四月一日笑了笑，闭上异色双眸，金色的魔力在他的身边具现化，一个华丽繁杂的太阳魔法阵凭空出现在地板上。
“我能够送人前往其他世界。”四月一日长睫轻颤，还是有些自责：“怪我没有提前注意到，阿治才会发生意外。”
太宰治是在他的眼前消失，再如何推卸都有他没有看好的责任。
“呆子，这不是你的问题，不要把过失都揽到自己身上。”百目鬼静皱眉看他，面瘫的脸是不易察觉的生气，“先把孩子接回来，之后的事情等之后再说。”
“静，说的对，先接回孩子。”卖药郎赞同道。
费佳思索了一下，还是架不住想要过去看看另一个世界的自己的好奇，走到四月一日面前拉拉他的袖子，小声道：“我可以带糜过去吗？”
糜既不想费佳离开自己的视线，又不好开口要求跟过去，听到费佳的请求，忙用一双小鹿般澄澈的双眸看向四月一日。
四月一日定定地看了很久糜的脸，又低头看费佳。黑发男孩有一双暗紫色的眼睛，圆溜溜的非常可爱，尤其是恳求地看人，根本无法拒绝他的请求。
“但是那个世界没有妖怪，糜没办法维持人形。”四月一日松口。
“不能维持人形也没有关系，我可以变成原形，只要能陪在费佳身边就很满足了。”糜急切道。
“一起去吧，注意好安全。”四月一日叹了口气，实在没办法拒绝孩子的请求，还是纵容了费佳难得的任性。
百目鬼静走到四月一日身边，一手扶住他，三日月宗近和小狐丸都走到太阳魔法阵的中心，强烈的魔力不断飞舞，让两人的头发都变得凌乱。
“不用扶我，你帮我去宝物库找一个盒子，它在第三个柜子的第二层，盒子表面有我的花押。”四月一日对身边的百目鬼静道。
百目鬼静很快就把盒子拿来，四月一日打开盒子，取出里面的物品。
那是两面镜子，背面绘了一个鸟笼，里面关了一只长尾小鸟，正面则是雾蒙蒙的镜面，根本看不清楚人脸。
“这是我之前做的镜子，只要注入力量就可以与不同世界的人交流，我之前送了两个给小狼和法伊，方便他们交流，这里还剩下两个。”
四月一日低下身，将其中一面镜子交给费佳，又往他手里塞了一个御守，“还有一个御守要麻烦你带给阿治，和以前的一次性御守不一样，这两枚御守可以无限使用。”
费佳接过御守，突然踮起脚尖，伸出细嫩的双手环住四月一日的脖子，小声咬耳朵：“谢谢你给我的纵容，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嗯。”四月一日揉揉他的脑袋，温柔道：“保护好自己，遇到危险要找大人。”
费佳拉着糜也走到魔法阵的中心，“对了，四月一日，我们去那边世界的代价是什么？”
“等回来的时候，把你们的收获分享给我，就可以了。”四月一日笑了笑，“一路顺风。”
四人站好，金色的魔力温和地包裹起他们的身体，渐渐地，四人都消失在房间里。
等人都消失后，四月一日身体晃了一下，反应极快的百目鬼静立刻扶住他，“我没事，只是魔力消耗多了点，休息一下就好了。”
威廉和五条悟立刻围到四月一日的身边，紧张地看他。
卖药郎几步过来，熟练地把脉，发现确实如四月一日所说，消耗了大量的魔力，除此之外并无大碍。
“回床上躺着吧。”威廉掀起床帘，嘱咐道：“四月一日现在需要休息。”
偌大的卧室消失了几人，空荡荡的，突然多出了几分安静。
“镜子也给了，我们只要等待消息就好了。”五条悟分得清场合的轻重缓急。
“提议让费佳前往那个世界，是因为糜发生了什么事情吧？”威廉无奈道：“真是的，四月一日你多关心一下自己好不好。”
“……这么容易就被发现了？”四月一日别过脸。
“一眼就看出来了，明明是和费佳说话，视线却时不时看向糜。”五条悟吐槽，“四月一日你果然不适合撒谎啊。”
第74章 第 74 章
“早餐吃什么？”太宰治问。
“别急, 侦探社下面有一家咖啡厅，我们可以在里面蹭吃蹭喝。”【太宰治】随手关上房门，却没有反锁。
太宰治无奈：“……你没带钱吗？”
“啊哈哈哈, 这个嘛～”【太宰治】突然低下身凑到他的耳边，笑声又苏又痒：“国木田会帮忙还的哦。”
“哦。”太宰治竟无言以对，拍了拍他的脸道：“你的脸对我不管用。”
“怎么可能？我这张脸可是男女老少通吃哦！”【太宰治】大声哔哔。
员工宿舍距离武装侦探社不远，两人走了一会就到了。
咖啡厅里，武装侦探社的几名成员都坐在一张桌前吃着早餐。
江户川乱步远远地就听到了他们的脚步声, 对与谢野晶子骄傲道：“我就说他们肯定来吃早餐。”
“我还是第一次见太宰先生这么早来吃早餐。”中岛敦一边吃面包, 一边应和道；“我还以为太宰先生不会吃早餐。”
“不早了，已经九点了。”与谢野晶子瞥了一眼时钟, 又道：“国木田还在楼上疯狂加班。太宰那家伙, 又将他的工作全给了国木田。”
“额……不愧是太宰先生, 不对，应该说辛苦国木田先生了……”中岛敦一如既往担任着吐槽役。
【太宰治】不喜欢聚餐，侦探社几次组织聚餐活动都被他以“有事”为由逃掉了。在侦探社工作（摸鱼）的时候, 中岛敦也没有见【太宰治】吃过什么, 只是隐隐约约知道一点情况。
这还是中岛敦第一次见【太宰治】来吃早餐, 有些奇怪，但是又觉得太好了，能够看到一个更加真实的太宰先生。
“早上好呀～”【太宰治】朝几人挥挥手, 另一只手还牵着小小只的太宰治, “早上好。”
他们坐的桌子是四人桌, 江户川乱步和与谢野晶子同坐, 对面是中岛敦和沉默的泉镜花。
“大家也是来吃早餐的吗？”【太宰治】见没有位置了, 顺手从旁边拉过两张椅子，将小太宰抱起放到椅子上。
“等等, 我可以自己坐上去。”太宰治拒绝，但是无效。
“我比你大，所以我是哥哥哦，哥哥照顾弟弟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太宰治】使劲揉了揉小太宰蓬松的黑发，手感就像在抚摸一只小黑猫，鸢色双眸惬意地眯起。
“我才没有你这种哥哥。”太宰治反驳道。
女仆见来了新的客人，上前询问点餐，【太宰治】对菜单没什么兴趣，只要了一杯咖啡。
小太宰倒是很认真地看着菜单上的各种食物，但是都没看到喜欢的，最后勉强点了一杯热饮和一份小蛋糕，分量足够他吃个七分饱。
“早上怎么可以空腹喝咖啡？”太宰治瞪了一眼【太宰治】，将勾画好的选项和菜单还给女仆，一本正经道：“不要咖啡，这人的食物和我一样，谢谢。”
“哎——”【太宰治】趴在桌子上，声音拉长，“怎么可以这样？我一点也不饿啊。”
“闭嘴，撒娇不管用。”
“笨蛋弟弟一点也不可爱。”【太宰治】继续抗议。
单是看两人的言行举止，说小太宰是哥哥都会有人相信。四名武装侦探社的成员很容易就能看到两个太宰的区别。
比起风流成性的【太宰治】，小太宰举手投足都表现出对他人的尊重，性格也更加正经。
“哦。”太宰治懒得搭理他，转身看江户川乱步，“乱步先生，你的异能力可以推测到四月一日什么时候来接我吗？或者说，能不能推测出我接下来会遇到什么事情？”
小太宰只是听不靠谱的大人提了一嘴，并不清楚江户川乱步没有异能力。
江户川乱步晃动手中的波子汽水，睁开碧绿色的眼睛看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来到这个世界是一个意外，四月一日曾说我面相很差，但是除了穿越时空的危险外，我还没有遇到过其他危险，所以说，我的危险实际上还没有解除。”小太宰诚实道，默默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现在的我不能受到伤害，不然一切痛苦都会被四月一日承担……”
“现在又不急着回去了？”江户川乱步问。
太宰治摇头，认真道：“我还是很想回去。但是，如果只能通过特异点穿越时空的话，我不确定能不能回到四月一日的店里，他的店很特殊，不存在于任何一个世界。”
几人都安静地听太宰治解释，【太宰治】继续趴在桌子上偷偷观察他。
“而且，特异点出现会很麻烦吧。如果给其他人带来困扰的话，那也不是我想看到的。”太宰治说：“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在这里等待四月一日派人来接我。”
“四月一日不能亲自过来吗？”【太宰治】突然道。
太宰治低头，双手捏成拳头，口是心非道：“我不希望他来，我已经没什么可以作为代价支付给他了。”
“好了好了，小太宰是个乖孩子哦。”江户川乱步将波子汽水放好，走到小太宰的身边，揉乱了他的一头黑发，“太宰这段时间不会有工作，你俩就待在侦探社好了。外出的工作暂时就交给敦和镜花吧。”
“哇，真棒！”【太宰治】鼓掌道：“我又可以摸鱼啦。”
“欸？”太宰治抬头看江户川乱步，“这是什么意思？”
“太宰虽然没有我厉害，但是他的无效化异能力还是很不错，待在他的身边，你的安全有保障。至于接下来的事情，就只能等四月一日派人过来。毕竟你身上的线索太少了，我没办法准确猜测出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江户川乱步垂眸看小太宰，他只能从小太宰身上得知一些无关紧要的线索，其余的线索不知是不同世界还是人为原因，被隐藏起来了，就连他都无法看清小太宰身上的层层迷雾。
太宰治懂了，江户川乱步的意思是他留在这个世界的这段时间，将由武装侦探社负责他的安全。
他朝江户川乱步露出了一个真诚的笑容，“谢谢。”
“怎么我没有谢谢呢？”【太宰治】吃醋。
这时，女仆也将两杯热饮和小蛋糕端上来，小太宰看了旁边的大人一眼，“赶紧吃早餐，不许浪费。”
“但是我吃不下啊，我一点也不饿。”【太宰治】皱眉，嫌弃地看着眼前的食物。
“不饿也要吃。”太宰治督促道：“按时吃饭，才是乖——咳咳，按时吃饭，才不会让别人操心。”
“我听到了哦，按时吃饭才是乖孩子～”【太宰治】笑出声，调侃道：“想不到我小的时候居然可以那么乖，四月一日真是可怕啊……”
“闭嘴，吃你的东西吧！”太宰治恼羞成怒。
＊＊＊
一个又一个世界的画面在他们眼前闪过。
费佳瞪大了眼睛。
如果是以前，有人跟费佳说：“我可以带你前往其他世界哦。”费佳一定会认为他是骗子。
直到亲身经历之后才能知道世界上确实有些事情是真实存在的。
无法理解不代表不存在。
小狐丸和三日月宗近单手持刀，糜变成原形站在他的身边，谨慎地看着穿梭在无数时空中的世界。
“兄长，主公的力量很强大啊。”三日月宗近对眼前一闪而过的画面不感兴趣，只是寻了个话题和小狐丸叙旧，“仅凭自己的力量就可以传送他人去其他世界，时之政府的人居然没有发现？”
刀剑付丧神对力量的感受尤深，尤其是他们体内充溢着四月一日纯净又强大的力量。如此干净的人，时之政府居然没有招揽进来，真是奇怪。
他可是清楚地记得时之政府从人类世界招聘了大量良莠不齐的审神者，要不然他们也不会沦落到如此地步。思及此，三日月宗近的双眸变得黯淡。
费佳眨了眨暗紫色的眼睛，悄无声息地观察三日月宗近。
“不一样的。”小狐丸摇头道：“以后你就知道了，现在正事要紧，我们先去把阿治接回来。”
“我们没有那么快回去吧，对吧，费佳、糜？”三日月宗近微笑地看他的兄长，穿越时空去接人只要他们两个就够了，四月一日还要特意安排费佳和糜一起来，是因为某种事情而要支开他们？
存在了上千年的太刀，见过的事情多到无法想象。
可惜因为断刃，伤得太重失去了意识，加上自己化形的时间太短了，三日月宗近没办法清楚所有情况。对于习惯掌握全局的他来说有些不适。
“是不是故意支开的，又和你有什么关系？”费佳刺道：“四月一日说了，你首要做的事情是保护好我和太宰，其他的事情你想看就看，不要搞得像个神经病一样只会背后说事，四月一日是不是好人需要你承认？笑话。”
糜挡住三日月宗近看向费佳的视线，小鹿般澄澈的双眸正警惕地看他。
“对不起，三日月没有恶意的。”小狐丸道歉，“我们以前的环境很特殊，三日月习惯了多做一手考虑。”
说完那番话后，费佳也不打算知道三日月宗近的反应，兀自看着魔法阵外的景色。
无论三日月宗近说话是有意还是无意，该道歉的对象都不是他。
费佳只是看不惯他对四月一日的阴阳怪气罢了。
糜悄悄用脑袋磨蹭费佳的手，无声安慰。
但是，四月一日在这种时刻让他和糜一起前往其他世界，是因为糜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吗？
费佳敛下眼底神色。
第75章 第 75 章
太宰治在武装侦探社的几天, 混的是越来越好，就是脸上的婴儿肥少了点。没办法，虽然没有以前那么挑食厌食, 但他的胃口已经被四月一日养刁，每次吃饭基本只是五分饱或者七分饱。
顺便一提，在等待的时间里，太宰治将这个世界的异能体系搞清楚了。
“所以，我也是有异能力的？”太宰治此刻的鸢色双眸变得亮晶晶, 端坐在沙发上看着中岛敦双手变成巨大虎爪。
“你的能力和太宰先生的应该是一样的吧？”中岛敦用虎爪挠挠狗啃般的头发, “我也不确定，我们可以试试。”
说完, 中岛敦就将毛茸茸的虎爪放到太宰治的手上, 下一刻莹蓝色的【人间失格】发动, 虎爪变回人手。
“哇哦。”太宰治惊呼出声，看着自己的双手，兴奋道：“我的能力居然是无效化, 这个太棒了。”
躺在沙发上戴耳机听歌的【太宰治】突然看了小太宰一眼, 嘴里发出小声的嗤笑。
“但是, 在店里的时候我用不了。”才高兴没几分钟，太宰治就耷拉下小脑袋，想起以前只能看着外面的鬼怪袭击店的结界而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的心情。
江户川乱步拆开一颗棒棒糖塞到嘴里, 含糊不清道：“大概是被封印了吧。”
“被封印？”太宰治抬头看他。
穿着侦探服的名侦探没有解释, 突然站起身, 碧绿色的眼睛紧紧地看向某个地方, “小太宰, 你要等的人来了。”
【太宰治】放下耳机，中岛敦和泉镜花纷纷抬起头看过去。
江户川乱步话音刚落, 下一刻，一个华丽的金色魔法阵便凭空出现在地上，两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身后居然还有一匹矫健的鹿。
“真的假的？”中岛敦定睛看去，“这是鹿吗？”
“是笨蛋费佳啊～”太宰治跳下椅子，笑着打招呼，从糜身后走出来的费佳一脸严肃地看他，“好久不见呀。”
“我们才一天不见。”费佳吐槽，“而且，我们的关系没有那么好。”
“两边世界时间流速不一样嘛，不要介意不要介意。”太宰治不管费佳的冷气，凑到他的耳边小声询问，声音带着他都没有发现的急切，“四月一日怎么样了？他伤得严重吗？”
听到太宰治第一时间关心四月一日，费佳脸色才稍缓，皱眉看他：“伤得很严重，但是我们出发的时候已经好些了，多亏了卖药郎先生及时赶到。”说完便从口袋里拿出一枚精致的御守，道：“这是四月一日给你准备的御守，他很担心你。”
“啊，我知道了。”太宰治垂眸看着手中的御守，和以前的御守不一样，这枚御守整体是金色的，边缘则绣了红线，中间是一只长尾小鸟。想了想，他找与谢野晶子要了一条绳子，穿过御守，将其佩戴在自己的脖子上。
江户川乱步突然蹲下身，和费佳保持水平线的直视，单手托着下巴，疑惑道：“好奇怪，又是一个被隐藏了过去的孩子。”
糜立刻挡在江户川乱步的前面，隔绝了他的视线。
“这谁？情商不太高的样子。”费佳皱眉看太宰治，一脸的嫌弃，完全不顾江户川乱步的撒娇式抗议，“对了，四月一日说他感应到这个世界还有另一个我的存在，我准备去看看他。”
“等等，你是费奥多尔？！”中岛敦震惊道，他刚刚一直看着糜，反而忽视了黑发紫眸的男孩，终于看到长相后，脸色立刻变了。
中岛敦实在无法将眼前浑身毛茸茸的男孩和那个“死屋之鼠”的头目联系。
“哦呀，看来我的名气还是很高的嘛。”费佳挑眉，帽子上的兔耳朵贴到脸上，软萌可爱。他看了一眼躺在沙发上的成年的【太宰治】，眼底闪过一抹深思，问小太宰：“另一个我也是大人吗？”
“我见过他哦。”终于等来熟人，太宰治的表情越发放松，话里话外都透着对费佳的信任，“在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看到他了，现在到底在哪里呢？费佳快点求我呀～”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找到人，我还有糜。”费佳转过身，拍拍糜，糜也亲昵地用脑袋磨蹭他的手心。
“糜不能变成人形？”太宰治还不等费佳解释就自答道：“也对，这个世界好像只有异能力一种力量体系。”
“异能力？”费佳暗紫色的眼睛紧紧看着太宰治。
太宰治笑而不语，拉着费佳找了一张沙发坐，“异能力的事情我以后再跟你说吧。你们来之前肯定被四月一日交代了联系的方法。现在，快点和四月一日联系。我要亲眼看到他的情况才能放心。”
承受了他穿越时空的痛苦，又送费佳和小狐丸等人来到这个世界，耗费的魔力绝对会很多。因此，四月一日现在的情况一定不会很理想。
“没有亲眼看到四月一日安好，我怎么可能放心得了？”太宰治长睫微颤，不易察觉的担忧和不安始终萦绕在眼底。
费佳知道他担心四月一日，加上自己也不太放心四月一日的情况，便从口袋里拿出那面雾蒙蒙的镜子，摆放到桌子上，对糜道：“糜。”
无需言语，糜就知晓费佳的意思。他走到镜前，往镜子注入妖力，镜子迅速变大。
模糊不清的镜面如一颗石子掷入平静的湖面，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很快就在侦探社投影出一幅熟悉的画面。
不仅是沉默的【太宰治】，就连忙于工作的国木田独步也放下了手中的钢笔，看向这奇异的一幕。
“哦哦，这镜子居然能和其他世界进行交流，”江户川乱步摩挲下巴观察，诧异道：“而且还是四月一日做出来的，挺厉害的嘛。”
映入众人眼帘的首先是干净整洁的庭院，一个高大的男人正在晾晒衣服，身边两个小女孩帮忙递衣服和衣架。
“这个男人就是四月一日吗？”中岛敦问道。
“不是。”【太宰治】断然道：“应该是四月一日的朋友。”余光瞥见小太宰，发现那双圆滚滚的鸢色双眸始终紧紧盯着画面，生怕错过了什么。只能按捺下心中的好奇，静静看着画面。
镜子突然剧烈抖动了几下，投影出来的画面也变得恍惚。
一道充满活力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咦？！镜子变清楚了？”
“四月一日又把镜子给悟玩了吧？”太宰治忍不住吐槽，“四月一日这个宠小孩的性格什么时候改改？什么东西该碰什么不该碰——”
“你还好意思说别人，你和悟都是半斤八两的家伙。别忘了缠着四月一日要这要那的小孩也包括你。”费佳无奈扶额。
“咳咳！”太宰治连忙凑到费佳耳边咬耳朵，“给我留点面子嘛！”
“你还有面子吗？”费佳推开他软乎乎的脸，“不要闹了，继续看画面。”
那边很快又传来一道属于孩子的声音，听起来就很沉稳，“费佳他们应该到了，我们先去找四月一日吧。”
“是威廉的声音，太好了，威廉真的好靠谱。”太宰治两眼汪汪，惨遭费佳嫌弃。
背景继续转换。
“四月一日！镜子变干净啦。”五条悟跑进卧室，“说不定是费佳和阿治在联系我们。”
“哦，阿治呀——”【太宰治】听到这个称呼后，声音甜腻，“好久没有人这么叫我的名字了呢。”
“不要打岔。”太宰治脸颊微红，瞪了一眼【太宰治】，转而继续看着画面，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见到卖药郎坐在桌前碾药后瞳孔一缩，旋即自责地抿紧了浅色的唇瓣。
费佳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卧室不仅一个人，五条悟先和守在床边的卖药郎打了招呼，征得同意后才走到床上叫醒四月一日。
四月一日的身体失血过多，加上传送到平行世界耗费了大量的魔力，目前最好的恢复方法便是睡眠。但是，四月一日交代了五条悟和威廉，如果费佳和太宰治联系他们，就必须叫醒自己。这也是镜子交给五条悟和威廉的原因。
他担心自己睡得太久，没办法帮助到几个孩子。
“四月一日，醒醒，费佳他们联系我们了。”五条悟的声音变得轻柔起来。
卧室很大，床也很大，床帘上绣了很多的蝴蝶，每一只蝴蝶都栩栩如生。
四月一日从床上坐起时，头发还是凌乱的，几根呆毛翘起。他穿了一件颜色素雅的丝绸睡衣，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领口大开，露出如蝴蝶般美丽的锁骨和纤细如天鹅的脖子。
细长的手指在床边摸索着找到了一副圆框眼镜，戴好后顺手整理了一下睡衣的领口。
“镜子呢？”他轻声问五条悟。
【太宰治】眨了一下眼睛，果然不出他所料，四月一日是个很温柔的人。但是，仅是温柔的话，应该无法让另一个自己接纳才对啊。难道因为孩子对温柔的人没有抵抗力？
四月一日往镜子里注入魔力，两面不同世界的镜子同时发出光芒，“阿治，费佳，你们能听得到我说话吗？”
“听得到！”太宰治急急道，声音又奶又娇：“四月一日，你没事吧？我好担心你啊。”
“我没事哦。”四月一日眉眼弯弯，云淡风轻。
“我不信，你把藏在被窝里的左手给我看看。”太宰治没有漏过四月一日的任何一个动作，早就发现他的左手一直藏在被子里，直接揭穿了四月一日极力掩饰的情况，还提醒卖药郎：“先生，四月一日已经醒了，赶紧督促他喝药，我看到桌子上的那碗药还没有喝。”
四月一日看着眼前的棕褐色苦药：“……”
第76章 第 76 章
药很苦, 四月一日喝完一碗药后，威廉体贴又及时地准备了蜜柑枣。
太宰治定定看着他的表情，精致的小脸才微微舒缓开, 撒娇道：“四月一日，我好想你。”
武装侦探社的成员纷纷看向躺在沙发上一脸冷酷的【太宰治】，皆是忍俊不禁。
“阿治乖哦，我也想你。”嘴里的苦涩药味稍退，四月一日温柔地看着他, 突然皱眉道：“瘦了一点, 没有按时吃饭吗？”
“我有按时吃饭哦，一日三餐都在吃。”太宰治露出一副快夸夸我的表情, 声音又软又甜：“但是我想吃你做的食物。”
四月一日对待食物非常认真, 就算是太宰治再不喜欢的乳制品, 吃下去也能感受到他的心意，从而收获满满的幸福。但是在这个世界，太宰治没办法感受到食物的心意, 加上胃口被四月一日养的太刁, 没有几样喜欢吃的。说到底, 太宰治喜欢的也许只是做食物的那个人而已，爱屋及乌罢了。
“这个世界的太宰一点也不爱惜身体，还不会做饭！我都瘦了。”小太宰可怜巴巴道。
“哎——”【太宰治】想出声反驳, 又反思了一下自己这几日天天带小太宰出去吃饭（蹭饭）, 实在找不到什么驳回去的证据, 只能无力地抗议一声。
“阿治乖哦。”四月一日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等回来的时候我再给你准备好吃的, 现在最重要的是照顾好自己，按时吃饭。”
“我会的。你也要注意好休息, 一定要等我们回来。”太宰治小脸羞红，双手握紧，顿了顿，认真道：“我和你承诺过了，因为我还想看到更加美丽的世界，所以我一定会努力活下去！”
虽然和四月一日说过自己会努力活下去，但这还是太宰治第一次在他人面前表达自己的决心，豁出去的勇气连【太宰治】都为之侧目。
“我相信阿治，因为阿治是个乖孩子。”通过镜子，四月一日看到了黑发鸢眸男孩脸上藏不住的羞涩，能在众人面前说出刚刚那番话，一定做了很大的决心吧。
太宰治是个很外向的孩子，看起来什么都不介意，实则内心胆小又柔软，像一个努力竖起尖刺保护肚子的小刺猬，可爱又惹人心疼。
“阿治，再过来一点，我想再看清楚一点你的脸。”四月一日温和道。
小太宰依言走到镜前任由四月一日观看。
江户川乱步和【太宰治】眼尖地看到四月一日那双天蓝色的眼睛变成了一金一蓝。
“樱花带了吗？”四月一日看着太宰治的小脸，纤细的眉毛紧蹙，突然问道。
太宰治怔愣一下，从衣服里拿出一朵莹白的樱花，跟四月一日解释道：“我一直带在身上。”
“那就好。”四月一日松了口气，“一定不能把樱花弄丢，它能——”
卖药郎涂了浅紫色指甲油的手指轻轻按在四月一日的嘴唇上，阻止道：“不能，再说了，你的身体，受不住。”转而看向太宰治，意有所指道：“代价。”
太宰治鸢色瞳孔猛地一缩，瞬间明白卖药郎的言外之意：“谢谢先生，我知道了。还有，请照顾好四月一日，拜托了。”说完恭敬地朝镜前穿着华丽女士和服的男人深鞠一躬。
“嗯。”卖药郎理所当然地接受太宰治的请求，“四月一日，我会照顾好。”
“先生……”四月一日躲开卖药郎的手指。
“四月一日，不要再告诉我接下来该怎么做了，我可是没有什么代价可以支付的哦。”太宰治露出一个坚强而洒脱的笑容，“我的人生，要是都被剧透了，那还有什么意思？”
太宰治知道四月一日一定是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什么，想要给他一点提示。但是有些事情不能说太多，很容易反噬到自己。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的四月一日，太宰治还不一定担心，但是现在四月一日极度虚弱，能不能承受得住代价，又该付出多少代价，就无法确定了。
已经为他做的够多了，他何德何能，如何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四月一日的一味付出？
太宰治垂下眼睑，眼神闪烁，掩饰住暗藏的动容。
“不用担心，我会没事的。”四月一日习惯性地抬手想揉揉他的脑袋，却发现自己触碰不到太宰治，只能收回手，结果被坐在一旁的五条悟抓住放到自己头上，“四月一日，我可以把我自己借给你摸一下哦，记得准备我爱吃的草莓大福犒劳一下就好啦！”
眼看着属于自己的抚摸被五条悟抢走了，太宰治咬牙切齿道：“悟！”
镜子前的五条悟朝太宰治做了一个鬼脸。
“好了，不要闹了，让人看笑话吗？”费佳看着两个活宝，头顶黑线忍无可忍，都没看到武装侦探社的人都在笑吗？
“还有其他事情吗？”金发赤瞳的威廉出现在画面前，“四月一日该休息了，要是没事的话，就先这样吧。”
太宰治和费佳也看到了四月一日脸上藏不住的疲惫，乖乖摇头，“没事了。”
“哦，对了，费佳说要去看一下另一个自己，所以我们可能会晚点回去。”太宰治碎碎念叨：“我暂时在武装侦探社的宿舍住，和这个人一起。”他指了指沙发上的【太宰治】。
威廉和五条悟看到大人模样的【太宰治】都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料到会是大人。
四月一日也看着【太宰治】，笑道：“阿治之前没有给你添麻烦吧？”
【太宰治】摘下耳机，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打量画面中的男人。
男人五官清秀，身材纤细，眉宇间尽是温柔，比起耀眼灼热的太阳更像一轮清冷的明月。双目对视，【太宰治】便感觉自己被看穿了。除此之外，男人完全就是看淡云烟、与世无争的性格，毫无攻击性，连警惕都不用。
的确是个很“恐怖”的存在啊。【太宰治】收回目光，不正经道：“阿治确实给我添了不少的麻烦呢。”
“胡说，我才没有。”太宰治立刻反驳他。
“抱歉。”那边的四月一日有些惭愧，眼睫毛颤了颤，因为有求于人而不得不忍着尴尬，轻声道：“但是，阿治和费佳还要再留在你们那边一段时间，等事情解决了才回来。如果有什么我能做的，请提出来，我会努力实现的。”
“四月一日你这是什么意思？”费佳诧异道。
正在这时，被子被掀开了，四月一日重新盖好被子，一闪而过的黑馒头很快就被遮住。
“摩可拿回来了？”费佳皱眉，脑筋转得飞快，“之前调查的事情有了结果？不对，摩可拿这个时候怎么可能休息，是受伤了吗？”
听到这话的太宰治停止了和【太宰治】的拌嘴，严肃地看向威廉和五条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就奇怪接我回去的话根本不用费佳过来，小狐丸和——”
“哈哈哈，我是三日月宗近。”三日月宗近补充。
“哦，小狐丸和三日月来接我就可以了，根本不用费佳和糜过来。”太宰治顺口接道。
“四月一日，有人来了。”
“四月一日，有人来了。”
哒哒的跑步声在门口响起，小全和小多还没有出现，她们的声音已经传到了卧室，“百目鬼在门口拦着。”
卖药郎抬起手轻轻贴到自己唇边，“不用担心，一切都好。现在，还有事情，下次再聊。”说完他就单方面停掉了通话。
投影结束。
太宰治和费佳还没来得及再说点什么，就被卖药郎打断了。
“有人来了。”太宰治复述了前半句。
“静先生在门口拦着。”费佳重复了后半句。
两个黑发的男孩对视一眼，都看到了眼底的沉重。一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小全和小多向来都是说“有客人来了”，百目鬼静也不会特意拦住进入店的人。
原因只有一个，来者不仅不是客人，还是店不欢迎的人。
“你们来的时候，四月一日有说发生了什么吗？”太宰治看费佳，“我们要对一下线索。”
“只是问我要不要来这个世界看看另一个我。”费佳托着小下巴沉思，“对了，四月一日当时还看了我和糜好一会。”
“看的是面相。”太宰治秒懂，“刚刚先生也说了‘代价’两字，因为四月一日想暗示我接下来会发生一些事情……”
“还有摩可拿，他之前去调查黑影人的事情，现在回来说明有结果了，可是他又在床上睡觉，受伤了？”费佳道。
太宰治点点头，“应该是，而且连糜都过来了。”
“等等。”费佳突然意识到什么，暗紫色的双眸瞬间看向糜，眼神有些诧异，“糜，你好像变了。”
鹿妖的四腿细长有力，化作人形时头上的鹿角包包被绷带紧紧缠绕着，穿越时空要化回原形才能更好地保护费佳，人形时缠得严实的绷带失去了隐藏的效果。
本是小小的鹿角包，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对巨大的鹿角。
第77章 第 77 章
“你, 该休息了。剩下的，交给我们。”
卖药郎单方面中断了联系，将喝完的药碗交给小全后, 慢悠悠地扫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四月一日。
“先生，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威廉看看卖药郎，又看看四月一日，凝眉道：“我们不小了，遇到困难大家可以一起商量, 不要瞒着我们。”
威廉不是笨蛋, 远在平行世界的太宰治和费佳都感觉到事情的不妥。更不要说习惯了思考分析各种细节的威廉，在小全小多说“有人来了”的第一时间就觉得不对劲。
无论进到店的是人类还是非人类, 小全小多每次都是称呼其为“客人”, 这还是威廉第一次听到她们没有称呼“客人”, 还说“百目鬼在门口拦着”。
这说明什么？来者是不被店和百目鬼静欢迎的，很有可能会伤害到四月一日。
威廉赤红眼眸闪过一丝阴霾，难道是想趁四月一日虚弱的时候下手吗？
分析完各种线索后, 威廉的表情越发严肃, 时不时皱眉看坐在床上的男人, 想说他几句又舍不得。
四月一日遇到困难总想着一个人承担，威廉知道他是为他们着想，但是被当成局外人的滋味却更加令人难受。
“我也可以帮忙的哦！要是有坏人进来, 我就一拳把他们揍飞！”五条悟亮了亮自己的小拳头。
四月一日怔愣地看两个男孩脸上藏不住的担忧, 又抬头看虽身着女士和服却处处是挺拔姿态的卖药郎, 再垂眸望向被子里的摩可拿。
虽然很不合时宜, 但是四月一日一瞬间竟清楚地意识到他是被爱着的, 心中涌出无限的感动，嘴角也悄悄勾起一抹温和的笑, 镇定道：“你们先去看看百目鬼吧，今天还不会出事，等百目鬼来了我再跟你们解释。”
五条悟虽然脑筋转得没有威廉快，但是他的行动却是几个孩子里最麻利的。
得到四月一日的承诺后，五条悟火速往门口走去。他本来就不喜欢动用脑子，每一次出现问题的时候，反应都要比其他人慢上一拍。在和威廉太宰费佳的相处中，唯一可以让他骄傲的便是强大的身体素质。
就算半夜总是做噩梦被惊醒，身体也比威廉和太宰强，更不要说怕冷到极点的俄罗斯娃了。
“回去，这里不是你们能进来的地方。”嗓音低沉，是静先生。五条悟加快了步伐。
跑到门口处时，五条悟一眼便看到了百目鬼静拉弓射中两个脸上贴着纸符的黑影妖怪。
黑影妖怪不断挣扎着，在门口处化作灰烬。
五条悟苍蓝色的双眸闪闪发光，安静地等待了一会确定安全，见百目鬼静放下手中的弓才猛地扑上去一把抱住他的腰，“静先生好厉害！”
“唔。”百目鬼静身材高大，被小炮仗一样的五条悟扑到也岿然不动，心念一动，桃木弓也变回戒指待在手上，一手抱起五条悟，边走边问：“四月一日让你来找我的？”
“嗯，四月一日说等你到了就告诉我们具体原因。”五条悟乖乖地坐在百目鬼静的手臂上，晃悠着小脚丫。
等两人到卧室的时候，四月一日已经在小全小多的帮助下换上了一套天蓝色的和服。
“他们已经走了？”四月一日问，顺手将床帘拉好，温柔地看了一眼酣睡的摩可拿，眼神示意百目鬼静和五条悟去客厅。
仅是从卧室到客厅的距离，四月一日的身体还有些撑不住，但是现在的情况已经容不得他休息了，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幸好百目鬼静一手扶住了他。
五条悟被百目鬼静放在地上，黑狗温顺地贴了上去，被他一把环住脖子，亲昵地蹭了蹭。
几天的恢复，黑狗已经能够自由行走了。
“看样子，比之前好很多了。”四月一日欣慰地看着黑狗和五条悟贴贴，威廉强硬地将他拉到软垫上坐着，“身体难受就不要硬撑，赶紧坐下。”随手将一个毛茸茸的玩偶塞到他的手里，然后自己也跟着坐下来。
威廉的视力很差，他准备近距离看清楚四月一日的微表情。
各人也自顾找了位置坐下，听四月一日解释。如果忽略掉一片祥和的气氛，单看架势就觉得像是在拷问犯人。
嗯，四月一日就是那个什么也不说的“犯人”。
“有什么想问的，我先给你们解释吧。”四月一日柔柔笑道，威廉的目光尤为专注，紧紧盯着他。
“摩可拿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们怎么不知道？”威廉率先问道。
他自认在四月一日休息的期间，陪伴时间是最多的，结果摩可拿回来他都不知道，太让人挫败了，这要他如何保护好四月一日。
“昨天晚上，摩可拿是直接回到床上的，他受伤了。”四月一日垂眸，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洒下一小片阴影，回忆着昨晚发生的事情。
＊＊＊
摩可拿是壹原侑子和库洛里德根据创世神而创造的产物，有黑白两只，可以互相联系和传送东西，同时都具有很高的智慧和各种特殊的能力。顺便一提，壹原侑子正是见到创世神才知道世界上还有不同世界的存在。
白摩可拿已经被李小狼他们带去异世界了，黑摩可拿则留在店里与白摩可拿保持联系。
四月一日无法离开店，不代表摩可拿无法离开。他知道失去自由的感觉，所以从不限制摩可拿的自由，也没有要求摩可拿一定要留在店里陪伴自己。所以，摩可拿会离开店去其他世界玩一下再回来，有时还会带一些世界特产或者资源回来给四月一日。这也是四月一日能做出各种奇妙的小工具的主要原因。
之前四月一日被黑衣人算计的事情，摩可拿和灵幻新隆师徒前去调查，前几天摩可拿还抽空回店一趟拿了卖药郎准备的药。因为是夜里回来的，只找了卖药郎，连四月一日也不清楚，还是卖药郎事后和他说的。
卖药郎没有时间去查看是何种原因，配好的药也只能治标，但是对那些无辜被做了实验的人来说算是一个安慰。具体要如何做还要等到摩可拿和灵幻师徒调查清楚才行。
结果，昨晚摩可拿带了一身伤回来，惊醒了休息中的四月一日，摩可拿交代完事情之后才陷入睡眠。
他和四月一日不一样，四月一日还可以依靠卖药郎的药来快速恢复身体，但是摩可拿只能凭借自己的恢复能力治愈，睡眠是最快的恢复方法。
四月一日从摩可拿的口中得知黑衣组织和的场一门暗中密谋着要做什么实验，需要各种特殊的鲜血。不仅是摩可拿，就连灵幻新隆和影山茂夫都受了一点伤，所幸两人伤势不重，已经回去休养了。
＊＊＊
“……大概就是这样了。”四月一日老实交代，威廉一直看着他的表情，确定没有任何撒谎后，才道：“的场一门是什么人？”
“我听爷爷说过，的场是很有名的除妖家族。”百目鬼静正襟危坐，声音低沉，“他们惯常使用像影子的式神，以除妖为己任，为达除妖目的什么手段都可以使用，实力很强，但是名声不太好。”
“除妖人？”五条悟回想起之前去灵山时，雨女对初见的糜说他是从的场家逃出来的妖怪，“所以，四月一日是想要提前把糜支开对吗？我就说嘛，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将费佳和糜送到其他世界，还害我吃醋来着……”
四月一日点点头：“糜对费佳有很特殊的意义。”
“真好啊，费佳有糜，阿治可以去其他世界玩，威廉还可以去大学学习，就我什么都没有。”五条悟鼓起脸颊，期待地看着四月一日，苍蓝色的眼睛又圆又大，旁边的黑狗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他的脸。
“你也有哦。”四月一日微笑地看着黑狗和五条悟的相处，异色的双眸温柔极了。
依附在黑狗身上的虚幻男人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四月一日，心下一惊，对方似乎真的能看到自己的存在。
“哎！真的吗？在哪里在哪里？”银发的男孩连连追问道，客厅一时之间只听得见他充满活力的声音。
威廉忍无可忍，朝捣乱的五条悟扬了扬自己捏紧的拳头，威胁之意格外明显。
“哼！威廉肯定是在妒忌我。”五条悟识趣地将脑袋埋入黑狗的脖子里，小声嘟囔着。
黑狗慈爱地看着孩子气的五条悟，黝黑的双眸似是怀念。
“所以说，的场家的人是想把糜抓回去吗？”威廉阻止完五条悟的打岔后，转而看着四月一日，“我记得糜是误入店里的，因为所谓的缘分还是所谓的命运？”
“准确点来说，不算是误入，不过说不定糜也以为自己是误入吧。”四月一日摊牌，“糜之所以能进入店，是有想要实现的愿望。”
“糜的愿望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吗？”五条悟乖乖举手提问。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如果大家都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不会有人活得一团糟了。”四月一日沉声道，“但是，糜是妖怪，妖怪的思考方式和人类的思考方式不一样。其实他都不知道，自己的愿望早已实现了。”
第78章 第 78 章
武装侦探社。
太宰治和费佳你一句我一句的补充下, 几乎已经将四月一日隐藏的事情推测出来了。
明明只有四岁，思维却非常敏捷，智商高到让人吃惊。
中岛敦一头雾水地听着两个孩子的讨论, 时不时看向【太宰治】，发现他嘴边始终挂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先暂停一下，我要看看糜的情况。”糜虽然是个笨蛋，但费佳却没办法不管他。
糜的原形极其漂亮，身体纤细修长, 小鹿特有的澄澈双眸温柔似水, 加上头上巨大的鹿角，让他看起来更引人注目。但是鹿角的主人此刻却因为一双鹿角而苦恼着。
无法开口说话的糜撒娇般地试图蹭蹭费佳的脸, 结果因为一双巨大的鹿角而无法和费佳贴贴, 只能惨兮兮地低下脑袋, 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费佳。
费佳叹了一口气，伸手揉揉他的耳朵，惹得糜惬意地眯起眼睛享受。
就连费佳都没有意识到, 糜从一开始的不敢靠近到现在的恃宠而骄。明明一开始还是个警惕的少年郎, 不知何时变成了只会撒娇的小鹿妖, 智商也是越来越低了。在外人面前也只顾得撒娇，真是让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费佳继续叹了口气，手里的动作却没有停下。笨蛋鹿妖只能由他宠着了。
“这种情况是怎么回事？”太宰治小手托着下巴, 鸢色双眸兴致勃勃地看着糜和费佳的互动, “糜这是成年了吗？”
像给宠物顺毛般把糜顺舒服了, 费佳才收回手, “糜, 我问什么你就应什么，老老实实回答, 不许隐瞒。不会说话也没有关系，是就点头，不是就摇头。现在在其他世界，不用担心会被人出卖。”暗紫色的双眸扫了武装侦探社的成员一眼，眼里满是警戒。
糜乖乖点头，湿漉漉的眼睛里尽是对费佳的信任和宠溺。
旁观的太宰治见没自己说话的份也不尴尬，刚好【太宰治】为了看戏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空出了位置，他便坐到【太宰治】的旁边，随手拿过【太宰治】的耳机听歌。
费佳问：“突然出现鹿角，是因为成年了吗？”
糜乖乖点头。
“一直没有过问你的往事，之前误入店里，是偶然吗？”费佳皱眉。
糜先是点点头，接着又摇头。
“我明白了。”费佳垂眸，轻声问：“第一次救下我的时候，也是必然？”
糜轻轻地唤了一声，小心地依偎在他的身边。
“什么偶然必然的？”【太宰治】戳了戳身边的小太宰，吃瓜吃地不尽兴，一点也不爽好不好。
“没有偶然啊，全都是必然。”太宰治在调整耳机，好不容易才戴上去，嘟囔了几句：“四月一日说过，世界上没有什么偶然，有的只是必然。像我来到这个世界，看起来像是偶然，实际上是必然发生的事情……”
“那你还急着回去？”【太宰治】调侃道。
“想回去不是很正常的吗？那是我的世界，有人在等我。”太宰治瞥了一眼【太宰治】，补刀道：“哦，忘记你没有人在等你了，回去赶紧把被子拿出去晒晒太阳，睡起来一点也不舒服。”
【太宰治】眨了眨鸢色的眼眸，被小太宰毫不留情的话气笑了，大手使劲蹂＼躏鸢眸男孩的脸蛋，直把瓷白的小脸搓红了才放手。
“放……手……”小太宰拍了几下大太宰的手。
“之前雨女说你是从的场家逃出来的，有考虑过离开吗？”问出这个问题的第一时间，费佳便皱起眉头，他发现自己完全不想听到肯定的答案。
糜愣了愣，以为费佳想要赶走自己，顿时难受地“呜”了一声，澄澈的双眸瞬间沁出眼泪，拼命摇头。
费佳小脸放松下来，迅速抱住糜的脑袋，连忙安慰，“好了好了，别哭，我知道了，是我的错。”
糜依旧试图将脑袋埋入费佳的怀里，碍事的巨大鹿角阻止了他的想法。
“最后一个问题，你的愿望是什么？”费佳一边抚摸糜的脑袋，一边开口问道。
费佳从没有忘记糜是以客人的身份住在店里的，虽然四月一日毫不介意，但是能进入店就说明糜有想要实现的愿望。如果糜实现了愿望，那他会不会离开自己？环住糜的双手下意识用力，费佳一点也不想糜离开自己。
单纯的小鹿妖，本该属于他，谁也不能夺走。费佳暗紫色的双眸一刹那间变成了红色。
糜什么话也不说，轻轻地用舌头舔了舔费佳的脸，无声地看着他，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湿润而真挚，眼里全是他的身影。
不需言语，费佳一瞬间明白了。
费佳的声音其实很软，故作沉稳也掩饰不住奶气稚嫩，他问：“你的愿望是想要留在我的身边，对吗？”
糜再次舔了舔他的脸，嘴里发出坚定的声音。
“既然愿望是决定留在我的身边，那就要努力跟上我的步伐，凡事都要听我的，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许反对。”费佳终于露出一个软软的笑容。
“咦～你们是在签订契约吗？要不要我来作证啊？”太宰治煞风景地吐槽道：“聊完了吗？别忘了你们还要找费奥多尔呢。赶紧求我，我就告诉你们他在哪里哦。”
费佳白他一眼，“想要找到一个人，对我来说轻而易举。”
国木田独步见他们聊完了，才开口道：“想要找到‘死屋之鼠’的头目并不容易，他的行踪一向捉摸不透，就连我们武装侦探社都很难找到。”
江户川乱步倒是没有说什么，主动将一台笔记本电脑放到费佳面前，还在他的脑袋上揉了揉，被吃醋的糜推开，“给，这样就够了吧？”
费佳诧异地看了一眼江户川乱步，额前的头发有些凌乱，似是没有料到他会知道自己的能力。
“我可是世界第一的名侦探哦！这个世界上没有我看不穿的人！”江户川乱步一眼就知道费佳此刻在想什么，顿时挺胸骄傲起来，像只骄傲矜持的小猫咪。
“嘛，名侦探吗？意外地和威廉很聊得来啊。”费佳呢喃了一句，打开电脑，十指如飞在键盘上敲击起来。
“哇哦～”【太宰治】发出感慨，“看来我猜得没错，老鼠确实有很高的电子技术啊。”
“嗯哼！”太宰治果断卖队友，“别看费佳这样，因为玩太久电脑忘记吃饭和休息，费佳总是被四月一日惩罚呢。”
“惩、惩罚？！”中岛敦震惊，咽了咽口水，想起了自己在孤儿院的悲惨遭遇，同情地问：“是会打会骂的那种吗？”
“怎么可能？”太宰治吃惊，完全没办法将四月一日的形象和打人联系起来，便朝中岛敦招手，示意其过来，“我偷偷跟你说哦，四月一日的惩罚很恐怖的。他会逼我们做我们不喜欢做的事情。”
手中动作不断的费佳抽空喊了一声：“太宰！”
“这里有两个太宰哦，谁知道费佳叫谁呀？”太宰治软软道，仇恨拉满。
中岛敦走到他的身边，太宰治让他再近一点，然后碎碎念，“四月一日会惩罚我们吃不喜欢吃的东西！我最喜欢的蟹肉总是不做，还要变着花样给我做各种乳制品，对了，我超——级讨厌牛奶的味道！费佳就更惨了，你们快看他这副小身板，每天都要被悟带去兜风，咳咳，带去锻炼哦。”
“你这是在炫耀吧？”中岛敦擦了擦脸上的冷汗，亏他一开始还真的以为四月一日会打骂太宰治，“一定是在炫耀吧，即便是小小的太宰先生性格也很恶劣……”
“唔，敦在说什么，我刚刚好像听到了我的坏话哦。”【太宰治】笑眯眯地看着中岛敦。
“不，没什么，我刚刚什么也没有说！”中岛敦立即远离了沙发，龟缩到泉镜花的身边寻求庇护。
另一边，费佳也在电脑上查到了费奥多尔的位置，看着屏幕里的小红点，笑道：“找到了，现在就出门吧。”
武装侦探社的社长福泽谕吉看向【太宰治】和国木田独步，严肃道：“安全起见，你们跟在孩子身边。”
“是。”国木田独步挺直腰应道。
“唉？又要外出工作，我最近不太想和那个捅了我一刀的老鼠见面啊。”【太宰治】抱怨。
费佳抬头看了【太宰治】一眼，“另一个我居然能捅你一刀，那身高应该很高吧。牛奶可以少喝了。”
“对哦！你提醒我了，反正不喝牛奶也能有一米八，我也不想喝了，回去就和四月一日说。”太宰治笑得极甜，“小狐丸和三日月要替我们保密哦。”
“身体不舒服就留在这里，一个人带路就够了。”费佳好心提醒【太宰治】。糜趴下来示意他坐上去，努力当好费佳专属的代步工具。
“我也不想走路了，小狐丸，抱抱。”太宰治跳下沙发，朝小狐丸伸出手，小狐丸很爽快地蹲下身一把抱起他。
与谢野晶子一脸无奈地看糜小心地行走了几步，调整好步子尽力避免颠簸，又看小狐丸抱起太宰治，忍不住提醒道：“你们太宠孩子了，孩子要多锻炼一下才好长身体。”
“孩子们知道分寸的。”小狐丸笑了笑。
糜对费佳有非常强的滤镜，在糜的眼里，无论费佳做了什么事情，都是一个天真单纯的孩子。即便费佳在网上遇到了一些很不爽的事情，也从没有考虑过会主动去做。他想维护好自己在糜心中的形象。
“出发吧，趁另一个我还没有发现我在调查他的事情，赶紧找到他，见上一面。”费佳拍拍糜的脑袋，小声呢喃道：“说不定，我就知道你到底是什么存在了。”
第79章 第 79 章
老鼠通常在哪里出现？
答案是下水道。
太宰治一行人步行在大街上。
生活在横滨的居民似乎都习惯了各种奇怪现象, 毕竟都市传说中便有横滨隐藏着异能力者的奇闻，不过是看到一头鹿公然驮着一个孩子走在大街上，顶多就是悄悄地看几眼, 或者偷偷拍几张照片，然后继续沉默走路做事。
“往前面再走一段路就到了。”来之前，国木田独步看了费佳查到的地址。根据地址他们来到了一处下水道。
“老鼠不愧是老鼠啊，就喜欢躲在这些阴暗的地方。”【太宰治】摊开双手吐槽。
“真正捅了你一刀的人不是另一个我吧。”费佳突然道。
“欸？”【太宰治】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笑容, “被你发现了呀？”
“你刚刚故意用话来误导对事情不清楚的我。”费佳从糜的身上下来, 冷冷道：“可惜算盘打错了，我不喜欢亲自动手, 另一个我应该也差不多。出手对付你的话, 未免太浪费时间了, 除非另一个我闲的没事干，要做一点有难度的事情打发时间。”
“阿啦，我居然也被费佳发现了呀。”太宰治眨了眨眼睛, 俏皮道。
费佳瞪了不正经的小伙伴一眼, “等回去你就知道错了, 我要告诉四月一日，你都背着他做了什么。”居然和其他人来算计他。
“哎——怎么可以这样！？”太宰治抗议道。
费佳不再搭理太宰，看了一眼下水道的楼梯, 情不自禁皱眉, 以他的体力是没办法爬下去的。想了想, 便对身旁站姿挺拔如松的国木田独步道：“他就在里面, 我在来之前给他发了信息, 他应该就在里面等着我，你下去吧。”
国木田独步沉吟了一会, 似乎在思考要不要下去，低头看了一眼口袋里印有“理想”二字的笔记本，还是毅然下去了。
目送国木田独步下去后，【太宰治】饶有兴趣地看费佳，“不愧是魔人啊，只是简单的相处，就知道国木田的为人，真是可怕的观察力啊。”
费佳抬眸看他，“你不也是吗？我的性格你也看穿了吧？大家都差不多。”
“这哪能一样呢？我可是比你大很多岁哦，来，叫我哥哥。”【太宰治】笑眯眯地伸出手揉了一把费佳的毛茸茸针织帽，被男孩嫌弃地避开了，鹿妖连忙挡在男孩的前面，用巨大的鹿角威胁他。
不一会儿，国木田独步便带着一个身材纤细的男人出来。
“在特异点的时候看到缩小的太宰君，就想过会不会还有一个缩小的我，想不到还真的让我看到了啊。”头上戴着白色的毡毛帽，披着一件毛茸茸的披风出来的费奥多尔笑道。
“嗨～”太宰治安然坐在小狐丸的手臂上，朝费奥多尔打招呼。
“初次见面，我是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叫我费佳就好了。”费佳避开【太宰治】走到俄罗斯人的面前，属于孩子的圆圆的暗紫色眼睛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男人。
“初次见面，我也是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叫我费奥多尔就好了。”费奥多尔嘴角勾起一抹笑，不知是看了血还是如何，本是暗紫色的双眸变成暗红色。
“看完了吗？有什么想对我说的？”费奥多尔嘴角勾起一抹笑。
“啧。”费佳忍不住皱眉，“你的身体太差了，就算在下水道生活也要按时吃饭吧。”说完，他就上前拉住费奥多尔的手往餐厅走去。
来的路上，费佳还顺便留意了周围的店铺，记住了它们的位置。
“欸？”费奥多尔千算万算都没有想过费佳对他说的第二句话是这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答复，只能疑惑地弯弯脑袋，头上的毡毛帽贴到脸上，竟显出几分可爱。
“哈哈哈哈哈，你居然也有今天！好痛！”看戏看得开心的【太宰治】捧腹大笑，一不小心牵扯到腰部的伤口，一边笑一边痛呼。
“活该，谁让你幸灾乐祸。”费佳嗓音冰冷。但他不清楚，四岁的孩子说话再如何冷酷，在外人耳里都像带着奶音。更不要说费奥多尔本身的声音就很低沉磁性，费佳的声音听起来就像在卖萌。
【太宰治】笑得更加过分了。
“先去吃饭吧，大家都还没有吃饭吧？”见气氛有些尴尬，三日月宗近笑着提醒道：“哈哈哈，来之前，四月一日可是交代过我们要照顾好你们的，不吃饭对身体不好哦。”
＊＊＊
餐厅。
“所以说，我们是怎么来到餐厅的？！”国木田独步忍不住吐槽，他甚至不清楚为什么大家能若无其事地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维持着十分难得的和平。
“安啦安啦，费奥多尔这次没打算做什么，放轻松放轻松，不然很容易老的哦。来，跟我一起来做几个深呼吸放松心情，然后就……然后就什么也不管用哦！哈哈哈！”【太宰治】先是拍了拍同事的肩膀，逗弄完认真的同事后，才毫无形象地趴在桌子上道：“我的肚子也饿了呢，阿治你们点好了吗？”
“稍等。”太宰治和费佳已经讨论好准备吃的食物，还顺便帮几个不靠谱的大人也点了几道菜。
费奥多尔浅浅扫了一眼餐牌上的食物款式，拒绝道：“我就不用了。”
“哦，你没有拒绝的权力。”费佳头也不抬，然后将勾画好的餐牌交给站立在身边的服务员，“上面这些就够了，记得交代厨师将食物做清淡点，还有我要的青菜记得洗干净点。”
他们订的是一个隔间，出钱的人当然是正直有钱的国木田独步。
国木田独步：……
糜亲昵地蹭蹭费佳的脸，发出开心的叫声。
“等回去了我再准备青草，现在一时之间很难找到新鲜的青草给你吃。”费佳安慰地拍了拍糜的脑袋。
“这是？”费奥多尔挑眉，充满兴致地看着糜和费佳的相处。
“糜。”费佳倒是老老实实回答，没有隐瞒。
“哦，是鹿吗？很有灵性啊，让我想起了我小时候遇到的一匹小母马呢。”费奥多尔低头，暗红色的眼眸逐渐变得暗沉，似乎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糜是鹿妖哦，还能变成人，是个非常俊俏的少年。”费佳以为费奥多尔的小母马和糜差不多，也没有隐瞒，相反，还有些小骄傲。
见费奥多尔身边并没有小母马陪伴，以为触及到他的伤心事，费佳拍了拍糜的脑袋。
糜是鹿妖，走路很轻盈，之前在庭院里行走连踩到叶子的声音都没有。不过是铺了砖石的地板，想要不发出声音靠近，对糜来说完全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干净的芳草味在鼻翼间萦绕，有温暖的体温逐渐靠近自己。费奥多尔意识到的时候，糜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低下头温顺地用脑袋贴贴他的脸，清纯澄澈的双眸温柔地看着他，似乎在无声安慰。
“好乖。”费奥多尔情不自禁伸出手，想抚摸糜的脑袋，又想到了什么，忙收回手。
糜也察觉到费奥多尔想要抚摸自己的双手，便主动迎上去让他抚摸。
“没关系的，糜很干净哦，还是一个小鹿妖呢，什么坏事也没有做。”费佳暗紫色的眼睛骄矜地弯起，糜是独属于他的绝对干净的存在。
听到此话，费奥多尔终于忍不住伸出手，在糜巨大的鹿角上轻柔抚摸，感慨道：“鹿角好漂亮，已经成年了吗？真好啊。”
糜也惬意地眯起眼睛，任由费奥多尔抚摸，丝毫警惕都没有。
“糜的愿望是留在我身边哦，糜说了会一直陪伴我。”面对费奥多尔，费佳显然活泼很多，像足了一个四岁的孩子，完全没有专门针对【太宰治】等人的阴阳怪气。
“对了，你的小母马呢？难道是因为太大没办法随身带在身边？”费佳追问道，他也想看看小母马是什么样子的，“哦，不对，如果是小时候就认识的小母马，现在应该是很大的马了，有点期待。”
“我的，小母马啊……”费奥多尔放开手，示意糜回到费佳身边，声音低沉得厉害，像是在讲恐怖故事一样，“很早，很早之前，就死掉了哦。”
“……你说什么？”费佳吃惊，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恰在此时，几名服务员将做好的菜端上来。
费奥多尔垂眸，费佳贴心地给他准备了俄罗斯人喜欢吃的鱼子酱，先是慢慢地用勺子舀了一小勺鱼子酱送入口中。雪白的牙齿轻轻咬破鱼卵，发出小小的“啵、啵”的声音，再用舌头仔细品味，然后吞下去。
“糜之于你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不用我说，你其实也很清楚的对吧？只是想找我确定一下不是吗？毕竟我们虽来自不同的世界，但是说到底，大家还是同一个费奥多尔呀。”费奥多尔咽下鱼子酱，纤细的眉毛微微皱起，“日本的鱼子酱没有家乡的味道呢，吃起来味道总是怪怪的。”
“……我不懂你的意思。”费佳看了一眼糜，皱眉道。
“意思很简单啊，小母马代表我的天真。”费奥多尔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而我，亲眼目睹我的天真死在我的面前。”
＊＊＊
店里。
客厅。
“你的意思是，糜的愿望是想留在费佳身边？”听完四月一日的话后，威廉若有所思道。
四月一日笑而不语。
“但是糜好像还没有付出代价吧，实现愿望不是都要收取代价的吗？”五条悟疑惑，抬头看着四月一日。
“糜的代价很早就支付了。”四月一日抱住玩偶，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我们怎么不知道？”威廉和五条悟异口同声。
“都说旁观者清，实际上，有些事情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有深刻体会。作为旁观者的我们很多时候能做的就是保持沉默，除非当事人有意愿和我们分享，否则主动插手别人的事情是对别人的不尊重。”四月一日手指贴到嘴唇边，示意两个孩子不要继续追问，“而且，了解太多别人的私事，对自己并没有什么益处哦。”
＊＊＊
“你在说什么谎话？”费佳震惊地看着费奥多尔，不敢置信。
“我没有说谎啊，”费奥多尔声音低沉，富有磁性，还卖萌地歪歪脑袋，任由毡毛帽垂到脸上，“我说，我亲眼看到小母马死在我的面前。这可是事实哦。”
费佳猛地起身跳下凳子，跑到他的面前，一把揪住俄罗斯人的衣领，“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的天真已经死掉了，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掉了。虽然我习惯了谎话连篇，但是唯独对你，另一个我，我是没有必要撒谎啊。”费奥多尔看似羸弱，终究是个大人，为了体贴没什么力气的小费佳，他还自动卸了一些力。
“为什么？”费佳瞪大了圆滚滚的眼睛。
费奥多尔直直地看着那双还透着天真和单纯的属于孩子的眼睛，那是唯有被保护得很好的人才能拥有的眼睛，他的心脏似乎被什么戳了一下，小声道：“不公平……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啊。”
“你为什么见死不救？”费佳急眼了，完全忘记费奥多尔当时也只是一个小孩子，想救也救不了。
“……”费奥多尔暗红色的眼睛机械般地转动，看着费佳的眼神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灵俯视渺小的众生，“谁让我没有能力呢？”
世界是何等不公。有异能力的人可以为非作歹、无恶不作，而没有异能力的人只能像雨打浮萍般随风飘零，再如何挣扎，命运从来都不是掌握在他们的手上。
明明有异能力的人该为人类服务才对，然而他们却只会把常人艳羡不已的异能力拿来勾心斗角、争权夺势。
而没有异能力的人只能被他们奴役，不只是肉、体失去自由，就连精神也日渐麻木，最终失去反抗的意志。
“没有能力？如此荒唐的理由……”费佳揪紧费奥多尔的衣领，可惜即便再用力，也不过是让费奥多尔呼吸有些艰难，“异能力，对，异能力，太宰说这个世界有所谓的异能力，你为什么不使用？”
“【罪与罚】又能做得了什么？”费奥多尔转动眼珠看向座位上看戏的【太宰治】，“太宰君应该也清楚吧？亲眼看着自己的挚友在自己面前死去，只为了一张可笑的异能力开业许可证。”
【太宰治】的过去虽然被异能特务科的坂口安吾抹除掉，但是费奥多尔想要查到他的信息也不过是费点功夫而已。
异能力【人间失格】看起来很强大，可以无效化世间一切异能力，可惜对普通人没有效果，只需要一把刀，就足以对付【太宰治】。离开了异能力，【太宰治】也不过是一个智商高点的普通人。正如他的【罪与罚】，审判世间一切有罪的人，并给予死亡的惩罚。若是没有罪的人，即便触碰到也不会死亡。
然而，费奥多尔并没有在这个世界找到一个完全无罪的人。
要说原因很简单，因为这个世界不存在一个绝对干净的、从没有犯过罪的人，因为根本没有。
【太宰治】慢悠悠喝了一口冰冷的饮料，放下玻璃杯时浑身的气场已然转变，鸢色双眸如看死物般看着费奥多尔。
费奥多尔毫不在意，轻声道：“罪孽是思考，罪孽是呼吸，我们只要活着，就无法从这些罪孽中解脱。”
他缓慢地伸出手，轻轻揉了揉男孩的头，眉眼带着仅存的温柔看向男孩身后的糜，软声道：“你比我幸运，你的天真还在。”
“……”费佳意识到他说再多也没有用，颓然地放开费奥多尔。
糜轻轻走到费佳的身边，小心翼翼地舔舐他因为大力揪住衣领而泛红的双手，湿漉漉的双眸担忧地看着他。
“回去！”费佳揉揉糜的耳朵，沉声道：“看也看完了，现在就回去。”
“欸？这么快吗？”太宰治看了看自己才吃了几口的饭菜，“四月一日说过，浪费食物是可耻的哦，先吃完再走吧。”
糜张嘴咬了一口费佳的手，没有用力，只是督促他吃饭，显然很赞同太宰治的话。
费奥多尔笑眯眯地看着糜和费佳的互动，糜还生气地瞪了一眼自己，“因为我惹怒你家小主人了吗？”
“糜不是奴隶。”费佳拿起刀叉，恶狠狠地叉中一块牛肉，反驳道。
“我已经吃完了，谢谢款待，那我先走了。”费奥多尔放下手中的勺子，面前的鱼子酱还剩下一大半没有动过，起身准备离开。
“慢着，坐下，先把食物吃完再走。”费佳头也不抬，嘲讽道：“就算想要改变世界，也要有好的体魄，身体虚弱的人可是活不到那个时候。”
费奥多尔没有猜到自己说了那番话后，费佳的反应远超他的预料。微微瞪大眼睛，半响，勾唇笑了起来，乖乖地坐下，继续品尝味道很一般的鱼子酱，但是这次，味道似乎比一开始好吃一点了。
“四月一日曾经说过，不要随便慷他人之慨。你的过去和我的不一样，我没有经历过你的过去，所以，无论你做了什么事情，我都没有资格过问，更不要说责备。”费佳狠狠地吃着面前的食物，嫩白的脸颊微微鼓起，嘟囔道：“但是，看在你是另一个世界的我，我就简单给你一句忠告，当然，听不听也无所谓，就算我刚说完，你下一秒忘记了也没关系。”
“嗯？”费奥多尔抬眸看着对面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男孩，“洗耳恭听。”
“我不会劝你。你我的经历不同，价值观也不同。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走下去，不要考虑后悔。当然，我相信你肯定不会改变，”费佳唇边也勾起一抹笑，和费奥多尔如出一辙，“因为你无路可退，你也不打算退步。懦夫只需要当一次就足够了，你的天真已经失去，我不相信你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
“不愧是另一个我。”费奥多尔放下勺子，含笑鼓掌。
“既然做出了选择，那怎么样去做就是你的事情了，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费佳勉强将一口食物咽下去，就再也吃不下去了。餐厅的食物味道不错，但是他和太宰治一样，习惯了食物中感受到某个和服男人的心意，吃着味道尚好的食物简直是形同嚼蜡。
“我知道了哦。”费奥多尔保持着不变的笑容，“你说完了吗？我也有些话想对你说哦。”
男孩点点头，嫌弃地放下手中的刀叉。
“我对你只有一句话要说，保护好这头可爱的小鹿。”费奥多尔笑，“你不会想要变成我这样子的。”
“我知道了。”费佳板着一张脸，用手帕擦干净嘴唇，看向吃完瓜的太宰治，拿出身上的镜子，对糜道：“告诉四月一日，我们要回去了。”
糜依言往镜子注入妖力，很快就和四月一日取得联系。
两边世界的流速不一样，费佳不清楚四月一日的身体恢复到哪个程度了。但是，这个世界，他已经不想再待下去了。
镜子投影出四月一日的脸时，费佳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费佳，怎么了吗？别哭。”四月一日温柔的声音响起，他清楚地看到了费佳眼睛里的迷茫和委屈，想要抱抱他，却触碰到一团空气。
“我没哭。”费佳沙哑着声音道：“四月一日，我想回去了。”
这个世界，他只待了一天，却一点也不开心。
“发生了什么事吗？”四月一日温柔问道。
“只是看到了一个性格恶劣的人而已。”费佳摇头，乖软道：“我想回去了。我不想去其他世界。”按照之前和太宰治的推测，接下来他们应该还要再去另一个平行世界，但是他已经不想前往了。
四月一日看着费佳脸上快藏不住的委屈，忍不住松口道：“想回来的话就回来吧。糜在吗？”
“四月一日，说好的暂时不要让他们回来——”那是威廉气急的声音。
糜走到镜子面前，巨大的鹿角被四月一日看了好一会。
费奥多尔和【太宰治】饶有兴趣地看着在他们面前努力竖起尖刺的小男孩撒娇。
“太宰君，这真是不公平啊。”费奥多尔突然看向【太宰治】。
“的确……”【太宰治】垂下眼睑，“即便是我们这样的人，居然也能被人无限地宠爱着，四月一日真是可怕的人啊。”
繁复的太阳魔法阵在四月一日待着的客厅出现，没多久，一个金色的魔法阵也出现在费佳和糜的身上，将两个人紧紧包裹住，下一刻一人一鹿都消失了。
第80章 第 80 章
风穿过层层叠叠的绿叶, 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粉色的樱花已经开始凋谢，纷纷扬扬地落了一地。
春天即将过去了。
夜晚，四月一日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色浴衣, 腰部松松系了一个蝴蝶结，长长的腰带垂下。
他坐在孩子们亲手设计的秋千上，晚风吻过他的脸留下些微凉意，异色的双眸安静地看着天上的一轮弯月，纤细的白皙脖子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出几分脆弱和柔美。
木屐踩到地上落叶发出的沙沙声在静谧得连虫鸣都听得到的身后响起。
四月一日没有回头看, 那人走到他的身边, 浅淡的烟草味在鼻翼间萦绕。
“要来一支香烟吗？”同样穿了一身素雅浴衣的男人伸出手，递出一支香烟, “心情烦闷的时候可以抽一下, 最近, 你很少抽烟了吧。”
“因为有孩子们在身边，当着他们的面抽烟不太好。”四月一日笑道：“遥先生，好久不见。”
“是有一段时间不见了。”百目鬼遥将点燃好的烟递给四月一日, “最近很忙吧, 在梦里也很少见到你。”
“是有一点。”四月一日接过烟, 小心地抽了一口，冉冉袅袅的烟雾从夹着香烟的指尖升起。
“不要太勉强自己哦。”百目鬼遥静静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温柔慈祥的笑容, “遇到棘手的事情可以和我说一说, 虽然帮不了什么忙, 但是我很愿意充当你的倾听者。”
“哪有这回事, 遥先生已经帮了我很多了。”四月一日也笑了, “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感觉到自己很无力。”
百目鬼遥不说话, 走到他的身后，温暖的双手触碰到四月一日的后背，引起一阵颤栗。
“遥先生？”四月一日只来得及说出这一句，下一秒他便随着秋千来到了半空，向来冷静的异色双眸微微睁大，双手也下意识地握紧了两边的绳索。
“听说坐在秋千上，可以感受到心在飞翔哦。”百目鬼遥的笑声又苏又低沉，有力的双手推起秋千，远比四月一日自己推动秋千要高得多，“如果习惯了压抑自己的心情，很容易变成连自己都陌生的人哦。”
好奇怪。
眼前看到的景色分明没有发生改变，但是自己却记不住它们的样子，不止身体是轻飘飘的，就连大脑也是，所有事情都抛在脑后。
凉爽的风变得冷冽起来，强烈而疯狂地亲吻四月一日的脸，没有佩戴眼镜的双眼慢慢闭上。
扑通，扑通。
他的心在剧烈地跳动？
心脏，像是要飞出来般，剧烈地跳动着。
“……好像真的在飞翔！”四月一日惊喜地回头看百目鬼遥。
“这样的表情才对嘛。”百目鬼遥眯起双眸，欣慰地看着四月一日，“愁眉苦脸一点也不适合在你的脸上出现。”
四月一日瓷白的脸上现出一抹红晕，小声道：“……遥先生，请别拿我开玩笑了。”
百目鬼遥等秋千停下来后，轻松坐到上面，才问他：“现在可以和我说说，你是因为什么在发愁吗？”
四月一日抬起头，便看到了百目鬼遥眼里的和蔼和温柔，嘴唇微启，像是思虑再三，最终还是和他说了最近发生的事情。
“……原来如此，所以你认为自己很弱小吗？”百目鬼遥总结道。
“嗯，侑子小姐明明把四个孩子交给我照顾，但是我好像没办法照顾好他们。”四月一日垂下眼睑，双手放在膝盖上，慢慢捏成拳头的形状，“有些事情明明看到了，我却没办法阻止。我很讨厌自己的无能为力……”
百目鬼遥沉默地听着四月一日的阐述，等他讲完后才将大手按在他的脑袋上，轻轻地揉了几下，“但是在我看来，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欸？”
“继承这家店才十多年吧，能够坚持到现在你已经很了不起了。”百目鬼遥眉眼弯弯，手指顺着他的头发滑到脸上，“每一位客人的愿望你都尽全力去实现，这样的你在我看来很耀眼哦。”
不需要镜子，四月一日都觉得自己的脸变红了。遥先生，真的很会劝解人……
“十多年的时间，我看着你从什么都不会到慢慢学会了各种法术，掌握了各种知识。但是，四月一日，你要知道，你只是一个人，不能把一切都让自己抗，这样下去的话，你迟早会崩溃的。”百目鬼遥沉声道，脸上是对四月一日逞强的不赞同。
“……我没有，遥先生把我想得太好了。”四月一日躲开他的手，连忙平复下自己的情绪。
“但是，有一点是不可否认的，你习惯了把一切责任都放在自己肩上吧。”百目鬼遥收回手，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金色的双眸带着心疼。
“因为，因为我觉得如果自己不做多点事就对不起孩子们的付出。”四月一日诚恳道：“我不知道他们支付了什么代价给侑子小姐，但是那代价是给侑子小姐的，而不是给我的。我想为孩子们做点什么？”
“嗯，这是发自内心？”百目鬼遥笑问。
“是，也不是，因为里面还有我的愧疚。”四月一日摇头，“侑子小姐曾经说过，能够互相给予而不付代价的唯有感情，可是我觉得仅是付出感情还远远不够。”
“哦？”
“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孩子们不仅仅是对我产生了感情，还对我越发信任，”四月一日将手放在自己心脏处，感受着扑通扑通的心跳，“我想要回报他们的感情，想要不辜负他们的信任，所以我必须要做得更好才行。”
百目鬼遥含笑看他，四月一日依然很温柔啊，“所以你想要所有事情都帮他们安排好？”
“怎么可能？随意插手别人的意愿，是对别人莫大的不尊重。我不希望将我的意志附加给孩子们。”四月一日忙摇头解释。
“虽然连他们都忘记了自己的过去，但是对他们来说，能够对陌生人产生信任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吧。”他握紧了放在心脏处的手，“阿治他们看起来很乖巧，也很懂事，但我一直有种奇怪的感觉，他们受到了太多的伤害，所以才会变得乖巧懂事。”
“这话怎么说？”百目鬼遥挑眉看他。
“因为一般的孩子像阿治他们那么大的时候，哪里会懂得分寸？分寸可是要在长期的教导下才会习得。缺乏分寸最明显的例子不就是现在的熊孩子吗？”四月一日回忆道：“我听小羽说过，有些孩子被溺爱着长大，就会失去与人相处的分寸。但是，遥先生，你看阿治他们，每一个都很乖，难道不是吗？”
说起孩子们时，四月一日的声音还带着一点小骄傲。
“嘛，按照你这样说，倒是也没错。几个孩子的确都乖得离谱。”百目鬼遥调侃道。
“正因为他们太乖了，我才想要让他们变得任性起来，孩子就要有孩子的模样。”四月一日的表情越发温柔，“最重要的是，我对他们心怀愧疚。他们给予了我感情和信任，却没有想过从我身上获得什么东西。可是我不一样，我想要通过他们获得侑子小姐的信息，我想要通过他们见到侑子小姐。”
说起壹原侑子，四月一日的精神明显萎靡起来，头上翘起的呆毛也耷拉下来。
百目鬼遥将手放到他的头上，熟练地揉了几下。
“对孩子们来说，我的做法很自私吧。”四月一日的声音闷闷的。
“那种事情，谁知道呢？”百目鬼遥没有回答，“实在想知道的话，直接问他们就好了。按照你的话来说，他们都是一群好孩子，一定会理解你的想法吧。”
“我……现在还不敢跟他们说，”四月一日垂眸看着地上的落叶，“我害怕他们会嫌弃我，我害怕他们会说我很自私，然后离开我……”
“那就等有机会了再说吧，眼下要做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吧。”百目鬼遥轻松道：“费尽心思让阿治和费佳留在其他世界里，结果因为费佳的撒娇，又让他回来了，你已经想好该怎么处理了吗？”
四月一日叹了口气，苦闷地摇头，“阿治去到那个世界是意外，怪我大意没有看好他——”
“停！不是说了不要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吗？怎么就是记不住呢？”百目鬼遥伸出手指，在四月一日光洁的额头上戳戳，恨铁不成钢道。
“咳咳，抱歉。”四月一日眨了眨眼睛，顶着泛红的额头，继续道：“先不说阿治的事情，费佳和糜本是顺水推舟送到那个世界，但是费佳的状态好像不太好，我很担心他的情况，加上他很想回来，只能让他回来了。”
“你只是太宠孩子了吧。”百目鬼遥无奈极了。
四月一日的力量很强没错，但是他太年轻了，经验不够。壹原侑子在的话还好，毕竟“次元魔女”不仅是名声远扬，还有与之匹配的强大魔力。
要四月一日一个人对上整个的场家，对现在的他来说太勉强了。所以，四月一日想送费佳和糜到其他世界去，过段时间才回来。
“但是，的场家的人这段时间还会继续来吧。静虽然拦住一次，但是没办法每次都在。糜的鹿角已经成型，对于的场家刚刚成年的新任家主来说，是非常适合的成年礼。”百目鬼遥有些苦恼。
“华国有句老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四月一日无奈道：“我们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糜虽然是你的客人，但是你也不可能以此来担保他一辈子。”百目鬼遥沉声道：“我想想还有什么办法能不能解决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