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和我划清界限
【第二十三章】
与此同时, 另一边。
墨忘用尽全身力气挂断电话后,脱力跌坐在地板上,心口的闷疼蔓延至全身, 身上的每一处都在喊疼,是药片也无法抑制的疼,她木然坐着,眼泪无声无息从眼眶滑落,眸光一片死寂。
窗外是晴空万里, 屋内是阴雨绵绵。
压抑到令人窒息的房间里, 突然响起一声喵叫。
小缅因察觉到主人的伤心,舍弃了美味的粮食, 颠颠跑到主人的腿边, 笨拙地爬上她的大腿。
墨忘垂眸, 小缅因两只爪子扒在她的手臂上, 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盛满对她的担心,冲她大声地, “喵喵喵。”
心中的某一处塌陷下去,她忽然感觉不是那么地孤寂,抬起手,环住小缅因,抚着它柔顺的毛发, 不再克制,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样落下。
她哭得更凶了。
小缅因也肉眼可见更加着急,一遍遍轻咬她的手腕,一遍遍轻轻地舔, 时不时用头去撞她,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她高兴起来。
“咕噜……”
清晰可闻的抗议声响起, 喵喵声一下止住。
墨忘低头便看到了把头埋进她怀里的小缅因,在害羞一样,泪眼朦胧的她忍不住噗嗤笑了,伸手摸上它的肚子,瘪瘪的,她放的量不足够小缅因补充能量。
小缅因似乎听懂了她的笑声意味什么,用脑袋不满地轻轻撞她。
人真坏。
墨忘连忙收住嘴角,安抚拍它的后背,“抱歉,我给你再舀一勺。”
食盆添满,小缅因还不放心她,吃两口就要看她,吃两口就要过来闻闻她。
墨忘看得心软软,笑着笑着又红了眼眶。
简清不止给小缅因留下吃的,给墨忘也准备了早餐,在电饭煲里保温的南瓜小米粥,垃圾桶里有丢掉的包装盒,应该是订的外卖。
温热的粥驱散了身体的寒凉。
墨忘到公司时,已经十点钟了。
关照在她的办公室等她已久,看到她来,忙走过去关门、锁门,迫不及待想要问她和简清到底是怎么个回事,转身才注意到她手里拎着一个航空箱。
还是巨大一个。
“嗯?这是什么?”关照一下忘记了自己原本要问的,同墨忘一起蹲下,奇怪望向笼子里,看到了四仰八叉睡觉的小缅因,觉得很眼熟,但一时叫不上来,“诶,这不是你喜欢的那个……那个叫什么?”
“银虎斑缅因。”墨忘说,把笼子放在办公桌的下边,将笼子门打开,没去打扰小猫,任它睡着,打开笼子门是方便它醒了进出。
她已经拜托夏冰去就近的宠物店买猫砂、猫砂盆和玩具,很快就到。
“对,缅因。你从哪里买的啊?”关照被小缅因神奇的睡姿惊到,蹲着一直看,她以为是墨忘兴起,突然就想养一只小缅因,事实出乎意料。
“是简清的。”墨忘说。
关照眉头微挑。
炙热的视线凝聚在自己身上,墨忘当没发觉,坐到办公椅上,视线却没分给办公桌上摞起的文件分毫,始终紧盯着那只小缅因,“我是帮忙养一下,她下次回来,会领回去的。”
“怎么可能。”关照吐槽一句,简清百分百不可能领回去。
墨忘没说话,开电脑,“关姐姐,你今天不忙吗?”
“不忙。”
“还是没吃早餐?”
“嗯,你知道的,我没有吃早餐的习惯。”
墨忘不赞同摇头,“早餐最好还是多少吃一点比较好,对身体好。不吃早餐的危害很大的,关姐姐,你去视频号关注一些专家……”
眼看她要开始长篇大论,关照举手投降,“行行行,莫要说了师傅,我以后会注意的。”
墨忘无奈,也就答应得快,说得好听,落实是一件不做。
“别说我了,我这次找你是有正事的。”
“嗯?”
关照站起来,走到坐在办公椅上的墨忘身旁,俯首盯着她,低声问,“你和简清到底怎么回事,她怎么会在你那里过夜?”
“……夏冰告诉你的?”
“你管谁告诉我的呢,你别扯别的,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墨同学。”
“下雨了,大暴雨,路上不安全,所以就留她住一晚。”墨忘说。
“那她怎么会有夏冰的联系方式?”关照问,她感觉自己错过了很多。
“偶然碰面,加上的联系方式。”
“她为什么把猫给你代为照顾,林宅里佣人那么多,林伯伯林伯母也都在,她随时都能找到一个更加方便,帮她照顾猫的人,为什么唯独要去找你?”关照抱手道。
“……关姐姐。”墨忘有几分苦恼,望向她,眼里有几分恳求。
关照泄气,却还是有点不满,“她纠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墨墨,你不要拿我当外人,我和你从小一起长大,我虽然……不怎么聪明,不怎么靠谱,但是我还是希望能够在你为难时给予帮助,大大小小都好,哪怕帮不上忙,我也可以做树洞,听你倾诉啊。”
“抱歉关姐姐。”墨忘面露歉意,“我最近太忙了,而且……简清其实没有对我造成太大的困扰,我知道你最近也忙,所以就没有拿这些事情去打扰你。”
说到底还是不愿意说,关照盯了她一会,放弃,只是说,“再忙你的事情也是首位啊。”
墨忘笑了笑,主动挽住她的手臂,晃了晃,“关姐姐真好。”
“任何事情我都可以不问,但是有个事情你必须如实回答我。”关照反握住她的手腕,感应着脉搏的一下下跳动,认真问,“你的身体,有没有受到负面影响?”
墨忘正要摇头,关照又说,“你要知道,墨忘,心脏病和你自身心情是息息相关的,心情跌宕起伏太大,就算好了也可能被逼得复发。”
“事关你的身体,你的未来,你的生命。”关照愈发严肃,平时的吊儿郎当一点不剩,再一次强调,“你不能撒谎,一定要说实话,不舒服我马上带你去医院。”
墨忘嫣然一笑,晃晃她的手臂,轻声道,“关姐姐,你太紧张啦。我的身体我当然会注重,放心吧,不舒服我会第一时间去就医。”
关照昵着她,“说的是实话?”
墨忘在她颇有威慑的注视下点点头,“是实话。”
关照突然走开了,没说信还是不信,走去沙发那边拿起包包捣鼓什么,很快又拿着什么东西走回来,一把拍在墨忘面前的桌上。
墨忘定睛一看,是卸妆湿巾。
关照示意她,“喏,卸妆,卸了妆,看了你的脸色我才信。”
墨忘无奈,“关姐姐,我一会还有个会议呢。”
“那行吧。”关照松口。
墨忘张口,没来及说话,便听见关照说,“会议结束再卸妆。”
关照坐到墨忘对面的椅子上,拿起手机打开游戏,是真的不打算走,察觉到墨忘的注视朝她摆摆手,“你放心去工作吧,我会看着猫的。”
墨忘:……
墨忘的嘴,骗人的鬼。
关照信不了一点。
然而最后还是没能等到墨忘闲下来卸妆,她实在太忙了,忙到关照都怀疑这些工作会不会把墨忘瘦弱的肩膀压垮。
……
十一月初,天气转凉,冬天的步伐近了。
墨忘床上的空调被已经换成了棉被。
早上在软乎乎的棉被里醒来,周身一片温暖,窝在的她脖颈旁的缅因更是热乎乎的,睡得昏天暗地,感觉到主人rua它,没醒呢喉咙就先发出咕噜咕噜的享受声。
墨忘的好心情就从小猫的呼噜声开始。
猫长得都快,小缅因作为体型大的猫咪,长得更是快,差不多半个月过去,壮实许多,一只手抱它已经有点艰难,越长越大的还是它的饭量。
每次吃饭时,看缅因吃得那样香,都能吃得更多一些。
揉到猫咪不情不愿睁开眼,墨忘才收手,轻笑着和睡眼朦胧的猫咪打招呼,“早上好。”
“喵呜~”缅因回了一句。
一人一猫吃完早饭,缅因自主自觉走到航空箱前,这么多天它已经形成了习惯,知道主人每天要出门,在出门之前也会把它装箱子里带出门。
等待箱子门的时间,缅因优雅地舔舔爪爪。
墨忘蹲下摸摸它,缅因享受她的抚摸,眯起了眼睛。
等了等,主人却奇怪地没把箱子的门打开。
缅因仰起头,看向主人,喵了一声像在询问。
墨忘满怀歉意地和它说,“抱歉啊猫猫,今天要你自己在家里待着了。”
“今天父亲生日,举办了生日宴会,我要过去参加,今天不用去公司,所以也不能带你出门了,你在家里乖乖的,食盆水盆我都放满,厕所也放好了。”
缅因用爪子碰碰航空箱的铁门,喵呜喵呜两声,在催促似的。
墨忘从它的大眼睛里读到了几分执着,它是真想和她出门。
“真的不能带你去。”墨忘无奈,伸手要去安抚,不料被它一爪子拍掉她伸出的手,灵活一跃,跳上航空箱蹲着,尾巴一扫一扫,不愉快。
“抱歉,我给你拿鸡胸肉吃,不生气好不好?”卑微的猫主子赔罪。
“喵!”缅因懂了,她就是不会带它出去了,大尾巴一扫,轻快上台阶,到二楼去,一点不为美食所动摇。
墨忘忍俊不禁,没想到它会这样生气。
缅因的脾气很好,墨忘很少看它生气,毕竟一直都是去哪都带着,就算没跟她出门,也是在公司,有夏冰可以随时照看它。
这是第一次让它一个人留守。
而且……
墨忘边换鞋边回想缅因生气的背影,怎么感觉和生气的简清有点像呢,难道这就是随了妈?
不是,墨忘拍拍自己的脑袋,什么随了妈,被简清带跑偏了。
人类怎么能生小猫。
换好鞋子站起来,墨忘转身要和猫咪说声自己要出门了,扭头就看到生气跑上二楼的猫咪蹲在玄关的不远处,盯着她看,表情闷闷不乐,喵喵两声。
一下子勾起了墨忘的回忆。
还在大学的时候,她们住宿,难得的周日两方有空闲,约定了要去看电影,结果临了,墨忘突然收到电话,有临时的其他安排,约会计划泡汤。
简清闷闷不乐脱衣上床,墨忘怎么哄也没能起效,可最后她要走了,简清还是下床送她下楼。
就是这样,闷闷不乐地目送她出门,多失落也还是在叮嘱她出门小心。
墨忘眼眶浮起一抹湿润,眨眨眼,那抹湿润消失无踪。
林宅宴会厅,管家正指挥着仆人们布置,大到演讲稿的细节小到一个甜点的质量和口味,事无巨细安排妥当,为今晚林家家主的生日宴做足充分准备。
墨忘作为林家一员,早早地回到林宅,配合彩排安排的生日祝词环节。
简清也被通知要回家,但是她只抢到了下午的飞机,暂时还没到。
午饭时间,偌大的餐桌上只有林夫人和墨忘二人。
相对无言,彼此低头沉默地吃着自己面前的食物,气氛是肉眼可见的低沉,外界报道的母慈女孝,在她们现实相处中不存在一点。
轻微‘当’的一声,林夫人的勺子放到瓷盘上。
她慢条斯理地用白色的湿毛巾擦拭着嘴巴,望向墨忘,毫不掩饰的打量,神色淡淡,“清清给你的猫,你养得如何,没有养坏吧。”
墨忘放下勺子,感受着无形的压力,摇头说,“没有,它长得很好。”
温婉婷若有所思,“你吃完饭回去一趟,把猫和猫的用品都送回来。”
墨忘微怔。
温婉婷察觉到她的愣怔,冷冷昵着她,“本来也是清清的东西,给你玩玩而已,既然她要回来了,你本就该自觉把东西送回来,不该让我来提醒你。”
东西。
墨忘觉得这两个字特别刺耳,那是活生生的一条生命啊。
可在温婉婷的嘴里却是个没有生命的物品。
她犹豫着张口,对方却灼灼盯着她,“怎么,你不会不愿意吧。”
“当然不是。”墨忘表态,迎着她的视线,桌布下,大腿上的布料被攥得皱皱巴巴,她微笑,“母亲放心,我等下就把姐姐的猫送回来。”
“嗯。”温婉婷听她答应,才收回视线,离开前,还留下一句警告,“她半个月没回来,我知道和你有关,我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第二次。”
墨忘垂眸,“是。”
温婉婷缓缓离开,很快有佣人来收拾,没有过问墨忘,目不斜视直接把桌上的所有东西都收拾下去,仿佛在餐桌上还执着筷子的墨忘是隐形人。
收到只剩下墨忘手里的一双筷子时,佣人没动,就站在旁边等着。
林宅从来不欢迎她。
墨忘知道,她放下筷子,没去争执什么,安安静静地回去所谓的自己的房间,拿上包包,开车离开这座令她窒息的宅邸。
逃离了窒息的宅邸,回到温馨的小家,原本应该高兴的,原本应该会感到轻松的。
“喵呜~喵喵!”缅因看到她回家,兴奋极了,立刻过来蹭她。
墨忘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蹲下抚摸欢迎她回家的缅因,指尖微颤,试图压抑内心的难过。
本来就不是属于她的猫咪,本来就会有分开的一天,她知道的不是吗,所以才会连名字都不取,只喊她猫咪、咪咪,以为没有特殊的名字,她可以哄骗自己在分离的时候不要太在意。
可真到了这一天,还是无法不在意。
“喵?”缅因歪头,注意到她的坏情绪,着急地绕在她的腿边,在追问怎么了一样。
墨忘蹲下,摸了摸她的后背,很快把东西收拾好,将猫咪装进航空箱里。
缅因又聪明又笨的,说笨呢又能察觉到她的情绪,还会安慰她,说聪明呢,却不知道这次兴奋进航空箱,不是出门玩,是要分开了。
墨忘先把东西装上车,再重新上来拿航空箱。
缅因比其他品种同龄的猫重了很多,提着,沉甸甸的。
关门的时候,心里也是沉甸甸的。
久违停雨的天空,又落下雨滴。
奇迹一样降临到她身边的小向日葵,终究还是随太阳离开她的身边。
今天开始,晚上不能搂着温暖的猫咪睡觉,也不会在半夜被它踩醒,早上睁眼也不能看到可爱猫猫。
墨忘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将缅因移交到管家手中时,心大的缅因以为主人都带它出门了,肯定没事了,正呼呼大睡。
墨忘看它这般,放心许多,即便不能在身边,也希望你过得好,过得开心。
健健康康地长大。
三点半时,简清回来了。
此时墨忘正在忙,宴会的主持路上遇到车祸,受伤了,管家临时决定让她顶上,对细节的过程中,管家接了一个电话,墨忘从管家的只言片语得知,简清回来了。
“墨小姐,我先去找一下大小姐,您多看看稿子,务必保证熟记每个流程,晚上就麻烦您了。”管家说。
“好。”墨忘点头,大学时的所有晚会基本都是她做主持,这件事早已得心应手,对她而言不成什么考验。
简清到家第一时间,就被好几个人围住,一个拿走了她的行李箱,两个打量她的头发讨论设计,还有两个解释时间紧张,要配合妆造。
簇拥着她进了专门为化妆服装定制打造的房间,数不清的大牌衣裳套着高透保护套,宛如一朵朵娇艳的花朵,看的人眼目缭乱,又像是各色的美人,等待合适的人,合适的时机,绽放自己最美的一刻。
有一件晚礼服镶嵌了太多钻,简清奔波后本来也还没太灵活的脑袋,被钻闪得更懵,呐呐配合动作。
“大小姐,您闭一下眼睛。”
“大小姐,您抿一下唇。”
“大小姐,您抬抬脚,我帮您换鞋。”
“大小姐,这件晚礼服是夫人为您精挑细选的,您一会化好妆,换这一件。”
“大小姐……”
……
化好妆,穿好衣服,简清脑子被塞满了大小姐这三个字。
暗暗揉了揉腰,感叹,这大小姐也不是好当的,当着怪累的。
“大小姐。”赶到的管家恭敬喊道。
“陈管家。”简清回以微笑。
“大小姐,夫人在花园赏花,距离宴会开始还有些时间,您看您要不要……”管家问道,又补充,“您这次离开整整半个月,夫人很想念您。”
“……墨、”忘在吗?
紧急刹车,生生吞下后面三个字,简清不自在地捋了捋耳边的碎发,好在管家没有多问,“我一会过去。”
“好的,大小姐。”管家带着夫人满意的答案离去,他私自决定抹去那个突兀的字眼,今天是老爷的生辰,少点不愉快。
去到后花园,很遗憾,母亲身侧的人并非墨忘,而是一个年轻男人,与母亲交流甚欢。
简清没想什么,以为母亲有年轻一点的朋友,或者是,年轻男人和母亲认识,来参加宴会也特地找母亲叙叙旧。
“母亲。”简清轻声唤。
“宝贝你来啦。”温婉婷笑语晏晏,立刻走过去挽住她的手,带到年轻男人的面前,“远州,这是我的女儿简清。”
“我女儿是舞团首席,所处的舞团世界闻名,一票难求,是很厉害的舞者,当然啦,也是林家唯一的继承人。”
简清怪异地看了眼母亲,母亲晃晃她的手,“宝贝,快打声招呼。”
简清悟出什么,只是颔首。
年轻男人并不介意,反而满眼欣赏,带着温和的笑意。
温婉婷转而介绍起男人,“清清,这是陆家的下一任家主,陆远州。刚从国外学成归来,开始接手陆家集团,接管的几个项目都很有成绩,很优秀。”
“简小姐,很高兴认识你。”陆远州说。
“……我也是。”在母亲期待的注视下,简清还是维持住自己的礼貌。
要翻脸也等私下吧。
简清深深在心里叹气,本来赶飞机就累,回到家里怎么感觉疲惫不但没减少,反而还更加沉重了。
也没看到想见的人。
简清郁闷。
好在陆远州没有待很久。
他一走远,简清的耐心也消耗得差不多,直接问她,“母亲,您是在帮我相亲,还是在确定我的婚姻对象?”
“不是这样的,清清。”温婉婷安抚,解释,“他是我很好看的一个小辈,他又和你是同龄人,母亲只是想介绍你们认识……”
简清看着她,没说话。
脑门上就差刻两个字‘不信’。
温婉婷泄气,道歉,“对不起宝贝,母亲撒谎了。母亲的确是想给你们两个牵牵线,这……但是这也是人之常情,哪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好的男人,得到一个好的归宿。”
简清并不动摇,“母亲,我对我的未来有着明确的规划。我不需要男人,也不需要一段婚姻,给我一个所谓好的归宿。”
“我可以自己给自己一个好的归宿。”
简清的态度很认真。
温婉婷意识到自己踩了女儿的雷点,但好在这是在预料范围内的反应。
“抱歉。”温婉婷正色,郑重其事,“母亲和你道歉,这件事是母亲做得不对,以后不会再有了。”
简清脸色稍有缓和。
“你能原谅母亲吗?”温婉婷小心翼翼。
“当然。”简清点头。
只是……
‘哪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好男人,得到一个好归宿’……
简清微不可查地打量母亲一眼。
既然如此,为何母亲会促成墨忘与柳家千金的婚姻……
除非。
她并不是真的对墨忘好。
……
天完全暗下,开始有宾客陆陆续续进场。
人到得差不多时,墨忘准备上场主持,然而有人抢先她一步。
男人掠过她,阔步走上台,西装笔挺,眉眼深邃,翩翩公子,“大家好,我叫陆远州,有幸能主持今晚林伯父的生日晚宴,请大家首先为林氏集团董事长林志远先生献上祝贺的掌声!”
墨忘站在帘布后面,台下的人看不到她,她望着台上打着聚光灯的男人,捏紧了写满备注的纸张。
她认得他。
陆远州,陆家的公子,出国留学刚回来,是陆氏集团的继承人。
也是林志远和温婉婷为简清物色好的另一半。
“墨小姐……”管家赶到后台,带着歉意对她说,“实在不好意思,夫人临时……”
临时、吗……
墨忘眼里闪过一丝讽刺,他的口条那么顺,怎么可能是临时顶上,只可能是在管家去找简清的时候,把主持人选改了,那时候距离宴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
她倒不知,林宅那么大,信号那样差,连一声通知也到不了她的耳边。
“没关系。”墨忘低头,静静将手中的纸张折叠,勾起唇角弧度标准,轻声缓缓说,“有人救场,父亲的生日宴会进行得顺利就好。”
墨忘从后台悄然离开宴会厅,没有人察觉到她的离开,就如没有人在意过她的到来。
陆远州占掉的不仅是主持人的人选,连同生日祝词这一环节里,她上台发表的时间也被他所替代,管家说,这都是林夫人的授意。
明明她根本不需要出现在这个宴会里,却命令她一定要到。
又是在敲打她。
所有人都在往宴会厅走,宴请的宾客,上红酒甜点的仆人,唯独穿着单薄晚礼裙的墨忘背对着光亮处,独自远离,投入寂寥的黑夜。冷风阵阵吹来,深蓝的裙摆摇曳,像一朵在寒冬倔强生长的蓝色妖姬。
但身体的冷远远抵不过心里的冷。
后边好像有人在叫她,又好像没有,她没有回头。
“墨忘!”
气急败坏的高喝一声,终于确定有人在喊她的墨忘身体一怔,侧身,回头望去。
红色的玫瑰似火一般,在寒冬盛放。
墨忘眸光微亮,凝着那朵朝她奔来的玫瑰,她的出现如同神明一般,将光芒洒向她,黑暗瞬间被驱散。
简清跑得气喘吁吁,她穿着高跟鞋,跑起来既危险也不快,但幸好,她追上了墨忘,紧紧抓着她的手,眼神锁定在她冻得发紫的唇瓣上,“墨忘,你要去哪里?”
墨忘眼里闪过一丝惊艳,很快克制地收回视线,低声说,“我出去透口气,里面放暖气,太闷了。”
她没有把事实告诉简清。
“透口气可以,你不用去披件外套吗?”她的手太冷了,冷到简清都不由怀疑自己握着的是不是一块冰,她不有分说拉着人往回走,替她做好决定,“你屋里没有,我屋里有,穿我的。”
“不……”墨忘要拒绝。
“不什么不。”简清瞪了她一眼,那抹紫色格外刺眼,语气带着几分恼火,“这么大人了,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冷了穿衣,三岁小孩都懂得的道理。”
她倒好,穿这么少,还出去透气,往冷风呼呼的地方跑。
连三岁小孩都不如的墨忘讪讪闭嘴。
她们绕开宴会厅,去了简清的房间。
还没走到简清的房间门口,就先听见了古怪的挠门声,还时不时响起一声猫叫,叫得很凄凉,像是在控诉抱怨什么。
墨忘怎么会认不出来这声音,愣住,“猫,在你房间?”
简清偏头看了她一眼,那一眼里,带着责备也带着失望,看得墨忘一头雾水,直到听见简清带着怨气说,“我以为你会好好照顾她的,没想到你在第二天就把它送回林宅,墨忘,就算你真的不愿养它,不愿意要它,等我回来,由我把它带走不可以吗?”
“你就这样迫不及待要和我划清界限。”
墨忘一怔,眼里浮出一抹茫然,她这是在说什么?
片刻后又了然,是母亲和简清这样说的,故意这样说的。
她默然,没有为自己辩解,静静地听着身前人的抱怨,而简清,再度回头去看墨忘时,她已经将情绪收拾好,只余一片淡然,并不在意她的话,也并不在意那只缅因。
简清心口刺痛,正过头后扯起一抹自嘲的笑容。
打开房门,挠门的缅因瞬间从打开的门缝里钻出来,浑身炸毛,随时要窜走,突然嗅到了主人的味道,顿时收势,跑到墨忘的脚边,蹭着她的小腿,喵喵声不断。
“喵喵喵喵喵!”
缅因没这样激动的叫过,显然是吓坏了。
墨忘顾不得旁边简清投来的古怪目光,蹲下去抚上缅因的后背,无声地安抚她,眼里满是心疼,一觉醒来是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它肯定吓坏了。
“喵喵喵!”缅因盯着主人看,后腿用力,跳上了她的大腿,钻进她的怀里,一副离不开的样子。
瑟瑟发抖的身体无不在向墨忘倾诉它的恐惧。
墨忘心软,小心地抱起她,轻声哄道,“没事了,乖,不怕不怕。”
简清不眼瞎,看得出来一人一猫之间的契合,看得出猫咪对墨忘的依赖,结合刚才她的沉默,捕捉到一些头绪,望了眼空无一眼的身后,还是决定,“走,先进房间里。”
“嗯。”墨忘应。
两人一猫一前一后进到房间里,看到乌糟糟的房间,不约而同伫立在原地。
地板的毛毯破了好几处,内里的毛绒被扯出,这一团那一团躺在豁口附近,像是毛毯受伤流出的血一般,最瞩目的还是那张床,可爱的粉色床单上,这边一块黄色,那边一团排泄物,枕头更是被掏心了一样,破了的豁口大得几乎能塞进一个小猫头。
‘啪嗒’
梳妆台边沿上断成两截,已死亡的口红滚落到地板上,发出最后的哀鸣。
简清:……
墨忘:……
缅因栽在墨忘的怀里,喵声婉转,眼神清澈,完全不像犯事猫。
但凡林宅的安保更令人失望一点,她们就有理由怀疑是有人非法闯入。
“你把它放下。”简清捡起自己断成两截的口红,笑得格外地和善,“我保证不对它做什么事情。”
墨忘抱紧猫猫,可不敢往下放,赔礼道歉,“它小,不懂事,你别和它一般计较,我赔给你一支新的,你别生气。”
简清指向根本不能看的床上,“我的床脏成这样,我今天要怎么睡?”
“林宅里有很多客房,阿姨们每天都有在收拾,都是干净的,今天晚上可以临时睡一下,明天阿姨就能把你的房间收拾干净了。”墨忘说。
“那可不行。”简清抱手,脸不红心不跳说,“我认床,不是我想睡的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墨忘诧然,“认床?”
“嗯。”简清理直气壮,“怎么,怀疑我在撒谎?”
墨忘眨了眨眼睛,都不是怀疑,是笃定你在撒谎,简清本来受工作性质影响就是一个酒店常客,她要是认床,两年前就该听她提过。
无中生有的习惯,都带着别样的目的。
墨忘思索片刻,提议,“也可以和母亲睡。”
“母亲当然是要和父亲睡。”简清说,拍板道,“宴会结束我跟你走,去你家里睡。”
墨忘着急,“不行,这怎么能……”
“怎么不行。”简清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外套,准备递给墨忘,看她抱着一个粘人孩子,抖开外套,侧身为她披上,注意到她仍然发紫的唇瓣,不由嘀咕,“万一冻生病难受了,我看你后不后悔。”
“简清,你难得回家,还是在家里陪着父母吧,何况今天还是父亲的生日……”墨忘劝* 说。
简清顿了顿,“有一个办法。”
“什么?”
“你今晚留宿,我去你房间和你睡。”
墨忘:……
所以重点根本不再床。
“喵~”缅因软软地叫了一声,抬起脑袋蹭墨忘的脸,伸出舌头毫无章法地舔舔,经常一个不小心就舔到了墨忘的嘴角,不过她并不在意。
“是不是肚子饿了?”墨忘摸摸它的肚子,眼里的宠溺掩饰不了一点,丝毫没注意到一旁已经僵住的简清。
“喵呜~”委委屈屈。
“受苦了,是我不对,现在给你拿吃的。”墨忘轻声说,忙去角落摆好的空碗那里,放下猫猫,拆开猫粮的袋子放粮,额外添了一个鸡胸肉干补偿,撕成一条条,比较碎,好入口的形状。
“喵喵~”缅因吃饭前还蹭了蹭她的手。
“快吃吧。”墨忘的声音也越来越柔。
简清立在门前,看着亲密无间的一人一猫,猫咪舌尖扫过墨忘嘴角的那一幕迟迟无法从眼前散去,攥着手,把后槽牙磨得咔咔响。
“墨忘。”
“嗯?”
“你过来,我有事和你说。”
“好。”
墨忘以为简清是发觉了猫咪和她的关系并不如她听来的那样,打算好好过问,所以不设防备走过去,走近听见奇怪的声音,带着疑惑,“这是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
醋缸子要打翻的声音。
简清微笑:“没有,你听错了。”
墨忘眨眨眼,“哦。”
“要说什么?”
简清抬起手,撩起她耳边的发丝,墨忘疑惑,下意识歪头,一句怎么了还没问出口,眼前突然有阴影落下,她一只手托住她的脸,缓缓的将唇贴上了她的唇瓣。
突如其来的亲吻像暴风雨般让人措手不及,不仅心脏,连神经末梢都在疯狂地舞动,墨忘睁大眼睛,欲要推开她,反而被一只手揽住,加紧这个拥抱。
“喵!”
猛地传来一声凄厉的猫叫,简清感觉腿上一疼,仓促结束轻吻,低头一看,小腿上三条血淋淋的抓痕,饱满的血珠不时滴落一颗,在白色的地毯上格外引人注目。
而缅因就在简清脚边不远处,弓着身子炸尾巴,凶恶地哈气,警告她不要伤害自己的主人。
简清是舞者,受伤一事见怪不怪,没什么大反应,只是看着猫猫,再一次在心里叹气,她完全是给自己找个祖宗,还是个碍她们感情事的祖宗。
墨忘倒吸一口气,喝止猫猫的攻击架势,着急地蹲下看她的伤势,“伤口很深,简清,你这里有没有医药箱?你疼不疼?被猫抓还要打狂犬疫苗的,你换衣服,我们去医院。”
简清原本是想说,缅因是家养猫,打过疫苗,不碍事,但看到墨忘这样为她着急,这样关心她,就在嘴边的话十分顺溜地吞回了肚子里。
离开房间前,简清趁墨忘没注意,偷偷回头看了一眼猫咪,露出一个胜利的眼神。
看吧,小笨猫。
你妈咪还是比较在意你妈妈我的。
第24章 墨忘不见了
【第二十四章】
在她们出发去医院时, 管家已经提前联络好医院。
她们抵达医院,院长带着医护人员迎上来,直接领着简清去处理伤口, 打狂犬疫苗,贴心到把需要忌口的食物和需要注意的事项亲自一一列好给简清。
简清哪里有感受过这堪比众星捧月的架势,从前没有网上挂号时,来医院挂号排队都不知要排多久,网上挂号流行之后, 每天那些专家号, 主任号,一号难求。
处理好伤口打完针, 坐上车时, 车窗外院长和蔼可亲地和她招手, “简小姐, 两天后记得回来打第二针,我已经安排好了。您后天随时来, 直接打我电话。”
事实上,简清很不适应,不过她应对得很好,勾起唇角,微微一笑, “好,谢谢。”
“这是我应该做的,简小姐,您慢走。”
车子启动, 远离医院门口。
简清偏过头,正要问, 墨忘率先开口,“这家医院是林家的,对你恭敬实属正常,如果你去林氏集团转一圈,你会发现他们对你会更加恭敬。”
难怪。
简清隐隐的猜测被证实,只有种果然如此的想法,她顿了顿,“林家的医院……父亲和母亲不会已经知道我被猫抓的事情了吧?”
父母对她很爱护,哪怕只是一点点小伤,也会高度关注。
之前她一气之下砸高脚杯,被玻璃碎片滑到了腿,不去管第二天都可能会愈合的伤口,父亲和母亲愣是特地请了家庭医生给她每日处理,直到伤口结的痂脱落。
“嗯。”墨忘点头,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调成静音的手机,被邀请参加宴会的关照给她发了好几条信息,说林伯父突然之间就宣布晚会结束,感谢致辞之后,已经安排他们有序离场。
关照找不到她,也没看到简清,猜测和她们有关系,正在不断发信息追问出什么事了。
墨忘只回了:没事,不用担心。
“真是不习惯。”简清低头看着那张字数不少的注意事项,突然说道。
“慢慢会习惯的。”墨忘说。
简清看了眼默默无闻开车的司机,满腹的问题还是没能问出口。
侧头看墨忘,无意要窥探她的隐私,奈何视力过于好,只是一撇也看到了最上方的联系人名称:关姐姐。
墨忘甚至没有注意到她的侧身,敲打键盘的手指飞舞,只从侧脸都看得出她的专注。
简清嘴角不爽地向下弯。
刚从医院出来,她也算是个伤者吧,她怎么就能忽略她,和别人聊得热火朝天。
简清磨了磨后槽牙。
“墨忘。”
“嗯?”
嘴上应着,实际上墨忘头没抬一下,打字的手也没有停顿片刻。
心火煽动,简清哼了一声。
墨忘才关掉手机,抬头看向简清,触及她明显写着生气的脸庞,茫然不解,“怎么了?”
简清抱手,“没什么。”
墨忘眨眨眼,“哦。”
哦完之后,墨忘就又低下头,打开手机继续打字,简清心火烧得更旺,尤其在注意到墨忘掩耳盗铃把手机屏幕调暗,提防着她的时候,气血直接涌上脑袋。
她不爽地啧了一声,突然发难,“把手机关了,那么刺眼。”
墨忘指尖凝滞片刻,看她眉头紧皱,以为真是屏幕亮度刺得她不舒服,把屏幕亮度调到最暗,问她,“这样还会亮吗?”
简清不耐烦,“你有什么大事要处理。”
墨忘忽然明白了什么,灭掉手机屏幕,摇头道,“没有什么大事。”
简清勉强满意,把手横到墨忘面前。
墨忘:?
“按摩。”简清抬了抬手,墨忘恍然,配合地轻轻揉捏她的手臂,“这样的力度可以吗?”
一味跃动在键盘上的指尖覆在她的手臂上,简清感受着微凉柔软的指腹,有一阵微风拂过心头,昏暗的环境里,嘴角偷偷上扬。
林宅,露天停车场里宾客的车辆全部离开。
“宝贝。”
简清刚下车,就被守在家门口的父母围住,母亲拉着她的手,父亲站在她身旁一脸关心。
温婉婷看到简清的伤口,眼里顿时泛起泪光,满眼心疼,声音都带着哽咽,“你怎么样?伤口疼不疼?打针的时候害不害怕?”
简清无所适从,无措地回头,下意识找墨忘,却没找到她,望向停在身后的车子,轿车后排空无一人。
她去了哪里?
“母亲本来要去医院陪你打针的,但是宾客们还没有走完,母亲得留下,等宾客们都离开,司机说你已经在回来路上,母亲就只能在家里等你回来。”温婉婷握住她的手。
手背一阵滚烫,简清定金一看,是母亲的眼泪。
心也变得湿润,她忙摇头,笑道,“母亲,我没事。不疼,打针时我也不害怕,不用这么担心的母亲,只是小伤而已。”
母亲还没开口,一侧的父亲不赞同道,“哪里是小伤口,被猫抓伤,万一那猫身上携带病毒,在你身体里潜伏,在未来某一天爆发,那就危险了。”
他一脸严肃,“那只猫哪里来的,哪里来送回哪里去,家里不能出现这么危险的东西。”
简清不做声,就算父亲工作繁忙,也该有回家的时候,如果真如仆人说的,缅因一直养在她的房间里,父亲不该完全不知情。
“墨墨养的,也不能怪她,我让她带回去。”温婉婷说。
简清默然,果然。
缅因是墨忘在养,并非一直养在她的房间里,那为什么仆人要告诉她,猫一直是她在代养,是她自己居心叵测,还是有人故意要她和墨忘之间产生嫌隙。
“清清,猫太危险了,我们不养,妈妈下次给你物色一个没有危险的宠物,好不好?”温婉婷边说边掉眼泪,视线总聚焦在她的伤口上,“宝贝受苦了,母亲没有保护好你。”
简清看着母亲满眶泪水,不忍心怀疑她,抚掉她眼角的泪,安慰道,“母亲,这是一个小意外而已,不哭了,我很好,活蹦乱跳的呢。”
林志远拍拍温婉婷的后背,温声安抚,“不是说要安慰女儿的么,怎么变成女儿安慰你了。”
……
管家无声立在一侧,看着一家三口的温馨亲昵,心中为老爷夫人感到高兴,从前小姐没找回来,外人面前多体面,回到家想到丢失的骨肉,二人都难掩颓废,夫人更是被负面情绪裹挟,过得浑浑噩噩。
如今,小姐回来,夫人病好,老爷总是笑颜常开,乌烟瘴气的林宅翻新得欣欣向荣,一切都很好,一切都在往更好的方向发展。
除了……
墨小姐。
管家在心里叹了口气,默默退下,去往地下室三层。
林宅有三层地下室。地下室一层是储物空间,存放最多的是酒,地下室二层是地下停车场,停放着许多辆豪车。
地下室三层,是整个林宅最神秘的地方,不许任何仆人靠近,它的门锁很特殊,需要识别的不止指纹,还有虹膜。
管家按下指纹,识别虹膜,铁门咔哒一声开启,他拉开铁门,走进去。
地下三层的光线几乎没有。
管家打开手机手电筒,往里照。
狭隘的空间尽收眼底,只有五平方米的房间一侧放着一张单人床,最里边的角落堆砌出一个小空间,是厕所,小到连转身都难的厕所。
天花板除了厕所的那个角落,其他角落都安装着监控,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监控摄像头闪烁的红光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除了床之外,还有一个桌子。
桌上摆着一具动物白骨,好几根肋骨的骨头断裂,有一根裂成四五块。
阴森的环境里,墨忘就坐在单人床上,抱着膝盖,头埋在膝盖上,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察觉到动静,抬头看到管家,并不意外,淡声说,“没有到送饭时间吧。”
“二小姐,知错了吗。”管家犹豫片刻才道。
墨忘突然笑了一下,头抵着冰凉的墙壁,眉眼弯弯,眼眸深处带着一抹疯意,她低喃,“我知错了,我不应该把猫带回来,不应该让她伤到简清,更不应该……和简清有再多的来往。”
“这样,足够吗?”
“母亲和父亲还想听我做什么样的反省?”
管家看向监控摄像头,红灯静静闪烁,紧握在手心的手机亦是静悄悄,他了然,眼里闪过一丝不忍心,“二小姐,您好好休息。”
他说完便离开,关上铁门,关门的时候突然觉得铁门无比沉重。
手电筒是黑暗的空间唯一的光源,它消失,幽深的黑暗布满小小的空间。
墨忘静静躺下,用被子裹住自己,与其说是被子,不如说是床单,没有半点御寒作用,不感到冷,完全是简清的功劳。
她强制要她除穿上的大衣,为她提供着温暖。
大衣上还有简清身上的香味,淡淡的玫瑰花香,她把自己埋得更深,更加用力地嗅着她的味道。
闭上眼睛,脑海里都是她的身影,在舞台上耀眼的身影,在人群里瞩目的身影,奔跑时充满活力的身影……
墨忘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
突然之间,什么都不害怕了。
只是……
好想见你……
……
房间里的猫已经不见了,连带着那些用品也是,她离开去医院处理伤口的时间,弄脏的一切事物都归整于最初的模样,干净的毛毯,舒爽的床单,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简清记挂着墨忘,可是她传出去的信息完全没有收到回应。
她想去找墨忘,在她准备出发前,母亲首先抱着枕头来到房里,说要和她睡觉,对着那双通红的眼睛,简清说不出拒绝的话。
“宝贝,如果还是想养猫,母亲让人打一个大个的猫笼子,让它在猫笼子里生活,找个保姆专门照顾它,好不好?”温婉婷看她情绪不高,于是说。
简清欲言又止。
“绝对不能再散养,任由它乱来,你看,把你都伤着了……”温婉婷低落,责怪自己,“早知如此,我就不带你去拿只猫回来,非但没有提供情绪价值,还让你流血了。”
“母亲,这不能怪你,你不用内疚。”简清安抚。
“母亲知道,但是……”温婉婷摸着女儿的脸颊,眼中又有泪花闪烁,“但是看到你受伤,母亲就无法原谅自己,你是母亲好不容易找回来的,我怎么可以让你受伤呢……怎么可以……”
她低喃着,令简清不知所措。
在简清看来,只是一个小事情,一个小伤口,无伤大雅的小意外,仅此而已。
她放了轻音乐,安抚着母亲,哄她睡着。
月亮躲在云后,今天的夜晚格外地暗。
母亲睡着,简清却始终没有困意,躺在床上,心里沉沉的,像是压着什么一样,调至最暗的手机屏幕上,始终没有跳出回复的聊天框。
她刚从医院回来,墨忘不至于那么绝情吧。
一条信息都不回。
简清在心中暗暗嘟囔,身侧一直挨着她的母亲忽然翻了个身,背对着她,抱一侧的抱枕去了,简清观察了一下,觉得有把握能在不吵醒母亲的前提下离开。
但是……
她狠狠戳了一下墨忘的头像,万一她就是狠心不回她信息,这会她肯定也在休息了,她就算是离开,偷摸去找墨忘,会不会影响墨忘的睡眠时间啊……
墨忘很忙,她需要充足的休息才能支撑第二日的高强度工作。
你还是乖乖躺着吧。
简清对自己说,关掉手机放回床头柜上,拉起被子躺好,闭上眼睛。
时钟滴答滴答的声音在静悄悄的室内格外清晰。
困意就像是老板画的大饼,永远虚无缥缈。
不知多久过去。
床上气息没有一刻平缓过的人悄然坐起来,观察着身旁熟睡的人,一边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下床,庆幸地面铺了地毯,刻意的放缓脚步,根本没有什么响动可言。
她没有换衣服,毕竟衣柜开合的声响并不小,直接拿了挂在外边的风衣就走。
此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半。
她原以为林宅应该灯光全灭,可打开门,却发现灯火通明,如果不是走廊尽头的大落地窗外是朦胧的黑夜,她都要怀疑到底是在白天还是黑夜。
抱着疑惑的心,她悄声走去客厅,客厅里几个仆人正忙碌着,擦拭着什么东西。
管家正在监督着她们,不时提醒她们要小声。
简清在拐角处定睛看去,发现管家的衣服还是特地为宴会选定的,相较日常服装更加板正,但并不舒服的那一套西装,更加疑惑,什么事情需要忙到半夜?
“还有那里,擦擦干净,绝对不能留一点痕迹。”管家指挥着,朝几个在各个角落翻找什么的人问,“猫找到了没有?”
“还、还没有……”
“你们抓紧点,再一会天亮,老爷夫人和小姐就起床了,万一被他们看到那只猫,肯定要恼火的,也绝不能让它再伤害大小姐了。”管家催道。
“是。”
猫……
不会是那只缅因吧。
简清心中一惊,也只能是那只缅因,可是不对啊,简清皱眉,墨忘的车已经不在停车场了,她去问管家墨忘的下落,他亲口跟她说,墨忘带着猫回去了。
墨忘带着猫回去,那他们现在在找什么。
他在欺骗她。
简清心中某处忽的一沉,墨忘根本没有带走猫,或许,墨忘根本没有回去,她也还在林宅里,不然以墨忘的性格怎么舍得把猫单独留在不熟悉的地方。
她那样宝贝那只缅因,不可能舍得的。
墨忘的房间在二楼走廊的尽头,和她所处的房间位置正好相反,简清从一楼走过去,经过的廊道都是灯火通明,唯独到了通往墨忘房间的那条廊道,没有开灯,一片漆黑。
简清打开手机的手电筒,走进黑暗里。
房门紧闭,侧耳听,屋内静谧无声。
简清试着敲门,屋内果然没有回响。
她按下门把手,走进去,照到床上,床上的被子没有一丝褶皱,没有人睡过的痕迹,如果墨忘在林宅,这么晚了不在自己房间睡觉,会去哪里?
简清按开房间的灯,把室内看得更加清楚。
屋内的布置一切照旧,和她离开之前偷摸来的那一次没有丝毫差别。
洁白的床单,洁白的被子,还有一张木桌子,空无装饰物的白墙,和她的房间相比较简直一个天一个地,与酒店的装扮实在太像。
简清再一次意识到,父母并非对墨忘真的好。
并不是像报道说的那样,视如亲生女儿。
离开墨忘的房间,简清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她在林宅没有相熟的人,林宅里所有的仆人也都是父母的人,如果父母一早有吩咐,他们很难会和她说实话。
简清不想这么揣测父母,可是发生的一切事情令她不得不往这方面想。
正迷茫,突然有电话打进来。
是关照,关学姐。
简清接听电话,一句话没来得及说,对面传来急切的声音,“简清,墨墨有在林宅吗?”
“……”简清默了片刻,才道,“我也不清楚……”
关照怔住,看着没人的墨忘宿舍,心里更慌,“什么叫做不清楚?我在她宿舍,她没有回来,发信息打电话都没有接,没有在林宅,她能在哪里。”
关照从离开宴会开始就一直在和墨忘聊天,聊着聊着,墨忘突然消失,她以为去忙,或者收拾收拾回去宿舍,结果她到深夜结束游戏,打开聊天软件,发现墨忘还是没有回复她的信息。
这是不应该的,墨忘不是不回信息的人。
除非是出事了。
“她应该是在林宅,可是我去她房间,没看到她。”简清亦是忧心忡忡,突然想到什么,急切问,“关学姐,你和墨忘认识得久,你知道她在林宅经常会待在什么地方吗?”
“或者,你觉得她现在可能在哪里?你告诉我,我去找。”
关照深吸一口气,努力回想,“你去找后花园,后花园有一个角落,很少人去,也很少打理,她小时候经常会缩到那里玩。”
“好。”简清立刻小跑过去,不忘躲着找猫的仆人,手机一直处于通话中。
夜深,月亮躲在云后,后花园的路灯都灭了,简清跑得着急,缺乏观察,几次差点被绊倒。
电话那段呼吸急促,愈来愈重。
关照听着,不是滋味,她能感受到简清对墨忘的在乎。
“没有,她没在后花园。”简清气喘吁吁道,说来也巧,关照说的这个角落,就是那次她拉着墨忘来的角落,她们亲吻的那个角落。
“不在也正常,谁会在大晚上来。”关照不意外,之所以提出这个地址,完全是死马当活马医的心理。
“还有没有可能去的地方?”简清气都没喘匀,追问。
“你等等,我想一下。”
“关学姐,麻烦你尽量快一点。”
“我知道。”
简清焦急地来回踱步,地下有落叶,踩上去咯吱咯吱响,在她理智地安静等待时,落叶好像读懂了她的心声,用自己的方式,用微弱的声音,代她说出她的担忧。
等了许久,只等到关照颓然的一句,“抱歉,我实在想不到了。平常都是墨墨来我家里,或者我们约着出去,除了节日,我们两家会聚餐,其余时间我也很少去林宅。”
“……”简清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她努力平静,“关学姐,你再想一想,仔细想一想。”
“……抱歉,不如去问问管家,或者仆人呢。”
“我问过了,管家说,墨忘早就带着猫回去了。”
关照疑惑,“啊?既然管家已经说墨墨离开,为什么你觉得墨墨还在林宅?”管家没必要谎报消息吧。
简清听她这样问,顿时了然从关照这里得不出什么有效信息,关照也被迷雾遮住了眼睛。
她忽然背后发凉,关照和墨忘认识多少年了,竟然也不知内情。
望着灯火通亮的林宅,寒意从心口蔓延到四肢,第一次对这个家产生了畏惧。
“简清?”关照喊她。
简清握紧手机,她笃定,“猫还在林宅,墨忘的性格,不可能会把猫丢下自己走。”
“关学姐,墨忘在林家有受到爱护吗?”她突然问。
关照奇怪,“你怎么这样说?”
“当然有啊,林伯父和林伯母对墨墨一直挺好的,就是管得太严,还没上大学之前,她每天的行程都是被安排好的,绝对按照他们的规划执行,不过也能理解,墨墨……体弱嘛,管得严也是为墨墨的身体好。上大学后,墨墨选择住宿,他们也就放开了。”
“虽然很严格吧,但是墨墨成长得挺好的,你看,还没毕业就接管了家里的分公司,做的还不错。”
第25章 也可以我亲你
【第二十五章】
“喵!”
一声尖锐的猫叫声突然响起, 唤醒低着头伫立在角落里的简清,稍稍抬头,便看到向她跑来的缅因猫, 它好像受伤了,爪子上红红的,像是血液。
“你在这里。”简清蹲下去,刚准备伸手抱起脚边的缅因,被缅因一爪子拍掉, 收了指甲, 用软软的肉垫拍的,简清没觉出疼。
手背有液体残余, 简清凑近轻轻一嗅, 神色凝重, 是血, “你受伤了。”
“喵喵喵!”缅因躲过她的手之后,咬住她的裤脚, 很努力地把她往外拽,但是小猫的力气怎么能够和人类相比较,拽了半天,人类一动不动。
简清茫然,她要做什么?
“喵喵!”它又急躁地叫了两声。
她凝着缅因急切的眼睛, 一刹那明白了什么,心跳如鼓,也带着几分不敢相信,她尝试道, “你…你是不是要带我去找墨忘?”
“喵!”缅因奇迹地点了点头。
它听懂了她说的话,并且在传达她迫切想要知道的信息。
“走, 我跟你走,你带路。”简清当机立断,缅因见她终于动了,跟着自己,迅速小跑起来。
它的速度很快,简清穿着拖鞋跑不快,干脆脱掉拖鞋,光脚在地上跑,尽全力跟上缅因的速度,看着跑在前面带风的小身影,担心如沉石压在心口,不由问,“她是不是有危险?”
缅因喵了一声。
人,你忘记猫讲不了人话吗。
简清原本还担心缅因会带路带着到人多的地方,有被发现的风险,后面发现她们走的路全部都是静悄悄的,有时候还会带着她选择绕道,绕开有人的地方。
缅因带着她到了地下停车场的电梯前。
猫走到电梯按键前面的位置,蓄势待发准备起跳,有人先它一步,在它跳跃前按了电梯。
简清对上猫咪的眼睛,轻声说,“是要按电梯对吧。”
缅因眨眨眼,这个人还挺聪明的。
电梯到了。
一人一猫走进电梯里,简清观察了一下,在缅因第二次跳起按电梯楼层按键失败后,毫不犹豫地按下了负三层。
负二层是地下停车场,负一层是储物空间,简清曾经去过,那么唯一可疑的就只有负三层。
抵达负三层,电梯门打开。
狭窄的廊道映入眼帘,一盏昏暗的灯光悬挂在廊道中间,虽然光亮很昏暗,但是这个廊道实在太小,或许只是一个停车位的宽度和长度,所以目之所及,一览无遗。
四周都是水泥墙,和奢华的宅子格格不入的风格,错觉吗,还是别的什么,自从踏入这个小小的地方,简清就觉得心脏紧紧的,莫名其妙的难受。
廊道的尽头是一扇铁门。
她快步走过去,扫过亮着的智能门锁,伸手按了按门把手,按不下去,打不开门,她知道会是徒劳的尝试,但仍旧被早已预料到的答案影响了情绪。
手心贴上冰凉的铁门,那抹凉从手心一直蔓延到四肢,心口像针扎一样疼,喉咙被湿了的棉花堵住,张口却没发出声音。
墨忘你在这里面吗……
墨忘,你怎么可以在这里面……
缅因早在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窜到铁门前,一直用爪子扒拉着铁门,可惜做的都是无用功。
“喵喵!”
铁门徒增几道皮肉小伤,半大的猫咪累得大喘气,挠破的爪子跟随一阵阵的疼痛在抽搐,它似乎放弃一般,仰头看着身后站着不动的人,张口,“喵!”
催促一般。
简清用力闭了闭眼,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找到墨忘,确认墨忘的安全是最为紧要的大事,她干咳两声,嗓子才得以嘶哑着出声,“墨忘!墨忘,你在里面吗?”
她喊完,静声,侧耳聆听门内的动静。
猫咪也配合着安静,四周静得简清都能听见自己失序,加速跳动的心跳声。
门内仍没有动静传出。
难道墨忘已经到声音都发不出的危险处境了?
简清眉头猛地紧蹙,攥紧手,或许是隔音效果太好了,墨忘没有听见呢,简清这样安慰自己。
她边拍门边喊:
“我是简清,墨忘,我来找你了,你在里面是吗?”
“你有没有听见我的声音?你现在安全吗?”
“……”
还是没有动静。
简清手都拍红了,低头看了眼忠实守在门边的缅因,看着它受伤的爪子,不成型的质疑打散,手附在冰凉的门把手上,她意识到这不是办法。
“走。”简清蹲下去猛地把猫抱起,缅因正要挣扎,听到她说,“我们没办法靠自己进去。我们去找管家,找能开门的人,让他们把门打开。”
缅因收回爪子。
她直接坐电梯到一楼,抱着猫直冲一楼客厅而去。
还在找猫的仆人看到大小姐突然出现,怀里还抱着猫,笨的还在大小姐路过时言明猫咪的危害,让她拿给她,有眼力见的看着大小姐一脸严肃,恭敬地鞠躬行礼后不发一言。
“陈管家。”
“大小姐。”管家应声转身,看到简清的那一刻漏出惊讶的表情,尤其是看到她怀里的猫时,“大小姐,二小姐的猫被您找到了啊,太好了太好了。”
管家视线往下,心下一惊,“大小姐?您怎么光着脚?脚有没有受伤?”
素日白皙的脚此时落了一片灰,脚指发紫,许是光着脚走在瓷砖上被冻着了,脚趾还有明显的变形,这是长期进行舞蹈训练的特征。
“快,小霞,给大小姐那一双拖鞋来。”管家吩咐。
“是,马上来!”
拖鞋很快送来,瓷砖的确冻脚,简清也没为难自己,穿上。
“猫能找回来就好,这样二小姐回来我能有个交代,真是谢谢大小姐,大小姐您是……在哪里遇到这只猫的?”
简清冷冷睨着他,没注意到她怀里的缅因也作出了戒备的反应,深深看着他,不错过他的一丝一毫情绪变化,“墨忘在哪里。”
“在医院啊。”管家说。
简清准备好的逼问全数作废,紧张到声音都变调,“医院!?她怎么了?她怎么会在医院?”
管家忙说,“大小姐放心,二小姐没有生病也没有受伤。是柳无双柳小姐,她住院了,闹着要见二小姐,所以二小姐离开不久后又折返回来林宅,托我代为照顾猫咪,这不,一眨眼猫咪就不见了,可是把我吓坏了,担心它又伤着您。”
他的表情不像是在撒谎。
简清判断,又担心自己判断错误,不敢断定主意,掂了掂怀里的猫咪,动摇的天平趋于平稳。
她坚持,“我偶然去了一趟负三楼,看到了很奇怪的地方,很奇怪的门,那里边是什么。陈管家,你肯定知道如何进入,带我进去看看,可以吧。”
问句变为陈述句,压力之下管家面不改色,忙不迭点头,“当然可以。”
‘叮铃铃’
突兀的电话铃声奏响。
管家接听,神色秒变,“二小姐烫伤了?烫伤了哪里?严重吗?你马上叫医生过来给二小姐处理好伤口,照顾好二小姐,我现在立刻过去。”
简清听不到电话那端的内容,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得一额头细汗,急问,“墨忘烫伤哪里了?严重吗?”
“说是烫伤了手臂,不算严重,但是也起了水泡,会很难受很疼。大小姐,我得现在赶过去二小姐身边,负三层能不能改日……”管家说。
“我跟你一起去。”简清决定。
“啊,好。”
赶到医院时,墨忘已经处理好伤口。
在柳无双的病房外面长椅上坐着。
“墨忘!”在看到墨忘身影的那一刻,瞬间爆发,简清抱着猫迅速越过跑在她前面的陈管家。
“……简清?”墨忘诧然,站起后拉了拉左手边的衣袖,盖住下边还没消红,不堪入目的烫伤,轻声问,“你怎么在这里?还有猫。”
“喵~”缅因一眨不眨看着主人。
“你说我为什么在这里。”简清看到她人,紧绷的神经总算松弛,瞪着她,也瞪了眼她放在椅子上的手机,“手机拿着不知道看信息吗?你不知道有人会担心你吗。”
墨忘看着眼前这双红了的眼睛,看着她满溢担忧关切的眼眸,喉咙突然有几分涩意,但她很好地控制住了,在触及安静立在简清身后的管家时。
“抱歉。”墨忘拿起* 手机,带着几分不好意思,“我不小心把手机掉进水里了,现在开不了机。”
简清一手抱猫,一手伸出去夺过手机,主要墨忘没想避开,所以她拿得轻易。
长按,的确开不了。
“啧,这医院怎么给带猫进来的?”
“医院住院部的管理这么宽松吗?宠物都能带进来,这万一有个什么病毒,病房里不是术后在休养的,就是在准备手术的,这猫身上要是有个什么病毒,传染给术前术后都虚弱的病人,那岂不是造孽。”
“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
“这家医院怎么回事……”
议论纷起。
简清没有躲避,很直接地朝他们鞠躬道歉,表示一时着急没考虑周全,马上就走。
美女好声好气地道歉,大家也都作罢,摆手说没事,下次要注意。
简清应下,扯开外套,把猫抱进自己的外衣里面,尽量裹住它一整只猫。
墨忘心惊肉跳,她担心缅因会像上次突然暴起,抓伤简清,可是出乎意料,猫特别地配合简清的动作,只是眼睛一直黏在她身上。
“医院对面有一家宾馆,我开了房,你跟我过去。”简清语气强硬。
“ 嗯?”墨忘诧异,简清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这么令人怀疑的话是如何面不改色说出口的,她未反应过来,便看简清一手挟住猫咪的脖子。
“你可看好了,你女儿的性命掌握在我手上,你要是不答应,小心我……”简清压低声音威胁。
“喵呜……”缅因也很神奇地在配合简清,喵的这一声实在可怜。
墨忘:……
嘴角不由上扬,带着些许的无奈,“会不会太离谱了。”
“你就说答应不答应。”
“……好,我跟你走。”
墨忘除了答应还能有什么办法呢,猫能进来医院住院部纯粹是因为简清的身份,可说到底的确是不该的,在周围人还时不时投来的视线下,她们赶紧离开。
在医院门口,简清停下脚步,看向自从关心完墨忘伤势后就安静跟着她们身后的管家,“陈管家,你先回去吧,我们今晚在宾馆住下,明日我们要出门自会联系司机。”
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简清并不能确定自己看到的就是真相,所以对于管家没有了先前的好态度,眼睛里都带着审视,声音沉着,“如果父亲和母亲问起,你如实回答就行。”
“具体,让他们联系我。”
墨忘微不可察地瞥了她一眼,觉出她态度的转变,在心里想着简清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管家有些为难,“可是大小姐,您和二小姐在外头万一遇到什么危险……”
“喵!”
打断管家的是缅因的叫声,很明显带着警告,盯着管家,一脸不爽。
简清揉揉缅因的脑袋,安抚。
“如果遇到危险,我们当然会打110、120、119,不需要你的时刻监督。”简清最讨厌就是自由被限制,生活在别人的监控之下,尤其这些行为还是以为她好,为她着想的不当理由。
“好吧,大小姐和二小姐你们万事小心。”管家知道无法动摇大小姐的想法,只好应下。
“慢走不送。”简清摆摆手。
“二小姐,您的手臂记得及时擦药,不要留疤了。”管家在临走前叮嘱了一句。
“我会注意的。”墨忘微笑道。
“那我先告辞了,大小姐,二小姐,你们有任何事都可以打电话吩咐我,我随时待命。”管家一步三回头,眼里的担忧真切。
“嗯。”简清只是应了一声。
“好,您回去后快些休息吧,很晚了。”墨忘温和道。
黑车载着管家远离,人影稀薄的医院门口只剩下她们二人。
今晚的夜色浓重,城市的天空看不到星星。
墨忘在管家离开后陷入了沉默中,简清不爽地啧了一声,转过身看着墨忘,“对管家都那么多话说,对着我就没有一句话说了吗?”
“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了多久。”
简清气冲冲,尤其对上墨忘平静的眼眸,听到她说抱歉时,心绪刹那间翻涌,气得她直跺脚。
跺完静默两秒,又腾出一只手去握墨忘的左手,“给我看看你的伤,严不严重?”
“不严重,只是小伤而已。”墨忘把手抽回来,指了指宾馆的方向,“我们先进去宾馆吧?”
冰凉的温度从手中脱离,简清一阵烦闷,又是这样。
烦归烦,还是先往宾馆去,她的手太冷了。
“不冷吗。”走着走着,墨忘突然说。
“你指什么。”简清没回头,低头看着胸口上伏着的小火炉,别说冷,她现在热得慌。见到墨忘之后它变得特别乖,在她怀里一动不动,安安静静望着墨忘。
“你的脚……”墨忘看着简清只穿了棉拖鞋的脚,暴露在空气中的后脚跟被冻得通红,好像还有些脏,轻声问,“你怎么没穿鞋子出来,冬天了,穿拖鞋出门很冷。”
“忘记了。”简清是真的忘记了,好不容易找到墨忘,她哪里还有心思去换鞋,迫不及待要见她。
“不冷吗?”她又问。
她在关心她。
简清心弦微颤,眉眼弯弯,摇头轻声应,“不冷,还很暖和,我们女儿的毛很厚,暖烘烘,像个小火炉。还很香呢,你是不是刚给她洗过澡?”
“前两天刚洗过,她把脸埋进羊奶里,弄了一身。”
简清噗嗤一笑,揉着小猫头,“也不知道我们女儿到底是聪明呢,还是笨呐。”聪明呢,又把自己埋进羊奶里,笨呢,又知道找妈咪。
又笨又聪明的。
宾馆里开了暖气,相较其他的宾馆,这家价格是最便宜的,主要是开放给来医院看病的人和家人住院的人,简清是运气好,抢到了最后一间房。
她倒没想着留宿,只是想邻近找个绝对的私密空间,她和墨忘可以好好聊。
登记后,拿到306房卡。
墨忘还和前台借了电话,要打给关照,简清低头在手机找关照手机号码的功夫,墨忘很顺畅地按下了关照的电话号码,打了过去。
简清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缅因从抱着她的人身上好像闻到什么发酵的味道,疑惑,“喵?”
简清抱着它走到电梯那边去,不去看和关照打电话的墨忘,瞪了它一眼,嘀咕,“喵什么喵,你妈咪去找别的女人了,她都忘记我们母女俩了,你还喵,还卖萌。”
无辜受迁怒的缅因,“喵?”
简清用鼻子蹭她的脑袋,附在它耳边低语,怂恿它,“你现在叫,叫大声点,有多委屈叫多委屈,把你妈咪引过来,别让她被其他女人勾走魂。”
缅因眨眨眼。
简清鼓励,“你可以的宝宝,加油。”
下一秒,委屈婉转的喵喵声响彻整个一楼。
前台值班犯困的小姐姐一下清醒,望向那只叫得可怜的猫咪,“哎呦,真可爱。”
墨忘仓促挂断电话,小跑着过去,担忧问,“怎么了?它怎么突然叫成这样,哪里不舒服吗?”
“爪子受伤了。”简清握着缅因受伤的两只前爪,“不过你放心,已经处理过,上好药了。”
“怎么受伤的?”墨忘一脸心疼。
简清看了看四周,除了前台聚精会神在看猫的小姐姐之外,没有其他人,但她还是不放心,握住墨忘右手手腕,“走,我们进房间再说。”
“好。”正合墨忘心意。
进了306,简清才把自己和缅因在林宅如何找墨忘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边讲一边观察墨忘的神情,在最后问她,“墨忘,你真的一直在医院吗?”
墨忘蹙眉,似乎在奇怪她为什么会这样问,反问简清,“你这么问,是觉得管家在骗你,我也在骗你。觉得我不是在医院,是在猫咪带你去的负三楼奇怪的房间里,是吗?”
“对。”简清和她摊牌,“我就是在这样怀疑,我甚至怀疑母亲和父亲对你一点不好。”
墨忘突然笑了,笑容里夹杂着很复杂的情绪,简清捕捉到,却来不及分辨,那抹复杂就被轻松藏起,她摇头说,“简清,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
“你的意思是,我想错了。”简清凝着她的表情,神色严肃。
“当然。”墨忘点头。
“那为什么会有人告诉我,猫在我走之后你就马上送回去了,有人在故意引我误会你,要我们两个生嫌隙。”简清无法相信这只是一个女仆临时起意的说法。
“或许那人是其他企业家族派来的,想要我们家内部混乱,看我们家的好戏,从中谋取利益。”墨忘低声说,“简清,你要知道,有些人有些手段,是很脏的。”
“在我们身上,他们能谋取什么利益?”
“你是唯一的继承人,如果你对我发难,导致我对你不满,对方再采取一些手段激化我们的矛盾,再找人与我接触,撺掇我争抢你的继承人位置,带起风波,林氏企业关键的几个项目还在洽谈阶段,很可能对项目推进造成影响。”
墨忘解释,简清听得眉头紧拧,没说信与不信,只是说,“你要是想要继承人的位置,直接和我说,我与父母说退出,不要这个位置,就好了。”
墨忘默了两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你知道林家继承人代表什么吗?”就这样随便地给她。
“不知道,但是我不关心。”简清肆意,眼眸真挚,“本也不是我努力换来的东西,我不眼红,你要是想要,你直接拿去,我不会说一个不字。”
她是认真的,墨忘意识到,轻笑着摇头,“我不要,那是属于你的。”
“时间很晚了,我们真的在这里休息吗?”
她看了眼快指向六点的钟表,如果这时是夏天,天早就亮了。
又看了眼房间里唯一一张大床,扫过那只已经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的缅因,笃定,“就在这里休息。”
去其他地方,又不能同床了。
“好吧。”墨忘妥协得很快。
简清忽地走到墨忘身前,目光幽深,靠近后也不说话,细微的气氛在沉默中蔓延开来,墨忘险些又要后退,费解,“怎、怎么了?”
她又近一步,手臂一收,将她拉进怀里,温暖的呼吸顷刻间交缠,唇瓣一触即分,墨忘甚至没来得及反应,便听她说,“主动亲我,还是给我看你的伤?”
“嗯?二选一。”
“简清……”墨忘眼里带着求饶,也有苦恼。
没有一个是简清想要看到的。
她伸手捂住那双眼睛,埋进她的肩膀,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脖颈上,勾起的战栗令墨忘难捱,“简清,不,别这样,我们……”
“算了。”简清低低笑了下,“也可以我亲你。”
“伤也要看。”
墨忘话还没说完,唇便被温热覆盖,她还咬了一下她的上唇,像是在惩罚一样,“你回应我了,墨忘,身体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明明你也是想要的。”
嗓音暧昧,墨忘的心跳被彻底打乱。
舌尖缠绕摩挲,墨忘脑中一片空白,顺从地闭上眼睛,她不再顾虑,也不想顾虑,发自本能地回应她,抱紧她,紧些,再紧些,最好紧到永远无法分离。
简清感受到她的回应,盖在她眼睛上的手转而抚上她的脸颊,愈发温柔。
她赢了。
墨忘,小骗子,她总算对自己诚实了。
……
没有洗澡,她们洗了脸,用一次性毛巾简单清洁身体。
烫伤如墨忘所说,伤得并不重,可看着那一片通红,简清还是很心疼,“怎么伤的?”
墨忘看了她一眼,不知为何有点心虚,老实交代,“是陪柳小姐玩闹时不小心碰到水杯,水杯打翻,被水杯里的热水烫到的。”
简清眼里的笑意瞬间消失彻底,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醋意,“你对她很好啊,大半夜还特地到医院陪她玩。”
墨忘垂眸,“柳夫人拜托我……”
“她拜托你你就去?傻不傻,自己的休息不重要吗?”简清轻斥。
“……嗯,知道了。”
“算了,休息吧。”简清不想难得好的气氛破坏。
“好。”
墨忘穿着的外套还是简清给她的那一件,脱掉外套底下还是宴会上穿的晚礼服,单薄一层布料,毫无保暖可言,而简清,褪下外套之后,是毛茸茸,一看就暖和的睡衣。
“你先上床。”简清催她。
房间里是没有暖气的。
“好。”墨忘躺到床上,盖上被子,没人躺过的床是冷的,棉被也是,上床后反而打了两个冷颤。
简清拉紧窗帘,背对着墨忘,扯着衣摆往上拉,利落把睡衣脱下。
房间没开灯,拉进窗帘后什么也看不到,但是通过她衣服布料摩擦的声音,墨忘猜出什么,有些着急地问,“你在做什么?”
“没干什么。”简清说,下一秒残存体温的睡衣睡裤都丢到了墨忘那边去。
“起来,把衣服换掉,你穿那么薄睡一晚,准得感冒。”
“不用,你快把衣服穿上。”墨忘同样担心她着凉,忙催道。
“我裹浴巾,浴巾很厚,不会冷。”简清说。
“可是……”
“别可是了,我可不想明天一觉醒来看到你从小冰块变成小火炉。”
“……”
在简清的坚持下,墨忘还是把衣服换上。
薄薄的晚礼服折叠好放在床头柜,床上躺着两个无眠的人,和一只睡熟到已经开始打呼噜的猫咪。
“呼哧呼哧……”
缅因粗重的呼噜声一阵阵响起。
“简清。”
“怎么了?”
“这种呼噜声是正常的吗?它之前也打呼噜,但是不是这样的。”墨忘担心它是不是生病了,简清让她放宽心,“它是今天太累了,所以呼噜声粗重了些,休息好就好了。”
“为了找你,它很努力,等明天它醒了,你要好好抱抱它,夸奖它。”
“我会的。”墨忘轻声说。
“还有……”
“什么?”
简清望向墨忘躺着的地方,黑暗中,她看不到墨忘的表情,墨忘也看不到她的,热意漫上眼眶,喉咙哽了哽,还有……我也很努力地在找你……
“嗯?”墨忘没等到简清的回应,发出一声疑惑。
“没事。”简清闭了闭眼,摇头说,“睡觉吧。”
“……好。”
她们睡在同一个被窝,简清身上淡淡的香味包裹住她,墨忘不定的心神渐渐平稳下来,伴随着猫咪的呼噜声,沉进了梦乡里。
简清却没能睡着,她想不明白,也不敢睡,怕墨忘在她不经意间又消失不见了。
像不久前,她只是下个车,一时间没去关注,眨眼间墨忘就消失了。
一切都解释得很明了,简清还是觉得不对劲。
那是一种莫名的直觉。
如果墨忘说的是实话,那固然好,如果墨忘说的不是真的,那……
简清眸色渐深,她要好好查查。
就从那位告诉她猫被送回来的女仆查起,她记得她是叫……东青,看样子年纪不大,可能只比她年长一两岁。
刚好,她有个朋友是做侦探的,初中时她们关系好到拜把子,现在联系虽少,过年过节都还会问候,调查一事交给她,再合适不过。
说干就干,简清当即联系了那位朋友,给出一个不菲的价格。
午时,太阳高挂,透光的窗帘都挡不住太阳的热烈,墨忘才从梦乡醒来。
睁开眼,便看到一张委屈的猫猫脸,它不知道蹲了多久,看到主人醒来,才委屈地去蹭她,喵呜喵呜,还伴随着两声咕噜咕噜。
墨忘眨眨眼,撑着莫名沉重的脑袋从暖和到冒暖气的被窝坐起来,伸手猫抱进怀里,猫咪的重量意外的沉,她有些奇怪,“咪咪,一个晚上你怎么重了这么多?”
“喵~”缅因皱眉头。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因为你虚弱,所以觉得她重呢。”简清坐在墨忘躺的那一侧床旁的椅子上,听到她这样说,忍不住道,放下手机走过去。
“啊?”墨忘循声望去,看到简清宠溺又无奈的表情,茫然。
一时间分不清这是何年何月。
简清叹了口气,抖开买来的崭新的毛毯裹住墨忘没盖被子的上半身,抚上她的额头,“你发烧了。”
“……啊?不可能,”墨忘否定,摇头道,只是轻轻一摇,脑袋就像是坐上了旋转杯,强烈的头晕目眩,脸色变得更加苍白,恍惚间被扶着躺回床上,眨眨眼,略带无措,“我好像真的发烧了。”
“是啊。”简清把猫抱下床,把倒好的猫粮给它吃,不让它打扰墨忘,“乖,好好吃饭,你妈咪生病了。”
甩了甩体温计,递给她,看滚烫的小火炉迷迷糊糊地把体温计塞进去量,抬手给她掖了掖被子,“怪我的乌鸦嘴,好在医院就在对面。”
“不去。”墨忘头晕得厉害,闭着眼睛说,“不去医院。”
“如果烧得不厉害就听你的。”简清安抚,温声说,“我买了粥,还有感冒药退烧药,你量好体温,刷个牙先吃点东西,是吃药还是去医院,我们再说,好不好?”
“……不去医院。”墨忘还是坚持。
“……讳病忌医可不行。”简清用棉签沾了点水涂抹她干裂的唇瓣,“乖,真的要去医院,我会全程陪着你,不会让你一个人待着。”
墨忘很讨厌医院,从以前开始就是。
“……那我考虑一下。”墨忘嘟囔。
简清噗嗤一笑,突然觉得墨忘生病其实也挺好,不会那么嘴硬,如果她清醒着怕是早就赶走她了吧。
“是不是很难受?”简清抚上她从醒来后就没松开过的眉头。
“……一点点。”墨忘这样答,眉间却越皱越深。
墨忘说一点点,那恐怕是很难受了。
简清叹了口气,轻轻握住她的手,撩起袖子查看手臂的烫伤,比昨日的通红好了一些,也只是一些,她的皮肤敏感,伤比较难好。
唇瓣紧抿着,心底泛出连绵的心疼,还是不要生病好,不要生病也不要受伤,健健康康的,哪怕会把她赶走,只要她好好的,也无所谓。
她总会厚着脸皮再缠来她,总有一天,墨忘会舍不得推开她。
健康安好,更加重要。
体温量了是38.3。
差一点到要吃退烧药的温度,墨忘如释重负,“不用去医院。”
“对,不去医院。”简清安慰,扶着她起床,去洗漱间,拆开的一次性牙刷已经挤上牙膏,放在装满了水的一次性杯子上,墨忘只要刷牙就行。
这份待遇,墨忘从来只在简清这里体会过,哪怕在小时候,她的身高甚至不到洗手台的高度,也只能搬张小椅子,费力地伸手去够,自食其力。
她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怎么了?”简清慌乱,“被牙膏辣到了吗?”
沾了泪花的睫毛扑闪,她缓缓点头,呐呐道,“好辣,舌头疼。”
“傻瓜,不要抹到舌头上,薄荷味的肯定辣呀。”简清把一次性水杯塞进她手中,“快,先漱漱口,我再给你挤牙膏。”
“好。”墨忘乖乖答,捧起水杯送到嘴边,仰头喝了一口,然后……
咕咚。
正重新给她挤牙膏的简清瞳孔地震,抓住她的肩膀,强制正对洗手台,“快吐出来!墨忘,这不能喝的,我是叫你漱口呀。”
墨忘一脸懵,唇瓣被牙膏刺激得艳红,像涂抹了唇瓣一般,皱着脸,“还是好辣。”
“……你现在应该担心会不会窜。”简清无法,拿起牙刷和水杯,“我来帮你,你听好哈,我叫你吐水就吐水,叫你张嘴你就张嘴,配合我,正确地,执行我的话,停止你的思考,OK?”
墨忘蹙眉,似乎在思考,“我……”
“你别动脑子,你的脑子现在发热了,今天给它休息一天。”简清说。
“……好。”墨忘点点头,特别乖,“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对,没错。”简清肯定,湿漉漉的眼睛叫她心都要软化了,情不自禁地吻上她的眼睛,“你真乖,墨忘是个乖宝宝,是不是?宝宝?”
墨忘眼眸澄澈,乖软地点了点头,“我是乖宝宝。”
“宝宝……”简清心是真要化掉了,又不放心地摸上她的额头,格外忧虑,“宝宝,你会不会真的烧傻了?”
墨忘拍掉她的手,眼尾染上水汽,“我不傻。”
她才不是小傻子。
“对,你不傻。”简清赶紧说 ,“是我傻,宝宝别和我一般计较。”
墨忘也不乐意,“你也不傻。”
“好,我也不傻,我们都不傻,我们都是聪明蛋,对吧聪明宝宝?”简清笑道。
墨忘认真的点头,“对。”
刷完牙,擦脸墨忘坚持要自己来,简清不放心,把洗脸巾用温水打湿拧干,再递给她自己擦。
洗漱结束,洗漱间的门外传来两声喵喵叫,在询问她们好没好一样。
“猫?”墨忘眨巴了下眼睛,歪着头,表情迷茫。
“哦,我们女儿。”
“女儿?”
“嗯,我们的女儿,聪明宝宝,一会我们给女儿想个名字了,一直叫咪咪、猫猫也不好。”简清揉揉她的脑袋,不知为何,突然不想那么快离开洗漱间。
墨忘眼眸氤氲着雾气,贝齿咬着唇,在纠结,“取名字……”
“不是现在。”简清抬起她的下巴,让她注视着自己,霸道说,“现在,你的脑袋里只能想我一个人。”
“不能有其他人,也不能有其他猫。”
“可是,它是女儿……”
“女儿也一样。”
女儿的地位也不能高过她。
简清指腹碾过墨忘的唇,落在自己的唇瓣上,墨忘盯着近在咫尺的唇,格外专注。
简清轻轻笑着,吐息落在她的鼻尖,带着某种引诱的意味,“宝宝,想不想吃比布丁还要甜,还要柔软的东西?”
“……想吃。”
“那就,亲我。”她近乎蛊惑般说。
“……好。”
第26章 我当然喜欢,我可太喜欢了
【第二十六章】
“我的手机, 为什么打不开?”墨忘坐在床上靠着床头,抓着从昨日开始已经报废的手机,仰头问简清, 一本正经强调,“我有很重要的事情。”
“你忘了,你的手机进水坏掉了。”简清说,把甩好的体温计再次递给她,“墨忘, 你重新量一下, 看看是不是烧得更厉害了。”
简清摸着好像是更烫了,而且连昨天发生的事情也记不起, 脑雾的墨忘可爱归可爱, 但是她也同样担心她会不会真的烧出问题。
“我要找关姐姐。”墨忘把体温计一塞, 灵机一动, “你借我手机,我要联系关姐姐。”
简清不爽, 关姐姐关姐姐,关照在她心里的地位未免太高。
“你找她什么事。”简清把手机捞到自己手上拿着,居高临下看着墨忘,墨忘眨眼,脸颊泛着不同寻常的红, 静默了两秒才开口,“我找她有私事。”
她一本正经地说,简清坐下,和她平视, 深深凝着她漂亮的眼眸,“不能给我知道?”
“……”墨忘咬着唇, 似乎有点纠结,但最后还是摇头,“不能。”
简清笑容彻底消失,淡淡道,“我为什么要借你。”
墨忘蹙起眉头,“我、我只联系关姐姐……”她乖巧地同她保证,“一定不会碰你手机里面的其他信息,或者,你可以看着我打电话,监督我。”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简清抱手道,墨忘要真是偷摸找机会看她手机内容,她怕是会很高兴。
那样就代表墨忘心里还是有她,还在意她。
“那,你担心什么……”墨忘是真想不到了,捂着头疼的脑袋问。
简清看她一副难受的模样,心一下就软了,尽管不情愿,还是把手机给她,“给你,找你的关姐姐去吧,我去去洗漱间,看猫有没有上厕所。”
“好。”墨忘应下。
简清脚步很慢地往洗漱间走,说实话她是不想走的,她很想听听墨忘到底那么着急和关照联系到底为何,但是她主动离开,墨忘就很可能勉强自己离开床,去一个私密的地方。
刚才从洗漱间出来差点一脚踩到猫身上,走到床边又差点直直撞到沙发的扶手上,她可不敢让墨忘随便挪动,受伤的概率太高。
猫砂盆和猫砂是简清醒来后就点来外送,可惜最近的宠物店没有售卖缅因小时候开始就在用的那款猫砂,简清还担心它不适应,不愿意用。
走进洗漱间,发现缅因端坐在马桶盖上优雅地舔舐毛发,蓬松得像朵蒲公英。
放在角落里的猫砂盆有使用的痕迹,埋得很好。
察觉到有人来,晶莹剔透的眼睛闪烁着投来,尾巴在空中画了一个优美的弧线,“喵~”
像是打招呼。
今天早上才擦拭过被缅因抓伤的伤口,这会看到缅因彻底接纳她,心中一阵欣慰,这才对嘛,小猫咪你要认清楚是谁把你带回家里享福的。
“抱抱。”简清像抱小孩一样把猫咪抱起来,缅因喵了一声却没反抗。
“咪咪,你妈咪又去勾搭别的女人了。”简清把小猫头搭在自己肩膀上,小小声又和缅因打小报告,“唉,你妈咪真不乖,不听话,有我还不够吗,有我还不能满足她吗,还要找别的女人。”
简清紧咬着后槽牙 ,随后揉揉两眼懵的缅因,叮嘱她,“你以后可不能做三心二意的女人,不能被你妈咪教坏了,要学我,学你妈妈我,知道吗。”
缅因眨巴这大眼睛,“喵?”
简清轻扼住小猫头,“你说话,知道没。”
缅因无辜:“……喵?”
妈?我请问呢?
简清泄气,“唉,给你说有什么劲呢。”
‘哐当——’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简清心中一惊,缅因从怀里跳下,马上跑出去,“怎么了!?”
酒店布置的电动煤油灯七零八碎躺在地板上,上面的玻璃碎了一地,旁边还站着光着脚丫子,一脸无措要蹲不蹲姿势的女子。
“你别动!”简清心都蹦到嗓子眼,当即喝止,“别动墨忘。”
墨忘僵住,简清跑到她身边,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放到她的膝盖窝,一个用力,轻松将她横抱起来,心有余悸,“地上有玻璃碎片,你没穿鞋子还靠近,脚受伤了怎么办。”
被公主抱的墨忘下意识伸手环住简清的脖子,怔怔看着她,根本没把她的说教听进耳朵里,眼里带着崇拜,发自内心说,“你好厉害。”
简清愣了下,粲然一笑,“那当然,我是谁啊,我可是超人。”
“你相信光吗?”她笑着说。
墨忘很认真地点头,特别郑重,“我相信。”
简清就是光。
是在她黑暗的世界里唯一一道纯粹无暇的光。
随口一说得到郑重的答复,简清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我会不会重?”简清抱起她之后很久还没有要把她放下的意思,她担心自己的重量会累到她。
“不会。”简清毫不犹豫摇头,颠了颠,“我还嫌弃太轻了,墨忘你应该多吃一点,这样的体重肯定不会是正常范围内的,你太瘦了,比两年前还瘦。”
“你还是把我放下吧。”墨忘还是不放心。
“如果不是你生病,怕你晕,而且地板有玻璃怕危险,我还能抱着你转圈呢。”简清想打消她的顾虑,不过还是把她放下了,因为在床边缘坐着,盯着她们看的缅因存在感太强烈。
搞得好像有点谴责的意思。
她小心绕过地上的碎片,把滚烫的小火炉放到床上,再三叮嘱,“你就在床上待着不要下来,我去叫人来打扫,很快就回来,无聊的话抱着咪咪玩一会,业监督它不要下床,知道没?”
墨忘乖顺点点头。
离开房间前她先看了看那支塞回了容器里的体温计,三十九度,她抬起眉毛,改变主意,“我们一起下去吧,我带你去医院,喊前台找人来收拾就好。”
床上逗猫的人瞬间撒开猫,扯起被子把自己缩进去。
顷刻间大活人就变成了鼓起的一小坨。
简清无奈,走过去拉下被子,捧起那张热腾腾的脸蛋,语重心长,“你现在烧得很厉害,三十九度,墨忘,你懂得看体温计的,没给我看就塞回盒子里,是不是刚才打算藏起来,不让我看见,然后在藏的过程中不小心把灯弄掉的?”
墨忘摸了摸鼻子,“才没有,你污蔑我。”
简清看着她滴溜滴溜转的眼珠子,忍俊不禁,“是吗?我污蔑你啊。”
“嗯。”墨忘心虚到甚至没点头,绞手道,“灯是自己坏的。”
“所以你不否认你刚才试图藏起体温计?”简清一针见血。
墨忘倏然瞪大眼睛,活像是被踩住尾巴的猫咪。
简清忍不住笑,“哈哈哈,你好可爱。”
“……”
高烧,不去医院是绝对不行的。
墨忘在不愿意也被简清拉着起来穿衣服,鞋子也是简清帮她穿上的,墨忘穿戴整齐,暖暖和和,简清穿着薄薄的晚礼服,套着外套,拉上拉链,穿上拖鞋就打算出门。
“不好。”在门口墨忘突然拉住简清的手。
“没事的,我们只是去医院看病而已,一下就回来,我会一直陪着你,不让你一个人。”简清以为她还在纠结要去医院的事情,回头安慰。
“咪咪,你乖乖在这里等我们回来,等一下会有工作人员来收拾房间,你不要攻击人家。”简清扭头叮嘱了猫咪一番,昨晚她是用钞能力让酒店人员松口答应带宠物进来,要是把人咬伤可真是不好意思。
“喵。”缅因怏怏地应了声。
简清握起墨忘的手,拉开门,看见门口放着一个白色的盒子,上面还有一个鞋子大品牌的logo。
“嗯?”简清疑惑,她没有订过鞋子啊,可能是其他客人的,外卖送错房间了。
当务之急是墨忘的病情。
简清绕过那个鞋子,牵着墨忘就要走,突然感觉一阵阻力,身旁人停下脚步。
简清很有耐心,偏头轻声哄,“宝宝最乖了,不闹啊,带你看完病我去给你买好吃的蛋糕。”
墨忘只是盯着那个盒子,没应。
“你想要新* 鞋子吗?”简清猜测,墨忘抬头看向她,她忙补充,“这样好不好,看完病我带你去买,想买几双买几双,挑到你满意为止。”
墨忘皱着眉头,眼眶红红的,不只是烧红的还是委屈的,“你不穿吗?”
“嗯?”简清没反应过来。
“你不喜欢吗?”
“?”简清低头,盯着那个鞋盒,在某个瞬间突然醒悟,“鞋子是你买给我的?”
墨忘轻轻点头,声音软得像刚出炉的大白馒头,“我买的。”
没有手机她怎么买的?
简清恍然,眉头一挑,嘴角不受控制高高上扬,“所以,你刚才给关学姐打电话时叫她帮忙给我买鞋子?”
墨忘乖软地又点了点头。
末了,有点沮丧,垂眸道,“可是你不喜欢。”
“当然不是。”简清眼睛一下亮了起来,乐得合不拢嘴,“我当然喜欢,我可太喜欢了。”
第27章 她感觉自己快死掉了
【第二十七章】
简清带墨忘挂了急诊, 医生诊断后开了输液和药。
简清的照片和身份,院长亲自发在医院的工作群里,医院里的医护人员没有不认识她的, 哪怕她没提出要求,有眼力见的护士已经安排好单间输液床。
躺着输液更舒服一些,困了也能睡一会,简清这样想着,没有拒绝, 礼貌道谢。
反倒是墨忘不愿意进去。
打针输液的时候眼睛不眨一下, 这会进去单间舒服躺去床上反而不乐意。
“怎么了?”简清举着墨忘的吊瓶,和她保持着些许距离, 看到她一脸抗拒, 温声道, “躺着输液会比较舒服一点, 你一会困了可以睡一会。”
墨忘无动于衷,皱着眉, 低声说,“我不想进去。”
简清沉默片刻,不舍得让小病号皱眉头不开心,妥协,“好, 不进去。我们去坐着输液的那边,好不好?”
“嗯。”墨忘点头,不要躺在病床上就好。
她不喜欢医院,更不喜欢病床。
躺在病床上, 她时常觉得自己是一头任人宰割,无法反抗的牲畜, 命运随意在她身上落下镰刀,而她除了感受生命的逝去,无能为力。
输液室和急诊相比安静了许多。
年暮的老人独自一人,垂首闭目;被妈妈抱在怀中,尚在襁褓里的孩子头扎着针,含着奶嘴,闭着的眼睛四周还有湿痕;穿着校服的孩子左手扎针,右手握着笔奋力书写着试卷;职业服装的女子边输液边在敲电脑,针头回血了才歇一会……
不同的人,不同的人生,在这一刻交汇,不久,再次启程奔向各自的未来。
“坐这里吧。”简清找到一处比较人少的地方,压低声音对墨忘说。
“好。”
墨忘坐下,简清把输液瓶和信息板挂好,装了药的袋子放到墨忘身旁的座位上,占住位置,“我去拿杯热水给你喝,很快就回来。”离开前她没忘报备。
“……”墨忘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眼里的不舍那样浓郁,她不想她走,简清半蹲,握住墨忘没扎针的左手,指着不远处热水区的方向,“你看,水就在那里,我就去那里打水,你可以一直看着我。”
“我保证,一下就回来。”简清耐心地安抚。
墨忘生病已经很难受了,她不想她心情不好,哪怕只是小小的情绪。
“好吧。”墨忘瘪着嘴。
简清笑了笑,揉揉她的脑袋,“乖宝宝。”
墨忘冲她一笑,一双眼弯成月牙的形状。
水接回来,简清放到墨忘嘴边,让她喝,她却没动,摇头,“不喝。”
她看了眼对面四、五岁模样,正捧着奶瓶喝得畅快的小孩,再看那杯透明,冒热气的液体,皱了皱眉头,“我不想喝。”
简清一开始没注意,温声劝说,“要喝一点呀,你看你的嘴唇都裂开了。”
“不想喝。”墨忘固执地摇摇头,又望对面看了一眼。
这下简清注意到了,循着她刚才那一眼的视线望过去,看到正大口大口吮吸牛奶,额头都出细汗的小女孩,试探问,“想喝牛奶?还是想喝一些有味道的?”
墨忘眨眨眼,绞着手指,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又抵不过心中的渴望,好一会才说,“……牛奶。”
“那我去给你买。”生病了嘴巴淡,不想喝白开水也属实正常,简清说完便起身往外走,要去给她买。
还没走出一步,衣角突然被什么拉住。
简清停下脚步,回头,对上一双通红的眼眶,心口一窒,她焦急地弯腰问,抚上她通红的眼眶,“怎么了?怎么了要哭了?哪里不舒服?”
脆弱的人儿紧紧抓着她的衣角,泪眼婆娑,“不要走……”
“我不想……一个人。”她低喃着,眼眶里蓄满的泪水轻轻一眨就落下,顺着脸颊滑落,好不可怜,简清心疼极了,柔声道,“我没有要让你一个人。”
“我出去买一瓶牛奶,你想喝不是吗,买了我就立刻回来了。”简清哄道。
“我跟你一起。”墨忘眼睛一亮,脑雾的小脑瓜想到一个绝佳的办法。
简清无奈一笑,轻抚她的眼角,泪打湿了她的指腹,也湿润她近乎干涸的心田,滋润了被压在深土之下,没有希望的种子,带来破土成长的一线生机。
她以为墨忘真的不在乎她了。
现在看……
其实并不然。
至少,至少在墨忘生病不清醒的时候,她还是下意识地依赖她,需要她。
“不可以哦。”简清温声解释,“外面下雨啦,墨忘,你还打着点滴呢,下雨要打伞不方便,容易伤到你,你就在这里好好待着,我跑过去,跑回来,好不好?”
墨忘失落地低下头,仍是揪着她的衣角不放,想了半天,她才决定,“我不要了。”
简清和牛奶,她选简清。
简清诧愣了一秒,突然笑开,“好,我不走。”她坐回墨忘身边,握住她用力到发白的左手,“乖,不要用力了,你忘记你手上还有烫伤了。”
“……不走了?”墨忘很谨慎地问。
“嗯,不走了。”简清点头。
墨忘还是不安,带着红血丝的眼睛紧盯着简清,咬着唇问,“没有在骗我?”
“没有。”简清摇头,“我骗你做什么。”
“如果你愿意,我希望能和你永远在一起。”简清掌心贴着软软的脸颊,感受着上面还滚烫的温度,眼眸暗了一瞬,她轻声问,“你愿意吗?”
水光的眼睛眨了眨,墨忘张口。
“大小姐,二小姐。”
仓促的声音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一同传来,墨忘顿时忘了开口,她们不约而同循声望去。
是管家。
“二小姐,您还好吗?有没有舒服一些?”管家压低声音着急问。
墨忘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突然一哆嗦,瞬间垂下眼眸,躲避和他对视,换做从前简清可能会以为她是不舒服,而现在,简清只闻到满满的猫腻。
生病意识不清醒的墨忘下意识在害怕管家。
绝对,是发生过什么事。
想到这里,简清对管家顿时没有耐心,她抬头盯着他,嗤笑一声,“陈管家的消息够灵通的啊,我和墨忘来到医院不满一小时,风声就传到您那边了。”
她有理由怀疑身边处处都处于监视之下。
“二小姐,您误会了。”管家面不改色,“是院长发现您和二小姐来医院,没看到家里人跟着,打电话给老爷关心,老爷吩咐我赶来,确认您和二小姐安全。”
“我们很安全。”简清只觉得夸张,这里是医院,不是菜市场,能有什么危险。
危险,恐怕是林家,是管家吧。
墨忘始终低着头没说话,可握在手心里逐渐僵硬的手昭示着她内心的不平静。
“正好。”身旁人的情况不对劲,简清决定支走他,“既然陈管家如此关心我们,那帮我个忙吧,帮我买瓶热的纯牛奶过来。”
“好。”管家自然是应下,“您和二小姐稍等片刻,我马上买回来。”
简清颔首。
待一身黑色西装的管家离开,安静到仿佛呼吸都静止的人儿才放松下来,绷着的侧脸明显缓和。
简清沉默观察着,好一会,轻捏墨忘的手,让她看过来。
漂亮的眸子眨眨,眼睫毛像轻颤翅膀的蝴蝶,微微歪着头,在问她‘怎么了’。
简清抬手捋捋她耳边的散发,她斟酌着想以不伤害墨忘的方式把话说出口,可是思来想去,要想触及真相并没有捷径可言。
“墨忘,”顿了顿,她才注视着她,轻轻地问,“……你很害怕管家吗?”
墨忘身体倏然一怔,片刻后又像想起什么,慌张地摇头,“没有,没有,我没有……管家,管家很好,他对我很好,对我一直很好……”
像魔怔一样重复着,小小声,哪怕处于惊恐状态,发出的动静也不会打扰别人。
简清心下一惊,侧身将被不安笼罩的人儿揽进怀里,避开输液的管子,拥住她,告诉她,“墨忘,我在这里呢,你别怕,有我在呢。”
墨忘就要抓紧她的衣服,完全忘记自己右手还扎着针,千钧一发之际还是简清反应及时,阻止了她这番危险举动,“我抱着你,不松开你,不会离开你,我会保护你,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我,我……”墨忘额头抵在她的肩膀上,陷入了晦涩的回忆中,声音里是破碎的颤抖,“我……我乖,我听话,不要,陈叔叔,我想喝奶……我肚子好饿……”
……
“知道在警察面前要怎么说了吗?”年轻的管家手里捏着一个奶瓶,问幽深黑暗的小空间里,蜷缩在床脚,模样只有四五岁的小女孩,“你要是不听话,今天也没有奶喝。”
小女孩饿得连哭得力气都没有,仅剩的一点力气全部用于求饶,眼神空洞,声若蚊蝇,“我乖……我听话,不要、不……我要喝……”
好饿好饿……
她感觉自己快死掉了。
“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的养父母,有虐待你吗?”
“……”
小女孩眼角落下一颗无声的泪,她空茫地靠着冰冷的墙,四肢麻木,像掉进了没有出路的冰窟窿里,放眼望去未来只有黑暗。
“……没有。”她说。
第28章 忘记了也好,不然墨忘得羞死
【第二十八章】
因为足够近, 墨忘小声的呢喃清晰地落入简清的耳畔。
她的神色慢慢地沉了下去。
怀中害怕乞讨的人无声地落下泪水,她的眼泪没有声音,却像股股浓烟, 萦绕在简清的心口,呛得她眼眶猩红,像是有一只大手紧紧攥住她的心,难受到几乎窒息。
难怪墨忘在迷糊之下总会偷偷去看对面的小孩,眼神里别样的情绪, 她之前一直猜不到是什么, 如今回想,眼眸闪烁的光芒, 是艳羡, 是渴望啊……
高烧之下, 理智消失, 或许是小孩让她回想到了儿时的自己,内心曾经的渴望也无法藏住, 她也想喝奶,想和小孩一样畅快的喝奶,喝得饱饱的,喝得满足。
只是这样而已,只是最基本的生理需求。
他们到底对墨忘做了什么, 到底如何深深伤害过墨忘。
简清难以想象。她在孤儿院,哪怕孤儿院资金艰难的时期也没有少过她们的吃食,哪怕几位老师工资都没有也舍不得让她们饿肚子,可是林家这样的豪门世家, 业界翘楚,坐拥几千几百亿的资产, 竟然连一个小女孩最基本的生理需求都不满足。
他们完全是在虐待墨忘。
她紧握住手,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浑然不觉得疼,一腔怒火直冲头顶,让她几乎要失去理智,还在喝奶,墨忘那时候能有多大,只是个孩子啊,他们怎么能下得去手,怎么能够狠得下心。
简直可恶,可恨。
“大小姐,我把东西买回来了。”管家提着便利店袋子走过来说。
拥抱着的二人不约而同身体微怔,墨忘将脸埋进简清的颈窝,简清松开紧攥成拳的手,拍抚着她的后背,望向管家的双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脸色阴沉得可怕。
管家心底悄然一惊,适时地垂首,只当没看见,恭敬地递上袋子,“您看看,您要的纯牛奶是不是这个品牌。”
简清紧抿着,克制着内心的爆发,接过袋子打开一看,除了她要的那个品牌的纯牛奶之外,还有一瓶甜牛奶,甜牛奶的外形是不是普通的盒子,是可爱的熊公仔。
她蹙眉,昵着他,声音低沉,“我叫你买的是纯牛奶。”
她对他到来的不欢迎不加掩饰。
“是,但是我记得……二小姐比较喜欢喝甜牛奶。”管家说,他注意到埋在大小姐怀中的人儿身体在轻颤,意识到什么,“也可能是我记错了,不过既然买了您可以尝试给二小姐,如果二小姐不喜欢,扔掉便是了。”
“我想起来我还有事,大小姐,我就不多打扰了。”
简清冷笑,虐待墨忘的人能知道墨忘喜欢喝什么?她怎么那么不相信呢。
“大小姐,二小姐就麻烦您照顾了,有任何需要您打我的电话,我会第一时间赶过来。”管家规矩地鞠了一躬,在简清冷若冰霜的注视下,识趣地迅速离开。
墨小姐一定是和大小姐透露了什么,走出医院的管家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眼里闪过一抹苦恼,该如何做呢,如实汇报给老爷和夫人……墨小姐,又要受罚了吧。
陈管家离开,宛如寂静森林里没锁定到猎物,悻悻离去的狼,躲藏起来的小动物逃过一次劫难,小心地探出脑袋,谨慎地打量是不是真的安全。
“没事了。”有人温柔说。
有一双温暖的手捧住了她发冷的手,墨忘怔怔地看过去,那张漂亮到令人移不开眼睛的脸庞此时眼眶通红,盛满了心疼,涟漪微漾的水面里,她看到了她自己。
“不怕,我在这里。”温柔似水的声音传进耳里,也砸在她的心底。
“我会保护你的。”简清捧着她的珍宝,轻声说。
墨忘睫毛轻颤,她像是在黑暗的沙漠中孤独行走的流浪者,没有水没有食物没有光,只能等待被死亡吞噬的那一天到来,忽地卷起沙尘暴,她以为她会被吞噬,会迎来死亡,却没想到是光找到了她,照耀到她的身上。
光比死亡更早找到了她。
真好,她勾起嘴角,心脏逐渐失序,渐渐地喘不上气,眼皮也格外沉重,光来了,可是她好累好累……
她一个人在黑暗里走了太久了……
“墨忘?墨忘!”
意识消失前,她听到了着急呼唤她的声音。
她努力张开嘴巴,可惜只能蠕动几下嘴唇,没能够讲出什么话,她没有力气了,她好想回应她,回应她的光,然后……告诉她,她待在黑暗里太久了,已经被黑暗侵袭,脱离不开黑暗,谢谢她的到来,要记得、尽快离开,不要污染了她……
墨忘倒下得太突然,简清慌张地抱住昏迷的她,高喊护士。
护士立刻赶过来,正巧来输液室的医生也快步跑到过去,查看患者情况。
简清全程配合,最后不愿意进输液室躺床的墨忘被推进了住院部的病房,说是怀疑病毒感染,比较严重,要抽血查,安排了新的输液药。
的确很严重,医生还安排护士给墨忘上了心率监测的仪器。
白色的床单和墨忘的脸色太一致,她躺在那里,就像是融进了病床一样,好像与生俱来就是为医院而生的。也是这份适合,让简清心惊,她寸步不离守在床边,唯恐病床上安静到呼吸都快要听不见的人儿,在某一个瞬间真的停止了呼吸。
明明医生诊断后与她说问题不大,可简清心中的不安没有丝毫减少。
在医生离开不久,管家进来了。
简清不意外看到他,也没有过问为什么他会这样及时地出现,大概又会说是院长得到消息,打电话给父亲,父亲走不开,要他来看看,帮把手,她不信他的话。
“大小姐,二小姐的血液报告很快就会出来了,你不要太担心。”管家低声安慰。
“我现在并不想看到你。”简清偏头,冷冷地昵着他。
她不想见到她,墨忘也是。
“好的,大小姐。”管家鞠躬,语气依旧平稳,“我到病房外面等,您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吩咐我。”
“对了。”管家想起来一件事,回头,轻声说,“夫人收到消息,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大概二十分钟后到,夫人还让我问您,您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她想给二小姐买点水果来,会去水果店。”
简清垂眸不语。
一个管家敢虐待主人家的孩子,能是谁给他的胆子,无非是主人家,不是父亲,就是母亲,又或者是两者都默认了这件事的发生,对孩子不管不顾,因为墨忘不是他们的亲生孩子,所以可以不在意……
简清回想到自己回到林家之后,父母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爱,心中一阵沉闷,眼底的情绪复杂无比。
良久,她才开口,“母亲身体不好,还是不要来医院,墨忘这边我会照顾。”
要是墨忘也不想见到母亲呢。
已经生病了,情绪不能太低落,对身体的恢复没有好处。
……
等到墨忘醒来时,已经天黑了。
“你醒了。”一直在关注墨忘的简清第一时间发现她的苏醒,摸上两眼茫然的人儿的额头,凉凉的,已经退烧了,重新换的药的确效果更好。
“嗯?”墨忘皱起眉头,澄澈的眼睛眨了两下,她对自己身处的环境不陌生,她奇怪的是简清,她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在她的身边,她不该是在……
脑袋突然抽痛了一下,墨忘下意识皱眉,“嘶……”
“怎么了?还是头疼吗?”简清担忧地问,按下床头的呼叫铃,“我叫医生来给你看看,不应该啊,已经不发烧了。”
她又摸了摸墨忘的额头,的确是凉凉的,想了想,她决定做一个大胆的事情,拉开墨忘的被子,将自己的手伸进去。
被子拉开,温暖的被窝闯进冷空气,墨忘顿时清醒不少,忙拉住她的手,“你要干嘛?”
“摸额头不准确,给我摸一下你的咯吱窝。”简清很认真地说。
墨忘眉头皱得更紧了,脸颊还浮起羞涩的红,推搡着她的手离开被窝,拒绝道,“不可以。”
“你不要害羞,我真的只是想要准确地测量你的体温而已。”简清一脸严肃,她现在可不敢乱来,墨忘的嘴唇到现在还是苍白的。
“也不行。”墨忘拉高被子,压在鼻子上,余光注意到床头柜放着一个不应该出现的东西。
“哎呀,你……”简清还要说什么,被墨忘打断,她好奇问,“奶瓶是谁用的?”
简清眨眼,眼里有莫名的情绪跳跃。
墨忘全神贯注看着床头柜上面粉嫩颜色的奶瓶,没注意到简清的奇怪,她歪头问,“这间病房之前是小孩子在住吗?”
“不是。”简清摇头,指腹贴上墨忘的唇角,轻笑着,“是一个奶娃娃用的。”
“嗯?”墨忘歪头,总觉得简清的眼睛在告诉她事情没那样简单,又说不出不简单在哪里,不明所以。
烧得糊里糊涂的奶娃娃烧退了,清醒了,也完全忘记了自己不久前被饿醒,半睡半醒捧着奶瓶喝得咕咚咕咚,肚子鼓鼓的事情。
简清眼里含笑,只是说,“是一个很可爱的奶娃娃用的。”
忘记了也好,不然墨忘得羞死。
第29章 因为关照比我重要,比起我你更加信任关照
【第二十九章】
墨忘不想留在医院, 医生也判断墨忘可以出院,简清经历过墨忘突然昏迷,心中很是不放心, 觉得还是住一晚再观察观察更保险,但是墨忘坚持要走。
不给她走就坐在床边,不躺下休息也不主动说话,闷闷不乐地呆坐着,在跟她怄气一样, 可是问她话, 她都会一一回答,简清拗不过她, 只好妥协。
把墨忘包裹成一个发面大馒头, 圆鼓鼓的, 简清才肯给她出病房门。
事实上简清是明智的, 出了医院,没有了暖气, 冷空气阵阵吹袭而来,发面大馒头内里的燥热瞬间吹散,只余下满满的温暖,好像还在被窝里一样。
墨忘手戴着毛绒绒的手套,扶着带了一个毛绒帽子, 还带着羽绒服自带的大帽子的脑袋,在风中走得很缓慢,无他,穿得太厚脚步不好迈大, 走了几步,她突然有点想笑, 觉得自己走得像只企鹅。
“哈哈哈哈。”看到她笑,追问出笑的原因的简清大笑,附和道,“你还真别说,真有点像。”
墨忘瞪了她一眼,埋怨,“还不是因为你。”
“对对,我的锅。”简清点头,笑容肆意,毫不吝啬夸奖,就像从前墨忘从不吝啬对她的夸夸一样,说道,“但是很可爱啊,是可爱的小企鹅。”
收到夸奖,墨忘无措地眨眨眼,一时不知如何回复。
简清对她好像哪里变了,但是具体她又说不出来,懊恼地暗暗叹气,都怪不争气的脑子,都怪它,发烧就下线,要是知道和简清之间发生了什么,她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一头雾水。
宾馆自己呆了半天多的小缅因终于被主人接回,上车后一直坐在墨忘的腿上,喵呜喵呜个不停,很是委屈,一边蹭还一边嗅墨忘身上的味道,最常嗅到她胸口处。
有人说宠物能够嗅到人身上生病的味道,墨忘无法确定小缅因是不是闻出了什么,揉揉小猫脑袋,有意无意地制止它继续嗅的举动,柔顺的毛发手感特别好,“自己一个人待在酒店里有没有好好吃饭睡觉?”
“喵~”小缅因甩了甩蒲公英一样的大尾巴,偏了偏脑袋,一头栽进墨忘的怀里。
“喵喵喵。”话痨小猫又叫了好几声。
墨忘猜它是在抱怨她把它丢在酒店里那么久,让它一个人那么久,毕竟……自打它妈妈把它丢在她这边之后,她每天上班都带着它,她们每天几乎都待在一起。
本来就是从爱里长大的胖小猫,对主人会更加有依赖性。
“咳咳、”坐在一旁的人忽然清了清嗓子,眼神还一直往这边看,不要太刻意。
行驶在高架上,深夜的车流不会堵塞,车内只有话痨小猫的喵喵叫,管家安静地在开车,墨忘和简清安静又规矩地坐在后排的左右侧,中间的位置空着,没有人越过。
车上常备着矿泉水,墨忘拿了一瓶递给简清,“喝点水吧。”
“谢谢。”简清接过,看着墨忘还泛白的唇瓣,心中担忧,瞥了一眼后视镜,后视镜里倒映着的管家目不斜视望着前方道路,于是她侧身倾向墨忘。
她倾身,墨忘就往旁边挪了挪,简清猜到她会避着她,干脆挪动身体,坐到中间的位置,衣服贴着衣服,仔细听动作时还有布料和布料摩挲时的声响。
“喵!”缅因抗议一声,似乎也在叫简清让开。
简清直接上手扼了小猫嘴,让它讲不出话。
“简清,你坐回去。”墨忘低声说,还在往边上挪,车内哪里有那么多的位置,很快她就退无可退。
近到能闻到彼此身上的味道,简清是香水的清香,墨忘是医院的消毒水味道。
“我不要。”简清说,她贴在墨忘的耳边,“就算是朋友也能坐在一起,也能讲悄悄话,你在担心什么?”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廓,悄悄蔓上一抹红,她差点要扭头躲开。
“不要太心虚呀。”她弯着眉,迅速瞄了管家一样,他还是目视前方,大着胆子,抬手轻轻捏了捏红得快要滴血的耳朵,猝不及防的动作惹得墨忘一声轻呼。
“你做什么。”墨忘忍住想要推开她的冲动,有视线盲区,动作小或许不会让管家发现,动作一大弄出声响,管家回头就会看到她们贴在一起……会很糟糕。
不能让管家发现。
冰凉的耳垂经过温暖指腹的揉捏染上热意,调皮的指尖放肆游走在敏感地带,久久不愿离去,墨忘抓着大腿上的裤子,紧抿着唇,不泄露春意。
“我不做什么。”简清故意吹气,受到撩拨的人缩了缩脖子,许是忍无可忍,伸手把她的脸推过一侧,温柔的嗓音染上一丝羞恼,“别闹。”
简清笑着后仰,瞧着眼前这人甚至连脖子都红了,总算是大发慈悲地放过她。
撇了眼后视镜,坐回原本的位置上,偏头欣赏墨忘如少女般的羞涩。
真可爱。
以前总是墨忘在逗她,现在总算给她找到反击的机会了。
什么嘛,墨忘也和她一样容易害羞好吧,现在的她进步了,墨忘……她目睹红了脸的人欲盖弥彰地抱起猫,把脸埋进猫咪肚子里躲避目光,嘴角勾起不要钱的笑容。
墨忘没进步。
简清跟着墨忘回了家,理由很简单,不放心墨忘自己一个人在家里,这个理由不仅堵住墨忘的嘴,简清还直接打电话与母亲说了这件事,得到她没意见的答复,毫不犹豫地赶走狗皮膏药一样的管家。
事情完全偏离墨忘的预想,也偏离了制定名为谎言这张滔天大网的人的预测。
这也很正常,意外是不可控的,他们再强大也无法预知未来,阻止意外的到来。
被强制按在沙发上休息的墨忘看着在阳台望向楼下,确定管家是否离开的简清,又看了一眼不远处角落里的旋转书架,某一层的书本被挪动过。
‘喵’缅因警惕地在家里每处走着,大眼睛意外的认真,像个正在巡视的士兵。
“咪咪,过来。”墨忘轻唤了声。
得到召唤的猫咪立刻跑向她,走到她身旁就开始歪头,栽倒在她的膝盖上,露出肚皮,嗲嗲地喵喵叫,试问谁能够抵挡猫咪的撒娇。
墨忘心软得一塌糊涂,揉上猫咪的肚皮,顺它的毛。
简清折返回到室内,看到的就是一人一猫相亲相爱的画面。
“咳咳。”她抱手清嗓子,就站在墨忘和猫猫面前。
墨忘抬头:怎么了?
舒适得眯起眼睛的缅因只睁开一半眼睛,亮了亮爪子,似乎在警告她的靠近,用有杀伤力的爪子威慑没有边界感,总爱趁机对她进行一些太过亲密举动的人类。
简清盯着那只忘恩负义的猫,呵呵道,“原来你是忘恩负义的坏猫。”
墨忘这才低头看猫,忙握住猫猫朝简清伸出的爪子。
“喵。”缅因大眼睛眨了眨,似有委屈,扬起脑袋舔爪子的毛,“喵喵。”
人家只是想要舔毛而已~
简清瞳孔地震,还是一只绿茶猫!
她赶紧去看墨忘,她不会真相信这只绿茶猫了吧,心中这样想,果然看墨忘松开手,帮坏猫解释,“你误会了,它只是要舔毛,没有要伤害你。”
简清:……
误会个头,坏猫还在时不时撇过来小眼神,简清恼火地瞪回去,紧接着墨忘就把猫抱更紧,护着,“你别这样,它会吓到的。”
“我!”简清倒吸一口凉气,仰头高喊,“请苍天!辨忠奸!”
墨忘被她突然大声吓了一跳,拍了拍抖了一激灵的猫咪后背,眼里带着一丝责备,“你干嘛?”
她像是在斥责将好不容易哄睡着的孩子闹醒的伴侣。
简清:……
好吧,她也想过她能懂这个梗。
她垂下脑袋,深深叹气,这桩冤案怎么审,判官的心都偏到天上去了。
她有口难言啊!
“我想先洗个澡。”墨忘看出简清有要和她好好聊聊的意思,但是她实在无法容忍自己身上这股来自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只是闻着,心情都不美妙。
“好,不过不可以洗头发,洗洗身体就好了,也不要洗太久,容易感冒。”简清说。
“嗯。”墨忘应下,就要起身,刚坐直就被喊停,“你坐着,我去找衣服给你。”
简清说完快步上楼,不给她拒绝她的照顾的机会。
墨忘有些无奈,“其实我已经好了,你不用这样的。”说是这样说,眼睛里却不自觉弯起,一定是因为天花板的灯太亮。
“对了,有件事我想先问你。”简清取了一套睡衣和贴身衣物下来,坐到墨忘身边说。
“……你说。”
“为什么关照可以随意进入你家里,你不在这里的信息是关照告诉我的。”简清凝着她问。
墨忘不知为何觉得心虚,如实答,“我把备用钥匙给了关照。”
“哦~”她拖长声音,深深看着她,在墨忘面前摊开手,“我也要,备用钥匙。”
关照都能有,她也要有。
墨忘为难,良久摇头,“抱歉。”她不能给简清,她不该有她家里的钥匙,没有钥匙都可以在她家里出入自由,要是有了钥匙,墨忘难以想象会变成什么样。
可能她每天早上离开家去上班,回来之后床上、沙发上会多出一个人吧。
刻意呵护的好氛围就如同阳光下五彩缤纷的泡沫,轻轻一戳就破。
简清眼眸没了笑意,她握住墨忘的右手手腕,望进她的眼睛深处,执拗问,“为什么关照有,却不能给我?”
“因为关照比我重要,因为比起我你更加信任关照,是吗?”
“……”
空气里灌了铅,无比沉重,压在她们的肩膀,也压在她们的心口。
“抱歉。”她低声说,脸色苍白。
简清忽然有些后悔,松开她的手,她抱着衣物迅速进了洗漱间,沙发上还有她坐过的压痕,没有及时回弹,猫咪就蹲在压痕旁边,冲她呲牙。
简清没去搭理这只过河拆桥的坏猫。
她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手,你说你,干嘛要上头呢,把气氛破坏了不说,她还生病呢,病人最大,干嘛不能让让她呢,再介意,等之后她好一些了再提也不迟啊。
唉。
简清蹲到玄关,像怨妇一样盯着门锁的锁孔。
都怪锁。
第30章 知不知道一起养一只猫这种关系多暧昧
【第三十章】
墨忘洗完澡出来, 简清正在铲猫砂,听见洗漱间的开门声,立马扭头望去, 像看到救* 命稻草,拔掉叠成长条塞进鼻子里的纸巾,皱着眉头告状,“你快管管咱女儿吧,她拉完粑粑不埋!”
“哪有好猫拉完粑粑不埋的, 她在她亲生母亲身边不这样的啊, 徐阿姨和我说她是这一窝里最乖的猫猫……”简清指着袋子里的粑粑,一脸嫌弃, “你看这是最乖的猫吗?”
简清盯着地上优雅朝墨忘走去的猫咪, 啧了一声, “脏脏猫。”
墨忘意外, “它除了第一天在床上不小心拉了,之后一直很乖地用猫砂盆, 也会埋好啊,从来没出现过拉了不埋的情况。”
小缅因走到她脚边,蹭她的脚踝,“喵~”
简清突然想起缅因在上完厕所,准备从猫砂盆里出来时特地看她的那一眼, 她刚才没在意,现在想想看,那双眼睛里分明是纯纯的挑衅。
好巧不巧还在墨忘去洗澡,不在场的时候闹着一出, 它完全是在报复她。
简清没养过小动物,她不明白, 小动物的智商都是这样高的吗?不会是什么小妖怪化形而成……不不不,她摇摇头,建国以后不许成精,这个可能就太离谱了。
“简清,很晚了,你快些去洗澡吧。”墨忘边给缅因拆羊奶罐头,边对她说。
简清抱手,一言难尽地看着又开始亲昵的一人一猫,唉,她真的是给自己找了一个祖宗,还是个有心机的小祖宗,夺走了她心上人的所有注意力。
“别着急慢慢吃。”
“喵~”
看看,简清倚在墙上,心里凉凉,她没有回复没有说话也不在意,只关心那只绿茶小猫,嘶……能不能喊它亲妈来叫它回去啊。
墨忘倒不是把简清抛诸脑后了,是趁着缅因吃罐头的时机,要检查一下它爪子上的伤。
经过及时的处理,划伤也不严重,只是看着原本粉嫩的爪子上面突兀的一道伤口,她还是免不了心疼,尤其知道伤是因为着急找她,心中更不是滋味。
缅因全程很配合,不管主人如何摆弄它,它随之任之。
‘叩叩叩’有人敲门。
简清和墨忘同时抬头望向玄关处,这么晚了能是谁来。简清眼神制止墨忘去开门,四目相对,墨忘瞬间意识到什么,只是她没来得及制止,简清已经怀着怒气大步走向门口。
她已经说过了不要再跟来,不要再来打扰她们、监视她们,为什么连一片清净都不能够留给她们。
她打开门,一声滚就在嘴边,来人兴奋地熊抱住她,“墨忘!你有没有事,你知不知道我担心死你了,真是的,下次手机坏了要早点接个电话跟我说。”
接受一个热情拥抱的简清神色淡淡,虽然来的不是她不想见到的人,但是会紧紧拥抱墨忘的关照,她仔细想想,也不是很欢迎。
怀抱住的人更加结实,更加健康,尤其是她身上的香味,不太对劲,虽然是墨忘沐浴露的味道,但是吧,不纯粹,还夹杂着一些其他的味道,好像是……玫瑰?
关照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果然是简清,顿觉尴尬,呵呵着后退,“简清啊,你,你怎么在这里?”
“墨忘生病,我不放心,留下来照顾。”简清说,没看她,目光落在门口外地板上放着的,那一捧婚礼捧花款式的玫瑰花束,花瓣上还有水滴,看起来很新鲜。
带花束看望生病的朋友,这很正常,但是、用得着用玫瑰吗?还是用婚礼捧花款式。
这会不会太暧昧了。
还有更怪的一点,现在已经凌晨一点钟,一点钟,一点钟都不辞辛苦特地来看望,送上玫瑰花束,还是这么好看的玫瑰花束,那么有寓意的玫瑰花束……
这个人还有墨忘家里的钥匙。
简清后槽牙紧紧咬住,滔天的醋意把她淹没。
关照已经瑟瑟发抖,她觉得简清看她的眼神简直是狼看着兔子,随时就会扑上来把她拆骨入腹,嚼得连一根骨头都不剩,怪让她害怕的。
“关学姐,你真是太有心了。”她一字一句说,挤出一抹微笑,“谢谢你来看望‘我家’墨忘。”
重音在我家,她的强调很直白。
关照干笑两声,向墨忘投去求助的目光,她要是知道简清在,她绝对不会来,更不会熊抱,更更不会把在婚礼上接到的捧花就当成探望的花束拿过来。
看简清这要把她吃了的眼神,绝对是误会吃醋了。
“简清,你别对关姐姐有什么误解,我和她只是发小、朋友关系。”墨忘护在关照身前,直接和她讲清楚,关姐姐一直对她方方面面都提供了很多帮助,一直对她很好,她不想关姐姐困扰。
“发小送玫瑰花束。”简清才不信,哼了一声,转身走进房里,拿起衣服就进了洗漱间。
关照这么晚还过来,她们两个肯定有话要说,鉴于那个熊抱,她想她还是避一避,不要继续看下去最后徒增伤心,她这样想,但是站在镜子前,准备洗脸的时候,心中又有不甘在叫嚣。
不对啊,她这样直接走掉,不就是给墨忘和关照发展空间吗。
她这不是在为关照让位吗。
如醍醐灌顶,简清扔掉攥得皱巴巴的洗脸巾,转身出去,客厅里坐在一起的两人不约而同循声望来,动作是百分百的重合度,多么高的默契。
简清抿唇,在两人疑惑的目光下阔步走到开放式厨房的区域,打开微波炉,从里面拿出一个杯子,就要走向客厅,又突然顿住,转身打开冰箱拿了一瓶饮料,再走向客厅。
不一会,墨忘的面前多了一杯奶白的牛奶,关照的面前放了一支柠檬水。
关照还对简清攻击性的眼神心有余悸,“啊哈哈,谢、谢谢你。”
“不客气。”简清说完,捞起占据墨忘身侧位置的缅因,一屁股坐下,取而代之,而小缅因则是毫不留情地被简清丢去了就在一侧的单人沙发。
是真的丢出去,也是真的没有危险,猫的弹跳力很难有危险。
原本是的,但是她遇到了一只心机.绿茶.小猫。
缅因柔弱地摔在单人沙发上,发出可怜的喵呜声,戏精一样还捂住了自己的脑袋,看得简清倒抽一口凉气,天哪,建国以后真的不许成精吗?
收了你的做作吧小绿茶!
她内心的呼喊没人听到,墨忘已经心疼地抱起小猫,又一次用责备的眼神看着她,她简直要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自从这只小绿茶猫到来,她就挨了好多的骂。
“简清,它还小,很脆弱,你不能把它当成成年猫对待,它们是能反应过来,但是它还小,还不可以啊,你对它……太不友好了。”
墨忘看着简清瞪大,透着诧异的一双眼睛,斟酌着用词,尽量委婉,不伤害她。
“我、我……”简清有苦难言,自暴自弃地抓了抓头发,“我真服了。”
“所以,这只小猫现在是谁在养啊?”关照好奇问。
墨忘张了张口,没答。
“是墨忘养。”简清开口,顿了顿,补充了句,“不过我也有养,在经济上,它是我们两个的女儿。一个出钱一个出力,很完美的家庭分工。”
关照目瞪口呆,尤其在听到那只猫是她们共同的女儿时。
她到底错过了什么,她们是怎么摇身变成同一只猫咪的妈妈妈咪的?
这不合理,这不应该。
她把眼神投向墨忘,墨忘终于开口,解释了却像没解释,“你别听她乱说,只是……只是一起养一只猫而已。”
只是养一只猫,只是、养一只猫??
墨忘知不知道一起养一只猫这种关系多暧昧!?
有的人表面平静,心中掀起的波澜一阵更比一阵高,墨忘怀里还抱着缅因,关照扭过头,发现自己突然无法直视缅因。
它的身份太炸裂了。
“它真的是在演,你信我,墨忘,就算是小猫,天生的弹跳力也不逊,怎么可能这一点高度就把它给摔着。”简清试图说服墨忘,她可不想往后小绿茶猫在家里为非作歹,偶然兴起做戏,就成功地让墨忘为它撑腰,来讨伐她。
她多无辜啊。
“喵喵~”缅因转过身子,把脸埋进墨忘的胸口。
墨忘蹙着眉头看着简清,“它都听得懂的,你别再说它了。”
简清:……
缅因的脑袋在墨忘的胸口上不断蹭来蹭去,简清感觉太阳穴的青筋在跳动,一下一下,她暗暗攥紧拳头,它最好不要是妖精。
“额……不如我们都冷静冷静?”关照出来主持大局,简清和缅因没有眼神交流的无声僵持才收场。
又一局,猫胜人败。
简清一口气咽不下,是看到墨忘脸色苍白,内心挣扎一番,认命地叹息,端起杯子递给墨忘,“我知道错了,你别激动,坐下说。”
“嗯。”墨忘接过,简清按着她的肩膀轻轻下压,她顺势坐回沙发,捧着温热的杯子浅浅抿了一口,甜味在舌尖漫开,她意外,“甜牛奶?”
“对,喜欢吗?”简清问。
墨忘又喝了一口,甜味从舌尖延伸到心口,她点点头,唇角微弯,“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