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宋连云是在沈沧的床上醒……

    宋连云是在沈沧的床上醒过来的。

    他睁眼时沈沧还沉沉睡着, 呼吸均匀,没有要醒的样子。

    夜里他跟沈沧推心置腹聊了许久,聊到后面沈沧困倦了, 便就这么睡了, 还是宋连云给人抱着放到了床里边,又给盖好了毯子, 江风微凉, 要是给沈沧吹冻着了,带有出游性质的巡视不就没办法去玩了?

    宋连云原本是想回自己的屋里睡觉, 但一想到他出去之后门无法关上,要是被风吹开了,沈沧还是有感冒的风险,干脆就在沈沧这里将就一个晚上,哪里睡都是睡。

    原本是想在地上凑合一个晚上, 可不知是不是黑夜里沈沧那模糊的脸庞给他留下了太过清晰的印象, 老想去看看沈沧睡着时会不会皱眉。

    宋连云自行代入了医生的身份,操起了用不着他操的心, 于是他大着胆子就脱了鞋子和外衣,蹭沈沧的床。

    这一蹭, 宋连云就蹭到了东方红艳一片。

    趁着天亮了宋连云又观察了一番,沈沧看起来好像有放松一点儿,原来陪人聊天是真的有用。

    以后要是沈沧心里烦闷,他就来陪沈沧聊天好了,把老板给哄高兴了,自然少不了他的奖金。

    不过宋连云没有在床上躺多久便轻手轻脚地爬了起来,穿好衣服鞋子走人。

    宋连云和在房间外边守着的高福撞了个正着,高福看见宋连云从沈沧房间出来的那一刻, 瞳孔地震。

    “宋公子,你、你……”高福下巴掉得老长。

    宋连云读不懂高福那带着几分惊讶又带着几分喜悦,还带着几分诡异的目光,便抢先道:“王爷还没有醒,别打扰他了。”

    高福连连应下:“哎、好。”

    宋连云点了点头,大步流星地走人,高福盯着宋连云行动如常的矫健步伐,甚是不解。

    莫非他家王爷甘愿屈居人下?

    高福的脑中仿佛闪过无数晴天霹雳。

    宋连云回去后,周全立马端着水要伺候宋连云洗漱。

    “公子忙了一个晚上,想必累了,小的打了热水,公子擦脸擦手都舒服。”周全贴心得很。

    宋连云早早地给周全说过,上了船之后他不一定会被沈沧安排去做什么,让周全不必寻他,不然周全还真不能淡定应对宋连云上船第一天就见不着人影的情况。

    “帮我叫一份早饭吧。”宋连云洗漱好,顿觉有点饿,沈沧人还睡着,也蹭不到沈沧的早饭。

    周全:“那公子在房间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去传。”

    船上没有足够宽敞的地界给他练功用,宋连云只好脱了外衣,在房间里做了几组体能训练,又用已经凉掉的水擦了擦身子,从柜子里翻出了一套干净衣服穿上。

    等他吃过早饭就去找沈沧,那会沈沧应该就起床了。

    沈沧起的时辰比宋连云估计的要早,许是睡得还不错的原因,就是对上了高福欲言又止的眼神,很是困惑。

    “高福,你一大早的怎么心里就藏了事儿?”沈沧道。

    高福“砰”地一声就跪下了,抱着沈沧的腿大嚎:“王爷,您乃千金之躯,岂能、岂能屈居人下!”

    沈沧垂头,看着自己被牢牢抱住的两条腿:“你吃错药了?说什么胡话?”

    “王爷!奴婢都瞧见了,今早宋公子是从您的房间离开的,要不是您留了他,还能是什么?”高福眼眶发热,“奴婢在王爷小时就伺候王爷了,也知道王爷不喜欢女子,可即便是喜欢男子,王爷也不能……”

    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沈沧嫌弃地挣开高福的双手:“你想太多了,本王和宋连云之间,什么都没有。”

    “啊?”高福的哀嚎戛然而止,“奴婢明明看见宋公子从王爷房间出去了。”

    沈沧睡得熟,要是高福不说,他都不知道宋连云在他房间里待了一夜。

    “他给本王守夜不行?”沈沧翻了个白眼,“你别想些有的没的。”

    高福擦了擦眼角的一点眼泪花:“哦。”

    沈沧再不清楚宋连云干嘛不回自己房间,也不会联想到那方面,宋连云那张冷淡到极点的脸,再结合他的过往,瞧着都不像是对这种事情感兴趣的人。

    况且,宋连云也没有说过他不喜欢女子,高福纯属想太多。

    宋连云在房间里用了早饭,再一路溜达到沈沧这边,沈沧当着高福的面询问宋连云为什么不回他自己的房间去睡觉,宋连云一五一十答了。

    高福听完,微微叹了一口气。

    宋连云总感觉高福那一口气很复杂,说不清道不明的。

    沈沧今日无事,叫上宋连云一道去看沈沐淮。

    今天早上高兴就差了人来报,说是沈沐淮认床,一夜没睡好,直到天边吐露霞光才彻底睡去。

    沈沧也不会把人从床上提溜起来逼人读书,干脆给沈沐淮放假,也给季安学放了假,毕竟季安学年龄大了,怕是也不容易习惯船上的生活。

    沈沧悄悄看过,沈沐淮只是暂时不习惯,没有别的情况,才带着宋连云去甲板上吹风。

    太阳一照射,早晨的那点凉意便跑得一干二净,房间里的通风效果不如外边,沈沧懒得回房间里去闷着。

    “王爷之前还那么忙,现在清闲了?”宋连云疑惑,沈沧都有工夫看天看云看山水风景了。

    沈沧:“有些事情难道还用本王亲自去做?那要那么多大臣做什么?”

    宋连云了然,不会带团队,只能干到死。

    沈沧是会带团队的人。

    命人在甲板上摆了桌椅,沈沧叫上宋连云陪他下棋。

    宋连云:“王爷,你在开玩笑?我哪里会下棋?”

    沈沧点点棋盘:“本王教你啊。”

    宋连云看着一格格的棋盘,他以前也见过人下棋,看不明白黑子白子怎么放的,怎么算赢了,怎么又算输了。

    沈沧已经落了子,抵至右上角星位:“季太傅都夸你聪慧,学个下棋而已,还能难到你?”

    宋连云微微一惊,季安学又是什么时候跟沈沧这么夸奖他的?他自己都不知道。

    “那我就试试?”宋连云捏了一枚棋子,“王爷,怎么下?”

    沈沧见宋连云执棋的方式正确:“你不是不会下?谁教你的执棋?”

    “不会下也不是没看过。”宋连云催促,“王爷,快说,我下哪里?”

    沈沧:“随便下。”

    “随便?”宋连云执棋不定,回忆着自己见过的下棋场景,把棋子落在了沈沧的旁边。

    沈沧兴致大好,便慢慢给宋连云讲解起来。

    宋连云努力地听、努力地学,只是围棋太复杂了,他很快就被沈沧赢了一局。

    沈沧对宋连云的棋艺似乎并不嫌弃,就乐意逗着宋连云玩,看着宋连云一局一局地输。

    到后面数不清下了多少局,宋连云输了多少次。

    宋连云甚是疲惫地瘫在椅子上:“王爷,幸好不用赌钱,不然我的银子会被你全部赢回去的。”

    沈沧眼角一抽:“本王还不至于要你那点银子。”

    宋连云慢慢立起来:“那王爷要谁的?”

    沈沧悠悠道:“本王要的,已经抄家抄来了,不是跟你说过巡视的银子哪里来的?”

    皇帝出巡要花的银子可不少,要* 不是从荀棋等家抄了泼天的财富,沈沧的确舍不得花国库里的银子带沈沐淮出巡。

    宋连云点头:“原来我们花的是赃款。”

    小皇帝出巡的阵仗可不小,船队一眼望不到边,看来沈沧抄家发了一大笔财。

    刚想到沈沐淮,宋连云就敏锐地发现了沈沐淮鬼鬼祟祟溜了出来。

    此时不抓人来替自己下棋更待何时?

    宋连云飞快冲向了藏在隐蔽处的沈沐淮:“陛下休息好了?”

    沈沐淮拍了拍胸口:“宋大人,你好吓人。”

    宋连云很是热情地拥着沈沐淮往甲板上走:“陛下来得正好,王爷在教臣下棋,陛下也一起。”

    一听要跟沈沧下棋,沈沐淮脸色大变,扭头就想跑:“不了不了,朕还有课业没有做。”

    沈沐淮从未如此愿意回到书案前。

    “课业也不急于一时,臣会陪陛下做的。”沈沐淮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哪里能在力气上比过宋连云?愣是被宋连云推到了沈沧对面坐下。

    沈沐淮讪讪地跟沈沧打招呼:“皇叔。”

    沈沧看破了宋连云的打算,没说破,反而十分配合:“我们叔侄二人也许久没有一块下过棋了,今天正好。”

    沈沐淮试图挣扎:“皇叔和宋大人下棋正下得欢,朕还是不打扰了吧?”

    “嘶。”宋连云捂住肚子开始演,“陛下,臣有三急,先走一步。”

    说罢,宋连云就溜了,转眼不见了人影。

    沈沐淮震惊,怎么说也是一起在季太傅那挨过批评的交情,就这么把他一个人给扔下了?太不讲道义了吧?

    “啪嗒”

    沈沧落下一枚棋子:“陛下,该你了。”

    沈沐淮小脸皱成一团,等他逃离了皇叔的魔爪,一定要跟宋连云好好唠唠!

    第27章 第 27 章 我明明是卖艺不卖身。……

    船队在京州的码头停驻。

    皇帝要到京州的消息早就派人通传了当地知府, 京州知府韦天赋得领着他手底下乌乌泱泱一大帮官员到码头去迎接。

    “韦大人,您是从京城来的,您可见过陛下?”有人趁着皇帝还没有来, 跟韦天赋打听。

    韦天赋两手端着:“说笑了, 我离开京城多年,哪里会见过陛下?”

    “下官都听说了, 陛下下令夷了……三族。”具体是谁, 那名官员忌讳着没有说出口。

    韦天赋淡淡:“在其位谋其职,做好该做的, 别做不该做的,怎么都不会惹怒陛下。”

    那名官员连连道:“韦大人说得是。”

    没过一会儿,皇帝的随行队伍就下了船,光是仪仗就好长一串人,而跟在皇帝身后的人, 个个都是朝廷要员, 除了韦天赋这个知府,其他官员的官职都不太够看。

    “臣参加陛下, 恭请陛下圣安。”

    沈沐淮走得更近了,韦天赋便带着一众人跪了下去。

    宋连云换了一身侍卫的衣裳混在沈沧后边, 初次见到这场面,忍不住咂咂嘴。

    沈沐淮对此倒是习以为常:“平身。”

    “谢陛下。”

    韦天赋率先站起来,他第一时间并未看向沈沐淮这个小皇帝,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沈沧。

    嗯?

    宋连云敏锐偏头,果不其然,看见沈沧对韦天赋微微点了点头。

    原来这个京州知府是沈沧的人。

    “陛下,住处已经安排妥当,请随臣前往。”韦天赋只是和沈沧眼神交流了一下, 倒是没有怠慢沈沐淮。

    “爱卿带路。”沈沐淮有模有样。

    今天的时辰已晚,沈沧肯定不会再让沈沐淮熬夜见京州的官员们问政,眼下去了住处,就直接休息了。

    只是不知韦天赋把住处安排在了什么地方。

    沈沧肯定知道,但是这会不方便找沈沧问。

    宋连云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有点耐不住寂寞。

    这不是他的性格啊。

    队伍很庞大,走到住处已经是红霞满天。

    “陛下,这处别院您暂且住着,若有不好的,臣立即着人去改。”韦天赋躬身道。

    沈沐淮正色:“不必了,朕是出门巡视,不是出来寻欢作乐的,用不着讲这些。”

    宋连云察觉到韦天赋很明显有一瞬的愣怔。

    “是,臣牢记陛下教诲。”韦天赋将脑袋垂得更低。

    宋连云又去看沈沧,沈沧的嘴角有一抹稍纵即逝的笑意。

    看来下船之前沈沧就给沈沐淮补了课。

    只是,韦天赋是沈沧的人,对沈沐淮明面上恭恭敬敬,却不太信服的样子,他是希望沈沧登基当皇帝?

    可惜了,沈沧只有扶持侄子的想法,丝毫没有想抢侄子的皇位,就连小说里原本写的两人争一女的剧情也不会出现了,沈沧可是喜欢男人的。

    “今日尔等先回吧,明早再来觐见陛下。”沈沧发话了。

    沈沧不留人,京州的官员自然不会舔着脸留下,就算是想在皇帝和宸王跟前混个眼熟,也不会挑这个时候。

    京州的官员纷纷告辞,只是韦天赋没走,大抵还是想跟沈沧私底下见面,奈何沈沧不搭理他。

    宋连云抱着剑悄悄走到韦天赋身旁:“韦大人,王爷没说要留大人吃饭。”

    韦天赋是个文官,被悄无声息就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宋连云吓了一跳,他刚想张嘴说点什么,但目光在对上宋连云抱着的那把剑后,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你、你是王爷的人?”韦天赋确信自己不会认错,这个侍卫抱的是宸王的剑!

    宸王的剑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给一个小小的侍卫?

    韦天赋再一看这侍卫,表情冷若冰霜,但论容貌却是极好的。

    难道……韦天赋不敢往下想。

    “我确实是王爷的人。”宋连云借沈沧的名头一用,“大人不想惹王爷生气,还是赶紧离开吧。”

    沈沧在亲侄子和臣子之间,当然是选择亲侄子,不给他亲侄子面子,没有当场大发雷霆都不错了。

    韦天赋很是客气地对宋连云一揖:“多谢提醒。”

    带着一脸宋连云看不懂的表情,韦天赋匆匆离开了。

    宋连云:“???”这人奇奇怪怪的。

    沈沧先去安顿了沈沐淮,又重新布置了别院周围的护卫,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宋连云已经和晚饭恭候沈沧多时。

    “王爷辛苦了,快吃饭。”宋连云殷勤道。

    沈沧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本王不辛苦,倒是你辛苦了,还替本王警告人。”

    宋连云试探问道:“王爷生我的气了?”

    “没有。”沈沧冷声,“本王是在生韦天赋的气。”

    小皇帝年龄再小,那也是皇帝,韦天赋心里该想的,是大启的皇帝,而不是他沈沧。

    “王爷生气,把他给叫回来骂一顿?要是需要我上门打人,也不是不行。”宋连云体贴道,“我一个月拿王爷一百两银子,总该多出点力气。”

    沈沧:“……本王没有这种爱好。”

    堂堂宸王派人去臣子府上偷偷揍人?说出去都没有人敢信。

    “王爷,韦大人其实还挺有眼力见的。”宋连云说,“我一靠近他,他就能知道我是王爷的人。”

    沈沧被宋连云的表达狠狠一惊,手中的勺子都抖了抖:“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宋连云:“???”

    “我哪里没有好好说话?”

    沈沧默了一瞬:“韦天赋的原话是这么说的?”

    宋连云也跟着沉默了一瞬:“王爷,韦大人好像误会了。”

    沈沧微微一叹:“他知晓本王喜欢男人,大抵如此,才会想岔。”

    宋连云谴责:“韦大人心思太肮脏了,我明明是卖艺不卖身。”

    沈沧再次因为宋连云的措辞一惊,他怀疑宋连云有没有好好上季安学的课,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表达?

    “今天晚上你还是做你的老本行。”沈沧漫不经心地转移话题,“拿出你的看家本领。”

    宋连云顿了顿,才应了声。

    总感觉沈沧是在阴阳怪气他。

    不过到底是答应了沈沧要干活儿,宋连云便没有闲着,只等入了夜就换了一身黑色的衣服,在别院里溜达起来。

    别院内的护卫是由沈沧一手安排的,都是信得过的人,别院外的护卫才是韦天赋安排的当地军队。

    沈沧对韦天赋还是很信任的,哪怕韦天赋不太让沈沧满意。

    在别院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番,宋连云瞅了一眼天空中的月牙,时间尚早。

    干脆去韦天赋那转转。

    宋连云有沈沧亲赐的令牌,想差使人办点事情再方便不过,他拿到了韦天赋家的地址,就摸黑出了别院。

    这次他有进步,给沈沧留了字条,他最近的字大有长进,也认识了很多大启的文字,写一张字条绰绰有余。

    宋连云习武的天分很高,又是由白度亲自教导,短短时间内功已然不俗,只要他不露出马脚,寻常的侍卫士兵都很难发现他。

    一路顺畅地找到了韦天赋家,根据宅院的布局,宋连云很快就锁定了韦天赋住的院子。

    韦天赋作为京州知府,公务不可不谓繁忙,加之皇帝临幸京州,他要能睡得踏实沈沧也不会用他。

    宋连云轻轻揭开了瓦片,趴在房顶上偷看。

    韦天赋已经换下了官袍,此时在家里只着一身素衣,坐在书案前连连叹息。

    “老爷何故一直叹气?”韦天赋的夫人走到韦天赋身后,给韦天赋捏肩,“今日见到了宸王,老爷应该高兴才对。”

    韦天赋又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夫人,王爷他、他……他是真不打算娶王妃了啊!”

    韦夫人困惑:“不娶就不娶,等王爷想娶之时,还愁没有好姑娘想嫁给他?”

    韦天赋摆手:“王爷他真的喜欢上了男人!”

    韦夫人给韦天赋捏肩的手停下了,她缓缓地捂住自己的胸口:“老爷,你可千万别同我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韦天赋痛心疾首,“我今日看见了王爷喜欢的那个男人!”

    趴在屋顶上的宋连云:“……”他这算是什么?吃瓜吃到了自己身上?

    但是他跟沈沧清清白白好吗?!

    宋连云很想破门而入,让韦天赋不要再继续胡思乱想了,再想下去,他都能给沈沧生孩子了。

    不对,为什么是他给沈沧生孩子?

    不对不对,他怕不是被韦天赋给带偏了,脑子里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宋连云甩甩头,把脏东西甩出去。

    “那个男人就拿着王爷的佩剑,如果不是那种关系,谁都将象征王爷身份的佩剑随身携带?”韦天赋在说服自己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不过那人的确容貌出众,气质也不寻常,兴许王爷就是喜欢这种,以往身边没有人,可能是没有遇到合适的。”

    宋连云闭眼,韦天赋好能胡思乱想。

    “宸王若是铁了心要当个断袖,你也劝不动,我看你以后还是放弃劝说王爷当皇帝这事儿。”韦夫人坐下喝了一杯凉水冷静冷静。

    韦天赋:“主幼国危,很多问题其实王爷登基就可以解决,奈何王爷不愿意。”

    说着,韦天赋又开始叹气了。

    宋连云被韦天赋传染了,也跟着韦天赋叹气。

    他算是明白沈沧怎么会容忍韦天赋的冒犯了,敢情韦天赋是一个忠国主义者,至于皇帝,他只想要能镇场子的。

    这种人顶多也就是在沈沧面前搞搞劝谏那一套,多的不会干,倒是比荀棋之流要好得多。

    屋里,韦天赋的叹气已经传染给了韦夫人,宋连云在又一次叹气时一转,改成了打哈欠。

    都说打哈欠会传染,没想到叹气也会传染。

    宋连云把瓦片盖回去,又摸黑回别院。

    反正韦天赋这个地头蛇不会对沈沧有什么妨碍,他也不必在此多留。

    再待下去他也要叹气不止了。

    第28章 第 28 章 “你,和本王假戏真做。……

    宋连云回到别院时已经是子时, 他去沈沧住的院子瞧了一眼,见屋内已经熄灭了烛火,便折回了自己的房间去洗漱休息。

    第二天沈沧肯定会陪着沈沐淮召见京州的官员, 他得早一些去跟沈沧汇报今晚听到的内容, 回了房间之后也没有耽搁,火速洗漱睡觉了。

    和宋连云预计的一样, 沈沧第二天一大早就吩咐了人去传唤京州的官员, 让他们准时到别院述职,宋连云到沈沧那时, 沈沧已经穿戴好,正在用早膳。

    “王爷早。”宋连云熟门熟路地坐下,“今天早上吃什么?”

    “天气炎热,叫人做了冰镇燕窝。”沈沧用勺子小口小口吃着,“你不是喜欢吃甜的?想来会喜欢。”

    宋连云把桌上的小碗揽到自己跟前, 揭开盖子, 满满当当的一碗,放了莲子、百合、枸杞和牛乳。

    “燕窝我还是第一次吃。”宋连云尝了一口, 的确甜。

    沈沧深深看了他一眼:“燕窝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你喜欢就吩咐人去做, 本王还能短了你几口吃的不成?”

    宋连云立即表态:“跟着王爷我吃香的喝辣的。”

    沈沧心情似是很不错,轻轻笑了一下。

    用完了早膳,沈沧才问起宋连云昨天晚上听墙角都听到了些什么。

    宋连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沈沧:“???”

    “好端端的,你叹什么气?“沈沧不解。

    宋连云一口吸溜完燕窝:“我昨天晚上就听韦大人叹气了,他误会了我跟王爷是那种关系,为此很是惆怅。”

    沈沧:“……”

    不是,韦天赋还想着此事呢?

    “王爷,您要不还是跟韦大人解释一下吧, 我们之间明明清清白白。”宋连云道。

    沈沧没应话,他眯着眼思索了片刻,才缓缓道:“不,本王要坐实。”

    宋连云:“坐实?怎么坐实?”

    沈沧手指点了点宋连云:“你,和本王假戏真做。”

    宋连云的眼睛一点点睁大,充满了不可思议,紧接着他借力在桌面上一推就上了房梁。

    “王爷,说好的卖艺不卖身!”宋连云誓死捍卫自己直男的尊严!

    沈沧不忍直视:“你跟季太傅读书时都是怎么读的?谁教你这般理解的?”

    宋连云又从房梁上滑下来:“原来王爷没有这个意思。”

    沈沧白他一眼:“本王是想让你同本王一道演戏。”

    宋连云坐回去,一副乖巧受教的模样:“王爷请说。”

    沈沧饮了一杯水,平复了一下被宋连云震惊到的心。

    “陛下年幼,各方蠢蠢欲动,只不过本王一向将陛下保护得好,他们便无法拿捏本王,要是本王有了软肋,你说,那些人会怎么做?”沈沧问道。

    宋连云:“没有软肋的人不好对付,可人一旦有了软肋,就会被掣肘。”

    沈沧:“你呢,就扮演好本王的软肋,帮本王引蛇出洞,况且等他们发现你不是软肋,而是能一拳打死他们的硬骨头,想必那场面会极为精彩。”

    宋连云跃跃欲试:“那我需要怎么做?”

    他陪沈沧演戏,演好了沈沧肯定得给他奖金。

    沈沧:“你暂且就别跟侍卫们呆一块了,衣裳也换成文人们喜欢的款式,娇弱一点儿,身上也不要有明显的武器。”

    宋连云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吗?沈沧一番形容下来他就知道沈沧想要的是个什么效果。

    “王爷交给我您尽管放心。”宋连云拍着胸脯向沈沧保证。

    沈沧:“行,本王期待你的表现。”

    说演就演,宋连云在沈沧这吃过了早饭便立马去置办演戏要用的行头,沈沧有意向外界透露假消息,那今日召见京州官员就是个好消息,再加上韦天赋的嘴一传,有心之人想打探到什么并不难。

    宋连云叫周全给自己找了一顶帷帽戴上出了门,直奔成衣铺子。

    他的衣裳都是方便打架的款式,穿着可没有半点娇弱的感觉,得买些风一吹就能飘扬的宽袍大袖才有感觉,而且不能明晃晃在手上拿武器了,就得藏在衣服底下,他平日里穿的衣服下摆都是开的,根本藏不住。

    宋连云吃穿都是沈沧给的,他那几个月积攒下来的银子都没有用过,在买衣服时很是豪爽,反正他也能找沈沧报销,要买就买最好的,不是最好的还看不出来他是“沈沧的人”呢。

    买了好几套成衣,宋连云又转道去了胭脂水粉的铺子。

    他的五官偏凌厉,即便是故意克制,这张脸怎么看也都跟娇弱沾不上边,所以得靠化妆将娇弱的效果给化出来。

    宋连云以前被当作要送出去的礼物培训时,就有“老师”专门讲要怎么打扮自己才能获得宠爱,他虽然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要走那条路,但内容进了脑子里也没有忘记。

    哪里会想到居然还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宋连云买了一大堆东西,就赶回别院去给自己改妆了,他今天必须隆重地在京州官员面前出场。

    沈沧没让京州官员太早过来,沈沐淮不习惯坐船,到了京州自然是要多休息休息才能接见官员们,只是韦天赋这个知府早早地来了,求见沈沧。

    高福去通传了消息:“王爷,韦大人您是见还是不见?”

    “叫他进来吧。”沈沧正好想在韦天赋面前加深加深某些假象,韦天赋来得正好。

    韦天赋跟着高福到了沈沧住的院子,这会还不算热,沈沧便在院子里接见了他。

    “韦大人,你双眼下似乎有乌青啊?”沈沧扫了一眼韦天赋,萎靡不振的,看来误解给韦天赋造成的冲击不小。

    明明早就知道自己是个断袖,身边有男人有什么好奇怪的?一点都不镇静。

    韦天赋摸了摸眼睛:“许是天气炎热了,臣睡得不好。”

    沈沧:“……”编,你可劲编。

    “韦大人提前来别院,可是有什么事?”沈沧假模假样地问道。

    韦天赋擦了擦额角冒出来的汗,“噗通”就给沈沧跪下:“臣斗胆,敢问王爷,真就决定连子嗣也不要了吗?”

    沈沧被韦天赋吓了一跳,他把韦天赋打击得这么严重?

    “韦大人,你起来好生说话。”沈沧抬手,示意高福去将人给扶起来。

    韦天赋的小胡子抖个不停:“王爷!皇室血脉要紧啊!”

    沈沧“啧”了一声,他们家真不至于断子绝孙。

    “韦大人,陛下还有八年就成年了,待陛下成年了自然会娶妻生子,你又不是活不到那个时候了,至于吗?”沈沧头疼。

    韦天赋本是他父皇的亲信,当年钦点的状元,后来父皇驾崩便跟着皇兄做事,沈沧也没想到,他皇兄驾崩之后,韦天赋没有当一个保他侄子的保皇派,反而希望他能登基当皇帝。

    可偏偏他不想当皇帝,要不是形势所迫,他连这个摄政王都不想干,做个给皇兄帮帮忙的闲散王爷多好。

    而延续香火这档子事儿,找他也无用,他很久之前就发现自己是个断袖了,哪怕他娶王妃,也只能娶个男王妃,总不能因为他有权有势,就把人家姑娘给娶进王府守活寡,那不是要全王府的人看她笑话?

    “韦大人,你若是早早上门就为了此事,那本王只能告诉你,你怎么也改变不了本王的主意。”沈沧嘴角一勾,“更何况,你不是都见过人了?他不好吗?”

    韦天赋顿时更心痛了。

    他又不喜欢男人,怎么可能懂男人有什么好?

    沈沧眼瞧着韦天赋对此深信不疑,弯了弯唇。

    “王爷,宋公子来了。”高福躬着身子一路小跑过来。

    沈沧:“正好,叫他和韦大人见个面。”

    高福当着韦天赋的面,没有跟沈沧说宋连云今天的巨大变化。

    罢了,王爷自己见到了再反应应当也……来得及吧?

    高福去院子外请了宋连云进来,宋连云和往日里的大步流星截然不同,他提着衣摆一步一步走得优哉游哉,风吹动着他一身的轻飘飘。

    轻柔的月白色外衫被风吹拂,显得宋连云整个人也跟着轻了,短发也用发带扎起,在脑袋后面留了一个小揪揪。

    “王爷有客人?”宋连云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沈沧一抬眼,便和熟悉又陌生的宋连云对上视线,他眼皮狠狠一抖,呼吸也乱了几分。

    宋连云变得不一样了,平日里宋连云一脸冷漠无情,哪怕是在说笑时,五官都透露着淡淡的冷感,而此时的宋连云柔和了很多,脸部线条也圆润了。

    沈沧对宋连云十分熟悉,只需要看上一眼便能瞧出有哪些地方发生了变化。

    “宋公子。”韦天赋起身,堂堂知府主动向宋连云问好。

    宋连云也回了礼:“原来是韦大人。”

    “你不陪着陛下,怎么上我这里来了?”沈沧收拾了一番震惊的心情,演了起来。

    宋连云走到沈沧身边坐下:“陛下今日不上课,我就过来陪着王爷了。”

    韦天赋的心口仿佛被剑扎了好几下,他甚至都没有关注到宋连云昨日与今日的不同,脑子里只顾得上想沈沧是来真的。

    “韦大人见笑了,阿云以前没有读过书,所以就跟着季太傅读书。”沈沧道。

    宋连云被一声“阿云”给麻到不行,阿云,也太亲昵了,沈沧也是演戏的好手,不比他敬业程度低。

    韦天赋的肩膀都塌了下去,宸王是有多看重宋连云,才会让他和陛下一块上季太傅的课!

    宋连云打量着韦天赋菜色的脸,捏向沈沧,眼神控诉。

    看看,把人吓傻了吧。

    沈沧耸肩,韦天赋还是不够强,不关他的事。

    第29章 第 29 章(捉虫) 谁再看晚上就去……

    韦天赋惊吓过度, 沈沧便叫高福带韦天赋下去稍作休息,等陛下召见。

    宋连云从今天开始改换装扮,得让沈沐淮适应适应, 不然沈沐淮也会在京州官员们面前露馅, 毕竟他们可是一起上了许久的课。

    和宋连云预料的差不多,沈沐淮见了他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要不是沈沧也在, 估计能直接叫人进屋抓鬼。

    “皇叔,你和宋大人这是在做什么?”沈沐淮冷汗都吓出来一额头, 赶紧用帕子擦了擦,“大夏天的,朕都感受到凉意了。”

    和沈沧不同,沈沐淮本来就挺怕宋连云的,宋连云成日里一张冰冷的死人脸, 他都是过了好久才接受, 好不容易接受了,宋连云突然就变了个模样, 那股凶狠的感觉收敛了下去,感觉怪怪的。

    沈沧并没有要瞒着沈沐淮:“陛下, 你可知大启的江山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稳固。”

    一个能镇得住的皇帝治下,有争权夺利心思的人会安静蛰伏,而沈沐淮只是一个小孩,沈沧也不是当作皇帝来培养的皇子,在有的人眼里,大启的江山已经可以明面上姓沈,实际上改个姓了。

    沈沐淮郑重点头:“我知道,皇叔。”

    沈沧握住沈沐淮的小手, 一字一句教他:“皇叔和你母后都会保护好你,所以你这里很难下手,而我们不能一直跟这些试图颠覆江山的人打太极,祸害就要找出来,连根拔起。”

    沈沐淮想了想:“那宋大人是要当一个骗人的破绽?”

    沈沧:“陛下很聪明。”

    沈沐淮小脸一皱:“宋大人岂不是会很危险?”

    宋连云愣了愣,沈沐淮再怎么也是皇帝,居然第一时间关心的是他的安全?他可是一个杀手。

    “陛下放心,能取臣性命的人,怕是不多。”宋连云也学着沈沧的样子,握住了沈沐淮的另外一只手,“臣保证。”

    沈沐淮小嘴瘪了瘪,眼看着就要流眼泪,他一左一右抱住宋连云和沈沧:“皇叔、宋大人,朕一定会快点长大。”

    宋连云戳了戳沈沧的腰,示意他多鼓励鼓励沈沐淮。

    沈沧会意:“好,我们相信陛下。”

    沈沐淮提前做好了准备,沈沧又给沈沐淮补了补课,等到韦天赋带着京州官员们来觐见时,沈沐淮已经能够应对如流。

    以韦天赋这个京州刺史为首,京州的别驾、长史、司马,还有各县的县令都要来向沈沐淮述职。

    沈沧陪着沈沐淮在前厅接见官员,宋连云则是在前厅的一角摆了一张桌子,假装练字。

    他除了演一演被沈沧断袖的对象,主职工作还是要做的,他就光明正大地偷听偷记,然后暗地里再去查探这些人的老底。

    “臣等参加陛下,参见宸王。”韦天赋领着自己的下属们跪地请安。

    沈沐淮绷着脸:“诸位爱卿平身。”

    “谢陛下。”

    沈沐淮没给他们赐座,也不是人人都能在皇帝跟前坐着回话的,站着才是常态,也就是宋连云被纵得不用讲规矩而已。

    “韦天赋,朕看过了你递上来的折子,京州这些年来一直都是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这都是你的功劳。”沈沐淮按照沈沧教的,先夸赞了韦天赋一番。

    韦天赋垂首:“陛下谬赞,臣只是在其位而谋其职,做好自己的本分。”

    沈沐淮:“为官者能做好本分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朕只怕,有的人连自己的本分是什么都不清楚。”

    众人一听,赶紧给沈沐淮跪下了。

    宋连云支着脑袋,欣赏沈沐淮的表演,到底是皇族,哪怕在沈沧跟前看起来再不懂事儿,也还是很有威严的。

    沈沧的眼光总不会错。

    “大启逢十税一,稍微多收一点,有的人就当朕会永远被瞒在鼓里。”沈沐淮看了一眼,见沈沧点头之后,抄起茶杯就摔到地上,“京州乃天子脚下,岂容尔等放肆!”

    “陛下息怒!”

    此时此刻,跪在地上的官员,特别是心里有鬼的官员,深深意识到沈沐淮不是一个被沈沧保护着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更不是被沈沧架空的傀儡,他就是皇帝,是大启的皇帝。

    “张义,来,告诉朕,谁给你的胆子收两成赋税的?”沈沐淮冷着脸,“禄定县的人多交一成赋税,养着你们家多少人?”

    禄定县的县令张义脑袋磕在地板上:“臣知罪!”

    是谁把这件事捅到了圣驾前?谁出卖了他?

    “你知罪?”沈沐淮恶狠狠道,“你哪里知罪?”

    沈沐淮到底年纪小,还没有学会他叔叔那张嘴闭嘴的阴阳怪气,不会骂人,便向沈沧投去求助的目光。

    沈沧会意:“你若是知罪,就应该以死谢罪,而不是在这里耍嘴皮子功夫。”

    沈沐淮:“宸王所言正是。”

    宋连云把笔放下了,他压根没什么能写的,戏又精彩,假装练字也懒得装了,干脆就看这叔侄二人的表演。

    张义被沈沧和沈沐淮的一唱一和弄得一懵,他不过是贪了禄定县的一成赋税而已,况且就一成赋税他还上下打点,到手根本就没有多少钱,小皇帝和摄政王还想要了他的性命,简直是小题大做。

    “张义,你人不如其名,取了个义字,却偏偏做出不仁不义的勾当。”沈沧见过许多跟他玩心思的人,张义只不过是最差的一种,哪里能看不出张义心里的那点小九九?

    “你以为贪污一成赋税,不过是百姓原有的一成赋税上多了一成?”沈沧怒声斥责,“禄定县百姓视你为父母官,你这样的父母,可没有人要得起。”

    张义咬了咬牙,看来今天小皇帝和摄政王是决意要拿他来震慑京州其他人了。

    “陛下,臣真的知错了,臣愿意将贪污的赋税全部上缴,还请陛下饶恕臣这一次。”张义磕头如捣蒜,希望能得到宽恕,只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宋连云对张义的不识时务感到惊讶,事到如今,怎么还以为是交出贪污的钱款就能了结的?本来就不该对赋税伸手,伸了手就怪不到沈沧要砍他的手。

    这般没有眼力见的人,沈沧的处置估计只会更重,因为张义打心底里没认为他是错的,错只错在他被逮住了而已。

    沈沐淮小手一拍桌,疼得他差点没忍住呲牙。

    “好你个张义,何时轮到你跟朕讨价还价了?你以为上缴了贪污的赋税就能了事?你犯下的罪行,不仅仅是贪污,更是对朕的不忠,对大启江山的不忠,如此不忠,还想朕轻易放过你?”

    沈沧闭了闭眼,着实是看着张义就烦,想当初也是一甲上的进士,怎么在官场里呆了些时间,就变成了今天所见的货色?

    “韦天赋,你是京州刺史,张义是你的下属,你说说,应该怎么处置?”沈沐淮点了点一直跪地保持沉默的韦天赋。

    韦天赋双手扶地叩头:“回陛下的话,臣以为,按律要削职为民,永不再用。”

    张义贪污的程度确实削去他的官职就够了,没有了官职,变成了平民,这种打击是巨大的。

    沈沐淮还没到能记得清楚大启律例的地步,他征求沈沧的意见:“皇叔以为此法可妥?”

    沈沧悠悠道:“本王素来讲究做人做事都要印象深刻才好,只是削了官职,恐怕不足以令此人记住。”

    宋连云舔了舔唇,他自觉沈沧不会杀张义,就是猜不到沈沧到底会怎么处置。

    “依本王的意思,先削了官职,三代不得参加科考,不得离开禄定县。”沈沧杀人诛心,“张义,你一家人世世代代就呆在禄定县吧。”

    张义心灰意冷,这比杀了他还要折磨人。

    等到圣旨一发,告示一贴,禄定县所有人都会知道他们的县令被削了官职,变成了跟他们一样的* 平民,还不能离开禄定县,那在禄定县只会举步维艰。

    “陛下,求陛下开恩!”张义慌了神,爬着就要去扒拉沈沐淮,被人给拖了下去。

    求情的话传遍了别院,京州官员里有不忍心者,不敢多听,只得装作自己是聋子。

    沈沐淮看着张义被拖下去,心中却无半分怜悯,皇叔说过,贪婪之人不值得同情。

    宋连云在一旁看着,心中暗自感叹,有沈沧和沈沐淮叔侄二人,大启的百姓过得会不错的。

    要是他的boss遇到自己的下属背着自己弄钱,会有什么反应?

    宋连云不知道,他没有接触过。

    只是按照boss的性格猜测,要么就是把人给杀了,要么……只要人还在他手底下,老老实实替他办事,什么都可以既往不咎,或许他还会拉拢提拔一番,赚的就是脏钱,谁擅长赚脏钱,谁就会爬得更高。

    “今天只发落张义,不代表你们就一定会安然无恙。”沈沧轻声警告,“朝廷不曾亏待过各位,也请各位,对得起朝廷。”

    “臣等明白。”

    “好了,各位都起来吧,好好向陛下述职。”沈沧发话让众人起身。

    “阿云,你不要偷懒,练你的字。”沈沧突然就把所有人的吸引力转移到了宋连云那边。

    宋连云是真受不了“阿云”这个称呼,险些没控制住自己掀开袖子看看有没有起鸡皮疙瘩。

    “王爷,我知道了。”宋连云配合地露出笑容,乖顺地重新拿笔,装模作样地写字。

    除了韦天赋,其他官员都惊掉了下巴。

    这个被宸王亲昵唤“阿云”的人是谁?

    他为什么能在皇帝和宸王召见官员问政时坐在一旁练字?

    宋连云的身上一下就落了好多道目光。

    看什么看?

    宋连云想,谁再看晚上就去扒谁家屋顶的瓦!

    第30章 第 30 章 他只能感受到沈沧的手掌……

    前头料理张义一事花费了些时间, 后面问政用的时间也不短,直接跳过了用午膳的时辰。

    高福高兴来瞧过,见没有要传膳的意思, 便吩咐了厨房暂时不必前来送饭菜, 只等着忙完了再说。

    沈沧忙起来不按时用膳也是常有的事情,他们早已经习以为常。

    宋连云听得直犯困, 很多词他根本听不懂, 以他的文化水平,旁听都不够格, 这么看来沈沐淮其实很厉害,小小年纪对这些弯弯绕绕不说一清二楚,但也定力十足,只是贪玩了点儿,再加上跟他父皇的勤勉一对比, 才显得有那么一丝丝的不争气而已。

    掩着嘴打了个哈欠, 宋连云写满了一页纸,换了下一张。

    他写字的速度不快, 因而只是记了些关键词,反正有关键词也够用了, 加之沈沧另有安排,不然也不会玩似的非要他来写。

    “歇息片刻。”沈沧叫停,起身走向宋连云。

    众官员纷纷侧目,宸王居然为了一个不知道什么身份的男人暂停问政?更要紧的是陛下瞧着对此也很淡定,莫非是见得多了,因而见怪不怪?

    “王爷?”宋连云坐直身子,搞不懂沈沧找他做什么?

    “饿不饿?”沈沧温声细语地问。

    宋连云迟疑了一下,他应该说“饿”还是“不饿”?

    想了想, 宋连云选择了一个中间的词:“还好。”

    沈沧点点头:“本王知道了。”

    宋连云一脑门的疑问,沈沧临场发挥他接不上戏啊。

    “高福。”沈沧没在宋连云这多待,回了自己的位置,传唤了高福。

    高福供着身子进来:“王爷。”

    “叫人送些吃食过来,阿云饿了。”沈沧吩咐道。

    高福猛猛一震,王爷怎么会如此亲昵地称呼宋公子?在没有他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揣着满腹疑问,问又不敢问,高福只好去给宋连云安排吃的。

    京州官员不约而同地盯着自己的鞋尖,试图当自己从来没有听见过。

    韦天赋痛心疾首,宸王哪怕自己饿着忙公务,也要照顾到宋连云,这是何等的在意!

    满屋子的人不同的心思,只有沈沐淮对宋连云羡慕不已,他不想再听官员们罗里吧嗦了,想休息。

    宋连云默默接受了沈沧的“宠爱”,独自享用高福亲自带人送到书案上的吃食,高福准备得很齐全,有点心有水果,点心是入口即化的,水果是在水井里冰镇过的,这般待遇,谁看了不得惊叹一下?

    京州的官员们都很痛苦,宋连云坐着吃吃喝喝,他们却一直站着述职,屁股都没有跟椅子碰过面,差别真大。

    沈沧逮着京州官员问东问西,直到申时才结束,大发慈悲地放众人去用膳。

    “诸位今日就留在别院用膳,本王一早便命人备下了。”沈沧丝毫不给人婉拒的机会。

    “谢王爷。”韦天赋率先谢了恩,紧接着其他人也跟着谢恩,退了出去。

    等官员都走远了,沈沐淮才放松下来,死鱼一样瘫掉。

    沈沧无情地把沈沐淮给提起来端正坐好:“注意仪态。”

    沈沐淮瘪嘴:“皇叔,你不能这么对朕,万一朕以后长不高了怎么办?”

    沈沧呵呵:“只有弯腰驼背才会长不高。”

    沈沐淮说不过沈沧,眼珠一转,跑到宋连云那拽着宋连云的手臂使劲摇晃:“宋大人你看皇叔!”

    宋连云一脸惊恐:“???”

    跟他告什么状?

    小皇帝到底在代入什么?

    沈沧:“……”

    “你找他也无用,便是你母后在这也是如此。”沈沧道。

    宋连云怜爱地拍了拍沈沐淮:“陛下,接受现实吧。”

    “我看陛下是不饿,既然不饿,不然再……”沈沧威胁。

    沈沐淮立马从宋连云身边跑开,一溜烟往外窜:“高兴,传膳!”

    宋连云:“王爷真会吓唬人。”

    沈沧:“不吓唬吓唬他还得了?”

    宋连云不发表意见,他照顾过小孩,却并不清楚要怎么教养一个小孩。

    “本王瞧瞧你记得如何。”沈沧拿了宋连云写过的纸,目光一滞。

    宋连云:“我写不快,便只记下了最为关键的。”

    沈沧呼出一口气:“本王没有想到,你慢慢写还有错字。”

    “哪里?”宋连云扒拉着纸看,“我哪里写错了?”

    “这儿。”沈沧把纸放到书案上,用镇纸压好,“来,本王教你写。”

    沈沧提笔蘸了墨递给宋连云:“握笔。”

    宋连云握住了笔,可没想到的是沈沧下一瞬也握了上来,握住的还是他的手。

    此时此刻,宋连云脑袋一阵嗡鸣。

    沈沧从后面半围着宋连云,握住宋连云的手教他写字:“要这么写。”

    宋连云什么都听不见,他只能感受到沈沧的手掌包裹住自己的感觉。

    太过滚烫。

    “你再多练练就不会出错了。”沈沧的声音在宋连云的耳边响起。

    宋连云回过神,很是尴尬:“王爷,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沈沧一愣,随后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火速撤回了手。

    “抱歉,教陛下写字习惯了,不是故意要冒犯你。”沈沧道。

    宋连云慢吞吞地把笔搁下:“倒也不至于冒犯。”

    他只是,没有想到,仅此而已。

    沈沧轻咳了一下:“想必你方才吃的点心也不顶饱,本王让人传膳,你也再吃一点儿。”

    宋连云强行压下心头的异样:“好。”

    和沈沧一起用了膳,宋连云就溜达着去找白荫,还给自己想了一个理由,那就是今天来述职的官员,他得去跟白荫说说怎么盯。

    白荫作为白度的接班人,什么该早早地就去做心里一清二楚,只不过宋连云一向受他宠信,他也没有怀疑什么。

    宋连云把要交代的交代完了,提出要跟白荫过过招。

    白荫:“你今日这身装束,能适应?”

    宋连云刚来时他就想问了,怎么今天的打扮跟之前判若两人?甚至还化了妆。

    “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是这样,正好你帮我适应适应。”宋连云道。

    白荫素来不瞎打听不该自己打听的,只是应了帮宋连云过招。

    别院不像宸王府,有专门的演武场,在别院里交手花花草草都保不住,白荫就叫上宋连云去别院外边打。

    宋连云和白荫来到别院外的一片空地上,四周是郁郁葱葱的树木,聒噪的蝉鸣声不绝如缕。

    两个人的内功都是师承白度,只不过走的是完全不一样的路子,宋连云多年来接受的训练和白荫接受的训练是全然不同的两个风格,两个人又都是高手,所以每次都会有一堆暗卫营的暗卫过来围观,也算是学习。

    周同也在其中,他原本就是宫里的侍卫出身,这次出巡他也是扮成侍卫混在侍卫堆里面,刚好轮值回来就听见有人说宋连云和白荫要切磋,立马就兴致勃勃地跟了过来。

    周同挤过人群,站在最前排,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宋连云和白荫,要是他也能有这两位的本事,就可以让小康子过更好的日子了。

    宋连云和白荫云各自摆好架势,两人目光交汇,瞬间空气都紧张了起来。

    白荫率先发难,身形如闪电般冲向宋连云,一连串迅猛的攻势让旁观者目不暇接,拍手叫好。

    宋连云则显得从容不迫,他以柔克刚,巧妙地化解了白荫的攻击。

    两人你来我往,打得热火朝天。

    宋连云是杀手的招数,白荫是暗卫的招数,一个犀利以进攻为主,一个则是讲究在防御中进攻,二人的交手很有看头。

    在一次激烈的交锋后,白荫和宋连云各自退后一步,调整呼吸。

    白荫微微一笑,赞道:“宋公子,你比起上一次,又进步了很多。”

    宋连云是白荫见过最有天赋的武学奇才,天生就该吃这碗饭。

    “你也不赖。”宋连云最擅长的杀招偷袭不到白荫了。

    白荫:“继续!”

    两人再次摆好架势,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切磋。

    就在这时,沈沧和沈沐淮也悄悄来到了现场。

    沈沧看到宋连云和白荫的对决,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不愧是他看重的人。

    沈沐淮则兴奋地跳了起来,嚷嚷想要去最前排看热闹,被沈沧给按住。

    “我们去前面,其他人还看什么?”沈沧低声说。

    “好吧。“沈沐淮嘟着嘴,但还是乖乖地站在沈沧身边,目不转睛地观战。

    他知道宋连云厉害,却不曾想到宋连云这般厉害,白荫可是白度的接班人,宋连云能跟白荫不相上下,难怪皇叔宠信他。

    最终,在一次精彩的攻防转换后,白荫和宋连云同时收手,两人相视一笑。

    围观的暗卫们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全是叫好声。

    宋连云在抹汗时瞥见了在不远处的沈沧和沈沐淮,他抿了下唇,还是没有假装没看见,走了过去。

    “王爷怎么把陛下带这里来了?”宋连云问。

    沈沧:“本王跟陛下一块出来消消食,就听见有人说你跟白荫在切磋。”

    沈沐淮疯狂给宋连云鼓掌:“宋大人,你可威风了!”

    宋连云:“多谢陛下夸奖。”

    这会众人也都发现了沈沧和沈沐淮,齐刷刷行礼。

    沈沐淮小手一挥让所有人平身,又把人都夸奖了一番。

    宋连云内心感慨,沈沐淮这小皇帝还是做得不错的。

    除了宋连云,没有谁敢跟沈沧和沈沐淮走那么近还那么自若,即使还有人想跟宋连云过过招,也都不敢开口,宋连云便跟沈沧回去。

    “你的衣裳都湿透了。”沈沧捏了一把,“能拧出水。”

    宋连云:“……王爷,不要夸张。”

    沈沧自顾自地说:“明天带你去看看京纱,你选喜欢的用来做衣服。”

    “京纱?”宋连云还是头一次听说。

    沈沧:“京州特有的料子,也是大启最轻薄的料子,夏天穿再合适不过。”

    听起来很贵。

    那就,不找沈沧报销今天花出去的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