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被入侵得彻底。

    宋连云洗漱后散着滴水的头发, 只穿了单衣爬上了屋顶。

    他想静静。

    今天本来好好地在配合沈沧演戏,结果沈沧神来一笔,握住了他的手。

    宋连云从来没有感受过被温热的手掌包裹住是有多么叫人无法冷静。

    沈沧也真是的, 就不能先分清楚他和沈沐淮?

    明知沈沧无意为之, 却又免不了会在意。

    宋连云闭上眼,深深吐出一口气, 他默默地在心底告诉自己, 他是直男,对沈沧也只是感激之情, 不可能生出那种情愫。

    说服了自己,宋连云的头发也被夜风吹干,便跳下屋顶,回到房间里睡觉。

    这一觉,宋连云睡得并不安稳, 他做了梦, 被梦境死死地束缚着醒不过来。

    在梦里他浑身上下都在发烫,汗珠沿着额角滑落, 融入锦被之中,湿透了一大片。

    他被人压在身下, 压着他的人带着淡淡笑意,会用指尖一寸寸划过他的脸颊,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

    宋连云的心跳加速,一种从未有过的悸动在胸腔里蔓延开来,令他战栗,但又不是害怕。

    他努力想要看清那个人的脸,但总是模糊不清,仿佛被一层薄雾遮掩, 只有温暖而熟悉的气息一点点将他侵蚀殆尽。

    被入侵得彻底。

    梦境中的宋连云,失去了所有的抵抗能力,多年的训练派不上半点用场,他感到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身体不由自主地回应着那人温柔的对待。

    在旖旎梦境中,宋连云唤出那道人影的名字。

    宋连云猛然惊醒过来,发现自己仍然躺在床上,只是汗水浸湿了衣衫和床单。

    “完了啊……”宋连云目光下移,呆滞了。

    宋连云坐起身,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把自己从那个离奇的梦里摘干净。

    别院不比宸王府方便,想要洗澡得现吩咐人去烧水,宋连云没那个脸见人,便翻找了换洗的衣物抱着,自己去打水冲洗。

    好在他住的小院里有一口水井,水井里的水能用,救个急还是绰绰有余。

    宋连云打了井水,脱掉里衣,用瓢舀了水就往自己的身上泼,将不该留下的印记通通冲走。

    勉强冲洗干净后,宋连云换了衣裳,又打了水洗衣服,衣服不能留给下人来收拾,不然还是会有人发现他半夜不好好睡觉,毁尸灭迹得彻底。

    将衣裳搓洗完晾好,宋连云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只是再躺回床上,他迟迟睡不着,一闭眼脑海里就会闪现出梦境的碎片。

    宋连云辗转反侧,心中波澜起伏,压根无法平静,他试图用理智去压制那些梦境中的画面,效果不佳,适得其反。

    难道真的是该找对象了?

    宋连云忽然间想起同为boss手底下杀手的一个人,他隔三岔五就会换一个床伴,还对宋连云说,等到了年纪,不纾解欲望会很难受,所以该找人就得找人。

    不过宋连云一向当那些人说话是在放屁,他不相信任何人,都是在刀尖舔血苟活的人,能说得出什么有道理的话?

    然而宋连云又无法解释,为何他脱离了从前的生活环境之后,就破了戒,明明他每天也没少锻炼。

    做梦也就算了,梦到的人还是沈沧!

    “啊啊啊啊啊!”宋连云心烦。

    梦到沈沧一定是因为他就跟沈沧接触得多,加之沈沧长得好看,要是梦到周全,那还不如梦到沈沧呢。

    嗯,一定是这样。

    宋连云很快就说服了自己,并且琢磨起了找对象的事儿。

    他不再是连自己的身份证都没有的黑户杀手,他如今是宸王府的侍卫,有光明正大的工作,还有不低的薪资,可以考虑考虑成家。

    成家要怎么做?明天问问沈沧好了。

    宋连云在自我说服中渐渐睡去。

    翌日,周全来叫宋连云起床,和宋连云的黑眼圈对上,吓了一跳。

    “公子,昨晚上您又外出了?”周全问。

    宋连云:“没有。”

    周全:“小的看您洗了衣裳,还以为您出去过,您也是,衣裳留着自然有人拿去洗,哪里用得着半夜摸黑?”

    宋连云心虚,他可不想有人知道他的糗事。

    今日照旧是一副文弱公子的打扮,宋连云经过昨天的适应,已经没那么不得劲,用发带束好头发,便去找沈沧。

    沈沐淮到京州巡视,自然不会那么快就离去,今天的行程就是去看京纱。

    去沈沧那里蹭早膳的不止有宋连云,还有沈沐淮。

    沈沐淮打着哈欠,一副没睡够的模样。

    “陛下、王爷。”宋连云跟二人问好。

    “宋大人早啊。“沈沐淮无精打采。

    宋连云看着沈沐淮,一时不知夜里多思的人是他还是沈沐淮了。

    “陛下没睡好?”宋连云问。

    沈沐淮可怜兮兮地道:“昨天问政许久,以至于朕睡梦中都是公务,不得好眠。”

    宋连云:“……”听起来真可怕。

    沈沧:“那你今日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出门?”

    沈沐淮疯狂摇头,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拒绝:“皇叔你们去,朕想留在别院休息。”

    再说了,他去看什么京纱?反正大启有什么好东西他这个皇帝都不会缺,只管等着后面送到御前就是。

    “既然如此,陛下用过早膳之后就回屋去休息,下午再读书。”

    沈沐淮小脸一垮,他皇叔未免也忒严格了,怎么不见对宋大人也这么严格?

    区别对待!

    宋连云感叹,沈沧还真是有十足的严父形象。

    沈沐淮不出门,出行队伍的规模便要小上些许,只是沈沧作为摄政王,也属实低调不到哪里去。

    偌大的花架马车,宽得都能住人了,里面却只有沈沧和宋连云两个人,马车里燃着好闻的熏香,还摆了用井水冰镇过的水果。

    宋连云细细瞧了马车内的布置,一寸布一寸金,每一个地方都充斥着贵气,一看就很有钱。

    沈沧端坐着,手里拿了把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摇,对宋连云这里碰碰那里摸摸的无礼行径视若无睹。

    也就是宋连云才能在大启摄政王的马车里毫无规矩,换个人指不定就要被侍卫们拖下去打板子。

    “王爷,公子,到了。”车架缓缓停下,高福的声音从马车外传进来,不太清晰。

    “走,带你好好挑些料子裁衣裳。”沈沧折扇合上,含笑道。

    宋连云没好意思对上沈沧那双笑意盈盈的眼睛,他怕他待会接不住沈沧的戏。

    京纱作为贡品,在京州城内有一座规模不小的作坊,从织布到染色都在此地,还有官兵看管,一般人连大门都进不去。

    韦天赋早早地就到了,只等候着沈沧大驾光临。

    沈沧从马车里探出半个身子,韦天赋便弯腰行礼:“见过王爷。”

    “起来吧。”沈沧折扇一抬。

    “谢王爷。”韦天赋直起身子,一眼就看见了缀在沈沧后边的宋连云。

    韦天赋身子歪了歪。

    宋连云感觉韦天赋快要碎掉了,但,作为在沈沧手下拿高薪的打工人,他不能崩,只能给韦天赋来一点震撼人心的东西了。

    “韦大人,愣着做什么?”高福多有眼力见,朝韦天赋挤眉弄眼,“还不快快给王爷引路?”

    韦天赋从失态中回过神来,坚决不再多看宋连云一眼:“王爷请。”

    “阿云,来。”沈沧可不会照顾韦天赋的情绪,韦天赋想要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宋连云跟上沈沧:“王爷。”

    韦天赋狠狠吸气。

    到底不是来参观京纱要怎么制作的,韦天赋并没有把人往后领,而是去了提前就准备好的会客厅,待会只管叫人把京纱送来供沈沧挑选就是。

    沈沧大喇喇地一坐,还不忘招呼宋连云也坐下,宋连云都觉得沈沧给自己的宠爱过了火。

    “王爷,今年已制成的京纱数量不多,只有这三匹。”作坊的人很快就把三匹京纱送到了沈沧这儿,韦天赋贴心地介绍,“雪青、月白、琥珀,三色各一匹。”

    沈沧指了指:“雪青的给本王瞧瞧。”

    一声令下,立马就有人将雪青色的京纱轻轻展开,花纹繁复却又轻薄透光,捧在手中如无物。

    宋连云眼里流露出惊叹,古代人的智慧当真是不可小觑。

    “这匹挺好看,阿云,你用这一匹裁衣裳来穿。”沈沧随意地就把雪青色京纱送给了宋连云。

    “王爷!”韦天赋一急,“臣以为不妥!”

    沈沧目光冷冷:“哦?你以为哪里不妥?”

    韦天赋急得冒汗,但还是有理智尚存:“臣以为这颜色不适合宋公子,倒不如另外一匹月白色更衬。”

    沈沧良久没有开口,所有人都极力地垂头,不敢触沈沧的霉头。

    宋连云一肚子疑问,这京纱不就是颜色不一样?花纹不一样?韦天赋怎么这么大的反应?

    “韦天赋,本王看你是在教本王做事。”沈沧终于张口,然而这一句话,就让韦天赋快速跪地叩首。

    “臣不敢!”

    沈沧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本王说什么,你只需要照做,要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你这京州刺史也不必干了。”

    宋连云为韦天赋默哀,沈沧是不容许任何人顶撞他的性格,当然,若非有如此性格,也无法帮沈沐淮守大启江山,只是韦天赋太过古板,领会不到沈沧的意思。

    “王爷,不是来给我挑料子做新衣裳?”宋连云手按在沈沧的肩膀上,“何至于动气?”

    沈沧似是被宋连云捋顺了毛,语气瞬间变柔和了许多:“阿云说得是。”

    “雪青色这匹给阿云,月白色和琥珀色送回京城,呈献给太后。”沈沧吩咐。

    “韦天赋,你身为京州刺史,公务不能耽搁,回你的刺史府去。”沈沧直接下了逐客令。

    韦天赋磕了个头:“臣告退。”

    只是在临走前,深深望了宋连云一眼。

    宋连云:“???”究竟是什么意思?

    第32章 第 32 章 去!速速离开!

    等回到了马车上, 宋连云迫不及待地挤到沈沧身边:“王爷,雪青色的京纱怎么了?韦大人都失态了。”

    沈沧:“哦,也不是什么要紧的问题, 不过是紫色的料子一向比其它颜色昂贵, 加之用的图纹不是一般人能用的,本王把那匹京纱送给你, 韦天赋认为不合适而已。”

    宋连云震惊:“这确实不合适。”

    沈沧反问:“有哪里不合适?”

    宋连云咽了咽口水:“王爷, 你都说了图纹不是一般人能用的,那匹京纱, 应当是准备献给你的吧?”

    沈沧笑了一下,很是嚣张:“本王想给谁就给谁,轮得到旁人说三道四?”

    宋连云默了默:“这样真的好吗?”

    韦天赋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人都萎靡不振了啊。

    “你自己承诺的,要陪本王演戏, 本王送你一匹京纱表示谢意不行?”沈沧挑眉, “你别管韦天赋,他一天到晚惦记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

    宋连云讪讪:“行吧。”

    沈沧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 他要是还拒绝,那就太过分了。

    也不知今天因为一匹京纱闹出的传言, 又会怎么穿出去。

    宋连云感觉自己陪沈沧演戏,赚的是荣华富贵,赔的是节操。

    今天倒也长了见识,原来紫色会比其它颜色的料子贵,是因为染料?

    昂贵的颜色、昂贵的京纱,常人不能用的图纹,韦天赋也许还在期盼沈沧只是想玩玩,以后依然娶一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做王妃, 今天闹了这么一出,韦天赋剩下的那点幻想大概是破灭了。

    而他宋连云,深受沈沧宠爱这个消息,也将会传遍大江南北。

    沈沧在京州还有公务要办,回到别院把宋连云给放下之后,马车都没有下,队伍又浩浩荡荡地去另外的地方。

    宋连云很识趣,沈沧既然不带他,他也不会多嘴问,优哉游哉地晃回自己住的小院。

    周全正领着下人们在洒扫,京州和京城离得不远,却要热些,洒洒水也能凉快凉快。

    “公子回来了,可要什么水果茶水?”周全屁颠屁颠地跑到宋连云跟前,“今天有新送来的西瓜,小的已经放井水里镇上了。”

    宋连云摆摆手:“晚点再切吧,再冰一冰。”

    古代没有冰箱,夏天要吃点凉快的,要么就是用井水冰镇,要么就是用冬日里存的冰。

    京城是有冰窖的,宸王府天天吃冰都行,奈何他们在巡视路上,不比在京城方便。

    宋连云在宸王府呆的这些日子,被沈沧纵得挺会享受生活,有西瓜这种好东西,当然要吃冰镇过的。

    “那公子先到屋内凉快凉快。”周全体贴得很,“今个新泡的花茶,这会已经凉了,公子要是口渴就先对付一下。”

    宋连云点点头,溜达进了屋里。

    不出门就不需要穿那么多,宋连云把外衫脱下搭在衣架上,只穿了里衣,坐到了书案前去练字。

    刚提笔,宋连云便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沈沧握住他的手教他写字的一幕。

    宋连云手指一抖,笔戳到了砚台外。

    去!速速离开!

    宋连云集中注意力,不敢多回想哪怕一眨眼,生怕自己又想起来什么不该想的。

    有一点宋连云不得不承认,那就是沈沧的字的确好看,想必从小就是下了狠工夫练习,沈沧也说过,他以前原本只想着做个文臣辅佐他皇兄。

    如果是五年前的沈沧,兴许会是一副文人风骨,而不是如今的威严赫赫的摄政王。

    宋连云专心练字,直到有些腰酸背痛才搁下笔,起身活动筋骨。

    周全适时进屋送切好的西瓜,西瓜都是切好的,只管用银叉叉着吃。

    “公子练字辛苦了,歇歇吧。”周全把西瓜放下,“来日方长,公子刻苦学习也不必急于一时。”

    宋连云发现周全对他可能有什么误解,他好像跟刻苦二字,没多大关系。

    真正刻苦的是沈沐淮,哪怕他是被迫的。

    “宋公子。”白荫的声音从外边传来。

    宋连云叉着一块西瓜走到门口:“你找我?”

    白荫一把拽住宋连云拖进屋里:“进去说。”

    宋连云一脸茫然地被白荫拽进去:“什么事?”

    白荫看向周全,周全会意,迅速离开还带上了门:“公子,小的去院门口守着。”

    周全走后,白荫才神情严肃地开口:“宋公子,京州长史家有一个儿子,可能会被送给王爷。”

    宋连云“咔嚓咔嚓”咬西瓜:“送给王爷做什么?王爷手底下不缺人手吧?”

    白荫:“……”

    “你是不是忘了你跟王爷是什么关系?”白荫恨铁不成钢。

    宋连云:“噗!”

    西瓜在嘴里爆汁,宋连云一惊,喷了自己一身。

    敢情白荫是在担心那什么京州长史的儿子进了宸王府,沈沧就不喜欢他了?会把他给丢到一边不闻不问?

    宋连云放下银叉,去拿帕子擦西瓜汁:“你想太多了。”

    他只是配合沈沧演戏,又不是真的要跟沈沧睡觉,等不需要演戏了,他还是以宸王府侍卫的身份行走,赚他的高额工资,不会有穷困潦倒的那一天。

    白荫跺脚:“你能不能有点危机感?”

    宋连云无辜道:“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沈沧要真是看上了京州长史的儿子,还能拦着沈沧不让?

    白荫:“这个消息白度大人暂时还不知晓,我只告诉了你,你先去摸摸底,日后要真同在王府,你也好应对。”

    虽然他不清楚宋连云怎么会突然就变成了自家王爷的枕边人,但是,他敬佩宋连云的身手,拿宋连云当自己兄弟,便想着替兄弟打算。

    宋连云敏锐:“你想做什么?”

    白荫扫了一眼已经被西瓜汁弄脏的衣服,干脆动手给宋连云扒衣服:“你现在就把衣服换好跟我走,我带你去长史府。”

    宋连云:“???”

    “我觉得这不好。”宋连云誓死保卫自己的衣服,没被白荫给脱掉。

    白荫坚持不懈:“你必须去。”

    宋连云无奈叹气,他和沈沧有诺在先,演戏的事情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连白度都是被瞒着的,宋连云也不好跟白荫解释,只好答应白荫,随他去长史府。

    把弄脏的里衣换掉,宋连云穿好外衫,随白荫一道出门。

    “周全,西瓜我没吃完,你给大家分一分。”临走前宋连云还不忘给西瓜安排后事。

    周全“哎”了一声应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白荫拉着宋公子风风火火的是要去哪啊?

    宋连云被白荫拽去了长史府,两个人都是偷听偷窥的一把好手,顺利地翻墙进了长史府。

    京州长史李尚志是从五品,府邸并不大,一下就能找到主人居所,加之能掀翻屋顶的吵架,想忽视也难。

    宋连云和白荫循着吵架声摸过去,蹲在墙角偷听。

    “李尚志,叫你去宸王跟前露个脸你也不愿意,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听这语气,和李李尚志吵架的人应该是他的夫人。

    李尚志将桌面拍得“砰砰”响:“你能不能不要无理取闹?”

    “你说我无理取闹?要不是你没用* ,我会在这跟你吵?”听起来李夫人很是不服气。

    “你想把儿子送给宸王当男宠还不够无理取闹?”李尚志气喘吁吁,看来是被气得不轻。

    宋连云惊掉了下巴,大启是古代王朝,李夫人居然能接受自己的儿子“嫁人”?

    白荫伸手戳了戳宋连云:我就说吧?

    “当年要不是因为你,儿子怎么会落下病根?就你那点俸禄,哪里够儿子看病吃药?这些年全是我的嫁妆贴的!现如今我嫁妆也要用完了,儿子的身体没有药养着,你是要他死吗?”李夫人吵着吵着,放声大哭。

    李尚志被李夫人吵得头痛不已:“宸王身边有人,你即便把儿子送到宸王面前,又有何用?”

    李夫人:“那你去找一个同样喜欢男人,还有钱能养儿子一辈人的男人啊!”

    宋连云捂住了嘴,天,他和白荫这是凑上了什么狗血热闹?

    “够了!”李尚志不知是这么多年吵烦了还是怎么的,夺门而出,把李夫人独自留下。

    李夫人对着李尚志的背影破口大骂:“李尚志,你个没良心的!”

    宋连云拉了白荫一把,示意他走人。

    等出了长史府,宋连云才幽幽问道:“你也没跟我说,这么精彩。”

    白荫心虚:“情报,是不精确。”

    宋连云一叹:“哪里是不精确,光记关键字了。”

    哪个天才搞的情报?

    宋连云都没有想过,自己居然能青天白日的看如此热闹的一出戏。

    京州长史的儿子是个断袖,且从小就身体不好,为了保儿子家里花了不少钱,已经快要支撑不下去了,李夫人作为母亲,便想着替儿子谋一条后路。

    偏偏此时沈沧来了京州,偏偏他和沈沧合计着演戏。

    宋连云摸了摸鼻子,仔细想想,这事他有一部分责任。

    等沈沧回了别院,他得找沈沧商量商量这件事儿,总不能真的让李夫人带着儿子上门,要是被人知晓,传出去了也不好。

    “听起来李长史的儿子也是个苦命人。”白荫突然感慨。

    宋连云从李夫人的只字片语中听出了她对李尚志不满已久,李夫人为了儿子,嫁妆也要花完了,又何尝不是个苦命人?

    这世间,能一辈子无忧无虑的人,总是极少的,各种人有各种人的苦。

    哪怕是权高位重如沈沧,也有无可奈何。

    “先回别院。”宋连云拍拍白荫:“万一王爷回去找不到我们人。”

    白荫不用操心宋连云会失宠了,心情轻松了些,和宋连云慢慢往回走。

    宋连云一路上都在琢磨怎么跟沈沧说,把儿子送去给王爷当男宠的地方高官,怎么都不太好听。

    希望今天沈沧的心情还不错吧。

    第33章 第 33 章 他都……都那个了!……

    沈沧已经回到了别院, 高福伺候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正在品尝切好的西瓜。

    “王爷,我有事要报。”白荫没跟着宋连云一道, 只有宋连云自己去找沈沧。

    沈沧优雅地咬着冰镇西瓜:“你说就是。”

    宋连云:“京州长史李尚志家有一个儿子, 李夫人想把儿子送给王爷。”

    “噗!”

    饱满多汁的西瓜在沈沧的口腔里榨成了汁一口喷出。

    高福大惊:“王爷!”

    宋连云默默地往后挪了两步,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沈沧才换的衣裳被西瓜汁溅出了花, 又得重新换一套。

    “宋连云, 你下次能不能提前跟本王打声招呼?”沈沧目光甚是幽怨,“怪吓人的。”

    宋连云愧疚了一下下, 主动上前:“王爷,我服侍你更衣。”

    高福眼睛眯了眯,识趣地腾出位置:“王爷忙碌了半日想必也饿了,老奴这就去厨房看看午膳备好看没有。”

    一大把年纪的高福,跑出了年轻人的步伐。

    宋连云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王爷, 先更衣?”

    沈沧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这是你应该做的。”要不是宋连云语出惊人, 他又怎么会把西瓜汁喷到衣服上。

    宋连云随沈沧去了内屋,从衣架上搭的衣裳里选了一套比较轻薄的:“王爷, 天气热,穿这一件怎么样?”

    沈沧张开双臂:“来吧, 替本王更衣。”

    宋连云摸了摸鼻子,去给沈沧宽衣解带。

    虽然宋连云在沈沧面前一向没有多少规矩,但是和沈沧如此近距离挨着的机会也不多,更何况这次还伸手环住了沈沧的腰。

    沈沧是个文人身子,腰身不似白度那样雄壮,宋连云双臂拦住还有多的。

    每天好吃的好喝的供着,沈沧也没见长点肉,看来压力还是太大。

    宋连云对比了一下他自己, 要不是天天锻炼着,怕是肌肉都能退化。

    沈沧垂眸看着宋连云埋着个脑袋在自己腰间,莫名幻视宋连云是个小孩子,就像沈沐淮一样,能抱住他的腰撒娇。

    啊,按照年龄来算,自己成年时,宋连云也的确和沈沐淮差不多的年纪。

    沈沧忽然就笑出了声,宋连云跟他比起来,还是个小孩年纪。

    宋连云刚好给沈沧解完了衣带,听见沈沧的笑声抬头:“王爷,你笑什么?”

    沈沧没客气,伸手就在宋连云的脑袋上揉了一把:“笑你还是个孩子。”

    宋连云:“???”

    他哪里像个孩子了?他都……都那个了!

    宋连云不认同:“我是大人。”

    沈沧:“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敷衍。

    宋连云把脏掉的衣裳放到一边,取了干净衣裳给沈沧换上:“王爷先别吃东西了,也别喝水,等我讲完。”

    沈沧:“本王确实得等你说完,不然噎着了找太医,怪丢人。”

    宋连云默默地给沈沧系好衣带,不再多嘴,他觉得再多讲一句,沈沧的阴阳怪气就要迸发而出。

    换了衣裳,沈沧也懒得再去外边坐,就在内屋拿了把折扇坐下:“说说,李尚志家是何情况。”

    “哦,是这样,李尚志的儿子也是个断袖,加之从小身体就不好,李夫人为了儿子连嫁妆都花光了,怕自己百年之后儿子没有人管,又听说王爷喜欢男人,就想把儿子送给王爷,王爷有钱,肯定能让李公子好好活着。”宋连云道。

    沈沧脸色古怪:“你怎么知道的?”

    宋连云在把白荫抖出来喝胡说八道之间选择了胡说八道:“王爷不是老说我擅长听墙角?”

    沈沧:“……”原来是他自己种下的果。

    “你既然把此事禀告与本王,那便是对李尚志的儿子有怜悯之意?”沈沧并不难猜到宋连云的想法。

    宋连云:“李尚志为了公务而忽略了儿子,对于大启而言,李尚志是一个不错的官员。”

    “那你以为,本王要不要收留李尚志的儿子?”沈沧问道。

    宋连云摇头:“李夫人虽然爱子心切,但她的做法也未免太过草率,也许李公子自己心里另有想法,再说了,也不是只有把李公子收进宸王府这唯一的做法。”

    沈沧是大启的宸王,给金银财宝和名贵药材,比把人留在宸王府当小妾强多了。

    “李尚志做官做得还是不错的,他家有难处本王也不能坐视不理,这样,你走一趟,去替本王传个口谕。”沈沧道。

    “谁?”宋连云指向自己,“我去?”

    沈沧:“当然,你现在的身份是什么?忘记了?”

    宋连云:“没忘没忘。”

    沈沧是要营造出对他的绝世宠爱啊,连传口谕都让他去。

    “本王让高福备下赏赐,再叫上两名太医随你一同前往,剩下的你临场发挥。”沈沧悠悠摇着扇子,对宋连云很是放心。

    “是。”宋连云应下。

    沈沧也没有急着让宋连云去李尚志府上,左右他们也不赶行程,就叫宋连云晚点再去,午时正是日头毒的时辰。

    沈沐淮在皇宫里有冰块用,出了宫只有冷水用,热得人都要化掉了,从小就没有吃过苦,出宫跟接受改造似的,午膳时就动了凉菜。

    “宋大人,你不热吗?”沈沐淮满头大汗,却见宋连云都没有怎么出汗,还能大鱼大肉吃得很开心,羡慕极了。

    宋连云:“陛下,你不要跟臣比。”

    他要是怕冷怕热,可能都活不到今天。

    沈沐淮又瞥向他皇叔,他皇叔出的汗也不算多,就他一个人热得没胃口,这合理吗?

    难道大人比小孩子耐热这么多?

    沈沐淮很想快点长大,他长大了比现在肯定厉害得多。

    “高兴,伺候陛下午睡时给他扇扇风。”沈沧拿帕子给沈沐淮擦汗,“京州沿着大河,夏天难免湿热,等出了京州会凉快些。”

    沈沐淮:“我们要离开京州了吗?”

    沈沧点头:“事情快做完了,最迟后天一早启程。”

    沈沐淮想了想:“那我们抓紧时间,把要做的事情都做好,不能留下隐患。”

    别看沈沐淮娇生惯养的,还是很难分清楚事理,从不耽误正事儿。

    真是早当家。

    午膳后高兴陪着沈沐淮回去午睡,宋连云在沈沧这蹭了个竹椅,没回自己住的地方。

    “王爷也睡一会儿?”宋连云主动拿扇子给沈沧扇风,“我给王爷扇风,保证王爷睡得舒舒服服。”

    沈沧把床榻腾出一半:“你也上来躺一躺。”

    “不好吧。”宋连云还没那个脸光明正大地去占沈沧的床。

    沈沧:“陪本王演戏,懂?”

    宋连云恍然大悟,沈沧是想叫不知情的人以为他宠爱自己已经到了白日宣淫的地步!

    一向不近美色的宸王能为了一个男人至此,那不得把人骗得死死的?

    宋连云自以为自己解读得对,利落地拿着扇子爬上了沈沧的床:“王爷放心睡。”

    沈沧:“???”总感觉宋连云脑子里在想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不过沈沧吹着宋连云摇出来的风还真的犯困,屋外的蝉鸣也小了,刚好催眠。

    沈沧闭上眼睛,享受着午后的宁静。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沈沧的脸上,他微微皱了皱眉,但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不耐烦地侧转了身子继续睡。

    宋连云见状,便轻轻调整了扇子的角度,让凉风更加柔和地拂过沈沧的脸庞。

    不得不说沈沧的容貌极其出挑,这个人连睡着之时都流露出十足的贵气,不愧是真正的皇室子弟,比他以前见过的那些二代要有气质太多。

    在京城待了几个月,宋连云也没少听闻有多少姑娘愿意进宸王府,不为荣华富贵,就为沈沧那张脸。

    人都是颜狗,宋连云也不例外,要是沈沧长得像boss手底下那个两米多高,跟一头野猪似的大汉那样,他宁愿不要一百两的高薪也不想在沈沧手底下办事了。

    宋连云扇风的手一顿。

    对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要是李尚志的儿子见了沈沧喜欢上了,就愿意进宸王府……那他是不是做得不太地道?

    今天去送赏赐时得见一见李尚志他儿子才行,万一人家对沈沧有那意思,他还是得如实回禀沈沧的。

    作为一名兢兢业业的打工人,他得把工作做得完满才好。

    宋连云很快就说服了自己。

    ……

    宋连云带着人去长史府送赏赐时阳光没有那么炽热,宋连云往马车里一坐,后边跟了一车的赏赐,是以李尚志为官勤勉的名义给的,不止有名贵的药材补品,还有李夫人也能用的东西。

    沈沧安排的两个太医在另外一辆马车里,没和宋连云一块儿,宋连云独享豪华又宽敞的马车。

    这次出门,宋连云还带上了周全,又有沈沧派来“护卫”的人,阵仗不算小。

    李尚志在家中听到下人来报有贵人登门,队伍极为庞大,他还以为是沈沧大驾光临了,把自己夫人和儿子李玉成都给叫上去门口迎接。

    宋连云从马车里钻出来,见李尚志一家人都齐了,也是一脑子疑问,没记错的话,他演的应该不是沈沧的王妃。

    第34章 第 34 章 “不辛苦,本王洗耳恭听……

    李尚志忍不住踮脚, 试图往马车里面瞅。

    “李长史,王爷没来。”看也没用。

    李尚志讪讪缩回脖子,对宋连云客气拱手:“想必是王爷差公子前来, 只是不知是何事劳烦公子跑一趟?”

    比起像沈沧毒唯的韦天赋, 李尚志对宋连云要恭敬太多。

    “我此次摆放李大人府上,是来替王爷传一道口谕。”宋连云揣着手, 享受到了一把装逼的感觉。

    李尚志连忙把宋连云给迎进了府里, 宋连云一进去,就看见了李尚志那个体弱的儿子李玉成。

    李玉成穿着一袭青色的长衫, 人很瘦弱,立在那里像一根竹,明明易弯,却又不折。

    宋连云很喜欢李玉成,喜欢李玉成身上那股由内而外的温和气质, 是他从未见过的。

    李玉成也注意到了宋连云, 和他全然不一样,宋连云充满了活力, 脚下每一步都踏踏实实地踩在地面上,稳得像棵松。

    而且, 宋连云的外貌,也很难让人忽略,冷如冰霜的脸,却又有着火一般的双眼。

    很特殊。

    “夫人、玉成,宋公子带来了宸王口谕。”李尚志示意一家人整整齐齐地跪地。

    宋连云收回目光:“王爷口谕,京州长史李尚志,为官克己奉公,乃大启官员之表率, 特赏赐,以作表彰。”

    “臣,谢王爷。”李尚志心里犯着嘀咕,按理来说摄政王应该赏赐刺史大人,怎么会赏赐他?

    宋连云将李尚志扶起来:“李大人,王爷得知李公子身子不好,便派了两位德高望重的太医,替李公子瞧瞧,还有些药材补品,李夫人操持家里也甚是辛苦,王爷也赏了尊夫人一些料子首饰。”

    李尚志瞳孔猛震,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今天在家里发生的争吵被宸王知晓了,宸王是派人来警告他的,可转念一想,哪有警告还给一大堆赏赐的?

    他有点摸不清宸王在想什么。

    宋连云提点道:“李大人一心为大启,王爷自然是知道的,陛下和王爷都不是苛待臣属的人,李大人安心。”

    李尚志狠狠感慨了一把,朝宋连云道了谢。

    李夫人眼角都溢出了眼泪,总归是她丈夫没有白费为官多年的心血。

    李玉成拍了拍李夫人的肩,对她微微一笑。

    “公子一路过来也辛苦了,我这就叫人上些茶水招待公子。”李夫人抹着眼泪去安排。

    宋连云:“李公子要是有空,可以跟我聊会儿?”

    李玉成眼底流露出惊讶,他想不通宸王身边的红人怎么会想找他。

    总不可能是因为他母亲想让他去伺候宸王吧?

    李玉成看人还是有几分能耐,他看得出宋连云并非这样的人。

    “乐意至极。”李玉成作了个“请”的手势。

    李尚志很识趣地去跟他夫人一起看用什么招待宋连云,没凑到年轻人堆里去。

    宋连云带来的两个太医也跟上,一块去了李玉成住的院子。

    李玉成住的院子里栽种了许多绿生生的翠竹,风一吹过便沙沙作响,院中石桌上摆放着几盆精致的盆景,显得格外雅致。

    一看李玉成就是个很有雅致的人。

    李玉成引领着宋连云穿过这片翠绿,步入一间布置得体的书房,书房内书架上整齐排列着各类书籍,一张古朴的书桌摆在窗边,桌上摆放着文房四宝,墨香四溢。

    宋连云咂舌,沈沧的书房里都没有这么多的书。

    “李公子,这两位太医是在太医院多年的许太医和章太医,医术了得,他们给你看看。”宋连云先给太医让了位置,没拉上李玉成话家常。

    “多谢两位太医。”李玉成道过谢,才拉开衣袖,露出纤细的手腕。

    许太医拿了脉给李玉成搭上:“李公子,请。”

    李玉成目不转睛盯着许太医的表情,他父亲母亲给他找过很多大夫,都说他是先天不足,除了日常让他喝药,也开不出别的方子来,他想要从太医这里得到点别的说法。

    许太医的眉头微微皱起,他仔细地感受着脉象的跳动,而章太医则在一旁静静地观察着许太医的诊断。片刻之后,许太医收回了手,与章太医交换了一个的眼神。

    章太医和许太医换了换,章太医坐下也给李玉成把了脉,和他们见到李玉成时的猜测大差不离。

    “许太医章太医,怎么说?”宋连云问道。

    “公子,李公子应当不止是幼时跟着父母奔波加生病才这般的,不足之症是从娘胎里就带出来的。”许太医说。

    宋连云眼珠转了转,看来李夫人在和李尚志吵架时,没有说出更深层次的原因。

    他转眼看向李玉成,李玉成似有一丝苦笑。

    “两位太医,李公子要怎么养身体才好?”宋连云没兴趣在人家面前揭老底。

    “其实也不难办,只要好生将养就行,李公子这些年药也喝了不少,大抵也不想喝了,我们写一下药膳的方子,李公子调养着用,慢慢的把药给减了,日后停了喝药,我们会再跟李公子重新开方。”章太医道。

    李玉成的眼神都明亮了几分:“玉成感激不尽。”

    “许太医章太医,麻烦你们去写药膳方子,我跟李公子说会话。”宋连云还是很想跟李玉成亲近,李玉成的气质太具有亲和力了。

    许太医和章太医挎着药箱离开,李夫人刚好又送了些吃的喝的来招待宋连云,宋连云便在李玉成这儿留着,也不用李尚志过来,他又不懂政务,跟李尚志没有共同话题。

    李玉成把下人都打发出去,温声开口:“宋公子想与我说些什么?”

    宋连云搓了搓手:“问个很冒昧的问题,你真的是个断袖吗?”

    李玉成愣了愣,旋即道:“是,我喜欢男子,并非应付父母的虚言。”

    宋连云又问:“哎,那你有没有想过去王爷身边?我家王爷丰神俊朗,还是很不错的。”

    李玉成惊呆了,他万万没想到宋连云作为宸王的枕边人,会问他这个。

    “说实话,如果不是遇到我真正心悦之人,我宁可孤身一人。”李玉成说。

    宋连云很是赞成,没有真情实意,过得也不会如意。

    “那你养好身子之后,有什么打算没?你书房里全是书,是不是考虑科举?”宋连云琢磨着,李玉成要是想考科举,他从沈沧那里厚着脸皮要一要以前科举的优秀答卷。

    李玉成摇头:“我无意当官。”

    “你们读书人不是一贯都讲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宋连云疑惑。

    李玉成却说:“不当官也能做事,我要是养好了身体,想办一家学堂,学堂不分男女,也不分身份,只要是愿意好好读书的孩子,我都教。”

    宋连云了然,原来李玉成是想搞教育,而且思想还挺超前的,还收女孩子。

    也是,李玉成浑身上下都是温和的,仿佛笼罩着一层光,不分男女对他来说就像是吃饭喝水那样理所应当。

    “李公子,我觉得王爷会喜欢你。”宋连云毫不掩饰自己对李玉成的欣赏之情。

    李玉成表情凝固了一瞬,他不自觉地往后挪了挪,后背抵上了椅背。

    “宋公子,你既得宸王心意,为何想要替宸王再寻觅人?”李玉成甚至警惕了起来。

    宋连云:“……”

    “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他的措辞不对,把李玉成吓得够呛。

    “我其实是想说,我很喜欢你这样的人,王爷跟我一样。”宋连云重新组织了语言。

    李玉成松了口气,又慢慢地挪回来。

    “你也听闻过王爷的事迹吧?”宋连云还在努力找补,“我觉得你和王爷是有着相同志向的人,所以才说王爷会喜欢你,喜欢指的是对人才的喜欢。”

    李玉成彻底放心了,别说,虽然他母亲是有把他送到宸王身边的想法,但……他是上面那个,肯定不能跟宸王睡到一块儿。

    “李公子,等你好起来,我和王爷资助你办学堂吧!”宋连云抚掌,“左右京城和京州之间来往便利,要交流也方便。”

    之前沈沧还同他提到过,等把京城的青楼撤掉之后,那些青楼里的姑娘要怎么安置,即便是脱了贱籍,人们也还是会用别样的目光看她们,换个地方安置倒是不错。

    那些姑娘琴棋书画都会,其实当老师还真可以,李玉成也不会是嫌弃人出身的,他还不喜欢姑娘,把姑娘们交给他帮忙安置,是个法子。

    李玉成对宋连云的提议很心动,学堂啊,一个能让更多人读书的学堂。

    宋连云和李玉成聊得投机,愣是聊到了人家一家人吃晚饭的时间。

    李夫人挽留宋连云一起用个便饭再走,宋连云没留,匆匆告辞。

    和李玉成聊学堂聊得太过投入,都忘记了时辰,沈沧还在别院等着他回去呢。

    怕是他回去之后,沈沧又要阴阳怪气一下。

    果不其然,宋连云在天彻底黑下来才回到别院,沈沧一直在等宋连云回来一道用晚膳,等到了这会儿。

    宋连云很是心虚:“王爷,等我呢?”

    沈沧也如宋连云所预料的那般:“本王还以为,你和李玉成一见如故,已经成为了一家人,原来还能找到自己家在哪儿。”

    宋连云竖起三根手指:“王爷,我是跟李公子谈正事了,而且我是为了王爷分忧!”

    一句“为王爷分忧”,沈沧的唇角就翘了起来:“哦?那你说说看,你是怎么为本王分忧的?”

    宋连云清了清嗓子:“辛苦王爷听我啰嗦啰嗦。”

    沈沧折扇微扬:“不辛苦,本王洗耳恭听。”

    宋连云:那你人还怪正式的。

    第35章 第 35 章 他一个杀手,能当什么官……

    宋连云跟沈沧扯了许久他的远大规划, 从资助李玉成办学堂,到学堂可以聘用京城那些脱了贱籍之后需要安顿的青楼女子,很是相近, 只差沈沧点个头。

    只要有沈沧出手帮忙, 想办一间能者教书,愿者读书的学堂, 就要容易太多。

    沈沧听完宋连云的长篇计划, 给宋连云倒了一杯凉茶递过去。

    宋连云确实讲得口干舌燥,接过凉茶一饮而尽。

    “王爷, 你觉得我的想法好不好?”宋连云满眼期待。

    沈沧注视了宋连云许久,才缓缓开口:“很好。”

    他越发好奇宋连云的过往,究竟是在何种环境之下长大的宋连云,能做杀戮事,亦能做温柔心思。

    “那等李公子身体康健了, 王爷可得和我一起资助他办学堂。”宋连云对自己的财力还是很有数的, 该抱大腿绝对不含糊。

    沈沧粲然一笑:“宋连云,你总是能令本王刮目相看。”

    宋连云明显一愣:“在王爷眼里, 我应当挺能干的?”

    “那是自然,你以为谁都能在本王这领一百两的俸禄?”沈沧毫不吝啬地夸赞宋连云, “你可知李尚志每月俸禄是多少?”

    宋连云还真不知道,他探头:“李长史是五品官,五品也不算低了,应该也不算少吧?”

    沈沧慢悠悠给宋连云解释:“我大启官员的俸禄有禄米、职田和俸钱三部分,李尚志是京州刺史,禄米每年两百石,职田六顷,俸钱四十两一个月。”

    宋连云哪里懂什么两百石是多少, 六顷田又是多少,就能明白每个月到手的银子是四十两。

    “若非他儿子身体不好,大多数俸禄都用来养儿子了,日子会过得很滋润。”沈沧公正评价。

    宋连云摸了摸下巴:“王爷,那我为什么没有禄米和职田?”

    沈沧:“……”

    “你是本王的下属,不是大启的正式官员,你哪里来的禄米和职田?”沈沧幽幽。

    宋连云好奇:“那白度大人有吗?”

    沈沧:“自然,他虽长时间跟在本王身边做事,但是有官职在身的,也就白度有,白荫他们也是没有禄米和职田的。”

    沈沧没有说的是,白荫他们是暗卫,过的是朝生夕死的日子,于他们而言最实在的还是白花花的银子,所以沈沧一般赏赐都是给银子。

    “你要是也想领禄米和职田,就得入朝为官,大启对官员的录用考核极为严格,你想当官得好好跟着季太傅读书。”沈沧多说了一嘴。

    宋连云疯狂摇头:“不了不了。”他跟着沈沧就挺好。

    再说了,他一个杀手,能当什么官?去应聘刽子手吗?

    “左右你还小,不着急考虑以后。”沈沧道。

    宋连云小声:“我觉得跟着王爷挺有前途的,真的。”

    沈沧笑笑不说话,是前途还是钱途,有待论证。

    ……

    巡视的队伍要启程了,韦天赋带着京州官员到码头去送行。

    韦天赋一眼就看见了缀在沈沧身后那一抹亮眼的雪青色,气血翻涌。

    宋连云真就大喇喇地穿上了那匹京纱,全然不在乎他人惊诧的目光,在肃穆的队伍中还走神,简直太失礼了。

    然而宋连云是沈沧宠爱的人,谁看不惯宋连云就是和沈沧作对。

    韦天赋梗着一口气把御驾送上了船,待船队扬帆走远后,他一脸惨淡地回刺史府。

    有同僚见韦天赋仿佛魂都没了,还宽慰他:“韦大人,陛下和王爷都表彰了您,您怎么还闷闷不乐?是不是舍不得陛下和王爷?”

    韦天赋摆摆手:“你不懂。”

    他心里的苦,只有他自己独自咽。

    宋连云把韦天赋的表情全部看在眼里,他很是感慨:“韦大人似乎还没有从打击中走出来。”

    沈沧:“他要是一直这个样子,本王可以让他永远都走不出来。”

    沈沐淮茫然伸头:“皇叔,什么出来?”

    “陛下不用管,一点杂事而已。”宋连云推着沈沐淮进房间,“风大,陛下不能吹太多风,进屋吧。”

    “噢,好。”沈沐淮没多问,和宋连云一块滑进了房间。

    比起别的,他还是完成课业更加重要,太傅明天要检查的。

    沈沐淮被宋连云支去认真学习,沈沧也没有闲着,人在路上,政务也跟着,他还得处理。

    作为一个对皇位根本不感兴趣的人,沈沧其实也不想埋头于政务之中,奈何沈沐淮还没有长大,等沈沐淮长大了,就叫沈沐淮自己处理。

    宋连云陪沈沐淮呆了一阵,见沈沐淮沉浸在课业之中,便悄无声息地溜到了沈沧那儿。

    沈沧正埋首于一堆公文之中,眉头紧蹙,嘴唇微微翕动,看起来似乎想骂人。

    宋连云很自觉地找了地方坐下,拿了一本书认字,有的繁体字长得相当复杂,他根本记不住,跟沈沐淮一样,还得练。

    片刻后,沈沧抬起头,目光落在宋连云身上:“你倒是悠闲。”

    宋连云放下书,矜持道:“都是托王爷的福。”

    沈沧:“……”

    “那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沈沧呵呵。

    宋连云很是赞同:“跟着王爷,我必定能成为有钱人,确实后头全是福气。”

    沈沧对宋连云放的屁直接忽视。

    “正好你人在这儿,你收拾收拾,明天随本王下船,走陆路。”沈沧道。

    宋连云疑惑:“就我们两个?”

    沈沧:“可能吗?”

    他出行是微服私访,又不是去自投罗网。

    宋连云懂了,白荫他们肯定是要跟着的。

    也是,即便自己再能打,那也是双拳难敌四手,想要沈沧性命的人不少,可得把沈沧给保护好,不然大启的天都要塌了。

    “我去找白荫,制定详细的计划。”宋连云很自觉地接了工作。

    “不过,我们走陆路是要去哪里?”

    沈沧:“魁县。”

    宋连云不清楚沈沧为什么要去魁县,他也懒得问,反正他负责保护沈沧就行,多的,他也未必弄得明白。

    ……

    沈沧要下船走陆路,宋连云得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角色——演沈沧的弟弟。

    宋连云都没有想到沈沧居然会给他安排这么个身份,他是不是有点太被“宠爱”了?

    除了他们俩,就是白荫带着暗卫扮成普通护卫,还有一队暗卫在暗地里,不会出现在沈沧的面前。

    明面上一队人,实际上有一堆人。

    “王爷,魁县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宋连云还是忍不住好奇,“为什么选魁县?”

    沈沧:“大启立国后第一次科举,状元、榜眼、探花都出自魁县。”

    宋连云:“所以?”

    “所以,带你去感受感受遍地读书人的好地方。”

    宋连云:“……”

    沈沧怎么能在敷衍他真实答案时还调侃他?

    第36章 第 36 章 “屈打成招,不是这么用……

    宋连云能看得出沈沧心情不大好, 坐在马车里一言不发,闭目假寐,连带着暗卫们也不敢说话。

    然而宋连云偏偏凑上去:“王爷, 你为什么心情不好?是谁惹你生气了?”

    沈沧悠悠睁眼, 扫向宋连云:“惹本王生气的人,那可不是一个两个。”

    “那到底因为什么?”宋连云顺了一把折扇打开, 给沈沧扇风, “* 我来替王爷分忧。”

    沈沧不太有信任感:“你想怎么做?”

    宋连云很自然地说道:“谁让王爷不高兴,我就去套他的麻袋打一顿。”

    沈沧就知道, 从宋连云的嘴里说出来的,一定是武力解决。

    他轻轻阖眼,罢了,宋连云又没有经历过政治斗争,当然不能要求他从政治的层面来解决问题。

    不过, 倒是可以跟宋连云说说。

    “先前本王同你提过, 有意在大启撤掉青楼,你可还记得?”沈沧问他。

    宋连云:“记得, 前无古人呢。”

    沈沧:“此事推进并不太顺利,京城里许多人都反对本王的举措, 有说本王只是亲王,不是真正的皇帝,管得太宽,叫本王还政给陛下的,也有说本王不考虑青楼里的人离开了青楼怎么能活得下去的,呵,若非本王不在京城,怕是宸王府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宋连云亲眼见过太多人成为皮肉生意的牺牲品, 因而沈沧当时提出要撤掉大启的青楼,他是举双手双脚赞成,只是没想到,沈沧都是摄政王了,想撤青楼还这么不容易。

    “王爷,我还是觉得去套他们麻袋最快。”宋连云坚持自己的观点,“谁不服就把谁打到服,来一个屈打成招。”

    沈沧:“……”

    他轻声:“屈打成招,不是这么用的。”

    宋连云不在意地摆摆手:“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够解决问题,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解决带来问题的人。”

    沈沧眼皮子都抖了抖,宋连云到底是在什么环境里长大的?京城那么多的权贵,岂是能够随意打杀的?

    “王爷你真的不考虑我的提议?”宋连云不死心,“我去做,保证做好。”

    小说里明明写的沈沧是个煞神,大启官员都怕他怕得不得了,怎么真人和纸片人还挺不一样的?

    沈沧深深吸气:“再说。”

    马车在官道行驶了许久,颠得沈沧屁股发麻,遂叫停了队伍,原地休息。

    “白荫,还有多久才到驿馆?”沈沧低调出行,他的豪华大马车不在,普通马车不比摄政王座驾舒坦,一两个时辰的路程了,沈沧也扛不住。

    白荫摸出地图看了看:“王爷,还有不到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也还行。

    “让大家补充水囊,休息一刻钟后出发。”沈沧钻出了马车,决定活动活动筋骨。

    宋连云跟白荫他们一块去附近的水源装水,手里拎着两个已经空掉的水囊。

    走在路上,白荫跟宋连云小声蛐蛐:“你是真敢说啊,你知道青楼背后勾连了多少人的利益吗?”

    宋连云一脸无辜:“不知道,但是我觉得武力用来解决问题很好使。”

    白荫一噎,倒也是这么个道理。

    “老大,宋公子。”一名暗卫急急忙忙跑向他们,“河边有人。”

    白荫:“有人就有人,我们装我们的水,互不打扰。”

    “不是,是有人想投河自尽!”

    宋连云和白荫闻言,立马就提身赶了过去。

    暗卫口中要投河自尽的人是名妇人,看穿着打扮比较朴素,兴许是附近村庄的人,她两脚已经踩在了河里,有暗卫在一旁劝她。

    “这位嫂嫂,你做什么呢?”白荫没提她要投河自尽,只是小心翼翼地靠近她,“夏天虽热,也不能贪凉,你先上来吧。”

    “我不上,我要去死。”女子两眼红肿,显然是大哭过。

    白荫:“好端端的,你有哪里想不开,非要伤害自己?”

    妇人激动不已:“我丈夫都不要我了,婆家把我赶出家门,我还怎么活得下去!”

    白荫给宋连云打了个手势,示意宋连云绕后去救人,宋连云颔首,趁妇人的注意力都被白荫吸引了,悄悄绕后。

    “嫂嫂这话说得不对,你又不是为了你丈夫而生,自然也不必为了他们而死。”白荫是暗卫出生,在劝人上并不擅长,纯粹是直抒胸臆了,“嫂嫂委屈了自己,谁来替嫂嫂委屈?一命呜呼后亲者痛仇者快,不划算。”

    妇人被白荫说得发懵,就在此时,宋连云从妇人身后出现,双臂牢牢架住妇人,把妇人给拖上了岸。

    一下子就离了河,妇人原本没在河水之下的双脚也露了出来,两只脚有十分明显的变形,以至于鞋子反倒不合脚。

    “你放开我!”妇人被宋连云捞上了岸后挣扎起来。

    宋连云依言放开妇人:“你可以再往河里走,只不过我能把你拖回来一次,也能把你拖回来两次。”

    妇人哑口无言,她垂头,语气颓丧:“你们过你们的路,何必管我的事儿?”

    宋连云就地盘膝坐下:“我属狗的。”

    白荫:“……”

    他很怀疑宋连云究竟知不知道,这句话是骂人的。

    妇人更是震惊,怎么会有人自己骂自己还一副如此坦然的神情?

    “你丈夫虐待了你?”宋连云目光在夫人算是废掉的双脚上停留了一瞬,“你可以去告他,干嘛要自尽?”

    妇人把双脚往回缩,只是挡不住扭曲的脚,便又扯了扯布裙遮挡。

    “你都能靠自己一路走到河边了,有这意志力,你做什么都会成功的。”宋连云把水囊扔给白荫,自己和妇人聊了起来,“把你的意志力用在该用的地方。”

    妇人怔怔的,嘴里小声喃喃:“我、我成功不了,我已经失败了。”

    宋连云:“那说明你努力的方向错了。”

    妇人:“是、是这般吗?”

    宋连云肯定道:“当然是。”

    白荫深感佩服,宋连云还是比他会扯啊。

    “来,同我说说你的情况,我帮你判断判断你接下来要怎么做。”宋连云道。

    妇人就这么被宋连云带着思绪走了,老老实实地说出了自己的故事。

    “我是不远处韩家村人,是三年前嫁过来的,丈夫是村里的秀才。”妇人说起时,还是难免自己的骄傲语气。

    “我与丈夫三年来相敬如宾,只是从半年前起,他就不大爱回家了,每每问起,都说是在同窗家里一道读书,便直接留宿了,开始我还想着他读书辛苦,每逢初一十五就会去县城看他,然而我却看见了他和他的同窗好友在一起看戏曲班子的女艺人跳舞,他还拉那女艺人往自己的怀里倒。”妇人掩面啜泣。

    宋连云挑眉,好俗套的戏码。

    好喜欢。

    “然后你就要寻短见?”应该不至于吧?

    妇人哭了一阵,才又道:“我心里忍不下这口气,便质问他,我到底比戏曲班子的女艺人差在哪里。”

    宋连云端着下巴,这会才细细看妇人的长相,挺好看的,日日劳作的普通百姓,能像妇人这般容貌,皮肤也不粗粝,确实算好看的,除非她丈夫眼睛长到了天上去,才看不上又漂亮又勤劳的妻子。

    “他说了什么?”白荫灌好了水,打发人先把水囊都送回去,再跟王爷禀报一声,他在宋连云旁边坐下,一起竖着耳朵听。

    “他说女艺人脚只有三寸,小巧可爱,我的脚又厚又大。”妇人脚动了动。

    宋连云当即反驳:“怎么可能人的脚只有三寸?又不是小孩子。”

    白荫扯了扯宋连云,附在宋连云耳边:“有的人会在女子年幼时打折她们的脚,再用布裹起来,时间一长就会变成,所谓三寸金莲。”

    宋连云接触过的女孩子,也是要训练的,每个训练的人都不可能损伤身体,否则会被对手打败,接受严厉的惩罚。

    每个人都向往健全的身体。

    “所以,你为了挽回你的丈夫,就……”宋连云两手做了个掰动的姿势。

    妇人一言不发,沉默就是答案。

    宋连云狠狠吸气,把自己的脚给折了,非要学什么三寸金莲,对自己也太敢下手了吧?

    “结果呢?你丈夫有被你感动到吗?”宋连云问了一句废话。

    妇人羞愧地低下了头。

    宋连云见过的好色男人不少,可太清楚这些人的做派了,在他们的躯壳里,哪里会有真心这种东西?

    “你自毁双脚,不仅没有得到丈夫的爱,还被婆家嫌弃,的确很不划算。”白荫叹了一口气,“大启律法允许女子主动提和离,你和离便是,何必折磨自己。”

    妇人抬起头,又抹了一把眼泪:“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人。”

    宋连云:“……”

    白荫:“……”

    两个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见了无话可说四个字。

    宋连云又想起了boss手底下的那些倒霉女孩子,明明可以活下去,偏偏因为恋爱脑,连最珍惜的生命都不再拥有,年纪轻轻死于非命。

    暗卫们护送沈沧到河边,就瞧见了两道颇有些惆怅的背影。

    “你们在干什么?”沈沧出声。

    宋连云一个弹跳起飞,溜达到沈沧面前:“哦,我们救了一个想要投河自尽的人。”

    沈沧扬眉:“然后?”

    “然后我发现这人是个死脑筋,为了一个不值得的男人寻死觅活,还折了自己的脚要学狗屁三寸金莲。”宋连云道。

    宋连云听见了沈沧嘴里发出的微不可察的“嘶”声。

    看来沈沧也觉得妇人很不理智。

    “这位。”沈沧没走到河边上,只是离得远远的,“你投河不会痛痛快快死掉的,这河蜿蜒曲折,河里全是乱石,水也不高,你大抵不会被淹死,而是被撞断浑身骨头痛死。”

    宋连云惊恐偏头,沈沧的劝活话术真是震撼。

    妇人也被吓唬得不轻。

    沈沧又道:“双脚断骨之痛,你想要在全身来上一遍?”

    妇人慌忙摆手:“不不不!”

    宋连云赞叹:“哇,你好会劝说。”

    把人吓得都不敢死了。

    第37章 第 37 章 沈沧:“什么四爱?”……

    在沈沧的“劝说”下, 妇人跟着回到了队伍,随他们一同前往驿馆。

    路上也跟她好好了解了具体的情况,这妇人名为柳娘, 是从魁县一个较远的村子嫁到韩家村的, 对于普通百姓而言,没有车马, 轻易不会去比较远的地方, 所以柳娘也只是娘家有重要事情时才会回去,这不, 丈夫韩栋在县城没有好好读书,还搞起寻花问柳那一套了,也没个人给她撑腰,哪怕是出出主意也好。

    “戏曲班子的艺人要唱要跳的,把脚给裹起来了还怎么能跳?”宋连云咂摸了一下, 总觉得很变态。

    柳娘:“我见过戏曲班子的女艺人, 她们是用脚尖走路的,走起路来弱柳扶风, 很是好看。”言语中还难免有一点羡慕。

    沈沧嗤笑:“确定是弱柳扶风,而不是走不动路歪歪倒倒?”

    宋连云:“……要不, 你稍微客气一点儿。”

    真是歹毒的一张嘴啊。

    “大启律法上虽没有明文禁止裹脚缠足的陋习,却也向来是不赞成的,只是不知是谁胆大包天,在民间又发起了此等陋习。”沈沧对这些陋习是深恶痛绝。

    柳娘抽泣:“可是像我这样的粗鄙妇人,总是不得丈夫喜欢,谁嫁人不希望得到丈夫的真心?”

    宋连云:“你确定你费劲心思去求的是他的真心?”

    沈沧淡淡瞥了宋连云一眼:“你说话似乎,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宋连云顺着杆就网上爬:“要不然我们是兄弟呢?”

    沈沧给他安排的身份可是弟弟,他的言行举止很符合人设的好不好。

    “是啊, 我们是兄弟。”沈沧意味不明地笑笑。

    柳娘快被宋连云和沈沧你一言我一语说傻了,脑子都转不过来,整个人都呆滞了。

    “你说你丈夫在县城和同窗好友一起读书,那他的同窗好友也跟戏曲班子的女艺人有来往?”宋连云问。

    柳娘仔细回想了一下,才点头:“是,我丈夫的那几个同窗我都见过,在县城撞见时,他们每个人身边都有一个女艺人。”

    宋连云看向沈沧:“怎么说?”

    沈沧目光冰冷:“去县城看看不就清楚是谁在为非作歹了。”

    历朝历代都有戏曲班子,戏曲班子的人和在青楼里卖身的姑娘一样,都是贱籍,没什么地位,要么就是被卖了,要么就是获罪了,才会到戏曲班子讨口饭吃。

    民间不乏戏曲班子里的艺人被有钱的人家看上买走的,班主们也乐得以此赚钱,只是还从未出现过给女艺人缠足还得继续演的情况。

    手脚健全再怎么也能混口饭吃,这双脚废了,求生便只会更艰难。

    做此事的人,心肠不可不谓歹毒,毫无怜悯同情之心。

    宋连云忽然心有所动,沈沧其实,也是在一次次历练中,才长成了小说里那个煞神摄政王。

    抛去沈沧至高无上又大权在握的身份,也不过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

    “主子,到驿馆了。”马车外传来白荫的声音。

    “我有点饿,先吃饭?”宋连云撩开车帘。

    沈沧:“……我有拦着你不让你去?”

    “没有。”宋连云利落钻出马车,“白荫,安排午饭。”

    沈沧嘴角抽了抽,宋连云在他面前,是越来越没有规矩,越来越放飞自我了啊。

    随行的暗卫在沈沧下车后去扶柳娘下车,原本就变形的双脚,又从韩家村走到了河边,从河里把柳娘捞上岸后,柳娘已然走不动路,说是扶,基本上是暗卫直接把人给提溜起来的,脚压根没沾地。

    柳娘被暗卫带去一个房间,正好也能让懂医术的暗卫先给柳娘看看双脚,要是能救救趁早,好好的脚因为一个男人废掉,不值当。

    驿馆备了简单的饭菜,一行人落座用午饭。

    宋连云和沈沧独占一张桌子,白荫带着暗卫离他们俩远远的,恨不得能原地隐身,给宋连云创造和沈沧亲近的机会。

    驿馆的饭菜以熟食酒肉为主,沈沧没下令,自然也就省去了酒水,只吃食摆了满满当当的一桌,马匹都系着绳在吃草料。

    沈沧没有用他宸王的身份出行,却也不至于亏待自己人,用了个贵族身份,驿馆也是根据来人的身份提供饮食和住宿的,规矩严格。

    驿馆根据沈沧的假身份,给供上了汤饼、槐叶冷淘、菌菇炒腊肉还有莲子汤等等,都是宸王府的菜单上不常备的吃食。

    宋连云吃什么都香,扒着米饭大口干饭,沈沧看着宋连云,不自觉胃口都变好了,路途疲倦还是多吃了半碗饭。

    虽然这多出来的半碗饭也少不了宋连云一个劲给沈沧夹菜的功劳,沈沧的碗里都能堆成小山。

    白荫偷偷瞄着,很是欣慰,王爷把宋公子夹的菜都吃了,为了把菜吃完,还额外用了半碗米饭,换个人谁敢把王爷当猪喂?

    柳娘被安排在房间里用了午饭,暗卫给她看了脚,还有得救,只是肯定得找更好的大夫长时间照料,暗卫的医术都很粗糙,不能轻易上手。

    “我们把你带去县城给你找大夫,你给自己娘家去个消息,让娘家来人把你接回去,为了个男人连性命都不要,不是聪明的做法。”宋连云倚在门框边,“我见过一些像你这样为情所困的人,个个都执迷不悟,个个都没有落得好下场,你自己也好好想想吧。”

    宋连云吓唬了人,不再多劝什么,要是自己想不明白,再多的人劝都是无用功。

    柳娘听了宋连云的话,心里一阵酸楚,她何尝不知宋连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残酷的事实,只是要她割舍下三年的夫妻情分,她实在是下不了这个决心。

    队伍在驿馆休整过后就上路前往魁县县城。

    魁县位置优越,地处两江交汇之地,来往行人众多,此地的商贸也比别处繁荣。

    沈沧和宋连云一行人抵达县城后,第一时间就找人打听了县城里最好的医馆在哪里,送柳娘去医馆看脚。

    魁县最好的医馆是回春堂,坐诊的老大夫在魁县颇有名望,就连本地的富贵人家也找他看病求药。

    回春堂的老大夫姓黄,名叫黄白术,一听就是个大夫。

    黄大夫年岁不小,留着一撮花白的小胡子,眼睛却很是明亮。

    “大夫,劳烦您替她看看脚伤。”

    白荫出面安排一应事宜,沈沧寻了张椅子坐下,宋连云杵在沈沧身边。

    黄白术低眼:“又是一个为了男人自残的啊。”说着黄白术就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白荫惊道,“莫非很多人这么干?”

    黄白术叹气:“可不是,老夫我都看过好些个了。”

    黄白术边说边轻轻抬起柳娘的脚,仔细检查着。他那双经验丰富的眼睛很快便看出了问题所在,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缠足本是陋习,现在却有人以此为手段,害人不浅。”

    宋连云:“大夫,您说很多人都这样,那魁县的县令不管吗?”

    “如何管得了啊?”黄白术无奈道,“县令天天带着人抓,也没有见效果。”

    总不可能把戏曲班子全部都给赶出魁县,更何况赶出了魁县,他们也会到别的地方继续这么做。

    宋连云拍了拍沈沧的肩,他都看见沈沧气得在抖了。

    “养伤期间不能下地走路,你看你是在医馆住下养伤还是叫你家里人来接你回去?”黄白术眼神好着呢,一看柳娘的穿着就不可能和送她来医馆的是一家人。

    “先让她在医馆住下,医药费我们付了。”白荫拿出一锭银子放到柜台上。

    柳娘顿时眼泪汪汪:“谢谢你们。”

    宋连云:“你以后可千万别再做傻事,不然我们的银子白花了。”

    “我肯定不会了!”柳娘信誓旦旦地保证。

    回春堂的活计带柳娘去后面安置,宋连云他们也没有离开,而是留下来向黄白术打听。

    “黄大夫,您说您给好多这样的女子治过伤,那您应当知晓大概是从何时开始,魁县兴起了缠足?”白荫问道。

    黄白术摸着他的小胡子,皱眉回想:“算算时间,得是大量戏曲班子涌入魁县时。”

    那已经是去年中秋之时,魁县这地界好,有钱人也多,连寻常百姓的日子都要比大启境内许多地方过得舒坦,戏曲班子会选择在魁县讨生活并不意外。

    只是在众多的戏曲班子里,突然就出现了跳金莲舞的女艺人,而金莲舞之所以有此名,便是因为跳舞的女艺人皆是“三寸金莲”。

    “老夫行医坐诊,对外面的事情不感兴趣,因而也不知是何时,本地的读书人聚会竟然叫跳金莲舞的女艺人去跳舞,更不知那些年轻人怎么就喜欢上了那些女艺人,为了她们连家人都不顾。”黄白术恨铁不成钢,他们魁县也算是读书人的圣地了,闹出这样的笑话,简直无颜面对祖宗。

    “黄大夫,您在不在?”里边正聊着,突然就闯进来一个身量颇有些高的女子,“劳驾您给他看看脚。”

    “哎,在呢。”黄白术摇着头起身,“又来一个。”

    “黄大夫,他的脚也断了,您看看严不严重。”女子怀里抱着一个人,她轻手轻脚地将人放下。

    女子怀里的人坐下后朝黄白术道:“劳烦大夫了。”

    嗯?

    男人?

    宋连云伸长了脖子往外探。

    只见女子一身劲装,头发高高束成马尾,而男子小小的一只。

    黄白术也吓了一跳:“你是个男人?”

    老天爷,怎么男的也学裹脚!

    宋连云:“四爱?”

    沈沧:“什么四爱?”

    第38章 第 38 章 四爱,多新鲜呐。

    宋连云险险捂住了自己的嘴:“你听错了。”

    沈沧“呵呵”了两下:“你我之间的距离, 还不足以听错,说。”

    宋连云尴尬无比,他要怎么跟沈沧解释四爱?连他自己都是在看小说时看见的, 活着的也没有见过。

    这头一片沉默, 黄白术那头倒是动静不小。

    “好痛。”那个男子很显然不抗痛,黄白术才上手捏了一下就痛出了一身冷汗。

    那女子手臂一展, 就把男子的脑袋按在了自己的怀里:“你忍一忍, 不然以后就再也没办法下地走路了。”

    男子咬住牙,埋头在女子的小腹前, 一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的态度。

    宋连云默默地睁大了眼睛,他磕到了。

    沈沧揪住宋连云的衣领,把人给拎走。

    “哎别拉我,我还想看看。”宋连云没真的挣扎,任凭沈沧把他给拖走。

    四爱, 多新鲜呐。

    沈沧松开宋连云:“你不必解释了, 我明白了你说的四爱是何意思。”

    宋连云轻轻鼓掌:“你好聪明。”

    沈沧一口气没上来,有时候他真怀疑, 宋连云以前在训练他的地方,是不是平等地嘴每个人。

    “你认为那二人, 是什么情况?”沈沧自行转移了话题。

    宋连云老实道:“不知道,我们去问问吧。”

    正好他去听听二人的爱情故事。

    沈沧对宋连云的某个目的看破不说破,很是纵容:“那等黄大夫给看完了伤,我们再去。”

    外边黄白术已经给男子看过了伤,和柳娘一样,都需要坐卧静养,不好生养着,以后便再也不能下地走路。

    “劳烦大夫把药抓好, 差人送到知县府。”女子爽利地付了钱。

    “知县府?”宋连云戳戳沈沧,“她和魁县知县有关系。”

    沈沧叫住了正欲抱起男子离开的那个女子:“这位姑娘请稍等。”

    “你叫我?”女子回过头,目光里带着十足的警惕,手按在了腰间。

    宋连云挡在沈沧面前,免得这姑娘手疾眼快给沈沧来一下。

    “姑娘,今日我们在河边救了一个人,她也是因缠足断了双脚。”沈沧从宋连云身后步出,“我们是外地人,之前只听说魁县遍地读书人,却未曾听闻过魁县有缠足裹脚之陋习。”

    黄白术给他们作证:“小姐,他们确实是救了人送到老夫这儿,还给付了医药费。”

    女子的眉头微微一皱,厌恶之色从眼底流露而出。

    “我是魁县知县洪安之女洪英,家父最近在收集魁县境内学习缠足的消息,你们若是愿意,可否与我回家详陈?”洪英揖了一礼。

    沈沧:“可以。”

    魁县的县令并不认识他,当初洪安中举时他自己也才是个半大少年,不问朝政,洪安在京城也就没有机会见他。

    宋连云:“洪小姐,这位……怎么称呼?”

    快要缩成一团的男子泪眼茫然,怎么会在意他的名字?

    “他叫林子然。”洪英介绍来了人。

    宋连云笑笑:“洪小姐和林公子,挺好。”

    沈沧额头一跳:“你别说话了。”

    宋连云真是什么热闹都想看看。

    洪英和林子然都愣了愣,洪英倒是没有什么反应,林子然整个人都红了,从脖颈一路往上,像熟透了的虾。

    “两位,请跟我来。”洪英没有说什么,只是熟门熟路地抱起林子然,林子然也很是熟练地搂住了洪英的脖子。

    宋连云颇有兴味地欣赏,英气十足的女子和小白花一样的男子,赏心悦目。

    沈沧用手掌挡住宋连云的眼睛:“把你看稀奇的目光,收一收。”

    宋连云遗憾:“知道了,先办正事儿。”

    沈沧:“……”怎么的?还有后?

    洪英作为官家小姐,出门也没有带丫鬟,只有赶车的车夫。

    “他们要跟我一起回府,你赶车慢一点儿。”洪英叮嘱车夫。

    宋连云和沈沧也回到马车上,白荫带着暗卫们纷纷翻身上马,跟在洪英的马车后边。

    洪英的叮嘱其实用不上,在县城里是不允许纵马的,包括马车,除了紧急时刻。

    “王爷,魁县知县家的这位小姐真有意思。”宋连云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之情。

    在对女子多有束缚的时代,穿着打扮尽随自己的心意,很是潇洒。

    “原来你还能透过四爱看别的。”沈沧赞叹。

    宋连云:“???”又阴阳他?

    “我很靠谱的。”对得起沈沧开的高价工资。

    沈沧微笑:“靠谱和你喜欢热闹,不冲突。”

    宋连云:“我是把任务放在首位的。”发现点什么,那都是意外而已。

    在宋连云和沈沧的言语交锋中,很快就到了知县府。

    洪英还是抱着林子然下马车,官家出来迎人,见到洪英怀里抱着一个男人也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看起来对此心知肚明。

    宋连云侧目,洪安应该是一个很开明的人。

    “成叔,我父亲可在家里?”洪英对管家洪成道,“有客人前来。”

    洪成:“大人还在衙门,要不差人去请大人回来?”

    “不必。”沈沧没给洪英机会,“不耽误洪大人处理公务。”

    洪英到嘴边的话又换了一句:“成叔,你先招待一下客人,我去去就回。”她得先安置好林子然。

    洪成:“哎,好。”

    “客人里面请。”洪成没对宋连云他们这一行人的身份好奇,只做好自己该做的,连眼神都没有乱瞥过一分。

    宋连云把洪成的细致看在眼里,朝沈沧挤眉弄眼,能这么规矩的下人,他也就在两个地方见到过,一个是宸王府,还是一个是皇宫。

    沈沧丝毫没有理解到宋连云的意思:“你眼睛抽筋了?”

    宋连云瞬间舒展开眉眼:“没有,我的眼睛很好,多谢兄长关心。”

    沈沧莫明,宋连云在搞哪出?

    知县府跟宸王府比起来规格就要差太多了,连待客的正厅都没有宸王府的一半大,不过看府里的布置,洪安这人还是挺讲究的,全是书法,就连花瓶上都是摹的前人墨宝。

    “你们魁县人,家里都这么布置?”宋连云坐在椅子上,侧着身体打量满屋的书法。

    洪成:“那倒不是,只是我家大人钟爱书法,因而家中陈设都与书法有关。”

    宋连云忽然想到了自己以前看过的笑话,说是挂“厚德载物”的人,一般没有德,挂“上善若水”的人,也不善,挂“舍得”的人,最是舍不得。

    洪安倒是没有挂类似的。

    洪英没有去多久,安顿好林子然便匆匆来了正厅。

    “二位,麻烦你们将今日发生之事告知。”洪英很是郑重。

    沈沧主动揽过了这个活儿,给了宋连云啃自己冰镇西瓜的空。

    “我们今日是在河边打水时偶然碰见了一韩家村的妇人,名为柳娘,听她说她丈夫迷上了戏曲班子里裹了脚的女艺人,她便学那女艺人,结果断了双脚不说,还遭到了婆家厌弃,她一个想不开,就跑去投河自尽。”沈沧说。

    洪英猛地一拍大腿:“当真是糊涂!拖着断脚都能从韩家村走到河边,有这力气做什么不好?”

    宋连云很是支持:“我也是这么想的。”

    顿时,宋连云和洪英目光一触,仿佛遇到了知己。

    沈沧见状,轻咳一声:“我们把人救了之后便带去了回春堂找大夫救治,好在人劝住了,不会再轻易为此寻死。”

    宋连云三两口啃完西瓜,火速用湿帕子擦干净手,忙不迭加入对话:“洪小姐,你是魁县知县的女儿,那你清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洪英重重呼出一口气:“子然就是为了帮我查清原委,才惨遭毒手,被人折了双脚。”

    宋连云默默地伸手,又拿起一块西瓜。

    “子然也是戏曲班子的艺人,他所在的戏曲班子先前是没有裹脚女艺人的,只是做些寻常演出,赚些辛苦钱。”洪英娓娓道来,“我也是在大街上闲逛时偶遇了子然他们表演,才认识了子然,从子然与我说的来看,其实很多戏曲班子都没有裹脚的艺人。”

    戏曲班子要演出,要走南闯北,裹上脚之后行动不便,反而会成为累赘。

    “后来子然同我说,好多戏曲班子的班主聚了聚,在那之后,魁县里的戏曲班子才大量出现裹脚的女艺人,他还和同一个班子里的人私底下骂过。”洪英言语间难掩愤怒。

    宋连云啃完了一块西瓜,又拿了一块:“然后呢?”

    沈沧不忍直视。

    “最开始也没有人在意,等到意识到不对时,已经出现了太多裹脚女艺人,像柳娘之事也闹出来不少,我父亲下令严禁此种行为,只是收效甚微。”洪英懊恼,“官府的告示没有起到太大作用,此等陋习逐渐地传开来。”

    连官府的告示都不放在眼里?

    沈沧的眸光一点点冷了下来。

    不把官府当回事儿,要么是背后有比魁县知县更大的官,要么就是根本不在意官府会不会抓人杀人。

    “前几日子然给我递消息,说是各戏曲班子要一起组一场大表演,我觉得是个好机会,便找子然帮忙打听消息,看能不能把幕后推手给揪出来。”洪英愧疚不已,“子然是因为我才会受罪。”

    林子然再怎么小心谨慎也只有一个人,又是从小在戏曲班子长大的,被察觉并不算意外之事。

    意外的人,为了惩罚林子然,居然把妇人们用来挽回丈夫的方式,用在了林子然的身上。

    林子然还要靠双脚跳舞,* 毁了他的双脚,无疑是毁了他的一生。

    “不,林公子是因为坏人才会受罪。”宋连云纠正,“坏人作孽,不该好人承担。”

    沈沧手指轻颤,他敛眸,笑了一下。

    还说自己是个杀手,不是心软得很?

    第39章 第 39 章 太太太震撼了,沈沧居然……

    宋连云把人家用来招待的西瓜给啃完了, 洪安也还没有回府,倒是差了人回家,说是今天不回来用晚饭, 让洪英自己先吃饭。

    “父亲最近总是这样, 忙起来连家都不回。”洪英歉意地说道,“今天你们白等了。”

    洪安不反对自己的女儿活成什么样, 却也不想要将洪英拉进案子里面来, 因此洪英在闹得沸沸扬扬的戏曲班子缠足案上所知不多,想要得知更多, 只能从洪安那里探听。

    而洪安没回来,沈沧今天也就无法知晓更多的消息。

    “无妨,我们也是头一遭来魁县,正好趁此机会四处走走。”沈沧起身,“叨扰多时, 还请洪小姐勿怪。”

    “怎会, 是我家招待不周了。”洪英道。

    宋连云抱着手臂,用目光计算了一下洪英的身高, 得有一米七多了,他见过的女孩子里面属洪英最高, 也最强壮。

    洪英富有仁义之心,要是能为沈沧所用,当个官其实很不错,他记得县令之下还有县丞,可惜,大启也是古代社会,除了皇宫里有女官之外,别的地都没有女人做官。

    “我们会找客栈里安顿, 安顿好后派人来告知小姐。”沈沧没有要继续等待的意思,准备告辞。

    洪安只是个知县,住的宅子并不大,沈沧带的人不少,虽然在沈沧手底下是下属,但也是客人,不好怠慢,府里便住不下,洪英也就没有留沈沧他们在府里住。

    “今日柳娘之事我会面禀父亲,再请你们到府上一叙。”洪英一路送行,送到了大门口,才拱手道。

    “如此也好。”沈沧抬手回了礼。

    宋连云跟着沈沧回完礼,就爬回了马车上。

    “白荫,找最近的客栈落脚。”沈沧隔着马车吩咐。

    “是。”

    魁县到底只是个县城,自然不如京州那般大,不过很少热闹,宋连云掀开车帘,能看见形形色色的人,有在做生意的大人,也有嬉笑玩闹的孩童。

    这么一个好地方,被人糟蹋了,还真是有些不爽。

    “王爷,我们抓到幕后黑手之后怎么处置?”宋连云比划,“给他上刑?”

    沈沧轻声:“用不着,找到了人直接当着魁县百姓的面处死。”

    宋连云:“不用等到秋后问斩?”他看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沈沧淡淡瞥了宋连云一眼:“你知道的还不少。”

    “一点点。”宋连云举起手,食指和拇指之间留了一丝缝隙。

    “秋后问斩是历朝历代传下来的,春生夏长、秋收冬藏,人间行事总要讲究与天道相合,在礼记中用记载,说凉风至,白露降,寒蝉鸣,鹰乃祭鸟,用始行戮。”沈沧说着,阴恻恻笑了一下,“还有一层缘由是因为秋天是农事结束后,闲暇时间多,百姓们都闲着才能有空去看罪犯斩首,以杀鸡儆猴。”

    宋连云默默地给第一个发明秋后问斩的人竖起大拇指,真讲究啊。

    “主子,客栈到了。”白荫的声音从外边传来。

    宋连云撩开车帘,半伸出去个脑袋瞅了瞅,他认得客栈的招牌:福乐客栈。

    “这家客栈名字取得好。”宋连云缩回脑袋,“王爷,下车?”

    沈沧理了理压根没有丝毫凌乱的衣裳,优雅起身下车。

    白荫守着沈沧,派了一个人去客栈办入住。

    福乐客栈的客人还不少,厢房所剩无几,被全部拿下。

    跟着沈沧出门就不可能缺银子花。

    “主子,我们都是两人一间,您和公子的房间在中间。”白荫恭恭敬敬地捧着钥匙递给宋连云。

    宋连云勾钥匙的手一抖:“我们也是一间?”

    白荫理所当然:“是的,一间。”

    看看他多贴心,把宋公子和王爷绑在一块儿,绝对不让他们分开。

    沈沧的脸有一瞬的扭曲,他的手下可真是,太懂事了。

    呵呵。

    “兄长,旅途劳顿,我们还是赶紧去休息吧。”宋连云拿好跟烫手山芋似的房间钥匙,推着沈沧往前走。

    沈沧微笑:“你说得是。”

    白荫他们的房间左左右右前前后后分布得都有,很好地将沈沧给包在中间,保护沈沧的安全。

    沈沧住的房间也是最好的,不说有多豪华,却也舒适干净,窗外就是小河,只需风一吹,就能送来阵阵凉爽的风。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跟沈沧的豪华大床比起来,这床有点窄,宋连云估算了一下,只有一米五宽。

    两个大男人一起睡肯定挤,大夏天的挤一起能用汗水搓澡。

    “我打地铺,王爷你睡床上。”宋连云很是识趣,不跟沈沧抢床。

    沈沧赞叹:“然后明天就传出你失宠的谣言?”

    宋连云想去柜子里找被子的脚步停住。

    白荫他们不是高福周全,都是顶尖暗卫,一等一的高手,客栈更是不比王府,有点什么白荫他们很容易就会察觉到。

    “那……委屈王爷跟我挤一挤?”宋连云自己都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应该没有打工的跟老板睡一张床去挤老板的。

    沈沧:“不委屈,都是本王应得的。”

    演戏就是要演全套,最好是连最亲近的人都骗得过,才能骗别人。

    “那我睡外边。”宋连云有一个绝妙的主意,只要沈沧睡觉时嫌热了,他就可以从床边麻溜滚到地板上。

    沈沧没有发觉宋连云的打算:“都行。”

    晚饭是白荫亲自去端来的,也试过了毒,才敢让沈沧用。

    魁县商业繁荣,在食物上也做得好,沈沧胃口很不错,宋连云瞧着也安心,毕竟沈沧从小金尊玉贵养大的,一点苦没有受过,他担心沈沧不适应。

    下船之后一路奔波辛苦,沈沧要了热水沐浴。

    客栈不比王府,没有沈沧的专属浴房,只能抬木桶到房间来,一桶一桶水往房间里提,客栈也有浴房,只不过是大澡堂子,沈沧肯定是不会去大澡堂子洗澡的。

    伙计送了木桶和水到房间,伺候沈沧沐浴便成了宋连云的活儿。

    还没有等宋连云开口问要怎么给沈沧搓澡,就见沈沧毫不吝啬地脱光光了,惊得宋连云赶紧闭上了眼睛。

    “王爷,你脱衣服干什么?”吓他一大跳。

    沈沧:“……不脱衣服怎么沐浴?”

    宋连云尴尬了一瞬,对啊,不脱衣服难道还要穿着衣服往木桶里坐吗?

    但是、但是……能不能不要当着他的面脱!

    “你在不好意思?”沈沧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怎么,担心本王沐浴时对你做点什么?”

    沈沧很自然地就迈开腿跨进了木桶里坐下:“你放心,没有你的允许,本王是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宋连云并未注意沈沧的言外之意,只是听见了沈沧已经进了木桶,掀起了一阵水声,他便睁开了眼睛。

    沈沧披散着墨发的背后直直对着他,没被长发挡住的部分露出白皙的肌肤。

    宋连云见过沈沧只穿寝衣的样子,沈沧脱光光的样子,也是头一回。

    “愣着干什么?说好了给本王搓背。”沈沧拍拍木桶的边,“你再不来,水都凉了本王也等不到你的搓背。”

    宋连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来了。”

    沈沧双臂一展,搭在木桶两边:“别磨蹭,你自己还要洗。”

    宋连云走到沈沧身后,深吸了一口气:“那王爷,我要是手劲太大你要说啊,不然搓痛了我一概不负责。”

    “本王知道了。”沈沧微微回身,“相信你能把握好。”

    沈沧回身,有半边身体都扭过来朝向宋连云,两点殷红一下就撞进了宋连云的眼里。

    宋连云:“!!!”

    匆忙之间宋连云甚至忘了背过身,而是选择了蹲下。

    太太太震撼了,沈沧居然是粉色的。

    他以为他是粉色的已经很少见了,没想到沈沧也是。

    宋连云不清楚其他人身上要也是粉色会不会好看,反正……反正在沈沧的身上是极为好看的,还多了一些他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呜!

    宋连云很想抱头痛哭,他好肮脏。

    沈沧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伸手去拨弄宋连云的发顶,连带着温热的水珠都润进了宋连云的发丝里。

    “你至于这么夸张?”

    宋连云愧疚地把头给埋低,他一个大男人,觉得另外一个男人的身体好看,而那个男人还是个断袖!他这分明是在占沈沧的便宜!

    “王爷。”宋连云讷讷,“要不然我还是去找白荫来伺候王爷好了。”

    沈沧的嘴唇瞬间抿成了一条直线:“不行。”

    “为什么?”宋连云仰头,对上了沈沧的胸口,又埋了回去。

    沈沧:“白荫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都不敢像你这般与本王相处,要他们伺候本王沐浴,你是想本王出门在外连个澡都不能好好洗?”

    宋连云蹲着,很认真地思索了一番,沈沧说得是有道理的。

    白荫他们平日里根本就不敢直视沈沧,随时随地都是躬着身子眼神向下,真让白荫他们来伺候,折磨的哪里是沈沧,还是白荫这些个暗卫。

    “况且你不要忘记了,我们还演着戏。”沈沧悠悠道,“你要是去叫了白荫他们,这戏还怎么演得下去?”

    宋连云被沈沧的各种理由哄得一愣一愣的。

    做人不能言而无信,更不能对不起沈沧给他开的高薪。

    宋连云一鼓作气站了起来,视死如归:“王爷,来,搓背!”

    沈沧:“……”

    “帮本王把头发理一理。”沈沧慢慢坐回去。

    宋连云作了心理准备,伸手去捋沈沧的头发,既然要搓背,头发都得放到前面去。

    有意避开,宋连云的视线便往下挪了挪,而这一挪,目光更烫了。

    宋连云又缩了回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他他他他……他看见了沈沧的小沈沧!

    还是很精神的小沈沧!

    要命!

    第40章 第 40 章 他在宋连云出现的那一刻……

    沈沧都被宋连云的反应整懵了, 不是已经接受了吗?

    宋连云死死闭住眼:“王爷,那什么,我不是故意要看的, 我发誓我没有看清楚的!”

    没有看清楚才怪!客栈只提供水又不像王府里, 还给沈沧整点有的没的泡澡用,清清亮亮的水毫无遮挡!

    可宋连云也不敢说自己看了全部啊!

    沈沧露出难以理解的目光:“你就是因为这个?”

    宋连云震惊:“这个难道不要紧吗?”

    沈沧理所当然地说道:“有什么要紧的?我是男人, 你也是男人, 我有的你都有,一样的。”

    宋连云羞愤抬头:“王爷你还记不记得你是喜欢男人的?”

    沈沧微微皱眉, 是他太过了,宋连云感觉道了冒犯?

    紧接着,又听宋连云小声控诉:“我虽然不是主动的,但也还是占了你的便宜。”

    沈沧:“……”

    宋连云对占便宜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本王觉得,你想太多。”沈沧沉默了一阵, 缓缓开口。

    宋连云还是蹲着, 一想到沈沧海精神奕奕的,他就浑身发烫。

    “你再不帮本王搓背, 水就要凉了。”沈沧换了法子催促道。

    宋连云像遭受了什么重大打击似的,蔫头耷脑地站起来, 眼神死死定住,打死不敢多瞟一分一毫。

    沈沧坐直了身体,将头发尽数撩到前面去,挡住了宋连云的视线。

    “你反应不用那么大,高福他们伺候本王时不都见过?”沈沧宽慰。

    宋连云:“王爷你别说了。”

    越是不让说,沈沧越是要说,那嘴就停不下来。

    “你也是十八九岁的人了,又不是没有过, 纾解了便好,哪个男人不是这样的?”沈沧轻声,“正常反应而已,你无需因此有什么。”

    宋连云拿着帕子给沈沧擦背的手颤了颤,沈沧能不能别一本正经地说带颜色的话?

    还纾解了就行,他会吗他?

    沈沧试图用言语攻破宋连云的羞耻心防线,奈何他算漏了一点,那就是宋连云还真从未自己动手解决过,只会冲凉水。

    伺候沈沧沐浴完,宋连云没等沈沧站起来,火速就背过了身。

    “本王洗好了,叫伙计换个水,你也洗。”沈沧没再逗宋连云,自己拿过衣裳穿上。

    宋连云想到自己要脱光光在沈沧的眼皮子底下洗澡,人又要枯了:“王爷,我还是去客栈里的浴房洗好了。”

    他真的承受不来!

    沈沧:“说好的做戏,不要半途而废。”

    拒绝了宋连云的要求,沈沧系好衣裳,自行去开了门,朝着外面大喊:“伙计,换水。”

    宋连云只恨自己现在堵沈沧的嘴已经来不及了。

    “你洗就是,本王看书。”沈沧明白不可操之过急,给宋连云留了余地。

    宋连云松了一口气,还好,沈沧是做人的。

    沈沧也是说到做到,拿了书靠在床头翻看。

    出行途中要打发时间,沈沧便随意带了几本书,此时刚好派上用场。

    只不过……他的书压根就没有翻页。

    某人嘴上说着看书,眼睛倒是很诚实,分明看着人。

    书在沈沧的手上无非是个糊弄宋连云的摆设。

    宋连云对此并不知晓,他缩在木桶里,假装自己是一条翻肚皮的鱼。

    太要命了,他把沈沧给看光了。

    沈沧颇有兴致地注视着宋连云的背影,真是有趣极了。

    要是宋连云的胆子再大一点儿,那更好。

    宋连云在沈沧的眼皮子底下洗了澡,全然不知沈沧看他是何种眼神。

    也许是经过了洗澡这么一遭,宋连云的接受度提高了,两个人要躺到一张床上,宋连云很自然地踢了鞋子上床,也有可能是还没有缓过劲来,有点迷迷糊糊。

    不管是哪种情况,对于沈沧而言,都是有利的。

    还不到犯困的时辰,加之两个人的思绪都不太平静,睁着眼睛睡不着。

    “你以前生活的地方,会在那种事上对你们进行管束?”沈沧测过身,朝向宋连云,冷不丁开口。

    宋连云:“不会。”

    沈沧:“本王瞧你今日的反应,还在想是不是你在那边之时被管束着,所以才对本该见怪不怪的事情惊到。”

    宋连云并未注意到沈沧说的是“那边”,他只是听到沈沧说的话,怔了怔神。

    “其实上面的人不会管束这种事情,相反,还会鼓励。”宋连云的语气透出明显的好恶情绪。

    沈沧只一下就想通了其中关窍。

    欲望,何尝不是掌控人的方式?

    越是不被欲望所控制的人,便越不会叫人放心。

    宋连云大抵就是这般人。

    “你自己也从来没有想过?”沈沧没忍住,抬手拨了拨宋连云的发丝。

    宋连云的头发长长了许多,躺下时会覆住脖颈。

    “不想。”宋连云枕了一条手臂在脑后,“有的人玩得脏,男男女女混在一堆,我觉得恶心。”

    不仅是有一大群人,还夹杂了挥之不去的烟酒味道,以及弥漫在空气之中的毒。品气息。

    宋连云是想好好活的,他从不沾染这些

    沈沧深深凝视宋连云,想要透过这具身体,看到宋连云的过去。

    宋连云的外貌出挑,不可能没有人打他的主意,能在一个大染缸里好好活下来,把自己保护好,他真的很厉害。

    “王爷怎么想起问这个?”宋连云也翻了个身,和沈沧四目相对。

    沈沧有些慌乱地闭眼,怕宋连云看到他眼里的情绪。

    “没什么,就是想着你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沈沧干脆闭着眼回答。

    宋连云尴尬地转回了平躺的姿势。

    幸好沈沧不知道他偷偷起床洗衣服,不然得吓一跳。

    宋连云想到这儿,默默地为自己祈祷,千万不要起床换洗衣服,会被沈沧笑话吧。

    ……

    也许是宋连云的祈祷有用,他在沈沧的身边度过了非常平稳的一个夜晚,也没有在沈沧的床上做不该做的梦,第二天早上清清爽爽地起了床。

    沈沧也是人生第一次睡外边的客栈,不太习惯客栈的条件,睡得不是很好,宋连云没打扰他,让沈沧安安稳稳地赖床。

    白荫昨天夜里就安排了暗卫在魁县调查戏曲班子开始的缠足一事,今天一早就收到了暗卫递交回来的情报。

    沈沧还在睡觉,白荫便很自觉地找上了宋连云,看宋连云怎么说。

    暗卫把情报尽数写在了纸上,宋连云靠着自己几个月来的所学努力辨认。

    连沈沧手下的暗卫都很有文化,培养起来应该费了很大力气,不像他的前boss,绝对不可能让他们读书。

    “所以戏曲班子里的女艺人折脚跳舞,就是这个叫薛无心的人带起来的风气?”宋连云对着纸上这个名字搓了搓,“他一到魁县就带来了从小就缠足的女艺人,让她们跳舞,那看来他筹备得挺久啊。”

    白荫耸肩:“可不是,就这么一招,还抢了不少魁县本地班子的风头,不少人对薛无心恨得牙痒痒。”

    只是人们仇视薛无心,却不去找薛无心的麻烦,反而将薛无心的那一套加诸在女艺人的身上,逼着她们断脚缠足,用废掉的双脚跳舞。

    那些沉浸于欣赏女艺人因断脚跳舞的婀娜姿态的人,宋连云也不认为能是什么好东西,都是变态。

    魁县还是大启读书人的圣地,传出去魁县只会有声名狼藉,有钱人家也不会再愿意把孩子送到魁县来读书。

    “薛无心,很是仇视女艺人和读书人。”宋连云把纸张拍到桌面上,“从这个方向入手查一查,看看能不能查出来点什么。”

    白荫点点头:“我去安排。”

    宋连云抻了抻腰,算算时间,沈沧也差不多该醒了,便起身准备回房间。

    白荫拉住宋连云,神神秘秘:“你昨天晚上跟王爷,没有行房事?”

    宋连云:“???”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跟王爷会那啥?”宋连云的表情颇有些一言难尽的意味。

    白荫肩膀撞了撞宋连云:“王爷多宠你啊,难道不想跟你行鱼水之欢?”

    宋连云咽了口唾沫,微微挪动:“你说话,好歹含蓄点儿。”

    说好的古代人封建呢?保守呢?

    小说都是骗他的!

    “我很含蓄啊。”白荫丝毫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目光直直照射宋连云,宛如正道的光。

    宋连云义正辞严:“你不要诋毁王爷,王爷作为大启摄政王,心里装的是大启江山和百姓,眼见魁县的情形,怎么可能有心思想别的?”

    白荫陷入沉思,疑似被宋连云说服。

    宋连云扯了张大旗糊弄完白荫,装模作样地催他去调查薛无心,自己夺门而出。

    不得了,沈沧手下的暗卫,也挺喜欢看热闹。

    想当初第一次见到沈沧的暗卫们,正是有人受罚的时候,他那时还在想,沈沧不愧是小说里描写的煞神,暗卫在他手底下肯定生不如死。

    现在,呵呵。

    宋连云长长舒了口气,背着手慢慢晃回了他和沈沧的房间。

    听到房间里有动静,宋连云也没有多想,顺手就推开了门进去。

    只是当门打开后,他一只脚迈进去那一刹那间,不小心多看了一眼。

    “砰!”

    宋连云下意识地关上了门,也闭上了眼,还背过了身。

    沈沧一大早的居然!!!

    宋连云无比抓狂,他很想问问沈沧,是不是多年没有人给憋坏了,昨天晚上在桶里沐浴时就蛮有精神,而他方才所见,更有精神!

    沈沧也没有想到宋连云会突然回来,来不及遮掩,宋连云猝不及防之下看到了。

    不过,他自然是无所谓的,还求之不得。

    “可以了,帮本王拿身衣裳来换。”

    他在宋连云出现的那一刻就释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