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黑润的眼睛, 没有满目的红血丝。
哭得厉害的人,眼睛经常泛着红色的血丝。井狩大勇也不例外。他惯常低着头,佝偻着肩膀, 只是不想让别人看到他哭肿的眼睛。
社会是奇怪的。不知为何哭哭啼啼的女生似乎比坚强自立的女生更受欢迎。
社会又是扭曲的。哭哭啼啼的男生只会引来众人的反感,他们似乎连哭泣的资格都被剥夺了。
井狩大勇很早就意识到这一点了,从无数的辱骂中得知这一被社会默认的潜规则。
正因如此,此刻镜子中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才会呆呆地看着自己。
熟悉又陌生。
一模一样的脸, 因为无法控制眼泪, 所以眼睛常年累月地泛红。但镜中自己的眼睛,却是很正常的样子。
不对, 对井狩大勇来说应该是不正常。
他自有记忆起, 就没有看过自己不泛红的眼睛。
眼前这一幕, 是他曾梦寐以求的一幕。可不知为何,他的心却是空荡荡的。
“为什么会消失?”井狩大勇轻轻问,放在腿上的双手无意识被捏成拳头, 他觉得自己的心空了一块。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反应过来, 因为水精灵的存在, 自己蒙受了二十多年的冤屈和鄙夷。可是很奇怪,为什么自己不会怨恨她呢?明明应该要产生怨恨的。
他伸出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脸,脸上没有任何湿意。
按照往常的情况, 这时候应该会有湿冷的凉意, 但是井狩大勇此刻一点感觉也没有, 他感觉小女孩消失后, 自己便空了一块。
他的情况非常好, 眼睛一丝酸涩感都没有。
自从那个奇怪的自称是水精灵的小女孩出现后,他便没有了流泪的冲动。
“你想不想听一个故事?”四月一日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他的身边没有那个大大咧咧的银发男孩,也许是睡觉了也说不定。总之井狩大勇没有看到。
“和我有关系吗?或者说,和她有关系吗?”井狩大勇的声音还是小小的,常年累月形成的自卑心理没办法因为一时的变化而彻底改变,“我觉得我的心空了一块,是错觉吗?”
“不是错觉哦。”四月一日轻笑,沉思一会组织好语言,“怎么说才好呢,这是一个很像童话的故事。”
***
水精灵诞生于无时无刻都在流动的海水之中,吸收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海洋精气,才凝练出水滴的形态。
海洋与天空一样的蓝色,构成了水精灵的颜色。
海洋的包容与深邃,使水精灵形成了自由又随性的性格。
不知从何时起,水精灵有了理智。
它会搭乘着翻涌的海浪悄悄来到海岸边,充满兴趣地看金色沙滩上行走的人。
人类女孩穿的衣服很好看,尤其是漂亮的裙子,美丽的裙摆旋转时如同漂亮的波浪,荡起的褶皱就像海浪拍打沙滩留下的痕迹。
女孩柔软而美丽的身体,会让水精灵想起孕育自己的大海。
慢慢地,水精灵便从水滴形状化成了人类女孩的模样。
它,慢慢变成了她。
海洋很大,但是水精灵从没有在海洋里发现自己的同类。
金色沙滩上的人们,手牵着手,成群结队。
她是孤独的。
渐渐地,她意识到了这一点。
水精灵回首看向广阔平静的大海,没有看到和自己一样的同类。
身上无时无刻都在像海浪一样荡漾的小裙子慢慢垂下来,贴在她的纤细的腿上,如同一朵因为没人欣赏的花,独自凋谢、飘零。
每次乘着海浪偷跑到海岸边,悄悄观察着一对又一对打情骂俏的情侣,水精灵感受到了寂寞。
她突然想要谈恋爱,不对,应该是说,她想找一个人,想把好看的裙子转给那个人看。
但是海洋里没有她的同类。
晚上海边温度会降低,游人离开时,水精灵也回到了海洋深处。
躺在海豚的背上,水精灵仰着精致的小脸看海面上的月亮。
月亮金色的倒影照在海面上,被一圈一圈的涟漪打乱。
水精灵安静地看着比深海还要漆黑的天空,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漫天的星辰。
“我想要上岸,我想去找到另一个同类。”
海洋是温和的,也是汹涌的。正如水精灵的性格,温柔中带着敢想敢做的坚韧。
水精灵毅然决然地跑到浅海去。
但是她只是一个渺小的水精灵,离开了海洋什么也没办法做到。
但是水精灵又是好运的,每天都在沙滩边寻找方法,果真让她找到了办法。
路过的一只海鸥告诉她想要离开大海,可以将自己的身体依附在照片中,跟随照片离开海洋。
当时,井狩大勇的父母新婚不久,刚好来海边度蜜月。
那个时候流行吊坠里放照片。
井狩爸爸拜托别人给他们夫妻拍照,水精灵当时刚好在他们身边。照相的人按动相机的时候,水精灵也被照进去了。她因此得到离开海洋的机会。
照片洗出来后特意做的很小,井狩妈妈万分珍视地将照片放到吊坠里。
“亲爱的,等我们的孩子出来后,我们可以把这个吊坠送给孩子。”井狩妈妈一边轻轻抚摸肚子,一边对丈夫说。
“当然可以,等孩子生出来了,我们还可以换一张宝宝的照片放进去。”井狩爸爸笑道。
吊坠很精致,加上很小,水精灵也可以通过自己的力气推开吊坠,时不时溜出来看看人类世界。
水精灵不需要吃喝,只需要沾到水就可以维持生存。
人类社会有各种各样神奇的东西,比在海边偷看还要奇妙。她喜欢观察人类社会,因为很热闹。
随着时间的流逝,水精灵慢慢发现她其实只是害怕孤独,对另一半的渴望不过是一个懵懂的情绪。就在水精灵以为自己会在人类社会待到无趣时才回到海洋时,她发现她被锁在吊坠里了。
起因其实也很简单。
吊坠很早就送给了还是婴儿的井狩大勇,但是婴儿控制不了自己的力气,吊坠被井狩大勇一砸,便再也打不开,水精灵也因此被关在吊坠里。
因为水精灵将身体依附在照片上,如果照片消失的话,她也会消失,所以无法离开吊坠。
井狩夫妻对打不开的吊坠持乐观的态度。
“虽然现在无法打开,但是未来也许就可以打开了呢,到时候还可以和孩子一起看照片回忆起现在的样子。”年轻的夫妻还没有被婚姻和生活磨灭浪漫,对未来有着美好的憧憬。
他们不清楚吊坠无法打开不只是看不了照片,里面还关着一个水精灵。
水精灵被吊坠束缚住自由。
看不见的黑暗彻底笼罩住她。
没有光明,没有热闹,只有一点点人类的温暖。
水精灵甚至不知道吊坠一直被井狩大勇佩戴着。
吊坠的世界,把她和光明彻底隔离开。
失去了自由的水精灵,被无尽的孤独席卷。一开始水精灵还会和自己说说话,但是身处黑暗无法察觉到时间,实在找不到话题后,水精灵便开始了哭泣。
她本就是在海洋诞生的,海洋最不缺的便是水。水精灵也如此,她发现哭泣可以释放自己的压力。
每当哭泣的时候,就好像有人在承担她的痛苦。
看不见的世界里,水精灵仿佛感受到还有人在和她一起哭泣。
依靠泪水,他们获得了灵魂的交集。
***
“所以,这就是我控制不住哭泣的原因?”井狩大勇手里握着吊坠。
“吊坠里本该是你父母或者你幼时的照片,但是因为水精灵在照片里附身太久,照片便慢慢成为她的模样。”小全小多重新准备了新的茶水,四月一日讲完故事后喝了一口。
“好不容易出来,她为什么不当着我的面告诉我这个故事。还有,她为什么消失了?”井狩大勇追问,听完故事后,他才知道自己控制不住眼泪是因为年幼时自己的失误而导致吊坠无法打开。
四月一日定定地看井狩大勇,“你不怪水精灵吗?”
“我也有一部分责任吧……”井狩大勇自嘲道:“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因果吗?因为我种下的因,所以才会给我这样的果……”
如果不是他损坏了吊坠,水精灵也不会被关到吊坠里面,也就不会终日哭泣进而影响到他自己。
“井狩君,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啊。”四月一日轻声道。
井狩大勇有些羞涩,不好意思地别过脸,他还没有被人如此赞赏过。
“但是,井狩君好像还没有意识到,你的愿望已经实现了哦。”四月一日悠悠道,“你的愿望是改变哭泣的自己,现在的你已经不会随时随刻掉眼泪了。”
井狩大勇脸上的羞涩全数消失,他突然意识到四月一日话中的意思。
“可、可我的愿望不是、不是让她消失啊……”井狩大勇结结巴巴道。因为自己的愿望而扼杀掉一条生命的话,那样他宁愿一直忍受被人鄙视的现实。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你的愿望会让水精灵消失。”四月一日垂下眼睑,有些伤感:“这也是无可避免的事情。”
井狩大勇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脑袋:“……为什么会这样?”
“水精灵一开始没有意识到每一次哭泣都会和你的灵魂产生共鸣,你会不受控制地流泪都是因为她动用了灵魂的力量。”四月一日解释道,“这种哭泣上的灵魂共鸣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使用的次数越多,寿命就会越短。即便出来了,过上不久也会消失。”
井狩大勇语带哽咽:“所以,我每次哭泣都是因为她在哭泣吗?这可真是荒唐的故事啊,就像年轻的浦岛太郎离开龙宫后立刻变成白发苍苍的老人一样。”
四月一日将一杯温热的茶水递过去。
第62章 第 62 章
夜晚。
明月高悬。
风轻轻穿过树叶, 发出沙沙的声音。
四月一日倚靠在纸门上,曲起一条腿,嘴边叼着酒红色的烟管, 深吸一口后才缓慢吐出烟雾,宽松的和服露出纤细的锁骨,白皙的脖子微微仰着,观看天上的月亮。
走廊尽头传来了孩子轻盈的脚步声。
银发的男孩摇摇晃晃走到他的身边,可能是睡迷糊了, 猫咪睡衣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 脑袋上还戴着猫耳朵帽子,“不睡觉吗?”
四月一日吹灭烟管里的烟, 小心地放到承放烟管的架子上, 招手道:“悟, 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五条悟摇摇小脑袋,熟练地钻到他的怀抱里,和服男人身上带着很淡的烟草味, 抬头问:“四月一日也睡不着吗?”
“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待会就去睡了。”四月一日摘下男孩的睡衣帽子, 娴熟地按揉穴道,试图给他酝酿一些睡意,轻声问:“悟又做噩梦了吗?”
“嗯。”五条悟点点头, 眯着眼睛道:“梦里还是有很多人在叫我的名字, 但是梦中的我一直出不去, 我被困住了。”
男人按摩的动作微顿。
“有时候我会想, 我现在的生活是偷来的吧?”五条悟突然说了一句, 他感受到抱着自己的男人呼吸似乎都变浅了,连忙转移话题, “不说这些了,今天那位叔叔的事情解决了吗?”
四月一日沉默了一会,才道:“算是解决了吧。”
“这是什么意思?”五条悟抓住四月一日的手,“他们的故事就这样结束了吗?”
“悟,你要知道,不是每一个故事都会有一个圆满的结局。”四月一日看着银发的男孩,“缘分从不讲道理。”
水精灵和井狩大勇的事情,说不清楚谁是对谁是错,非要下一个定论的话,“他们之间只是一段孽缘。”
听到四月一日这样说后,五条悟银色的长睫毛颤了颤,艰难开口:“可是,他们都是很温柔的人,谁也没有做错啊,为什么都要承受痛苦呢?这不公平。”
井狩大勇即便受水精灵的影响,常年被别人嫌弃,但也没有责怪水精灵,可他们甚至连最后一面也见不上。
五条悟心情顿时变得烦闷起来,他分明不是多愁善感的人才对。
“这种事情哪能区分对错公平与否呢?”四月一日浅浅的呼吸打在男孩柔软的银发上,“井狩君最后跟我说他像浦岛太郎,悟知道原因吗?”
浦岛太郎的故事,五条悟当然知道,这对每一个日本人来说都是一个耳熟能详的故事。
“浦岛太郎因为救了一个海龟,被邀请到龙宫里玩了几天,回到地上后发现时间已经过去几百年,而自己也从一个年轻人变成白发老头了。”五条悟说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看向四月一日,“难道浦岛太郎指的不是那个叔叔,而是那个水精灵?”
四月一日颔首,轻柔地按摩五条悟的穴道,“浦岛太郎是个喜欢幻想的渔夫,依靠钓鱼为生,每天都要出海,但是渔夫的生活是枯燥的。在钓鱼的时候很容易想一些事情,对吧?”
五条悟点点头赞同,“因为钓鱼很无聊嘛,必须保持高度的安静。日复一日地做着一成不变的事情,的确需要一些想象力才能坚持下去。但是这和水精灵又有什么关系呢?”
“浦岛太郎工作的时候只有一个人,工作的地点是海洋,他又很善良,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孤独的、与世无争的人。那么,问题来了,”四月一日轻声问,“你不觉得两者很像吗?”
“是有一点。”五条悟诚实道,“都喜欢想象,都很孤独。”
“那悟还记得龙女给了浦岛太郎什么东西吗?”
“一个绝对不能打开的百宝箱,说到这点我就觉得很奇怪。”五条悟吐槽道,“既然百宝箱不能打开,为什么龙女要给浦岛太郎呢?这不就是引诱他打开吗?既然如此,一开始就不给岂不是更好?”
“龙女的用意是什么我们无法得知,但是你不觉得打不开的吊坠和不被允许打开的百宝箱很像吗?”
五条悟突然愣住,呆呆地看着四月一日,那一双异色的眼眸里有小小的自己的身影。
“浦岛太郎打开百宝箱后变成白发苍苍的老人了,悟觉得他还能活多久?”
活不久了。浦岛太郎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人类的寿命是有限的。即便浦岛太郎得到了奇遇,但是也无法让他保持长生。变成老爷爷只能加速他的死亡。
对浦岛太郎来说,百宝箱实际上是一个夺命箱。
五条悟的话卡在喉咙里,“所以那个百宝箱无法打开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嗯。”四月一日将男孩额前的碎发撩到脑后,“吊坠打开后,水精灵也会消失。她本就没什么力量了,结果到最后,连海洋都没有办法回去……”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即使看到再多的生离死别,四月一日还是很难接受有人在他面前消失的事实。
“但是这也不全是四月一日的错,你只是要实现客人的愿望。如果非要怪罪的话,我打开了吊坠,所以我也要承担相应的责任。”五条悟转过身,面对四月一日,白嫩的小手“啪”的一声捧住四月一日的脸,“一个人的痛苦变成两个人承担的话,四月一日还会不会那么难过了?”
四月一日的脸还被五条悟捧着,异色的眼眸越发柔和起来,“……谢谢悟。”
弥漫在他身上的愁绪似乎也消失了不少。
“要是想谢我的话,明天就给我多做几份甜品。”五条悟展露出一个肆意的笑容。
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虽然五条悟一开始还在为井狩大勇和水精灵的事情难过,但和四月一日的伤心完全没法比较。
五条悟很早就意识到,他的善心不多,真心接受的人也无非就那些个,表现出来的活泼性格不过是在四月一日面前做的伪装而已。
切~~不只是他自己,另外三个孩子都在伪装。虽然和威廉太宰费佳比起来,自己的智商高度确实凹下去了一块,但是再低也不会低到哪里去。
五条悟有种自信,只要能力恢复了,就可以把经常调侃自己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费佳和太宰治摁在地上摩擦,到时候可以让(打得)他们叫自己爸爸。
“四月一日才是,这种事情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吧?”五条悟皱眉,有些心疼,又有些无奈,能够说出“不是每个故事都会有圆满结局”的话,一定经历了很多的痛苦。
五条悟对于井狩大勇和水精灵的故事虽抱有几分同情,但更多的还是怜惜旁观者的四月一日。
居然要一个五岁的孩子来怜惜一个大人,哼哼,四月一日你做的还不够好。五条悟暗自想道,十指开始揉捏男人的脸。
不得不说,四月一日的脸蛋非常滑嫩,肌肤的细腻程度和自己有的一比。感受到绝赞的手感,五条悟惬意地眯起眼睛。
四月一日眼神飘忽,任由五条悟蹂/躏自己的脸,“咳咳,这种事情,多多少少都会遇到的,你也知道店里会有各种种各样的客人,不少是因为遗憾才进来……”
“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是一个很难接受别人关心的人?”五条悟松开手,眉眼带笑地看着脸变红的四月一日。
“咳咳……”四月一日干咳几声,耳垂已经红起来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五条悟会突然转到现下这个窘迫的话题,尴尬地没办法回答。
五条悟见好就收,从四月一日怀里站起来,叉腰瞪他,大声命令道:“四月一日,我要告诉你一件事。难过的时候不可以一个人躲着。快乐和人分享就可以多一份快乐;痛苦和人分享就会少一半痛苦。知道了吗?”
四月一日愣愣地看着站起来也不到自己腰部的银发男孩,精致的小脸上充满骄矜和傲气。
明亮的月夜下,绵软的云朵如同甜糯的棉花糖,在空中飘来浮去。
云朵很像棉花糖样子的五条悟。
四月一日觉得自己好像吃了一口棉花糖,甜腻的味道从心底涌到嘴边。
“悟喜欢棉花糖吗?”他弯起眼睛,一手拿起烟管,径直站起身,拍拍衣服上不存在的尘埃。
“当然喜欢,甜品我都喜欢。”五条悟果断道,“等等,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赶紧承诺我难过的时候不许一个人承担。”
“那明天我做棉花糖吧,多做点。”四月一日一手揉揉男孩的脑袋,拉起他的手往卧室走去,“聊了很久,再不睡觉明天早上就不用起来吃早餐了哦。”
“不吃也没关系,我可以空着肚子等到中午吃大餐。”五条悟小声嘟囔道。
“哦?悟刚刚说了什么,我没有听清楚,可以重新说一遍吗?”四月一日问。
“……没说什么!”五条悟晃晃四月一日的手,“你还没有承诺好呢。”
“明天的早餐会有铜锣烧哦,要是起晚了可能就没有了。”四月一日逗着某个孩子。
“想吃!超想吃!四月一日明天必须叫我起床,我要做第一个吃铜锣烧的人!”五条悟要求道。
“那也要某个孩子起得来才行。”四月一日脸上尽是轻松,拉着孩子的手也悄悄变紧了些。
他已经没有先前那般难受,也许是因为有人和他分担了吧。
明月当空,风浅树静。
“明天是个好天气啊。”
第63章 第 63 章
又是一天傍晚。
在店里憋坏了的五条悟拽着费佳出门散步。
店附近的邪物已经被驱除了几遍, 五条悟和四月一日保证好一定只在门口附近逛逛。
“遇到危险了我立刻抱着费佳跑回来!”
“等等,为什么要抱着?”费佳头疼道。
“当然是因为你跑不快啊。”五条悟直白惯了,完全不顾费佳变黑的脸色。
在银发男孩的郑重承诺和超甜撒娇下, 四月一日最终还是同意了,只是出门前让他们带上了两枚御守以保平安。
“出来没必要把我拉下水,找太宰不是更好吗?”费佳耷拉着脑袋跟在五条悟的身后,满脸都是对散步的抗拒,他宁愿在书房玩电脑, 也不想出门。
“阿治那家伙体力比你好太多了, 四月一日不会同意的。”五条悟大大咧咧道。
“不要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说我的坏话哦。”费佳拉长了声音。
夕阳还没有彻底落下,晚霞晕染了整片天空, 玫瑰般的红色和海洋一样的蓝色让飘过的云彩像极了一幅打翻的水彩画。
“天空真的好美啊。”五条悟仰头看天.
“是很好看。且看且珍惜吧, 毕竟我们现在的生活是偷来的。”费佳也仰头看天。如此平静的生活, 他可没有资格享受啊。
“费佳好讨厌!”五条悟突然停下来,一把捏住费佳的脸蛋,使劲地揉了几下, 直把黑发男孩苍白的小脸折腾成红润的颜色才放手, “这样好看多了。”
“五条君, 你看出我想揍你的冲动了吗?”费佳咬牙切齿道,五条悟的手劲很大,他的脸现在还是热辣辣地疼。
“啊哈哈哈哈……”五条悟朝费佳抛了一个媚眼, 苍蓝色的眼睛熠熠生辉, 可惜费佳不吃这一套。
“你看, 四月一日的千纸鹤还在天上飞着呢。”五条悟转移话题, 指着远处的千纸鹤。费佳循着他的手指望过去, 并没有发现千纸鹤的踪影,“我怎么没看到?”
五条悟眨了一下眼睛, “就在那里呀。”
“不要把你的视力和我的视力相提并论……”费佳无奈扶额,“你应该也发现自己的眼睛和我们都不一样吧。”
“谁让我的眼睛这么好看呢~”五条悟哼着小曲,继续绕着店的四周散步。
一想到四月一日的千纸鹤还在暗中保护他们,五条悟就更加放心了。
店的外面是高耸的公寓,分布密集,里面也有一些小巷方便行人穿梭其中。
已近傍晚,天空也开始由玫瑰红和海洋蓝过渡到黑色。
街边的路灯也一盏接着一盏点亮。
费佳看着自己的影子突然清晰地出现在面前,不由停下来,他的脸上已经出现细密的汗水,“悟,该回去了,已经很晚了。”
五条悟“欸”了一声,“我们再逛久点嘛。难得出来一趟,四月一日说外面不安全,但是又没有说具体时间,整天待在店里我都快憋疯了。”
“撒娇对我是没有用的。”费佳不想哄比自己还大的孩子,支招道:“你可以玩电脑玩手机睡懒觉,再不,下次出门把太宰那家伙带上。”
“欸——”五条悟拉长了声音。
“汪……呜……”
一道很细小的声音,只出现了一小会就消失了。
是狗的声音,狗在叫?
五条悟和费佳对视一眼。以前可从没有在这附近见过狗。
循着声音找过去,才在小巷死角处找到了一个浑身漆黑、与黑色融为一体的动物。
“是被抛弃的狗狗。”五条悟断然道。
那是一条纯黑色的狗,黑亮的毛发简直是五条悟和费佳平生罕见。
“我还没有见过这么黑的狗。”费佳小声道,“会是那种家伙吗?”
“我也不清楚。”五条悟摇头。
没办法,在四月一日的店呆久了,导致两人现在看到异于寻常的生物第一反应就是妖怪和鬼物。
世界上没有偶然之事,一切只有必然。
“把它带回去吧。”费佳轻声道:“它看到我们也是一份缘分。”
听到这话,五条悟立刻想起了前不久的水精灵和井狩大勇的事情,呢喃道:“缘分可不一定是好的啊。”说完便垂眸看黑狗。
黑狗一直趴在角落里,小心舔舐腿上的伤口,久久才会发出一声像是哭泣又像是疼痛的声音,听起来就很让人心疼。
“狗狗好像受伤了。”五条悟凝眉,由于鲜血已经凝固,他一开始竟没有发现狗的伤势。
“可是我没有闻到血腥味。”费佳疑惑。
五条悟点点头,“我也没有闻到。”
“带回去吧。”费佳再次道。
“你好像也变了。”五条悟看他,“你可不是好心收留狗狗的性格。”
费佳看着一直蜷缩在角落里的黑狗,半响才避重就轻道:“谁都会改变,你不也是吗?没必要对我寻根刨底。”
他只是想到了总是跟在自己身后的糜而已,一头善良的、傻乎乎的蠢鹿,被卖了还会一脸好心地帮人数钱。
“行吧,反正我也改变了。”五条悟也不指望像费佳会老实回答,或者说老实回答的话他也不一定能够相信,毕竟费佳鬼精鬼精的,像个总躲在暗处观察世界的老鼠。
“如果能够进入四月一日的店,说明什么不要我说了吧?”费佳提醒道。
“当然。”
能够进入店里的肯定是有愿望的“人”,谁说一条狗就不能有想要实现的愿望了。想必在店长眼里,所有人都是“客人”。
“你说,我们会不会在四月一日眼里也是客人的身份呢?”费佳迟疑道。
“想这么多干什么?”五条悟蹲下身,伸出双手,想要靠近黑狗,“想要改变身份,不应该是我们主动去改变吗?”
“你这种肆无忌惮的性格,也不知道是怎么养成的。”费佳笑了笑,“小心别被狗狗咬到了。”
“哼,我才不可能被咬到好不好。”五条悟瞪了一眼费佳,“反应能力最强的可就是我了,你要是被狗狗追着咬可不要哭着求我。”
他刚想往前走几步,黑狗颤抖着从地上站起来,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不要动了,我们不会伤害你。”五条悟几步便出现在黑狗的面前,伸手按住它的脑袋,示意它不要乱动。
费佳“注意小心”还没有说出口,就咽下去了。
黑狗体型很大,如果能够正常站起来,比他们还要高。但是黑狗站不起来,它的四条腿都被折断了,爪子也全被人残忍地剥离开,艰难地动了几步后地上便留下几朵血红的梅花。
“费佳,有些人真的很过分啊。”五条悟再次蹲下身,小手始终按在黑狗的脑袋上。
“把它带回去吧。”费佳重复道,“四月一日应该有办法治好它的。”
“你,要跟我们回去吗?”五条悟拥有一双比蓝宝石还要美丽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就会被吸引住。
黑狗直直地看向五条悟的眼睛,没有在里面察觉到一丝恶意,有的只是单纯的好心,似乎它愿不愿意都会把自己带走,慢慢点头,嘴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声音:“呜……”
费佳诧异地看了一眼仿佛通人性的黑狗。
“既然你也同意了,那我们就回去吧。”五条悟不嫌弃黑狗满身的脏污,一把抱起黑狗往店的方向走去。费佳站在原地看了一会,才小跑着跟上五条悟。
***
“所以,你们就把它带回来了?”
四月一日让小全小多拿出医用箱,先小心翼翼地给黑狗清洗干净身体,然后才慢慢给它包扎伤口。
他不放心独自出去的孩子们,一直站在门口等待他们回来。所幸留在两个孩子身上的御守和千纸鹤都没有破损,说明他们很安全。
结果四月一日还没有松口气,就看到了抱着一条超大的黑狗回来的五条悟和费佳。
黑狗并没有挣扎,似乎真的能区分出人是好是坏。就连洗澡的时候,都没有像其他狗一样胡乱扑腾着,乖巧到让人心疼。
洗干净的黑狗毛发真的很漂亮,顺滑地贴到身上,身体矫健而有力,虽然因为受伤无法站起来,但是浑身肌肉若隐若现。要不是亲眼看到了,真的很难相信世上会有肌肉的狗狗。
四月一日给黑狗包扎完身上的伤势后,起身去厨房,摸摸黑狗的脑袋,对两个守在身边的孩子道:“虽然包扎好了,但是应该还是很疼,我去煮点止痛药。”
“我也去吧。”费佳跟上去。
五条悟小心地避免触碰狗的伤口,见它四只爪子都被包扎得严严实实,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不知道是哪个人那么残忍,你都是一条大狗狗了,为什么不反抗啊。”
“呜……”黑狗努力凑到五条悟面前,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他的脸,眼神柔和,带着几分五条悟看不懂的情绪。
被舔了一脸,五条悟并没有嫌弃,眼睛反而变得更加明亮,“你是在对我撒娇吗?”
“汪……”黑狗的眼睛是纯黑的,五条悟透过它的眼睛,仿佛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自己。
第64章 第64章
悟最近变得很安静, 一副有狗万事足的样子。
黑狗受伤很重,即便四月一日用了上好的药材,加上精心照料, 恢复也花了不短时间。
在这期间,五条悟一直陪伴在黑狗身边。他喜欢看黑狗的眼睛,那双黑黝黝的眼睛里,只有自己的身影。把黑狗捡回来后,五条悟再也不嫌弃不能出门, 宁愿整天窝在店里。
“惨遭抛弃”的费佳:所以, 我果然就是五条悟出去撒欢的借口。
“呐,狗狗, 你是不是认识我啊?”五条悟环住黑狗的脖子, 整个人小心地趴在黑狗的身体上。
五条悟五岁, 但是黑狗体型很大,完全可以承受得住五条悟的体重。
对于把自己抱回来的恩人黑狗并没有什么表示,它沉默惯了, 唯独五条悟小嘴叭叭吵得厉害它才会伸出舌头舔一下示意对方闭嘴。
“汪……”黑狗的声音很低沉。
“汪汪地叫, 我可是没办法理解你的意思哦。”五条悟把脸埋进黑狗的肚子里, 他穿了一件被四月一日改良过的白色和服,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坠落人间的小天使。
黑狗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身体。
身上长了一个小五条悟,黑狗不好乱动身体, 只能费力地将自己的下巴按在五条悟的脑袋上。
五条悟的头发是银色的, 顺滑极了, 黑狗眯起眼睛用下巴揉了几下, 它不敢相信, 自己居然还能看到如此小的五条悟。不可一世的五条悟似乎已经发生了改变。
那改变发生在它看不到的地方。
此刻,小天使正细心查看黑狗的爪子, 小声呢喃道:“恢复得很好,看样子应该不会留下后遗症。”
“悟,该吃饭了哦。”四月一日身穿炸毛猫围裙拉开纸门,身后缀着小全小多两个小尾巴,“赶紧去洗手吧。”
“好——”五条悟小心放下黑狗的爪子,“狗狗,我先去洗手准备吃饭啦,待会再回来看你哦。”
“小全小多也要和悟一起去洗手哦!”
黑狗点点头,眼神柔和地看五条悟被小全小多拉着离开,等五条悟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在它眼底,才将视线转到四月一日身上,歪了歪脑袋,似是疑惑,“呜?”
“悟很担心你的伤势,所以要赶紧养伤哦。”四月一日蹲下身看着黑狗的眼睛,“如果不介意的话,先在店里住一段时间吧,那个孩子很在意你。”
“……汪。”黑狗垂下脑袋,直直地看着自己被包扎严实的四条腿,上面还被调皮的五条悟拿画笔进行了一番随心所欲的涂鸦,五彩的颜色让原本纯白的医用绷带看上去极其治愈。
五条悟的画一如既往的烂啊,丑的不行,但是看久了却发现又有几分可爱。
它也许是魔怔了。
正在思索中,四月一日已经起身准备离开,他还得去书房提醒另外几个孩子吃饭。
“对了,我想问问,你还记得自己的愿望是什么吗?”手放在纸门上,四月一日突然回头看了一眼黑狗,被圆框眼镜遮掩住的异色双眸闪过一抹深思。
“汪?”愿望?
“如果记得的话,请和我说。”四月一日动作轻柔地合上纸门,“我会努力为你实现的。”
黑狗又陷入了自己的沉思,奇怪,经四月一日提醒,它才发现它好像忘记了什么。
四月一日的眼睛能够看到非人之物,在看到黑狗的第一眼,他就发现了黑狗不是真正的狗,因为一道虚幻的人影始终依附在黑狗的身体里面。
这种奇怪的情况,四月一日只在壹原侑子的藏书上看到过。
继承了店,自然要学习各种知识才能更好地帮助到客人实现愿望。加上四月一日拥有一双特殊的眼睛,一眼便能看出黑狗的异常。
据书上所说,人在□□死亡时灵魂还没有彻底消失,强烈的求生欲或无法实现的遗憾会让灵魂被动选择一件物品寄存。
那条黑狗,想必在虚化人影寄存在体内时便已经死亡了……
失去原有身体的灵魂,只会越来越虚弱。以黑狗身上灵魂的虚弱程度,即便四月一日有办法把他与黑狗分离出来,也很容易消散。这也是四月一日还没有告诉五条悟的原因。
黑狗身上灵魂和五条悟之间的缘分曾经被人为中断过,现在还能重新恢复吗?
四月一日垂下眼睑,去书房督促威廉几人吃饭。
***
又过了几天。
摩可拿传来消息,说灵幻新隆和影山茂夫已经查清楚进行实验的人是谁,还确定了那的确是一个组织,名字也很简单粗暴——黑衣组织。
“这个组织的名字……”四月一日扶额。
“据说是因为大家都穿黑衣。”摩可拿解释道,“组织真实名字我们也不知道,只是知情人都如此称呼罢了。”
“会有危险吗?”四月一日皱眉。
“不用担心,茂夫很强,组织伤不了他们。”摩可拿安慰道。
黑衣组织不知从何处得知了四月一日的鲜血具有特殊性,想进行实验,所以才打他的主意。
毕竟在外人眼里,四月一日看起来就是孤苦无依的小店长吧,身边能够保护他的只有作为好友的百目鬼静,但百目鬼静只是一个人,再强也挡不了一个组织。加上四月一日一直待在店里,即便从世上消失了也无人知晓、无人在意。
摩可拿缓慢地睁开了黑白分明的眼睛,巨大的黑瞳完全没有平常软萌的样子。
但是,那个组织打错算盘了。
想要对四月一日下手,还没有问过他们的同意。
“那些被做实验的人呢?”四月一日问道,“我之前联系过先生,他给了我一个配方可以压制异化的程度,还说过段时间会抽空来一趟店里帮忙。”
已经异化的人,和卖药郎口中常说的“物怪”很像。
“我去找灵幻他们,别看灵幻没有超能力,但是他的头脑很好用,他肯定可以想出办法把那些无辜的人聚集起来。”摩可拿说。
“摩可拿对他们如此信任吗?”四月一日终于露出一个笑容,脸上的表情舒缓了些。
“他们都是好人。”摩可拿也笑了,抬头看看时间,“我现在就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先生出手,一定能解决问题的!”
四月一日揉揉摩可拿的脑袋,后者舒服地弯起眼睛。
“等等,不要把我当成小狗来对待啊。”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被当成小狗撸毛的摩可拿抗议道。
“啊,抱歉。”四月一日连忙收回手道歉,“店里来了一个黑狗,脾气也很好,下意识就习惯——”
“什么?黑色的狗!?四月一日你居然把我当成代餐了!!生气,不给五瓶酒就不会消气!”黑馒头摩可拿叉腰囔囔道。
“最多三瓶。”
“不行,必须五瓶!”摩可拿跳到四月一日的肩膀上,用短短的手捏住他的脸。
“四瓶,不能再多了。”四月一日想到自己有错在先,退了半步。
摩可拿的长耳朵立刻竖起来,尖尖的尾巴也翘了起来,欢呼道:“耶耶耶!有四瓶酒喝耶~摩可拿宣布:摩可拿和四月一日的比赛,摩可拿获胜!”
感受着活宝一样的摩可拿,四月一日也悄悄柔和了眼神。
“摩可拿,辛苦了。”
“能够帮到四月一日,摩可拿一点也不辛苦!”
***
书房。
自从费佳有一次差点从梯子上摔下来后,四月一日便在书房设置了一个魔法阵,想要拿什么书直接对空说一声就好,书会自动飞到他的手上。
麋变回原型蜷缩在软垫上休息,任由费佳将整个人埋到他的柔软肚子上看书。
费佳有个习惯,每天都会抽一些时间出来翻阅他的宝贝书。那本精装书已经被他翻到起了毛边。
书房很安静,看书做事时都不会刻意去打扰对方,除了互看不顺眼的费佳和太宰治偶尔会拌嘴吵上几句。但只要有威廉在的地方,两人就吵不起来。
无他。
一心钻研数学奥秘的威廉,太让人佩服了。尤其是文科生宰宰和陀陀。
“哇,威廉,你又上新闻了。”太宰治打开手机,便看到弹出页面的新闻标题——绝对的数学天才再创奇迹,天神赐予日本数学界的瑰宝!
“这个新闻的名字,真是一如既往的尴尬啊。”费佳笑道。
威廉:“……”
他看了看手中的草稿纸,抬手将耳边的头发撩到耳后,“应该是教授的宣传,但是太夸张了。最重要的是,我不是日本人啊。”
威廉全名威廉·詹姆斯·莫里亚蒂,单是名字就可以知道不是日本人,明明论文署名也没有省略,为什么还要将他当成日本人呢?威廉表示不理解。
因为无法出门,威廉一直在书房里写数学论文。他的智商很高,学习新的知识又快又好,还有几位京大教授的指导。窝在书房的这些天,他已经发表了几篇含金量很高的论文了。
而且,他还趁写论文的时候做了一个决定。
“我想成为一名大学教授。”威廉郑重道。
“欸?!”太宰治和费佳纷纷瞪大了眼睛。
第65章 第65章
“我想成为一名大学教授。”威廉心平气和地重复了一遍。
太宰治突然掐住费佳的脸, 一下子就把他掐红了。
“好痛!笨蛋太宰,你在做什么!?”费佳一巴掌打在太宰治的手上,后者一边呼痛一边收回自己的爪子。
“我看看这是不是真的嘛。”太宰治呼呼自己被拍红的手, 握住拳头笑道,“感受到痛,看来是真的。威廉要加油哦!”
“想感受到疼痛我很乐意为你效劳,现在就可以在你身上试试。”费佳脸色变黑,满是怒气, 考虑到自己打不过太宰治才强行忍住。
威廉也笑了, “你们不觉得我很天真吗?”不嘲笑他痴心妄想吗?
费佳撅起嘴吐槽道:“为什么要说自己天真?钻石的光芒岂会被沙砾欣赏?”旋即,那双暗紫色的眼眸坚定地看着威廉, “找到自己想做的就去做好了。四月一日不正是想要看到我们找到自己喜欢的事情吗?如果他知道的话, 一定会很高兴的。”
“对啊对啊。虽然费佳平常就不会说话, 但是他今天说的话我也很赞同哦。”太宰治点头,这个时候还不忘挖苦费佳,“想做什么就去做, 我们都在你身后, 嗯——帮忙呐喊, 还有鼓劲~”
“毕竟太宰的智商还不足以解决数学问题。”费佳犀利吐槽。
“说的好像你会做一样!这道题给你做,三分钟解决完就算你厉害。解决不完,今晚我就把你拉出去散步!哼哼。”太宰治立刻反击。
费佳:“……”
想出去撒野不要总把自己当成借口啊!他一点也不想锻炼身体, 就算是散步也不想!
太宰和费佳不愧是死对头, 随便都能吵起来。听着他们的拌嘴, 威廉悄悄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 “放心, 我在做出这个决定前,有和教授们商量过了, 他们会和校方协商。只要我的名气足够大,就可以以特别招聘的理由成为教授了。”
“像是宣传之类的吗?”费佳秒懂。
“差不多吧。”威廉耸耸肩,“对京大来说也不差我一个天才,想成为教授只是因为我觉得教书育人很有意思。”
将自己的思想传授给学生,潜移默化中就能受到自己的影响,而且还不会被发现。
教育是变革的一种方法。只是需要的时间会很长,但是对只有七岁的威廉而言,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
通过教育能够培养出什么样的学生呢?真是让人期待啊。
对于现在生活的时代,威廉并没有想要改变的迫切愿望。他只是觉得,自己可以通过教育来让更多的人有反抗的小火苗。
闲着没事可做,就当作打发时间好了。
想到这里,威廉笑而不语。
太宰治和费佳咬耳朵:“你有没有觉得威廉笑得很像个反派?”
“我能听到你们说的话哦。”威廉笑眯眯地看着他们,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虽然视力很差,但是我的听力却很好。”
“好的好的!”两个小弟弟点头如捣蒜,乖得不行。
随后书房又安静下来,威廉继续在草稿纸上演算公式,费佳也捧着书坐回糜的身边,太宰治继续刷手机看八卦,然后便看到了一则新闻,大意是说:中原中也诞辰XX周年,希望大家用诗歌这一文学形式来纪念诗人。上面还附有一首中原中也的诗歌——《污浊了的悲伤》。
“中原中也,还有《污浊了的悲伤》。”太宰治念叨着这个陌生的名字,鸢色的眼睛变得黯淡,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
四月一日先前设下的魔法阵听到了作者和书名,达到触发的条件后就开始自动搜索藏书。一分钟后,一本书便飘到太宰治面前。
“哦呀,谢啦。”太宰治接过那本书。
中原中也生前只出版了一本诗集,即是《山羊之歌》。他离开的太早,作品并不多,诗集也只是薄薄的一本,里面仅有四十多首诗歌。
太宰治轻轻抚摸封面上的名字,黑白双色的书皮,朴实无华的文字,简简单单的设计,还弥漫着一股书墨的味道。
壹原侑子的藏书很丰富,这本《山羊之歌》一眼就能看出印刷的时间久远,因为原本白皙细腻的纸已经变成了昏黄色,薄脆得仿佛一打开就会烂掉。
但是书被保存的很好,明明从不密封,却没有发现虫蛀过的痕迹。
太宰治小心地打开书,第一页是一张空白的纸,只在中间出现一道龙飞凤舞的署名——中原中也。
看来这还是一本作者亲笔签名的书,上一任店长可真是厉害啊。这应该是真迹吧,随随便便放在一个角落里,若是四月一日没有设置魔法阵,也许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发现这里还有一本勉强算珍贵的书。
话说,这书应该可以卖不少钱吧。
太宰治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翻看着书本上的诗歌。
以太宰治的眼光来看,部分算得上是拙劣的模仿和无病呻吟的废话,应该和诗人中原中也创作前期还不够成熟的原因有关。
但是看着看着,太宰治便停止了小声发牢骚,安静地默念诗歌,显然是沉浸到诗歌里面去了。
诗歌很短,读起来很容易,理解不理解又是另一回事。
但是我为什么要理解中原中也的诗歌呢?太宰治理直气壮地想道。
“不过是打发时间的书,我能看两眼就不错了……”他碎碎念叨,突然抬起头看了两眼正在学习的威廉和读书的费佳,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
【那被污浊了的悲伤
没有希求不再祈望】
太宰治眨了一下眼睛。
【那被污浊了的悲伤
倦怠之时幻想死亡】
他缓慢地捂住自己的胸口,这句话居然和他曾想过的一样,完全不想承认那个中原中也能感受到自己的心情。
【那被污浊了的悲伤
痛楚连连渗心恐慌】
他的心脏像是被密密麻麻的针扎中,又像一个气球被针扎破后不断漏气。一想到自己的心情和诗人一样,他就不爽。
太宰治慢慢看着简短的、只有十几行的诗歌,不知为何却给自己带来了沉痛的感觉,就像一座大山压在心上。
读完一首诗,他居然觉得心情很压抑,很不痛快,只想迫切地发泄出去。
“呜哇太恐怖了!太恐怖了!那个中原中也竟然写出如此恐怖的诗歌,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会因为读诗受到影响吗?为什么要照着我的心情来写诗歌!可恶,我好想把那个中原中也抓出来揍一顿好平复我的心情!”
脑海里突然出现了那个破碎的梦,里面还有一个叫“中原中也”的讨厌家伙。
拼拼凑凑的画面不断在脑海里浮现。
太宰治猛地把书合上,闭上眼喘息,做了几个深呼吸后心情还是无法平静,索性决定找四月一日。
刚一出门就撞到了路过的小狐丸和管狐无月。
“小心点。”小狐丸连忙扶住差点跌倒的太宰治,无月也凑到他的面前,认真看了一下,然后轻轻地啄了啄他的脸。
“谢谢小狐丸,我没事。”太宰治松开小狐丸的搀扶,“你知道四月一日在哪里吗?我现在想去找他。”
小狐丸回想了一下,不确定道:“应该在客厅吧,或者在厨房,我刚刚看到他在厨房熬药,大概是在熬给黑狗的药。”
“谢了。”太宰治头都不回地往厨房的方向跑去。
小狐丸和无月奇怪地看着身影沉重的太宰治,一人一狐疑惑地对视。
***
四月一日不在厨房,也不在客厅。
太宰治找了一圈,才在庭院里找到了坐在秋千上的他。
身穿天蓝色和服的男人安静地坐在秋千上,又细又长的双腿自然垂下,正仰起纤细的脖子看着绿叶葱葱的树冠。
“四月一日!”
“是阿治啊,怎么了吗?如此匆忙。”四月一日回首笑望太宰治,清秀的脸带着闲适的表情,下一刻就变得凝重起来。
太宰治哒哒跑到秋千边,伸出双手要求四月一日抱。
四月一日从秋千上下来,蹲下身子用手帕擦掉太宰治因为奔跑而出现的汗水,紧紧地端详太宰治的小脸,脸上的神情越发凝重,声音有些艰涩:“你最近接触了什么东西?你的面相很差。”
和其他的占卜不一样,人的面相和手相是会随时发生改变,接触到的人或触摸到的物品,甚至是与别人说过的话都能让面相和手相发生改变。
面相很差,预示着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这是壹原侑子说过的话,四月一日当年不相信,但是亲眼目睹了不好的事情发生才不得不信。
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些事情不会因为你选择了不相信就不存在。
所以在看到太宰治的面相很差时,四月一日不得不慎重起来,他很担心太宰治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太宰治什么话也不说,踮起脚尖伸出双手一把环住四月一日的脖子。
“我现在很不开心。”
“为什么呢?”四月一日柔声道。
“刚刚看了一本诗歌集,里面的内容超级无聊的!”太宰治大声囔囔着,“但是,我之前不是做过一个破碎的梦吗?”他的声音变小,“刚刚突然想起了很多事情,梦里的我认识一个叫‘中原中也’的小矮子,不得不承认他很能干,所以‘我’最后就把一切事情都留给他们做了……明明是‘我’的责任,但是那个‘我’是笨蛋,他选择了一死了之,他居然选择逃避!!”
太宰治委屈极了。他好不容易才想要活下去,结果又让他想起了梦里的事情,心情差到不行。
四月一日将手按在男孩柔软的黑发上,脸轻轻地贴着男孩的脸,“你觉得是梦里的自己做错了吗?”
“他当然做错了啊!我好想穿越过去骂他一顿解解气!还要骂一骂那个叫‘中原中也’的家伙,都是他写的诗害我心情不爽……”太宰治委屈道。
四月一日哭笑不得地安慰生气的太宰治,“但是你梦中的‘中原中也’和诗人中原中也不是同一个人啊,要分清楚他们的身份哦。”
“那被污浊了的悲伤,倦怠之时幻想死亡……”太宰治默念着那首诗,转移话题,“我现在知道了。”
“嗯?”
“明明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但是那个‘我’却选择了逃避把责任丢给其他人,一点也不负责!但是我们都知道,有些事情是即便死亡也无法逃避的……”太宰治将脸埋进四月一日的脖子里,嗅着和服男人身上的草木香味,心情才慢慢恢复平静。
“梦里的‘我’真是一个胆小鬼啊。”
第66章 第66章
“梦中的‘你’是不是胆小鬼, 我们还不清楚。”四月一日揉揉黑发男孩的头发,脸色很严肃:“但是你现在得告诉我,你之前碰了什么东西?要知道, 面相很差可不是开玩笑的。”
太宰治也意识到事情的严肃性,松开环住四月一日脖子的手,老实道:“今天我很乖哦,一直待在书房,玩了一会手机, 然后看了一本诗歌集。威廉和费佳可以作证。”
“没了?”
“没了。”男孩摇摇头。
四月一日沉默了好一会, 伸手在树上摘了一片叶子,用叶子划破食指, 圆润的指腹很快就出现了红色的鲜血, 嘴里念着太宰治听不懂的咒语, 另一只手撩起男孩的额前碎发,才用沾了鲜血的食指在他光洁的额头上画了一个简易的太阳魔法阵。
太宰治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的举动,突然意识到什么, 哑声道:“你在做什么?”
“保险。”四月一日只说了一个词语, 便一把抱起太宰治, 往书房走去,“我们去书房。”
太宰治抚摸自己的额头,试图擦掉魔法阵, 却发现那个魔法阵已经消失。
庭院里, 秋千的绳子随微风轻轻晃动, 发出轻微的“吱呀”。
“面相很差, 是不是说明事情很麻烦?”太宰治贴着他的耳朵轻声问, 四月一日抱住太宰治的臀部往上托了托,答道:“可能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别担心,一切还有我。”
“嗯。”太宰治眷恋地将脸埋进他的脖子里,男人的黑发弄得他的脸痒痒的,“我不怕。只要有四月一日在,没什么可怕的。”
回到书房,太宰治看了一遍自己坐过的位置也没找到那本黑白双色的诗歌集。
“好奇怪,我明明把书放在这里了。”太宰治在座位上找了几次找不到,在书房里又喊了两遍书名,魔法阵始终没有触发。
“费佳、威廉,你们还记得我当时看的书放哪里了吗?”
“不清楚,我当时在写论文,没注意看到你的情况。”威廉道。
费佳:“你当时不是在玩手机吗?我怎么知道你的书是哪本。”
太宰治垂头丧气地回到四月一日身边,“找不到那本书了,太奇怪了,我明明前不久还在看来着,怎么就不见了?难道是嫌弃我发牢骚吗?”
四月一日检查魔法阵上的魔力轨迹,“魔法阵今天被使用过一次,而威廉和费佳都没有触发过魔法阵,因此使用的那一次应该就是你要找的诗歌集。”
但是太宰治说书还没有放回原位,可现在即便对着魔法阵叫书名和作者名也找不到书。
书可能已经消失了。
想到这种可能,四月一日长睫微颤,他蹲下身再次认真看太宰治的脸,即便在太宰治的身上施加了一个魔法阵,面相没有发生改变。
白嫩的小脸上有非常可爱的婴儿肥,吹弹可破的皮肤只要轻轻一捏就会泛出通透的红色。只是四岁的孩子,眉宇间便带着一点抑郁,五官比例很好,气质却显出几分与年龄不符合的沧桑,初看与整体不和谐,再看又觉得只有这样才是太宰治。
鸢色的眼睛圆滚滚的,若隐若现地闪烁对生命的渴望。也许是因为看了书的原因,眼睛微微带着红色,一副想哭不哭的样子。
小太宰的长相极其精致,比最好看的BJD娃娃还要漂亮无数倍。
但再精致的样貌都无法遮掩住面相很差的事实。
四月一日细细端详着男孩的脸,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找办法来阻止事情的发生。
“四月一日不要怕,我还没有出事呢。”太宰治反手抓住他的手,因为手太小,只能紧紧地握住两根手指。
都说关心则乱,四月一日显然很紧张。太宰治不清楚“面相很差”究竟会有什么后果,但从四月一日的紧张程度来看,自己一定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威廉走到两人面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四月一日你的脸色很难看,不要把事情都留着一个人解决,说出来大家一起商量。”
费佳拍了拍糜的脑袋,后者站起身,凑到太宰治的手边嗅了嗅,然后走到一处地方停下。
“四月一日,太宰,这里。”费佳蹲下身用手指碰了碰地面,然后招手示意他们过来,解释道:“太宰不是说自己刚刚在看书吗?糜的嗅觉很好,书应该在这里。”
糜还是妖怪的形态,用前蹄轻轻点了点地面,道:“从阿治手上闻到的味道最后只在这里出现。”
太宰治蹲下身,看着地面莫名出现的一堆尘埃,用手指沾了些细细碾磨,又放到鼻子下闻了闻,肯定道:“是书的味道。那本书有股特殊的书墨香味,很容易就能认出来。”
“真的假的?才一会不见,书就变成这样了?”费佳有些吃惊,“会不会是书嫌弃太宰,宁愿变成灰都不想被太宰读?”
“我会打人的哦。”太宰治朝费佳挥舞拳头。
四月一日垂眸沉思,半响后道:“这本书可能只是专门留给阿治看,等阿治看完之后就会消失。”
虽然继承店已经有十多年了,但是四月一日并没有对店进行大规模的改变。店里的大部分东西位置还是壹原侑子在店时的安排,四月一日最多是打扫卫生的时候对东西进行小范围的挪动,很快又会把它们放回原处。
“侑子小姐说过,店里的东西都有其存在的意义。”四月一日说,“书也许实现了它的意义,所以才会消失。”
威廉小手托着下巴,“按照常识来说,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变成灰吧。就算那本书已经放了很久……”
“我们至今遇到的事情,你可以用常识来解释吗?”费佳无奈道,“常识在店里根本不管用吧。”
四月一日:“……咳。”
他干咳几声,“费佳说的没错,人类社会习以为常的常识并不一定是其他社会都会接受。”
太宰治若有所思地看着地上,书像是被火烧过一样,只留下了一些灰屑,还被吹走了大半,如果不是糜的嗅觉过于强大,他甚至都不可能会发现书的痕迹。
如果那本诗歌集是想做些什么,应该还会有事情等着自己。一边想着,太宰治一边把灰屑收拾在一起,“真是可惜啊,本来我还打算废物利用,拿去卖了换点钱花的,结果一不留神书就变成这样了。”
灰屑沾满了太宰治的双手。他也说不清为什么要用双手去合拢灰屑,明明只要扫帚就可以了。
太宰治没有看到,他双手处的空气缓慢出现了一个透明的漩涡,迅速地将他吞噬掉,“咦?”
“阿治!”
四月一日察觉到异常,异色的双眸猛地一缩,拼命想要拉住太宰治的身体,但还是晚了一步。
太宰治已经被透明的漩涡拉进去了。
“发生了什么?”威廉震惊地看着太宰治在他们面前消失,“阿治不见了?!”
“唔!”
“四月一日!”费佳大喊,糜立刻变回人形接住四月一日倒下的身体,无数的鲜血不断从男人身上渗出,天蓝色的和服迅速被染成深红色。
***
太宰治在被漩涡拉进去的第一时间就想挣开束缚,但力气完全比不上漩涡的力气。
漩涡里的世界是黑暗的,连一点光芒都看不到。
身体好难受,像是被什么挤压住一样,连呼吸都很困难。
太宰治蜷缩起身体,努力抵抗周围的巨大压力。
他这是在穿越时空?
糟糕!
四月一日曾经说过,强行穿越时空会被时空压力压成碎片的。
太宰治苦笑一声,“难得想要活下去,结果还是无法如愿吗?”
短短一瞬间,太宰治想了很多方法,最后发现无论是哪种方法都没有效果。
这可能就是四月一日说的“面相很差”的结果吧。要是还有机会,等找到那个叫“中原中也”的人,一定要把他狠狠揍一顿!
太宰治闭上眼睛等待即将到来的死亡,并没有看到,金红色的魔法阵在额头前浮现,发出璀璨的光芒,然后将他的身体包裹起来。
久久没有等到痛苦的到来,太宰治慢慢睁开了眼睛,鸢色的瞳孔瞪大,“不要……”
温暖的金红色光芒,将太宰治保护地密不透风。独属于四月一日的太阳魔法阵努力地对抗着时空压力,一旦破碎立刻自动修复。
“不要!”
到了这一刻如果还没有意识到四月一日之前说的“保险”是什么意思,那太宰治就对不起他的智商了。
幼小的黑发男孩耷拉着脑袋,鸢色的眼睛变得黯淡,声音带着哽咽:“已经够了……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
横滨。
圆月。
火焰的光芒顷刻间将一整栋楼湮灭干净。
一条巨大的红色的巨龙出现在世界面前。
“就算死了也想见证这个城市的终结吗?”穿着白色西装的俄罗斯人刚说完这句话,一道透明的漩涡便凭空出现在他的面前,有着暗红色眼睛的俄罗斯人诧异地看向漩涡的方向。
金红色的魔法阵稳稳地将黑发男孩送到地面,才如泡沫般消失。
第67章 第67章
“哦呀。”
看着眼前奇异的、出乎意料的一幕, 头戴白色毡毛帽的俄罗斯人嘴角微微勾起,发出轻叹。暗红色的眼睛打量着黑发男孩,短暂出现的魔法阵, 看起来和异能体系完全不一样呢。
“这不是太宰吗?”俄罗斯人轻轻走到男孩的身边,伸出手想要把男孩拉起来。
“不要碰我。”太宰治眼睛泛红,声音沙哑,他完全不想理会外面的世界。
俄罗斯人的手停在半空。
太宰治抬起手轻轻抚摸额头,那里有四月一日留下的魔法阵。魔法阵并没有消失, 只是重新回到了他的体内。
但是……
一旦自己受到伤害, 魔法阵一定会被触发。那个笨蛋,现在肯定陷入昏迷了。
四月一日一定会来找自己的, 在此之前自己绝不能出事。黑发的男孩下定决心, 暗暗捏紧了拳头。
他的睫毛极长, 闭上眼睛后便能看到浓密的阴影。俄罗斯人饶有兴趣地端详着眼前神色严肃的男孩,见他再次睁开眼睛,看到那双熟悉又陌生的鸢色双眸, 才感慨道:“想不到特异点还能让我看到其他世界的太宰君啊。”
太宰治毫不理睬, 径直从地上起来, 拍了拍衣服沾到的尘埃,这才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
“这是哪里?”
“这里是横滨哦。你看外面的红龙漂不漂亮?”俄罗斯人张开双手,整个人夸张地转了一个圆圈。
“横滨?”太宰治皱眉看着俄罗斯人的举动, 一脸嫌弃, “啧, 费佳长大后居然是这副德行……果然, 平时都在装乖宝宝, 也难为他了。”
费佳?!他怎么知道我的小名?
费奥多尔敛下眼中神色,立即安静下来, 意味深长道:“太宰君,好像和我们世界的太宰君不一样啊。”
“我对你们世界的太宰没有任何兴趣,我只想回到我的世界。”太宰治眉头紧蹙,他现在很担心四月一日。
他能够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是因为四月一日将穿越时空的痛苦全部转移到自己身上了,此刻的四月一日一定伤得很严重,怎么可能放心?
“哦?”费奥多尔扬起一边眉毛。
“我只想回到我的世界,不会做什么,所以不要来妨碍我。”太宰治再次强调,然后往窗前走去。
巨大的红龙仿佛在向世人彰显自己的强大,肆意破坏整座城市。
“美吧?”费奥多尔站到他的身后,笑道:“没有异能力的世界到底会是什么样子的呢?太宰君想不想看看?”他的手上还拿着一个骷髅头,试图贴到太宰治的脸上。
“说话就说话,不要把骷髅头靠近我。”太宰治别过脸,推开他的手,满是嫌弃,“还有,你的爱好太奇怪了。这种小众爱好还是藏起来好些,被四月一日知道就惨了。”
四月一日?又是陌生的人名。
费奥多尔挑眉,感受到自己的异能消失后,笑了笑:“不愧是太宰君呢,即便是其他世界的太宰君,异能力还是无效化啊。”
“你在说什么胡话?”太宰治用看傻子的眼光看着费奥多尔,“我真的对你不感兴趣,所以不要像个变态一样凑过来好吗?”
说完之后,太宰治便往楼梯走去,旋即好像想起了什么,突然问站在原地的费奥多尔,“你认识一个叫‘中原中也’的人吗?”
费奥多尔发出一声轻笑,“想要获取情报可是需要代价的哦,太宰君能给我什么代价呢?”
从费奥多尔的话中可以确定这个世界一定有中原中也的存在,如此便够了。
“行了,我已经知道了。”太宰治头也不回地离开房间。
另一个费奥多尔拿着一个红苹果走进来,他的手背上镶嵌了一颗璀璨的红宝石,轻声道:“看来事情已经发生了变化呢。”
“嘛,有变化也是不错的。”费奥多尔笑看自己的异能体,“能将这死水般的世界搅动,不觉得很有趣吗?”
“是很有趣。”异能体也笑了。
***
圆月高高悬挂。
红龙傲慢地破坏城市。
太宰治离开那座城堡,往红龙的方向走去。
路上爆裂开的碎石飞溅到他的脸上,划下一小道伤口,鲜血还没有流出,金红色的魔法阵立刻浮现,将他的疼痛转移到异世界的主人体内。
“四月一日那个大笨蛋!”太宰治骂出声。
这下终于可以确定了,四月一日留下的魔法阵能够将太宰治受到的伤害尽数转移到他的身上。
“呵,一定是仗着自己不会死亡,所以使劲折腾对吧?”太宰治一边念叨着,一边躲开飞到自己身上的碎石和钢铁,“等我回去了,一定要狠狠教训一顿四月一日。只是教训还不够,必须统一战线……”
小心躲避周围可能存在的危险,太宰治缓慢地前方走去。
“太宰先生?!”有着白色虎爪的少年怔愣地看着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判断:“不对,不是太宰先生。”
中岛敦震惊地看着眼前的男孩,在火光的映衬下,一张和太宰治一模一样的脸展露无遗,唯一不同的是眼前的脸显得稚嫩,鸢色的双眸沉静而内敛。
“你是谁?为什么要冒充太宰先生?!”晚了一步的芥川龙之介也发现了太宰治的身影,反应过来便是震怒,【罗生门】瞬间如闪电般袭向太宰治。
“住手!怎么可以对孩子出手!”中岛敦一拳捶向芥川龙之介。
太宰治站在原地不动如山,睫毛都没有颤抖,【罗生门】在靠近自己的身体便立刻消失了。
“怎么会?”芥川龙之介诧异地看着太宰治将他的攻击无效化,“你到底是谁?”
“你们好烦啊,”太宰治沉声道:“我要回去,不要打扰我行不行?”
“危险!”一颗巨大的水泥石块突然从他的头上砸落,中岛敦连忙上前把他抱入怀中,才堪堪躲过石块。
“外面太危险了,我现在送你去安全的地方躲避一下。”怀里的男孩和太宰先生很像,中岛敦没办法置之不管。
“你知道中原中也吗?”太宰治问道。
“欸?”中岛敦愣了愣。
恰在此时,红龙发出一声吼叫,它似乎在和一个人战斗。
芥川龙之介直直地看着那道渺小的人影,肯定道:“那是中原前辈。”
太宰治竖起耳朵,抬头看着远处红龙和一道黑色的人影。
那就是中原中也吗?战斗力还不错,活得也很肆意吧。太宰治心想,让我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现在心情一点也不爽呢,呵呵。
战斗打得如火如荼。
直到中原中也一口气举起一整栋楼砸向红龙时,太宰治才微微扬眉,似是没有想过他的实力会如此强大。
“战斗快结束了。”太宰治判断出形势,从中岛敦的手上跳到地上,头也不回地往战斗的中心跑去,“行了,你们赶紧去做你们的事情吧。我还有事情要做,不用管我。”
中岛敦突然想起自己的事情,整个人愣了一会。
然后,太宰治便从他们的眼前消失。
“那个男孩,真的很像太宰先生……”
“正事要紧,赶紧走。”芥川龙之介皱眉。
***
战斗终于落下帷幕。
太宰治好不容易才走到战斗的中心。
一个衣服破破烂烂的赤发男人正精疲力尽地躺在白西装男人的怀里。
“我不知道你还有这种爱好。”太宰治一言难尽地看着另一个世界的太宰治。
“哇哦~”白西装的男人扬起一个笑容,“特异点的时候出现?”
“你怀中的男人是中原中也?”太宰治并不清楚特异点是什么,“我有事要找中原中也。”
“不——行——哦~中也好不容易才从恶龙的城堡里把公主拯救出来,公主怎么能恩将仇报呢?”
“你的语气很欠打。”太宰治皱眉看着和他一模一样的男人,“长大后的我要是变成这样,倒不如直接去死——”说完立刻懊恼地锤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不可以说这种话,明明前不久才和四月一日说会努力活下去,怎么可以随便把“去死”挂在嘴边?
【太宰治】看着缩小的自己,就连他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眼神变得柔和了。
“你找我做什么?”中原中也艰难地坐起来,全力施展异能力带来的副作用,加上战斗时受到的伤害,整个人看起来很没精神。
“那被污浊了的悲伤,没有希求不再祈望……”太宰治默念着那首诗歌,“这是你写的诗吧?中原中也。”
最后的人名太宰治是咬牙切齿地叫出来,“让我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还让四月一日受伤,你已经准备好承担我的怒火了吗?”
“哈?”中原中也满头雾水地看着眼前的男孩,转头小声问【太宰治】:“这是你弟弟?脑子好像有点问题……”
【太宰治】“噗嗤”一声笑出来。
站在对面,完全能听到中原中也的话,太宰治:“……”
“智商再高,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就连我也不例外啊。”【太宰治】憋笑道:“小治同学,看清楚,这个小蛞蝓像是会写诗的人吗?”
第68章 第68章
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战斗, 中原中也的衣服破损得厉害,加上此刻正以一个极其尴尬的姿势躺在【太宰治】的腿上,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搞不清楚状况的中原中也一头雾水, 疲惫至极的大脑完全不想思考任何事情,唯独听到了前搭档对自己的吐槽,狠声道:“混蛋太宰!不要夹带私货!”
“是是是——”【太宰治】拉长了声音,鸢色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太宰治,“看你的样子, 似乎生活得很好呢。”
太宰治毫不犹豫, 甚至带了点小骄傲道:“反正比你好。”
“果然,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啊。”小时候的自己这么好哄的吗?
【太宰治】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过去, 轻笑两声, 拍了拍身边的空地, 朝男孩招手,示意过来。
太宰治皱眉,并不想靠近眼前这个和自己长相一样的危险男人。
“过来呀, 外面很危险的哟, 像你这么可爱的男孩子一定会被坏叔叔拐卖的哦。”【太宰治】按住怀里挣扎起身的中原中也, 一边诱哄小朋友。
“不要当我是傻子,这里只有你最像诱拐犯。”话虽如此,太宰治还是慢慢走过去。
“咦咦咦——怎么可以这样说人家!我太难受了, 啊啊现在就想拉着人去自/杀!”【太宰治】夸张道。
来到新的世界, 太宰治并没有所谓的雏鸟情结, 如果不是恰好因为【太宰治】和他有着同一张脸, 他甚至不想多说什么。他太清楚自己的高智商了, 只是简单的几句话,便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想必对方也是如此, 不然也不会一直在引诱他说话。
想要获取更多的信息?做梦吧。
最重要的是,自己还被嫌弃是小孩子。意识到这一点的太宰治更加不爽,鸢色的眼睛恨恨地看了一眼中原中也,都是这个男人的错!
无辜被波及的中原中也:……
当着孩子的面,中原中也实在不愿意躺在【太宰治】身上,费力地坐了起来,蔚蓝色的眼睛时不时看一眼只有四五岁的小太宰,又抬头看一眼穿着白西装的【太宰治】,小声吐槽道:“长得太像了吧,血缘的力量居然如此强大……”
周围全是碎石和钢铁块,根本没有能坐下的地方。
太宰治不假思索地扯下【太宰治】的白披风,抖开、叠好、放在地上,一系列动作赏心悦目,充满了让某人(中原中也)吐槽的气息。
披风被拿走了,【太宰治】难得“欸”了一声。
“哈!混蛋太宰,你也有今天!”中原中也趁机发出嘲笑。
太宰治懒得理两人的拌嘴,端坐在披风叠成的软垫上,脸上的稚嫩还没有消失,就连说话的声音在两位大人听来都能感受到奶声奶气。
“中原中也,我要回去,我的家人还在家里等着我。”
***
庭院格外安静。
往日里叽叽喳喳的鸟啼虫鸣全消失了,仿佛都在为某个温柔的人无声祈祷。
店内的氛围更是严肃凝重。
印满蝴蝶的纸门没有关上,空气保持畅通,可浓重的血腥味始终弥漫在卧室中。
五条悟和费佳已经累到趴在床边睡着了。高度紧绷的神经对两个年龄尚小的孩子来说还是过于费力。
小狐丸拧紧毛巾,水盆里的水已经被鲜血染成深红色。
躺在床上的男人昏迷了很久,从太宰治消失后到现在,他已经昏迷了四个小时。
威廉动作轻柔地用手帕擦拭四月一日脸上的冷汗。
看着四月一日始终紧蹙的眉头,因为疼痛而紧握被单的双手,以及一直紧咬着苍白的唇瓣。鲜血仿佛无止尽般,源源不断地从他体内流出。
盆子里的水已经换了很多次,但是四月一日的情况却一直没有得到好转。
眼看着四月一日的呼吸越来越浅,威廉的眼睛渐渐染上绯红,水汽在眼眶里氤氲。
百目鬼静端了一盆热水进来,脚步放得很轻,但还是吵醒了五条悟和费佳。
两个孩子揉揉眼睛,立刻看向四月一日,小声问威廉:“四月一日还没有醒吗?”
威廉摇头,五条悟和费佳肉眼可见地萎靡起来,连带着勉强提起精神的威廉也沮丧了。
四月一日晕倒的第一时间,他们就打电话通知百目鬼静。幸好百目鬼静今天没课,接到电话就马上赶过来处理事情。
事发突然,四月一日晕倒毫无征兆。三个孩子就算再成熟再有力气,也不敢轻易把四月一日扶到床上。
好在店里还有小狐丸和糜两个靠谱的大人,等百目鬼静赶到时,四月一日已经躺在床上了。
“现在这种情况,只能等先生过来了。”百目鬼静颓废地坐在凳子上,四月一日的伤势很奇怪,明明身体没有受伤,但是鲜血却不断地从他的皮肤渗出。
三个孩子耷拉着脑袋难受得不行,只能看着重要的人在忍受痛苦,自己却无能为力,强烈的挫败感在心底翻涌。
无月已经去灵山采摘草药了,它知道四月一日大概需要什么药草。
等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热水换了一盆又一盆。
夜晚,群星闪耀。
门口传来哒哒的脚步声。
小全小多拉着华丽和服、背着巨大药箱的男人进来,大声道:“先生来了!”
守在卧室的众人纷纷看向门口,眼里带着祈求的光芒。
“先生!”五条悟猛地抱住卖药郎,“快点救救四月一日呜呜……他快死了,他流了好多好多血……”
卖药郎低头揉了揉五条悟柔软的银发,开口便是一如既往的奇怪断句习惯:“抱歉,我来晚了。四月一日,会没事的。”
“真的吗?”五条悟松开抱住卖药郎的双手,连忙拉他去看床上的四月一日。
卖药郎取下身后的木箱,从抽屉里拿出一连串颜色素雅的天平。天平一个接一个,自动地飞到床的四周,发出铃铃的响声。
他又从袖子里掏出一把白符,因妆容上扬而像微笑的嘴唇微启:“退开。”
百目鬼静连忙示意几人往后退了几步。
白符一分二,二分四……在空中呈圆圈旋转的同时也在增多,很快就将整张床连带四月一日都包围起来。
卖药郎则穿过白符围成的屏障,进到里面检查四月一日的伤势。
威廉紧紧抓着百目鬼静的手,小声问:“静先生,四月一日一定会没事的吧?”
百目鬼静沉默地揉了揉他的金发,没有说话。
进去后的半小时,卖药郎才走出来,白符拼接成一条条绷带,缠绕在四月一日的身体上。
“暂时压制了,准备药浴。”卖药郎沉声道,“失血过多,四月一日,需要恢复。”
百目鬼静点点头,起身去浴室准备药浴的东西。
见卖药郎出来,五条悟几人连忙跑到床边,看着浑身都缠绕着白符的四月一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四月一日。”三个孩子趴到床头边,看着四月一日没有先前惨白的脸色,才微微松了口气。
“比刚才好多了。”威廉伸手试探四月一日的体温,发现温度较低,“体温偏低,不知道四月一日会不会冷——”
“我有一张厚被子,现在就去拿过来。”五条悟连忙跑回自己的卧室,把自己的被子团成一团。黑狗疑惑地看着他匆匆进来又要急忙离开,就想站起身跟过去。
可惜身体还没有恢复,它只能待在原地无法动弹。
“汪?”黑狗发出疑问。
五条悟抱起比自己还要大的被子,“狗狗,我还有事晚点再回来,你注意休息。”便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黑狗“汪呜”一声,黝黑的双眸只能看着五条悟离开。
威廉和费佳一起将绵软的被子盖到四月一日的身上。
百目鬼静本想亲自动手,但是被拒绝了。
“我们需要一点事情做,不然心情没办法平静下来。”威廉捏好被子的边边角角,红宝石般的眼眸变得黯淡。
费佳同样拒绝了糜的帮忙,“只是这点事情,我们还是可以做到的。平日总是受四月一日的照顾,到了这种时候还不报答,真的太难受了。”
亲眼看到四月一日晕倒在他们面前,三个孩子没有当场吓坏已经是心态很好了。以孩子的身体强撑到现在,分明累坏了还努力提起精神,无论如何都要守在四月一日身边。
“若是被君寻知道,一定会心疼的。”会称呼四月一日为“君寻”的人是小羽。
百目鬼静抬头看向门口,“你怎么来了?”
“君寻出了那么严重的事情,我怎么可能放心待在家里?”小羽温柔道,“仁和千鹤我拜托婆婆帮忙照顾了。”
小羽口中的婆婆是专门教导她观星术和识人术的占卜婆婆,占卜能力是壹原侑子盖章承认的强大。
“在来之前,婆婆进行了一次占卜,她说阿治在其他世界里很安全,让我们不用担心,等阿治回来了,君寻就会没事的。”小羽躬下身看了看三个孩子的脸色,“所以,你们更要注意休息,才能守护好君寻哦。”
三个男孩纷纷低下头,沉默以对。
“我先去准备晚餐,你们还没有吃饭吧?”小羽揉揉费佳的脑袋,柔声道:“吃饱饭才有力气照顾君寻哦。”
小全小多跟小羽去厨房帮忙了。
“原来如此,”经小羽的提醒,卖药郎终于明白四月一日的伤是怎么来的了,“太宰,是去其他,世界了吗?”
“先生,您知道原因?”百目鬼静急道。
“四月一日是个,笨蛋。”卖药郎垂眸看着自己染成浅紫色的指甲,“太宰要承受的,时空压力,全部被转移到,他的身上了。”
时空压力?!
五条悟立刻回想起当初缠着四月一日想要穿越时空,摩可拿对他们说的话:“你们的身体会‘嘭’的一声被时空压力压成泡沫!”
难怪,难怪明明四月一日没有受到任何袭击,身上也没有任何伤口,鲜血却源源不断地流出。
是因为承受了太宰治要忍受的时空压力吗?
“先生,四月一日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威廉咬紧唇瓣,红宝石般美丽的眼睛定定地看着身穿女士和服的卖药郎。
“不清楚。”卖药郎声音沉闷,“药浴,会更快恢复。”
小狐丸道:“无月已经去采摘草药了,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回来。”
两边世界的流速不一样,无月已经去了将近五个小时,差不多该回来了。
***
平行世界。
武装侦探社。
小小的太宰治被放到桌子上,为了防止逃跑,【太宰治】还恶趣味地在桌子上垫了一大叠没有处理过的文件资料,垫高了高度,只要他一动整个人就会跌倒在地,【太宰治】完全不顾他是否会受伤。
太宰治本来是想跟中原中也回去的,但是中原中也才经历了一场战斗,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加上与众不同的太宰治吸引了【太宰治】的兴趣,结果就被抓回来了【太宰治】的地盘……
“你是狗吗?”太宰治吐槽道,什么东西都捡回去。
“欸!?怎么可以说我是狗!我可是最讨厌狗了!!”【太宰治】像是受到一万点伤害,夸张地挥舞海草般灵活的手臂。
只是一个见面的工夫,【太宰治】就了解了眼前这个小太宰格外注意安全的特殊性,看起来就不像整天琢磨自杀的宰科生物。
太宰治果然不敢乱动。
自从他得知自己的痛苦全部转移到四月一日身上后,完全不敢肆意伤害自己的身体,因此只能委屈地坐在文件上,正使劲瞪【太宰治】,后者正像个傻子(太宰治的原话)一样招呼武装侦探社的成员来看戏。
要不是自己太小了,完全打不过【太宰治】,此刻他就想直接一脚踹飞这个烦人的男人。
他怎么不知道平行世界的自己那么惹人烦?
眼看着连社长福泽谕吉都走出来,太宰治实在是忍无可忍,深吸一口气后道:“我要找中原中也,我有很紧要的事情需要找他。”
武装侦探社的江户川乱步用手推了推镜框,沉默地观察了太宰治几分钟后,才道:“就算找他也没有用哦。”
“为什么?”太宰治眼神犀利。
“想回到你的世界可是需要一个特异点,现在横滨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怎么可能承受得起第二次特异点的出现?”江户川乱步解释道。
太宰治悄悄捏紧拳头,闷声道:“可是我要回去,还有人在等着我。”
【太宰治】突然凑到他的面前,戳戳他的软肉,被他一巴掌打开,好奇道:“我一直就想问了,你的家人和我的家人是不一样的吧?”
江户川乱步也看向太宰治,赞同道:“你身上有些线索被人为地抹掉了呢,就连我都看不透你的全部来历。”
与谢野晶子把太宰治从文件上解救下来,还掂量一下他的体重,“你被养得很好啊,体重居然是正常的。”
【太宰治】抗议道:“我的体重也是很正常的!”
“少来,你太瘦了。”与谢野晶子捏了一把太宰治的脸颊嫩肉,感慨道:“孩子的手感果然很赞。”
太宰治:“……”
“你居然没有打掉与谢野的手?!我吃醋了!”【太宰治】大声囔囔。
“呵。”太宰治发出轻蔑,“对待女性要尊重,这可是四月一日教导的。”糟糕,整天念着四月一日的名字,习惯性就说出口了,连忙懊恼地闭嘴。
“哦豁~四月一日?”【太宰治】露出一个浅笑,声音甜腻:“我可不知道有叫‘四月一日’的家人哦,我们果然不一样啊,我对你的经历可是非常好奇呀。”
第69章 第 69 章
【太宰治】是个极端自我的人, 一切以自己的意愿为主。虽然因为挚友织田作之助和武装侦探社而稍微改变了一些,但是本质仍然没有改变,只是将其隐藏起来了。
光明的世界和黑暗的世界对【太宰治】来说都一样。
但是, 自我不等于自私。
【太宰治】不是一个自私的人,相反,他是一个很大方的人。因为对【太宰治】这种人来说,只要是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
当一切东西都唾手可得,当一切事情轻而易举, 当世界都是透明的时候, 对生活失去希望也是很正常的,因为一切都很简单啊, 没有热情不是很合理吗?
尤其是【太宰治】太聪明太敏感了。过于聪明的人很容易就能看到与常人眼中不一样的世界, 过于敏感的人则很容易因为各种事情而受伤。
慧极必伤, 这四个字正是对【太宰治】最好的阐释。
因为过于聪明而看透人情世故,感受到更多的世态炎凉,若不是因为【太宰治】有一颗坚韧的心灵, 早就出了问题。不对, 他的身体早就出问题了。
中岛敦看不出来, 但是作为医生的与谢野晶子很早就发现他有严重的胃病,整天念叨着要吃蟹肉罐头,不过是因为其他东西都没办法咽下去而已。但是, 即便知道自己身体出了问题, 男人也不打算改变。
四月一日、四月一日……心里默念着这个陌生的名字, 【太宰治】的眼神越发深沉。
小太宰自己都没有发现, 只要说到这个名字, 他的表情就会变得温柔。那双和【太宰治】一模一样的鸢色双眸瞬间就会柔和下来,【太宰治】完全无法想象自己的脸能出现那种表情。
回想起自己接近十年没有回去的家庭, 【太宰治】忍不住蹙眉嫌弃,“可笑!那个腐朽不堪的家庭,有什么值得你回去的家人?”
一想到自己在那个古老腐朽的家庭活了十几年,便连空气都不愿意呼吸,恨不得穿越回去提前十年离家出走。
等等,小太宰现在多少岁来着?
“你,不会是离家出走然后被人捡了吧?”【太宰治】怒视男孩,脸颊气鼓鼓,“太不公平了,我为什么不早点离家出走!我也想遇到四月一日啊!”
“四月一日是我的,才不是你的!”太宰治听了这话,立马变脸,从与谢野晶子身上跳下来,狠狠踩了一脚【太宰治】,然后躲到福泽谕吉身后,像一只被宠爱的无法无天的小黑猫。
人虽小,但是智商还在线,武装侦探社里的大boss是谁,一眼就清楚。
“哇哦~”江户川乱步睁开碧绿色的眼睛,饶有兴趣地看着太宰治,“真的被养得很好啊,没办法想象太宰小时候会是这种外露的性格。”
中岛敦和泉镜花赞同地点头。
【太宰治】被踩了一脚,夸张地大声喊痛,就见躲在福泽谕吉身后的太宰治探出脑袋,担忧地看他。
那个叫“四月一日”的人好可怕,就连【太宰治】自己也没办法相信他能有那么明显流露的表情,不过是踩了一脚,眼睛里居然还带着歉意。
“四月一日是魔鬼吧?”【太宰治】实在忍不住,也不继续装戏反手就直接把自己卖了,斩钉截铁道:“我小时候肯定不会这么乖!你肯定是被蛊惑了!快点过来,我用【人间失格】给你消除一下。”说完就准备去抓太宰治。
太宰治紧紧捏着福泽谕吉的和服袖子,脸都气红了,反驳道:“四月一日才不是魔鬼!虽然是个笨蛋,却是我很喜欢的笨蛋。”
孩子对外界的感知很敏感,加上还是太宰治这种妖孽,轻易就确认武装侦探社的人不会伤害自己,耍小性子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
再怎么早熟,太宰治也只有四岁,被迫穿越时空离开四月一日,神经一直紧绷,这下终于确认安全,放松下来后,听到【太宰治】对四月一日的污蔑,整个人都快气炸了。反正四月一日也无法知道他在平行世界做了什么事。
“这不是顺便把人给骂了一顿吗?”中岛敦和身旁的泉镜花小声吐槽。
福泽谕吉伸手揉揉男孩的黑发安慰,柔软蓬松的黑发手感很好,摸起来就像是在摸小黑猫,还是一只不会逃跑的小黑猫。中年男人的眼睛透出惬意和满足,开口道:“好了,不要继续开玩笑了。”
【太宰治】听到社长开口,才坐回沙发,“行了行了,反正也玩尽兴了。小孩子真好玩啊。”
太宰治:“……”
他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被当成小丑玩弄,脸色瞬间变黑,刚想张嘴算账,就被看准时机的江户川乱步塞了一颗软糖,“糖果哦,来之前你还没有吃午饭吧?”
中岛敦立刻坐不住了,“小孩子不吃饭怎么可以?我现在就去买便当回来。”
泉镜花拿了一个玩偶过来,塞到太宰治的手上,“给。”
太宰治接过泉镜花的玩偶,老实道谢:“……谢谢。”
【太宰治】悄悄用余光看男孩,明明都是“太宰治”,除了年龄不同,其他几乎一模一样,唯独不同的是男孩身上有他没有的求生欲,那是对生命的渴望,想要活下去的热情。
那个叫“四月一日”的人,真的很可怕啊。
怎么可以对太宰治产生如此恐怖的影响,根本没办法想象。
是像太阳一样耀眼的人?还是像月亮一样皎洁的人?只靠想象,根本想象不出四月一日的性格。
突然之间,【太宰治】很想亲眼见见四月一日。
***
店里。
无月从灵山采摘了一大堆珍贵药材给卖药郎,卖药郎揉揉它的脑袋表扬,“辛苦了。”
无月“呜呜”地叫了两声,用脑袋拱卖药郎的手,督促他赶紧救四月一日。
小狐丸和糜把无月放在地上的草药拿去清洗。
无月救人心切,从灵山里采摘的草药还带了很多泥土和杂草。小狐丸分拣草药时,便看到了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武器后,整个人猛地僵硬在原地,就连手中的草药都顾不得了,小心翼翼地捡起它,眼泪突然啪嗒啪嗒地滴到上面。
武器是一把断刃,已然生锈了。刀口上尽是细小的裂痕,刀刃侧则有独特的弦月形纹路。
糜见他双手捧着一把残破的断刃流泪,以为出事了,忙拍拍他的肩膀,“小狐丸,你没事吧?”
小狐丸连忙抹掉眼泪,将断刃收好,“我没事,先去清洗草药吧。”
糜担忧地看小狐丸,想起小狐丸是刀剑付丧神的事实,以为是睹物伤情,体贴地保持沉默。两人很快就把草药洗干净。
浴室。
浴缸里的水是从井里提起来的,清澈澄净,越是纯净的水对四月一日的恢复越是有效。
百目鬼静帮四月一日换上了一套宽松的白色浴衣,谨慎地将其放入浴缸中。失血过多导致四月一日的肤色极其苍白,白色的浴衣几乎与苍白的皮肤融为一色。
五条悟小心地托起四月一日的脑袋,威廉和费佳固定好他的身体,防止被水淹到。
洗好的草药按照顺序逐一被卖药郎掷入浴缸。
草药本是青色居多,卖药郎在浴缸里放了无色的药粉,透明的井水很快就变成深红色,四月一日的浴衣也被染成了红色。
“这样就会好了吗?”费佳小声问威廉,不敢打扰治疗中的卖药郎。
威廉抬手揉揉他的黑发,坚定道:“一定会没事的。四月一日不是说过了吗?只要坚信,愿望就一定会实现。好了,我们先回去,让先生能够更好地医治四月一日。”
一手拉着五条悟,一手拉着费佳,威廉朝守在门口的百目鬼静点点头,“剩下的就拜托你们了,我先带他们回去休息。”
回房的路很短,但三个孩子都没有交流。
黑狗听到五条悟的脚步声,忙抬起头看他,平日里朝气蓬勃的银发男孩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悲伤,他抱紧了自己的脖子,声音闷闷的:“为什么每次遇到这种情况我都只能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汪呜?”发生什么事情了?
黑狗舔舔五条悟的脸,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威廉换上睡衣,听到五条悟的话,走过来抱住他安慰道:“不要怕,四月一日一定会没事的,阿治也会没事的,小羽阿姨不是说了吗?他们都很安全。”
“我不怕。”五条悟将脸埋入威廉的怀里,声音哽咽,“我就是想起了之前缠着四月一日说要穿越时空的话,我不知道穿越时空要承受那么大的痛苦……”
当时他还一个劲地想要四月一日同意他们去其他世界玩。自己真是太不应该了。
“这不是你的错,”威廉松开手,捧起五条悟的脸,认真道:“阿治之前才说了,不要把不属于自己的错误放到自己身上,四月一日也说过了,孩子有任性的资格。”
“可是——”
“悟,听我说,一味地压抑自己的性格,那不是四月一日想要看到的样子。”威廉用手指摩挲五条悟软嫩的脸,“你是什么样的性格,我们都知道。你可是好孩子,所以,早点休息好吗?说不定明天醒来,就可以吃到四月一日做的早餐了。”
五条悟迟疑地点头,回抱威廉,“谢谢威廉,你也早点休息。”
“嗯。费佳也是,在四月一日醒来前,我们都不可以出事,不要给他增加额外的压力,阿治还在其他世界等着我们去接回来。”威廉叮嘱道。
黑狗从两个孩子的对话中得知四月一日出事后,黝黑的眼眸瞬间闪过一丝阴霾。
第70章 第 70 章
“今晚你和我睡。”等太宰治吃完饭后, 【太宰治】一把拽住小孩的衣领往自己的卧室走去,一路上笑得极其张扬。
“哈?!你笑得好恶心!”太宰治强烈抗议,趁男人没使多大力气, 踹了他一脚,趁机逃跑,“我才不要!”
【太宰治】身材修长,手臂一揽就把四岁的孩子抓回,另一只手打开房门, 随手就丢到床上, 嘴角微微勾起,看起来就像个反派, “到了我的手上还想逃走, 门都没有。”
太宰治小脸涨红:“我要回去!”
“所以说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啊, 想要回去只会靠喊吗?”【太宰治】坐到床边,揉乱男孩的头发,“既然是连你都承认的家人, 那他肯定会想尽办法过来接你的吧?”
男孩听了这话, 怒瞪他一眼, 双手握成拳头,便低下头不再看他。
所以说,孩子就是孩子, 连情绪都无法隐藏。
【太宰治】挑眉看着眼前快要自闭成一朵小蘑菇的男孩, 性格居然如此外露, 那个叫“四月一日”的人实在是太宠了吧。呵, 心情一点也不爽。
沉默了半响, 太宰治哑声道:“四月一日受伤了……”
“嗯?”【太宰治】疑惑地等待解释。
“摩可拿说过,穿越时空要承受巨大的时空压力, 四月一日在我的身上留下一个魔法阵,把我会承受的痛苦全部转移到他身上……”
摩可拿,又是一个不认识的名字。以及,魔法阵?
“魔法?真的假的?四月一日居然还是魔法师,现在更想见识一下啊。”【太宰治】诧异道:“这就是你急切要求回去的原因?”
“四月一日是一个笨蛋,要是不看着他,就会出事。”男孩声音闷闷的,甚至带了几分哽咽,【太宰治】都要以为他哭出来了。
但是男孩并没有哭。
这很正常,太宰治从不是一个将自己的脆弱展现出来的人,就算只有四岁,本质是什么样的终究还是什么样的。
【太宰治】沉默了一会,突然把男孩按到床上,掀起被子把整个人盖住。
“睡觉吧,该休息了。”【太宰治】强硬道。
“喂!”小太宰努力从被子里钻出来,大声抱怨道:“我差点被憋死了!”
“啊呀,毕竟我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嘛,你将就一下就好了。”【太宰治】大大咧咧道,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即便是他,想要从费奥多尔那里获取情报也花了不少的工夫,加上还被涩泽龙彦捅了一刀,胡乱包扎了一下伤口就出来了。活蹦乱跳的样子看着就不像是身上有伤。
太宰治瞪了一眼男人,嗅到浅浅的血腥味,小脸立刻垮下来,坐起身打量着整间房子。
房子没有一丝人气,东西少得可怜,就连必备的日用品也不多。桌子更是很久没有使用过,桌面蒙上一层薄薄的灰尘,除了几件散落在衣橱边的衣服能勉强看出这是一间有人生活的房子。
没有找到想要找的东西,太宰治收回了视线,安静地看着闭眼休息的男人。
黑发男人的睫毛很长,闭上时还能看出睫毛在脸上留下的浅色阴影。肤色很容易就看出是常晒太阳的结果,以【太宰治】的性格,也不指望他能随身带着一把伞遮阳。
太宰治垂眸看自己的双手,啧……居然是牛奶白的肤色。难道四月一日真如【太宰治】和与谢野晶子所言,把他养得太好了吗?
他在脑海里回想起另外三个孩子的长相,除了费佳身体虚弱,脸色比较苍白,威廉和五条悟似乎都是非常健康的奶白色,所以还是四月一日养得太好了?
低头嗅了嗅被子,没有温暖的太阳的味道,这要怎么睡得着?太宰治忍不住皱眉看男人,一脸嫌弃,“医用绷带放在哪里?”
【太宰治】睁开鸢色的眼睛,静静地看他,什么话也不说。
“医用绷带在哪里?”太宰治重复了一次,爪子“啪”到他的脸上,小小的手只能挡住男人半张脸,然后恶趣味地捏了一下,很快就把那处皮肤捏红了。
【太宰治】叹气,“要绷带做什么?你又不缠绷带。”
他早就想吐槽了,作为宰科生物,小太宰居然没有缠绷带!那个叫“四月一日”的人,竟恐怖如斯!!
“谁说是给我用的?”太宰治继续瞪他,指指他的伤口,“你的伤口裂开了吧?重新包扎一下。”
【太宰治】怔愣,旋即瞪大眼睛像看外星生物般,直把太宰治看得窝火。
“你瞪什么瞪?和我比谁的眼睛大吗?”
很快,【太宰治】“噗嗤”一声笑出来,结果不幸牵扯到身上的伤口,整个人又是干咳又是蜷缩身体,还不忘说话:“哈哈哈太好笑了,你真的很特别啊。”
声音慢慢低下去,“我越来越想看到那个改变了你的四月一日了。”
太宰治像看傻子一样看男人,伸手解开他的衬衫,鸢色双眸定定地看着绷带,不禁皱眉道:“包扎得太随便了。”
白色的绷带只简单地缠了细瘦腰身几圈,鲜红的血缓慢流出,染红了周边的绷带。
【太宰治】有很严重的厌食症,很瘦,身体却有一层薄薄的肌肉,也许是常年徘徊在生死之间锻炼出来的。
“呜哇!我被非礼了,我不干净了~”贱兮兮的声音响起,太宰治一巴掌糊过去,“闭嘴。”
突然想到什么,太宰治连忙起身,从椅子旁的沙色风衣掏出了一团只用过一点的医用绷带,命令道:“坐起来。”
【太宰治】乖乖地坐起,歪着脑袋充满兴味地看男孩。伤口处的鲜血又变多了,却毫不在乎,嘴角挂着一抹笑容,黑发的男孩解开绷带小心翼翼地给自己替换绷带。
男孩的头发很柔软,时不时擦过【太宰治】的下巴和脖子,带来一阵痒痒的感觉,直痒到心里去了。
涩泽龙彦捅刀很痛快,【太宰治】只是简单包扎了一下,便什么也没做。幸好伤口不是很大,加上之前流了不少血,现下的血量并不多。以【太宰治】多次自/杀都死不了的强大生命力来说,过段时间就会好了,完全不在意。
但是,小太宰对他说:“伤得很严重,怎么都不让医生帮忙处理一下?”他的眉眼是不易察觉的担心,“都这么大个人了,就不要折腾自己的身体了。”
【太宰治】不做挣扎,小太宰让他抬手就抬手,明明身上没有缠绕任何绷带,但包扎伤口的动作却很熟练,仿佛曾经做过了无数次。
很奇怪,按理来说,一个几岁大的孩子不可能会有如此熟练的动作,思及此,【太宰治】的眼眸渐渐染上暗沉。
“好了,睡觉吧。”太宰治收好剩余的绷带,顺手将换下来的染血绷带拿到外面楼下的垃圾桶丢掉,去外面洗完手再回来。【太宰治】的房间连个垃圾桶都没有,更不要说浴室卫生间了。
掀起被子,钻到床上,找到舒服的姿势躺好,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般顺畅,“晚安。”
【太宰治】看着缩成一团、背对着自己的男孩。
“对了,刚刚我顺便看了一下星空,明天会是个好天气,记得把被子拿到太阳下面晒晒,被子都带着一股霉味,臭死了……”太宰治嘟囔一声,呼吸声渐渐变浅,很快就睡着了。
他太累了。
“晚安。”【太宰治】声音变得柔和,笨拙地将孩子身上的被子弄好,才闭上眼睛休息。
***
店里。
一夜过去。
四月一日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浴缸里,水是深红色的,乍一看还以为是血,百目鬼静和卖药郎守在身边。
“阿治呢?”四月一日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浑身上下都在疼痛,脸上不禁滑落几滴冷汗,他此刻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卖药郎抓住他的手,闭眼把脉,感觉到他的血气恢复了不少,才微微松了口气,凝眉看他,“你这次,太冲动了。”
“事发突然,”四月一日喘息了一会笑道:“只能那样做了。”
怎么说都总是有理,卖药郎懒得说他,跟百目鬼静交代:“再泡一小时,一小时后,就可以出来了。我,去熬药。”
百目鬼静点点头,表示听到了。
四月一日闭眼感应留在太宰治额头的魔法阵,没有被触发,说明他暂时是安全的,心中的大石暂时放下。又听到两人的对话,讪笑一下,不敢出声。
等卖药郎离开后,百目鬼静坐回椅子看他。
四月一日太累了,短暂地醒来一次,又很快睡着了。
一个小时过去,百目鬼静小心地从浴缸抱起身体冰冷的纤细男人,小全小多在旁递上干净整洁的衣服,担忧地看着脸色苍白的男人,问道:“四月一日会没事的吧?”
“嗯。不会有事的。”
得知四月一日醒来后,三个男孩忙跑到他的卧室,却发现四月一日还在昏迷。
五条悟抓着百目鬼静的衣服质问:“不是说四月一日醒了吗?”
“悟,冷静点。”威廉拉住五条悟,“静先生也很担心四月一日,不要给别人带来麻烦。”
“对不起,静先生。”五条悟冷静下来。百目鬼静揉揉他的头发,发现男孩在颤抖。
“四月一日刚喝了药,已经睡下了。先生说他现在恢复了不少,你们要是不放心的话,可以和他一起睡觉吧。”百目鬼静撩起印了蝴蝶的透明床帘,示意几个孩子上床,柔声道:“待在他的身边,你们也会更加安心吧。”
五条悟还在迟疑,费佳就直接爬上床钻到被窝里,小心地触摸四月一日的皮肤,发现很冰冷,小声道:“四月一日的体温很低,我们可以给他暖被窝。”
孩子的体温比大人还要高些,听到这话,就连威廉都不再犹豫,和五条悟一起上床,谨慎地躺在四月一日的身边。
百目鬼静将被子盖好,保证几人都能被遮到,才离开房间。
没多久,房间就传来了孩子们浅浅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