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我们重新来过，行不行
【第三十一章】
关照没有呆很久, 把墨忘托付买的新手机给她，关心几句就离开了，原本她不打算这么快走, 她甚至在车里丢了一套换洗衣物，想着墨忘答应她留宿，她就再折返回去拿。
现在看，是没有那个必要了。
小小的复式公寓里，哪里容得下第三人。
缅因闹累了, 跑去猫窝睡觉。
简清洗好澡烫上床时, 墨忘还在打字，噼里啪啦, 手速快到有残影, 简清这个电子苦手看得目瞪口呆, 不过不妨碍她劝说墨忘休息。
“很晚了, 不管多要紧的工作都要放一放。”她说，语气听着很好, 有商量余地，可是手指放在关机键上。
墨忘眼疾手快按了Ctrl+S保存文档，“我马上。”
“两分钟。”
“好。”
两分钟到，墨忘准时合上电脑，熄了灯, 躺进被窝里，月光从没有拉严实的窗帘缝隙跑进来，照在被子上，昏暗中, 有一双手朝她伸过来，探上她的额头。
“不发烧了。”墨忘说, 却没有抵抗。
“困了吗？”
“还没有，可能睡太多了，我现在有些精神。”她交代，交代完就后悔了。
额头上那只温暖的手随之离开，心底也升起失落，没有多久，那只手落在了她的脸颊上，拂过她的鼻尖，扫得她鼻子痒痒，心也痒痒。
“墨忘你知不知道你突然晕过去，我有多着急。”简清挪了挪身体，和墨忘更近一些，回想当时的情形，心脏还会一紧，“我很害怕你出事。”
“……对不起。”
“不对。”简清借着月光，准确无误地捂上墨忘的嘴，“不应该说对不起，你生病又不是你想要的，疾病找上身，你也苦恼，还难受。”
“你不该说对不起，也不必道谢。墨忘，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有多在乎你。”
墨忘一时忘记嘴巴被捂住，下意识张口，想要告诉简清，她不值得，她这样的人并不值得她如此珍视。
可简清没有要移开手的意思，她好像已经预判到墨忘嘴巴里说不出她想要听，她爱听的话，所以宁愿不听，宁愿没有回应。
仅有的光源是温和的月光，她们能看到彼此的大致轮廓，却看不清楚对方的眼睛，看不清楚对方的表情，黑夜给她们戴上了天然的面具。
“在发现你就是父亲母亲收留的孩子时，我想过要报复你，让你尝尝被抛弃是什么滋味。”简清原本打算和她谈关于牛奶，关于童年，关于虐待的事情。
是黑暗蛊惑了她的心，心也抓住了这个难遇的机会。
空着的手抚了抚她的眼角。
发烧后经常通红的眼眶在简清的脑海里挥散不去，她不想让墨忘又一次，安静地掉眼泪。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你能那么狠心，说不要我就不要我了……”
简清呢喃着，指腹抚摸的位置摸不到湿润，自己反倒先红了眼眶，是了，她在黑暗中扯起一个讽刺的笑，她糊涂了。
被丢掉的是她，选择舍弃的是墨忘啊，她怎么会因为丢掉一个累赘，摆脱一个麻烦，伤心难过呢。
墨忘湿热的呼吸打在她的手背上，她与她近到能感受她生命一下一下的悦动，可为什么，她还是觉得好远，远到她脱掉高跟鞋，奔跑追逐，依然也追不上她离开的脚步。
像两年前那样。
“明明我们前一天晚上还在视频，你还和我许诺，等我修养一段时间，能离开病房了，你就来看我，带我去动物园，带我去看电影。”
“异地的问题我们明明好好地讨论过，我很努力地照顾你的情绪，你也很努力地照顾我的，我们一直在为维护我们这段感情付出努力。”
深夜始终保持接通的每一个电话、第二天醒来后发热又或者已经电量不足关机的手机、每天一束，一个星期下来堆满一个桌子的花束、起床的早安，睡前的晚安、空闲时一条条回复下去的微信……
点点滴滴，都是她们为彼此的努力。
她时常恍惚，那些点滴的努力难道没有厚度吗，一场舞台意外，一次住院，一个工作，轻而易举就将它挫骨扬灰。
“你说，你忙完工作就来看我，后面说你工作太多晚点来看过，我等了你两天，终于打通你的电话，你在电话那端，又和我说……你的工作太重要了，你没办法抽开身，不来看我了……”
视线被水雾遮住，简清看墨忘看得不真切。
“我在医院，一动不能动，晚上的时候我经常被疼醒，我发信息给你，我说，我说我好疼……墨忘，为什么连一句安慰都不能施舍给我？”
她哽咽着，手也在颤抖，却始终不曾移开捂住墨忘嘴巴的手，她不想听墨忘又一句对不起。
“我很好哄的，只要你给我一个甜头，我会乖乖跟你走的，你知道我的，我一直很听你的话。”简清声音里的颤抖怎么也藏不住。
她平息了很久，才继续说，“我相信我的感觉，墨忘，你对我还是有感情的，对吧？”
多也好少也好，亲吻的时候，墨忘总归是回应她的，也和她一样沉溺唇齿交融。
“对的。”她问完，又自顾自地答。
“以前的事，我们不去计较了。”
“我想，命运让我们重逢，不是为了报复来，遗憾去。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给我们一个机会吗？”
“我们重新来过，行不行？”
她轻颤着，终于移开了手。
她害怕又期待着答案，她觉得自己像是被绑上刑场的犯人，是死是活全凭判官的一纸命令，墨忘是审判她的人。
“……”
她始终沉默。
寂静无声，月光也好似黯淡了几分，她沉默到简清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有把手拿开。
很久很久，她才开口，她说过去之所以是过去，是因为要放下，放下了未来才会来，抓着旧物不放，如何能够拥有新的，更好更漂亮的。
“我不想绊住你。”她说，顿了一下，“……也不想，你阻碍我。”
每次她这样说，简清总会暴怒，她以为还会是一样的结果，意外地，冗长的沉默后，她竟是说，“我可以考虑。”
“前提，你要如实回答我几个问题。”简清拭去眼角的泪水，同她交换条件。
墨忘怔住，“……什么问题？”
“你先答应我。”简清吸了吸鼻子，声音是浓重的鼻音。
墨忘翻了个身，简清朦胧地捕捉到她疑似揉了揉眼睛的动作，“你困了？”
“嗯。”墨忘点头。
“困了坐起来，我们坐起来聊。”简清很执着。
墨忘再一次错愕，她伤害了简清，话说出口的时候自己的心都疼得快要滴血，何况刀尖没入心脏的简清，为什么，她可以做到这般……
她不懂。
“你高烧的时候，和我说了一些事情。”简清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努力将注意力放在那些疑点重重的事情上，“关于你的小时候。”
墨忘愣住。
“墨忘，所有的问题我可以精简为最主要的一个——管家、父亲、母亲，是不是在你小时候虐待你？亦或……这份虐待，持续到现在。”
“你在说什么？”墨忘大惊失色，反手捂住她的嘴巴，“没有人虐待我，他们都对我挺好的，简清，你从谁那里听说我被虐待？”
“是你说的。”简清说。
“不可能。”墨忘斩钉截铁，“是我说了什么胡话让你误会了吧，你可以告诉我吗，你是听到什么内容然后觉得我被虐待的？”
简清陈述完，只听见身前那人说完全是误会，“我小时候很调皮的，身体不好容易感冒发烧都经常要去游泳池那边玩，管家担心我经常呵斥我，所以……我才会怕管家。”
“至于不给喝奶，这事是真的太离谱了。”墨忘言之凿凿，“那时是因为我经常要把奶瓶砸坏，当时可能正要去幼儿园，还是先报名在准备入学……忘记了，反正管家的严厉是为了我，想掰正我的坏习惯，到了幼儿园才有小朋友和我玩。”
“地下三层，其实……其实是猫住的地方。曾经我在雨天的马路边捡到一只奶牛猫，母亲她那时候身体弱，对猫毛严重过敏，所以我捡回去的猫只能住去地下室，管家专门布置成了猫窝，有高到顶住天花板的猫爬架。”
一切似乎都合理，一切又似乎都很不合理。
简清固执，“没有亲眼所见，我不信。”
墨忘以为她是不信猫爬架，没有亲眼所见不信，“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现在立刻回去林宅，去亲自见一见。”
“有回去的功夫，一切都被准备好了。”简清吐槽，她不怀疑管家的能力，因为相信，所以才对他心生芥蒂，直觉告诉他要远离。
“对了。”简清想到一件事，她打开手机手电筒，抓住墨忘的左手，轻轻拉起袖子，“你的烫伤有没有好一些？”
通红变成粉红，至少看着比之前像样。
“好多了，不用上药，过两天它就长好了。”
“不可以，要按时擦药。”
“……好。”
“睡觉吧。”简清关掉手电筒，躺下说。
“嗯。”
悠悠深夜，缅因跑到床上，躺在她们正中间四仰八叉睡觉，呼噜声比昨天还要大，墨忘摸着它，心想肯定是回家后巡视太久，累着了。
中间多只猫，她和墨忘的距离又远了一点。
简清深深叹气。
“墨忘，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会很高兴，你是在呵护里长大。”可如果不是……
墨忘醒来到现在，她与她寸步不离，管家没有和墨忘独处的时候，他们是如何串通好欺瞒她，难道，早就提前准备好了？
早在她来医院，见到墨忘之前。
寒意从脊背爬到心口，简清眉头皱成一团。
好可怕。
第32章 有时候大人比小孩更让人不放心
【第三十二章】
强制休假, 墨忘一直睡到十点钟才醒来，还没睁眼就闻到一股鱼腥味，还有什么拍打在水面上, 啪嗒啪嗒的声音。
她揉着眼睛下床，到楼梯边往下望。
一个白色的大桶赫然立在客厅中央，桶里是两条活生生的大鱼，看那样子恐怕比她的手臂还要粗，缅因后脚蹬在桌子边沿, 两只爪子扒着水桶, 猫脑壳透着一股由衷的专注。
墨忘瞳孔微缩。
“简清。”
她正好从洗漱间出来，手里拿着纸巾在擦手背的水迹, “你醒啦, 醒了快去洗漱, 然后吃饭吃药, 你的药是一天要吃三次的。”
“嗯……”墨忘随意应了声，下楼走到大桶旁, 一言难尽地看着尤为壮观的两条大鱼，“你是要养吗？”
“啊？”简清忍不住笑，“当然不是，这是能吃的大草鱼。”
“我早上去了菜市场，想买点新鲜的给你做饭吃, 回来的时候遇到一个老爷爷在卖鱼，就是这两条，不包宰，位置也偏, 看到的人不想买，想买的人看不到。我看下雨了, 还刮着大风，他穿得太薄，干脆买下来让他早点回家去。”
这让墨忘一下想到从前，她下课回到宿舍看到的那一木蓝子的玫瑰花。她说，她看到小女孩在寒风中卖花，冻得手脚哆嗦，于是把所有花都买下了。
她说得容易，却是花掉了预留的两周饭钱。
同宿舍的人听完后，有说她傻的，玫瑰并不美，根茎发黄，根本不新鲜，不知放了多久，也不知有没有细菌附着，就算发善心也不必全筐买下。
“她说她妈妈生病了，很严重的病，要很多钱，爸爸每天在外面跑赚钱，她想力所能及做点什么，就想到来卖花。”简清说。
“我想起来了。”宿友突然拍手，“前两天我们的学院网上还报道了这个小女孩的事情，她哪里有病重的妈妈，她妈妈爸爸，一个赌徒一个好吃懒做，把小女孩当赚钱工具，小小就让她辍学，去卖花。”
“卖花路线啊，都是选定好的，经常出没在各个大学的周边，专门看准大学生会心软。”
“简清，你被骗了。”
简清并不在意自己上当的事，她反而问，“那个女孩子，没有人帮帮她吗？”
“怎么帮，她家里没有别的亲戚，只有父母，是有个好心人想要养她，可是没名没分，她父母还表示要带走小孩要给他们精神损失费五十万。”
“五十万啊，他们完全不拿她当小孩看，当成一个工具……”宿友不由叹气，“有钱人都帮不了，像我们这种没地位没钱的大学生，能做得了什么。”
“可能不要买花，让她父母知道以此牟利行不通，她才不用出来卖花吧。”
简清抚摸着蔫蔫的花瓣，没再说话。
不出来卖花，对于她父母而言她唯一的价值也没有了，那……小女孩能好过吗。
墨忘从始至终没搭话，静静望着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简清，若有所思。
第二次遇到那个女孩子时，她们约会回来，在大学门口开始就松开手，一个走前一个走后，保持着外人看来并不熟络的距离。
小女孩认出了简清，麻木的眼神里有了神采，逆着寒风朝她走过去，正直寒冬，她身上还是那件薄薄的秋冬外套，“漂亮姐姐。”
她跑到简清面前，脸上被风吹得僵硬，扬起的笑容在僵硬的前提下也有几分奇怪，“漂亮姐姐，我们又见面了。”
她的篮子里只空了一半，还剩下不少。
放三天假期，大学生都趁着小短假回家去了，很少人在学校里，她这一半的花恐怕还要卖挺久。
墨忘跟在简清身后，见状停下。
“我今天不想买花了。”简清说。
“啊，我不是让姐姐你买花。”女孩有些慌张说，挑挑选选从木蓝里挑出一朵最好看最新鲜的玫瑰，递给她，“我是来和姐姐道别的。”
“嗯？”简清没接过，“你要去哪里？”
“不清楚，爸爸说一个很厉害的企业把我买了，等明天钱一到他的账户上，那个很厉害的人就会过来把我接走。”
女孩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遇到姐姐以后，我变得好幸运，谢谢你，漂亮姐姐。”
那一晚，简清心情特别好。
灵感不断涌现，编舞更加顺畅，也更早地原谅了在大学门口开始就和她保持距离，令人恼火的女朋友。
‘噗通’
“呀！茶茶！”简清眼疾手快捞起痴迷到扑进水桶里的缅因，瞧着手里拎起的落汤鸡，头疼不已，墨忘上来帮忙，被她推开，“你去洗漱吃饭，我来收拾她。”
“嗯，好。”墨忘绕开木桶，进去洗漱间前，缅因惨兮兮的喵喵声和简清严厉斥责同时在背后响起，她的脚步没有停顿。
简清不会伤害它。
简清还是从前的简清，美好、善良、勇敢。
她要向阳而生，她该拥有灿烂的未来。
墨忘打开水龙头，弯腰，掬起一捧水泼在脸上，水龙头被细心地调整到刚好合适的温度。
她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
简清，不可以待在她的身边。
她直起身，温热的水里有咸咸的泪水潜入，镜子里的人红了眼眶，她不可以当又臭又硬的绊脚石。
母亲说得对，为了她好，她不用知道从前的黑暗。
“药我给你放在桌上，你吃完粥以后隔一会就吃。”
墨忘出来时，简清恰好舀好一碗青菜粥，她放到餐桌上，洗完手就去抱被毛巾裹起绑着，躺在沙发上生无可恋的缅因。
“茶茶一身鱼腥味，我给她洗个澡。”
茶茶，这是简清拍板决定的名字，说特别符合缅因的气质和性格，墨忘没意见，于是名字就定下来了。
缅因收拾好，墨忘也吃了药。
“我今天要去练舞。”简清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外面套个厚外套，站在落地镜前，略有些新奇看着一身穿搭，都是墨忘的衣服。
“路上小心。”墨忘说。
一般下一句接着的会是‘你什么时候回来’，可墨忘唇瓣紧抿，再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简清换上鞋子，身后一片寂静，她又脱掉鞋子，回屋里涂口红，再换上鞋子，手放到门把手上，却迟迟没有按下。
说啊，怎么还不问她。
“还落下什么东西了吗？”墨忘问。
简清：“……”
“我晚饭前回来，晚饭要做什么我已经买好了，你等我回来做。中饭我订好了，你晚些吃，还要记得看着时间吃药。”她主动交代。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也会做饭，我可以……”墨忘没能坚持在简清质疑的眼神中把话说完。
“你确定你可以？”她一个切水果都会切到手的人。
“……”墨忘也不敢夸下海口，“我，我可以点外卖。”
“不健康，再说中午已经吃外卖了，晚上不能再吃了。”简清说，走近两步，趁墨忘不加防备，伸手揉她的脑袋，“等我回来，我做饭给你吃。”
墨忘微不可查地瞥了一眼身后，把简清的手拿下来，“……好，路上小心。”
“知道，你记得乖乖吃药。”
“我知道的，你安心去忙你的事情，不用担心我，我自己可以，晚上要是没有时间，也不用一定赶过来，我自己能做饭吃。”
“还是别了吧。”
“吃完药，要拍照给我看。”
“……我不是小孩子，简清，我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你大可以放心。”
简清不赞同，“有时候大人比小孩更让人不放心。”
她蹲下准备脱掉鞋子，“不然还是明天去练舞吧，我不放心你。”
“别。”墨忘忙道，保证，“我会拍照给你看。”
“那行。”简清达到目的，放心地出门了。
一直走到小区外面，简清才打车，目的地却不是经常前往的舞蹈室，而是林宅。
她还是想要去地下三层看看。
那个设置了特殊门锁的屋子，她不信，只是一个猫咪住的地方。
到了林宅，刚走进玄关，便听到客厅奇怪的啪啪声，走近一看，客厅中央跪着一个女仆，正在打自己巴掌，脸颊两侧高高肿起，红得滴血。
简清认出她别在耳后的四叶草夹子，这是跟她说墨忘把猫丢回来林宅的女仆。
“清清啊，快过来。”温婉婷朝她招手，眼神温柔。
简清弯起嘴角，礼貌唤，“母亲。”
她坐到温婉婷的旁边，下一秒手臂就被挽住，“宝贝，墨墨都告诉我了，我让人查了她，她收了钱，到你们面前捣鬼。”
“是谁？”
“旁支的一个小辈，和墨忘差不多大。”
“是母亲没管好手下的人，让你误会墨墨了，真的不好意思。”温婉婷说。
巴掌声不断，哪怕渗出血迹，挥下去的力道也不曾减弱，或者说，不敢。
“停下吧。”简清看不下去。
女仆不敢停，还在继续。
“停吧。”
温婉婷发声，两颊高高肿起的女人才停下，被两个旁观的女仆一起扶着离开。
“都告诉你了……那么，母亲也应该知道我在林宅找墨忘的事情了吧。”简清说。
“嗯，母亲知道。那是个误会，墨墨那时在照料柳家千金。”温婉婷点头，在简清之前提起，“母亲听说你对负三层的房间很感兴趣，择日不如撞日，一起去看看怎么样？”
“我现在体质好了之后，对猫毛也不过敏了，还挺好奇实际走进那个房间是种什么感觉，从前一直只能从监控画面看那只小猫玩耍，还挺遗憾的。”
第33章 我从来不是合格的母亲
【第三十三章】
抵达负三层, 与富丽堂皇的林宅格格不入的空间再一次出现在简清的眼前，上一次到来，身旁猫咪陪伴, 这一次到来，身旁有母亲和管家。
头顶灯光昏暗，管家举着照明的手电筒，强光带着破坏性撕裂弥漫空中的阴沉。
简清的心态与上次相比较更加复杂，独独缺少找到墨忘的急迫感, 潜藏的恐惧在作祟, 她感觉来到这里后，呼吸都变得困难。
这一扇沉重, 加上了特殊门锁设置的铁门, 打开后会是什么呢。会是他们说的猫房, 还是又一张织好的大网, 等着身为猎物的她一步步踏入。
不管哪一种，去探索了才能有结果。
“小姐, 夫人，这几年很多年没有使用过，想必很多灰尘，你们后退一步，我将门打开。”管家用指纹和虹膜打开铁门, 拉开门前，毕恭毕敬对二人说。
“行。”温婉婷说，拉着简清往后走。
简清跟着动，暗暗吐出一口浊气, 稳住心绪。
铁门缓缓打开，更加深重的黑暗在简清面前展开, 她难以想象独自一人身处其中是种什么样的心情。
‘啪嗒’管家打开灯。
暖白的灯光照亮小小的房间，最瞩目的是三面墙连在一起打造的猫爬架，缠绕在柱子上给猫咪磨爪子的麻绳陈旧破烂，休息平台放着一个掏了洞的纸箱，最顶上的休息平台有一个棉窝。
角落处有一个猫砂盆，对角的角落* 则放着两个猫碗，蒙了一层灰。
房间中间放着一个既是桌子又是柜子的特制家具，四周是透明的，能够清晰看到里面放着的东西，是一些小猫穿的衣服和各种玩具，其中有一件蓬蓬的小裙子夺人眼目，上面的蝴蝶结受伤惨烈，和衣服本体只余下一跟脆弱的细线连接。
不过，虽然有损坏的地方，也因为时间久有些泛黄，但是整体还是很新，玩具是，衣服也是，有人很珍惜地好好保存着它们。
“这件衣服墨墨可喜欢给它穿，但是那只猫咪不太喜欢，墨墨给她穿上，它就要蹬掉，有一次就把这个蝴蝶结给拽下来了，墨墨就没再给它穿过。”温婉婷感慨着。
简清望向存在感同样令人无法忽视的监控摄像头，灯光一闪一闪，它还在运作。
“为什么监控还开着？”她问。
“一直没叫人来拆掉，就一直没有关过。”温婉婷说，“只是可惜，更新之后以前的监控视频就找不回来，不然还能给你看看那只猫咪长什么样。”
简清正打算过问过往的监控视频，就听她这样说。
温婉婷想起什么突然笑了声，指着角落的监控，“有没有看到监控的线还穿了衣服，那只奶牛猫可调皮了，要去咬监控摄像头的线，没办法，找了工人在线上做了防护。”
“……嗯。”从进来之后简清就一直在观察温婉婷的表情，找不出一点撒谎的痕迹，一举一动都很自然，自然到简清开始怀疑是不是茶茶笨，是不是自己太多疑了。
“走吧，我们去看看它的玩具。”温婉婷带着女儿蹲下，也不介意桌上的灰尘，用手心擦了擦脏污的表面，“墨墨小时候，我们管得严，所以零花钱很少的，基本上她都拿来添置猫猫的玩具了。”
简清望着里边有明显使用痕迹的玩具，又看了眼温婉婷灰扑扑的手心，不语。
她觉得自己陷在真真假假里，寻不到出去的方向，可怕的是身边知道她迷路的人，没有一个选择发声，甚至希望她陷得更深，永远不要走出来。
“宝贝。”
简清回神，温婉婷握住了她的手，母亲的手很温暖，眼神也很温柔，“宝贝，墨墨全都跟我们说过了。我知道，你还在怀疑我们是不是对墨墨不好，我要告诉你的是——”
“我们的确算不上对她很好，称不上是合格的父母。”
简清没想到她这样直接，更想不到墨忘什么都说了。
“你丢了之后，我受了太大的打击，身体不好还是次要，精神上受到创伤，很多时候白天我像个没事人，到了晚上就控制不住地发脾气，摔东西，甚至……做一些伤害自己的事情。”提起当年，她眼里流露出悲伤，不自觉地抓紧了简清的手。
“墨墨小时候身体不好，没有去上幼儿园，很多时候我发疯，墨墨就在家里，我闹出的动静很大，她肯定也很害怕，也有可能我在神志不清的时候还亲手伤害过她……”
温婉婷低头，像在愧疚，“我从来不是合格的母亲，没有照顾好墨墨。”
“清清，你对我很失望吧……”
女儿丢失，对于母亲而言永远是最沉重的痛。
简清无法苛责，也没有资格苛责，手腕被攥得生疼，她倾身抱住母亲。
……
“您好，墨总，我是林氏集团的总经理郁檀，有件事情想要拜托您，请问您有时间吗？”
墨忘在准备躺回床上休息时收到了总公司新晋总经理郁檀的电话，她回想了一下，才把电话那端的人和回忆里的人画上等号。
她们曾在总公司董事长办公室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她手头上的项目出错，被林志远喊过去批评，郁檀的项目取得预料之外的出色成绩，林志远当着墨忘的面狠狠夸奖她。
那时郁檀还只是一个小组的组长，短短两年过去，竟然已经上任总经理。
墨忘看了一下时间，距离简清回来应该还有一会，“有时间，你把见面地点发给我，我去找你。”
郁檀意外她的爽快，不过正合她意，“好。”
电话挂断，墨忘去抱对着沙发靠背，还在生闷气的小缅因，对它说，“茶茶，我要出去一趟，关姐姐找我，你记得她是谁吗？就是经常打游戏的那个人。”
她说完，瞥了眼书架。
“我很快就回来。”拆了根猫条给它吃，墨忘换了休闲服就出门了。
咖啡馆二楼包厢里，白色衬衫黑色包臀裙的女人手里的咖啡杯已经见底，她们约定时间两点半，墨忘已经迟到半小时，询问的信息也没有回复。
这让郁檀怀疑自己的决定。
“不好意思，郁经理，我来晚了。”姗姗来迟的墨忘推开包厢门，激烈的运动之后脸色不仅不红润，反而更加苍白，赔笑道。
等待的人平淡地将视线扫过来，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微挑的细眉为她增添几分凌厉，那双深邃的眼睛彷佛能洞察人心。
她似乎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站起身微笑说，“是我太唐突了，墨总请坐。”
“我听说您不喜欢喝咖啡，为您点一杯热牛奶可以吗？”
“当然，多谢。”
“不用客气。”
墨忘按着胸口，心跳躁动得她有点难受，突然有风吹来，虽然冷，但心口的不适舒缓了许多，她抬头，是郁檀打开了包厢的窗户。
“墨总，这样会舒服一些吗？”郁檀注意到她投来的目光，友好问。
“嗯，多谢你。”墨忘点头，默默打量这位父亲手下的得力干将，她接近自己会有什么目的，会是父亲嘱咐她来敲打她吗，应该没可能，要敲打她根本不必绕过别人。
“说来也巧，我妈妈也有心脏病。”郁檀说，因为这个巧合，所以看到墨忘的时候才会生出照顾的想法吧。
“是挺巧，令堂身体还好吗？”既然提到，墨忘问了句。
郁檀摇头，“她十几年前就去世了。”
墨忘慌张，“抱歉。”
“没事，墨总不用在意。”
服务员敲门进来，送上一杯冒着热气的热牛奶，包厢里的暖气早就被灌进来的冷风吹散，她冻得一哆嗦，“您好，请问需要帮忙关上窗户吗？”
“不用，我关就好，谢谢你。”郁檀说罢，利落将大开的窗户合上。
服务员离开，郁檀放下空了的咖啡杯，进入正题，“墨总，我找您出来主要是想问您，您可有相城柳家的联系方式？”
墨忘想过很多种可能，独独没想过是为相城柳家而来。
郁檀，为什么会想要和相城柳家建立联系？
最近也没有什么项目缺投资缺技术。
“郁经理为什么要找我？”墨忘反问，“单单只是要联系方式，郁经理的身份，随便打听一下便知道了，何必特地约我出来。”
郁檀轻笑，“墨总是聪明人。”
墨忘并不喜欢尔虞我诈，但她的位置她的身份，从来都不允许她做一个纯粹的人，“郁经理想和柳家搭上线，我父亲恐怕不知情吧。”
“听说，墨总和柳小姐有娃娃亲，很快就要步入婚姻殿堂了。”郁檀盯了墨忘两秒，悠悠道，“墨总很快也是柳家人了，我想和柳家交朋友，当然是找您最合适啊。”
墨忘不动声色，垂在大腿上的手骤然收紧。
不愧是得力干将，被勒令不许外传的消息也能如此迅速地知晓，不对，她错了，既然是得力干将，或许林志远早就找她商量过，和柳家结亲后，要如何利用柳家让利益最大化。
“我父亲生性多疑，你不怕他察觉你的动作，开始提防忌惮你。”
“我很确定没有小尾巴跟着我来到这里，如果明天董事长叫我问话，那不是您，就是跟着您来的小尾巴断得不干净了。”郁檀眼角微微扬起。
“我相信，墨总不会出卖我。”
第34章 我们去附近找个安全的房子合租吧
【第三十四章】
简清婉拒温婉婷在家里一起吃个晚饭的邀请, 离开时是管家开车送她，奉了温婉婷的命令，大小姐平安到家, 也要上楼探望二小姐的情况，再与她汇报。
四点半，还早，学生还没放学，上班的也还有下班。车流不多, 没有塞车, 很快抵达目的地。
地下车库入口设置在小区的后门，后门人流量少, 车辆出入较为安全。
经过后门的小区入口时, 一个黑色的身影刚好走进去, 她戴着一个黑色的鸭舌帽, 穿着一身黑，简清的视线一下锁定在她身上, 她依稀记得墨忘衣柜没有这身衣服，可直觉告诉她，她不会认错人。
她出门了？穿成这样，是在躲着什么吗……
简清若有所思。
车辆驶入地下车库，下车时一股寒意袭来, 地下车库的温度一向比外面更低，管家没有先把车停进临时车位，而是递上一件衣服，“小姐, 这是夫人准备的，您穿上吧。”
“陈管家。”简清等着管家把车停好, 停车场通往电梯的门不大，她站在中间，挡住管家。
“大小姐，您有什么吩咐吗？”管家停在两步之外的距离。
“上次你买的甜牛奶，是什么牌子的？”简清问，她去小区附近便利店找时，把描述形容给店员听，店员都说没有这种形状的甜牛奶。
管家把品牌说出，还说，“现在可能比较难找，很快要停产了，那次在医院我拿给您的是车上恰好放的一瓶，也是我有的最后一瓶。”
简清多少遗憾，“这样，那算了。”
“大小姐还有什么事情吩咐吗？”管家看她还是站着不动。
“没事。”她算了一下时间，感觉如果自己没有看错，拖延的这些时间应该也足够墨忘，于是转身走向电梯，等待的时候，她瞥了一眼身后安静挺立的管家，两鬓中白发隐隐若现，心中还是有疑惑。
一个施加虐待的恶人会去关注对方的喜好，牢记着牌子，还在墨忘生病的时候刚好那么巧从车上拿下一瓶快要停产的甜牛奶。
好奇怪。
到墨忘家门口，简清下意识掏口袋，手刚插进去口袋里就意识到自己没有钥匙，备用钥匙在关照那里，心情一下不明朗，敲门时都带了点情绪。
“你回来了。”墨忘拉开门，看到管家，有一丝意外闪过。
她穿的一身蓝白的休闲服，外出的鞋子还放在鞋柜外没收进去，她没有要隐瞒她出过门的事情，那她在后门看到的那个黑色身影，是看错了？
“我回来了。”简清走进去站在墨忘身边，转过身和她一同面向管家，像是同一阵线对峙不善的外来访客，简清把手搭在墨忘的肩膀上，“人你也看到了，特别好，你可以回去复命了。”
“二小姐，夫人很担心您，您好好休息，公司里的事情不着急，老爷有妥善安排，您放心养身体，养好些再回去也不迟。”管家轻声说，“夫人还让我转告您，如果您愿意，随时回去家里，家里有大厨有更好的环境，您会好得更快。”
“谢谢母亲和父亲的关心，也谢谢你。”墨忘牵动嘴角，扬起温和的笑容，“麻烦转达母亲，告诉她不必挂心，我在这里住着挺好，病也好了，休息今天一天足够了，明日就回去公司。”
简清侧眸凝着身旁这人的笑容，完美的弧度，溢出恰到好处的情绪，像是设定过的数值。
“我会转达给夫人的，二小姐好好休息。”管家应下，看向简清，“大小姐，二小姐，我先走了。”
简清点头，“路上小心。”
“是。”
管家离开，简清合上门，拉着墨忘走进去，她想和她核对地下三层那间屋子的细节，走进去没两步，便看到沙发上正抱着手机打得噼里啪啦，顶着一头明艳黄发的人。
可不就是墨忘家里备用钥匙的所有者吗。
“喵~”茶茶从二楼探出脑袋，看了眼简清之后扭头回床，它想它一点也不欢迎她。
只会和它抢主人。
“关学姐怎么来了。”
墨忘正要回答，沙发上的疼听到动静望过来，从她失去了斗争的眼睛来看，激烈的战况看上去已经结束了并且还是以她惨败的结局收场。
“简清，又见面了，我来看看墨墨。”关照和她打招呼，“刚才门外是谁啊？你们呆那么久。”
“是管家。”墨忘答。
“嗯？简清你不是去练舞吗？怎么和管家遇上了。”关照奇怪问，她问出了墨忘想要问的话。
简清不喜欢被监视，被跟着，除了肯接受接送的司机之外，家里其他的什么保镖啊之类的人，是一个都不允许跟在身后，这是她和父母要求过的。
“我回了一趟林宅。”简清没有隐瞒，她和墨忘对视，隐晦道，“去看了一些东西。”
墨忘睫毛轻颤，率先移开了视线，这让简清明了，她懂了自己是什么意思。
对她们打哑谜一头雾水的关照疑惑，“看什么东西？简清你这人话怎么不说说清楚，不去练舞特地回林宅看东西？什么东西这么重要？”
简清对自己热爱的事情有很重的责任心，对自己更是有高要求，这是关照都知道的事。
大学有次舞蹈比赛，简清本来是没有参加的，因为她有其他的比赛要去参加，结果当时的C位临时肠胃炎，寄予厚望的简清再一次被推上去救场，时间紧任务重，她除了吃喝拉撒，整个人都泡在舞蹈室里，睡觉也是直接在舞蹈室打地铺，在最后关头成功将完美的舞蹈呈现在舞台上。
她的大学时间可以说一大部分都是泡在练舞室里，另一小部分分给了兼职工作和墨忘。
缺席练舞都要去看的东西，关照的直觉告诉她肯定不同寻常。
“关学姐，你晚上要留在这里吃饭吗？”简清没有回答，很明目张胆地想要转移话题，“要的话我得出去再买些菜，你爱吃什么？”
“……”关照沉默看向墨忘，却发现墨忘心不在焉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下疑云更重，不受控制地想起简清前不久问她的一个很突兀的问题——墨忘在林家有没有收到爱护。
“关学姐？”简清催促。
“啊，我在这里吃饭。”关照反应过来，点头应道，“你做什么我吃什么，我不挑食的，说起来我还没有尝过你的手艺呢，很期待哦。”
“再加一道……辣子鸡？”简清依稀记得关照爱吃辣的。
关照惊喜，“这么高难度的菜也会做？”
“也还好吧。”
“大厨啊，我已经开始期待了。”关照突然想到什么，撩起自己明黄色的头发，“对了，我新染的，从未尝试过的颜色，好看不？”
简清不予置评，扭头对墨忘说，“走吧，跟我去一趟菜市场。”
突然被点到名，墨忘默了片刻，简清凝着她，“怎么，不愿意？”
“不是。”墨忘摇头。
“带我一个啊。”关照举手道，她刚一说完简清就摇头，拒绝她，“你太明亮了，关学姐，带上你全菜市场的目光都要注视在你身上，我肚子有点饿了，想尽快回来做饭。”
“……”关照抱手，明亮色的黄发无法让人忽视，“你们孤立我。”
墨忘穿好外套，她赞同简清的话，带着笑对关照说，“关学姐，你在家里打游戏吧，我们很快回来。”
“墨墨也欺负我！ ”
“没有啦关姐姐，你很好看，染什么颜色都好看。”
哄得她心满意足，墨忘才和简清离开，电梯久久停在十一楼，迟迟不下来，简清又按了两下电梯按键，仍是一动不动，她蹙眉，“电梯不会坏了吧。”
“不会，十一楼养了狗，搭乘楼梯时一向会比较久。”
这件事物业几次进行了劝告，让他们不要影响其他住户的正常出行，对方直接以自己交过物业费和电梯使用费，要用多久要怎么用，他们有基本的权力，等不了的就去爬楼梯。
“不如我们走楼梯？”墨忘看面板上定格快要五分钟的数字11，试探着提议。
“不行。”简清反驳得毫不犹豫，“你身体还没完全好，爬七楼，还是别了。”
如果自己只是感冒，墨忘会说简清太夸张了，爬爬楼梯出出汗反而对病情有帮助，但是墨忘自己心里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避免节外生枝，她没有坚持。
又等了一会，电梯面板终于有了变化。
停在七楼，电梯门打开，一只杜宾犬凛然坐在角落，脖子上有项圈，但是没有狗绳，看到她们就朝她们呲牙，鼻头湿润，随时要咬上来一样。
“走。”简清第一时间拉着墨忘离开，步伐刻意放缓，声音尽量平静，避免刺激到它，反而对她们产生狩猎的兴趣，那会很糟糕，它的主人不在，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
最近的门是楼梯通道，简清拉着她进到楼梯通道，狗似乎也出来了，哒哒哒哒很有节奏，脚步声越来越近，墨忘合紧楼梯通道的门，还上了锁。
有些聪明的狗是会开门的，多上一层保险比较好，她受伤没关系，简清前不久才被茶茶抓伤，针还没有打完，可不能再受伤。
简清正在打电话，提醒关照不要出门，通知完又和墨忘要了物业的电话，打给物业想让他们联系狗的主人来处理，可是铃声响了半天，物业没有接听。
“物业不干事，主人没有安全常识，”简清恼火，“这地方怎么住人，出个门都要担心会不会突然被咬伤。”
“墨忘，我们去附近找个安全的房子合租吧。”
第35章 你这样会让父母误会我有异心
【第三十五章】
合租, 选个安全的房子租下来一起住，只有她和简清两个人，还有她们一起养的小猫, 不会有其他的人。
虽然她们忙起来都是忙到半夜才回家，但是不管怎么忙，不管多晚，不管飞去哪里忙多久，最终还是会回到家里, 回到她们共同的家里。
不忙的时候或许她们可以一起做饭, 她不会做饭但是可以给简清打下手，可能打下手也打得很碍事, 但是简清不会嫌弃她, 肯定会鼓励她支持她。
做好饭了, 她们就把菜端到客厅茶几上, 放个电影或者综艺，又或者新闻联播, 无论什么都好，她们可以短暂地抛下烦恼，抛下肩上的担子，只享受当下，享受彼此在身边的日子。
偶尔有假期, 她们还能出去逛街、看电影，又或者只是出去买个菜，也许只是待在家里一整天。
不会有无形的眼睛盯着她，她可以做自己想做的, 说自己想说的，可以回应, 可以拥抱，可以说爱。
……
‘叩叩叩’
“你好，我是物业的人，狗已经被主人牵回去了，你们安全了。”有人在门外高声喊。
简清打开楼梯通道的门，光从走廊里洒进来，斑驳的光影跳进墨忘的眼眶，她下意识眯起眼睛，浮在眼前的一帧又一帧美好的画面被黑暗覆盖。
“你们物业到底在忙什么，一点效率也没有，如果你们再晚一点接电话，再晚点通知狗的主人，狗在这期间咬伤了人，是谁的责任？”简清怒道，尤其在看到后面那个物业工作人员握在手里的手机，调了静音但是还在跟进战况的游戏界面时，一盆火直冲脑门。
“抱歉小姐，是我们的工作疏忽。”比较年长的男人急忙拍了一下身后的年轻人，让他把手机关掉，“快过来给两位小姐道歉。”
“对不起二位小姐，是我疏忽了，让你们受惊了。”年轻男子鞠躬道，年长男子赔笑，“为了表达我们的歉意，你们这一年的物业费全免了，实在不好意思。”
“事后补救不如当时做好。”简清见他们态度还算可以，气消了些。
“您说的是，您放心，我们一定整改。”
物业走后，墨忘还在愣神，简清去牵她的手，还是熟悉的冰凉，拉进自己外套大口袋里，捏了捏她的手提醒她回神，“在想什么呢？”
“我说合租开始你就不说话了。”
墨忘眸光微闪。
“不会是在想我们合租后，家里会是什么样子吧？”
“没有。”
墨忘摇头否定，简清笑了下，“反应这么大，真让人怀疑。”
“还不去买吗？”墨忘提醒她时间不早，简清却没有带着墨忘离开，反而把楼梯通道的门再一次合上，上锁之后，牵着墨忘往监控摄像头拍不到的地方走。
“买菜不急，我有个朋友是开生鲜超市的，我刚才已经让她帮我预留半只鸡，本来我想的是过去拿，她坚持要送来，可能再要十多分钟，就送到了。”
简清的人脉一向广，她不意外，她垂下眼眸，“既然这样，我们回去吧。”
“我有事情想和你聊。”简清说，身旁的人又沉默下来，“你是不是——”
“不要说，简清。”
墨忘打断她的话，楼道里的光线昏暗，睫毛阴影下的那双眼睛晦涩不明，“简清，不要说，也不要再探究下去，你不该再继续深入，这对你没有好处。”
她一向是认定一件事情就奋不顾身去做，哪怕钻牛角尖，哪怕受到伤害也不会停止。
疑云已起，要消除是很困难的事情。
她只能换种方式，劝说，警告。
“所以事实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我见到的一切只是你们合力捏造的真相。”简清恍然，谎言和虚假织成了一张大网，她是扑进网中的猎物，忽然感到无力，“墨忘，为什么不和我说实话呢？”
包在手心里的手似乎在颤抖，纤瘦的人儿也在颤抖，好像有一座巨山压在她的肩膀，压得她实在没办法支撑了，压制的痛苦才不听话地倾泻而出。
简清心头一痛，突然就后悔，倾身，紧紧拥住她，想，哪怕不能够为她支撑起那座大山，也要为她分担那座大山的重量，两个人一块，总好过一个人抵抗。
“对不起，我不应该这么说。”简清环着她细瘦的脊背，本来就没有什么肉，一场来势汹汹的疾病，让她的身躯更清瘦了。
墨忘没有言语，连拥抱也未曾回应，她没有力气，更没有勇气，她是早已被蜘蛛网缠绕，微不足道的小虫子，没有力气抵抗，在某个时刻，就会静悄悄地在别人注意不到的角落死去。
世界不会因为她的离开失去任何色彩。
一枚安抚的吻落在眉心，她的语气带着鼓励，对她说，“墨忘，你看看我。”
墨忘疲惫地掀起眼睛，落入一双充满了爱意的眼睛，那双眼睛如一束璀璨的光芒，闯过层层的乌云，坚定地照耀在她身上。
那双炙热的眼睛里，专注，只有纯粹的爱意，只有干净的她，抚在她脸上的手是温暖，而又柔和的，不是沉重的巴掌。
“我在你身边，你不是一个人。”简清望着那双黑沉沉的眼眸，她看不到一点光芒，心脏莫名闷闷地疼，“告诉我，发生过什么，好吗？”
“一直憋在心里会很难受，再小的伤口捂久了都会发炎化脓。”
“我人微言轻，知道了可能也没有办法做些什么，没有能力为你讨个公道，但是至少说出来，你会好受一些呢……”
……
空气中有什么暗波涌动，视野里闪烁的监控摄像头让墨忘感到畏惧，哪怕她们处于监控盲区，哪怕她知道这个陈旧的监控并不支持录音。
一束璀璨明亮的光芒和滚滚一片的乌云，只身深入泥潭里的光能逃过被乌云吞噬吗……
墨忘不知道。
要是下雨，乌云更加厚重，力量更强大，光再坚持也会累得喘不过气，抵抗不住被遮盖的结局吧。
她终究推开了简清。
“别误会。我的童年的确有不幸，但是那和母亲、父亲无关。”墨忘做出困扰的模样，叹息道，“我只是不想你继续猜忌母亲，怀疑父亲。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养育我这么多年，给尽一切最优越的资源，我有如今的能力，全仰仗父亲和母亲的厚待。”
“你怀疑父亲母亲虐待我，不仅给他们带去烦恼，也给我带来不小的麻烦。”她直言。
简清眉头紧锁，“墨忘，你是认真的吗？”
她真的把她当做三岁小孩啊，哄骗两句就会相信。
“自然。”墨忘点头，神色郑重，“你这样会让父母误会我有异心，故意撺掇你和父母的关系，为争继承人的位置。”
“会让我很困扰。”
……
她们不欢而散。
简清踩着高跟鞋离开时，墨忘以为她不会再回来，回到家后面对关照的询问，正要说她临时有事离开，不能做饭，我们出去吃吧。
编织好的语句连第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有人敲响了门，墨忘去开门，惊讶地发现竟然是简清。
去而复返，手中还提着一个帆布袋，神色如常，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你……”她真的一次次出乎墨忘的预料，每次在墨忘觉得简清应该不会在回来的时候，她都回来了。
“我来做饭。”简清说，路过她时明目张胆摸了一把她的腰肢，顺手摸下去，摸到胯骨那块明显突出的骨头，临时改菜单，“是最新鲜的老母鸡，不做辣子鸡，我熬鸡汤给你喝。”
她说罢，撸起袖子在开放式厨房开始大展身手。
最最期待辣子鸡的关照奋起，“简大厨，你是否忘记了什么！”
简清扭头看了那明亮的黄发一眼，迅速收回视线，“关学姐，我下次再给你做。”
“喵～”
脚边突然有什么在蹭她，痒痒的。
“茶茶，你要做什么？”简清低头，瞧着破天荒来亲近她的缅因猫，顿时打起十二分精神。
“茶茶，不可以妨碍别人做事。”墨忘弯腰把茶茶抱起来，挠着猫下巴，和简清解释，“她最喜欢吃鸡胸肉，可能是闻到味道，馋了。”
猫咪讨好地舔了舔主人的下巴，眨巴大眼睛只传达一个信息：求求了，给口吃的吧。
墨忘不为所动。
“今天不给她吃。”简清突然说。
吃了墨忘的豆腐，还想吃她的鸡胸肉，呵呵，这只小绿茶猫想得还挺美，她要让猫咪知道人世的险恶，熊和鱼掌是不可兼得的。
“喵！”茶茶呲牙。
“茶茶。”墨忘拍在她的脑壳，传出闷闷的一声响，严肃教育，“不可以这样凶人。”
“听见没，你妈咪说了不能凶我。”
“简清，你……”
“不是一个意思吗？”
“……”
复式公寓的弊端在此刻提现出来了，开放式厨房，不想去看也无法屏蔽。
关照揉了揉自己明黄色的亮发，没装进食物的胃倏然满了，她愈发觉得自己像个电灯泡，暗暗吐槽：什么一家三口既视感。
第36章 会不会当初你离开我，也和这些事情有关系
【第三十六章】
“我……我今晚想申请留宿, ”吃完晚饭，关照犹犹豫豫问，“可以吗？”
简清看了她一眼。
关照改口, “呃……方便吗？”
这个家真正的主人发声，“当然，不过关姐姐，你要和关爷爷说好，别让关爷爷担心了。”上次关照没有到招呼就去林家留宿, 墨忘睡到半夜被关爷爷的电话闹醒, 才知道关照不仅没说一声还把电话关机，他坐立不安到深夜也没等回关照, 才深夜打扰。
“……知道了。”关照答应得很勉强。
“关姐姐, 你和关爷爷又闹别扭了？”墨忘把果盘推到关照面前的桌上。
简清换了一条腿跷二郎腿, 瞥了墨忘一眼, 她是专门特地切给她这个病刚好的人吃的，那么顺手就推出去给别人了, 怎么个事呢。
想起老爷子的所作所为关照就气不打一处来，诉苦道，“我真的是服了他了。他非得逼我去相亲，我年纪不大吧，也不是什么没能力的人, 不是没人愿意要我、没人看得上我，我都说过好多次我不相亲，不结婚，他没有一次听进去, 就是要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
“总是说是为了家里的公司，为了延续父母的心血, 必须要找一个靠谱的人和我一起当关氏的主心骨。难道公司重要，我就不重要了吗？为了公司，我的后半生，我的幸福就可以不在乎吗？”关照气得在爷爷杀过来公司，强制带她去相亲前，紧急去染了一头明亮的黄发。
耀眼的明黄色顶在头上，难登大雅之堂，关爷爷才不情愿地放弃。
“而且再说了，我父母都还健在呢，爷爷说这种话为时太早了吧。我在公司里忙得累死累活，他们潇洒在外面旅游补蜜月，干脆让他们练个小号，把她给墨墨你带，放在身边每天接受你的熏陶，或许关家还能往上窜一窜。”
关照知道她和墨忘经商的天才脑袋相比，自己的就是一颗榆木脑袋，不能够回应爷爷带领家里公司更上一层楼的期许，但是她也有在努力，有在勤勤恳恳地学习。
可是她不懂，从前总会安慰他没关系，只要她幸福快乐就好，其他都不重要的爷爷怎么就变了。
变得让她讨厌。
“关叔叔和关阿姨出门这么久还没有回来啊？”墨忘意外，这不像是关叔叔和关阿姨的风格，他们二位都是工作狂魔，关照小时候都是关爷爷和保姆在照顾。
“没有，他们可能已经忘记他们在帝都有个家，有个女儿。”关照蔫蔫道。
“他们肯定不会这么想，关姐姐，他们……”
墨忘温声安慰她，插不上一话，也没打算插话的简清抱起在茶几底下舔爪子的小缅因。
茶茶伸在半空的爪子张开，又想了想，乖乖收爪，看在这个人类刚才偷偷喂了新鲜的鸡胸肉给它吃的份上，它就不抓伤它了。
“你小子，还算有点良心。”简清嘀咕道，抱着小缅因就往楼上走，在发现二人目光投过来时，拖着猫下巴，“茶茶困了，我和它先睡了，你们慢慢聊。”
“也别光聊，吃水果啊关学姐，我早上去菜市场买回* 来的，很新鲜的。”她完全是主人姿态。
关照看得愣愣的，点头，“好，谢谢你。”
“不客气。”简清笑道。
墨忘看了看简清，又看了看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的精神小猫，只是说，“床边有个猫窝，让茶茶睡在猫窝里就好，不用抱着它睡。”
“好，知道了。”简清穿着墨忘的睡衣，很自在地躺在墨忘习惯睡的那一块位置。
楼下讨论的声音清晰入耳，简清忽然觉得复式公寓这种房子真是挺不错的。
关照也没有和墨忘抱怨太久，她觉得病才好的人不应该接收太多的负面情绪，没等墨忘斟酌好安慰她的话语，她已经约人开始铲铲。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关照发过去安慰墨忘，“墨墨，你生病才好，早点休息吧，我睡在沙发就好，麻烦你从二楼丢床被子下来。”
“关姐姐……”
“哎呀真没事，我是谁啊，我是关照啊，从不把烦心事放在心上的关照。”关照拍着胸脯，咧开嘴角，“谢谢墨大人今晚收留哦，我一会就和爷爷说我在你这里留宿。”
“不用谢。”墨忘摇头道，“好吧，关姐姐你也早点休息，你先不要开，我去二楼丢被子，你接一下。”
“好，我先退出。”
关照特地戴上了耳机打游戏，为了不打扰墨忘的休息，尽量不发出大动静，游戏在界面中开始进行，最开始的三波刷经验和金币的小兵死掉后，停留在手机屏幕的指腹迟迟没有移动。
她抬头望着二楼，在她的视角什么也看不到，轻声在心里叹气。
这两人到底还是走到了一起，她有些发愁，万一被林伯父和林伯母发现，那可怎么办啊。
楼下静谧，身侧的人也安静着不说话，如果不是紧贴着她后背，提供给她源源不断暖意的软物，墨忘会恍惚家里是不是只有她一人。
“喵~”缅因踩着娇俏的脚步，栽倒在她的脸旁，“喵喵~”
墨忘抬手揉揉她的肚皮，看它舒服得眯起眼睛，听着咕噜咕噜的享受声，沉重的心情轻快不少。
果然宠物是最能治愈人心的，它们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必做，站在那里，主人的人就会被软化，会觉得，今天的辛苦是值得的。
缅因贪睡，又躺在最安心的主人身旁，很快睡着了。
墨忘还给它盖上小被子。
在可以听到缅因呼吸的安静中，有一只手忽然环住了她的腰肢，隔着一层细毛绒的睡衣，那股暖意传达过来，那只手很不老实，从后方环住之后，一直在上下摸索，寻找什么。
不时触碰到更加柔软的地方，带起一片战栗，细细密密的痒意在心底盘旋，难以忽视，墨忘的呼吸都乱了，认命地把手主动放到她的手中。
不安分的手顿时老实了。
一年四季暖和的手指插进她的指缝，然后屈指扣住，她们十指紧扣。
身后有起身的动静，她空着的手撑起上半身，俯在她的耳旁，用气声轻唤，“墨忘。”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敏感的耳朵，下方的人儿一颤。
“你放心，我总是在你身边的，不管你推开我多少次，我都会厚着脸皮粘着你。”
“那些事情你如果哪天突然愿意说，愿意告诉我了，随时找我，我会第一时间赶到你的身边，好吗？”简清轻声道，交握的手松开，两根小指缠绕着，“我们拉钩。”
指尖的电流顺着手臂攀升，心脏的跳动乱了节奏。
一楼的灯被关照体贴关掉，二楼的小夜灯在猫咪睡着后被墨忘按灭，今天窗帘拉紧了，月光跑不进来，黑暗中，墨忘看不到简清的样貌。
但她想，一定还是那副令她心动的模样。
温润的唇贴在她的唇瓣上，墨忘不知道简清是如何在黑暗中还能够精准地找到位置，舌尖流连在她的唇缝，像很礼貌敲门的人，只要她不愿开门，它就不会进来。
不俗的玫瑰香浓度在此刻到达巅峰，心也在此刻安然落下。眼前有玫瑰绽开，妖艳，美丽，蛊惑着她的心，鼓动着她的勇气，去打开那扇门。
灼热的鼻息凌乱，温柔又缱绻。
……
“你不想说，我不逼你。”简清拥着呼吸紊乱的人，轻捏着她的指节，低声缓缓道，“但是我没有办法什么都不做，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去调查。”
她没有想过瞒着墨忘自己在调查。
她想墨忘也是知道的，她不会放弃。
站在迷宫出口的人是墨忘，是她最心爱的人，那么尽管这个迷宫的难度是地狱级，尽管可能她千辛万苦抵达终点，终点那人仍是后退，她也会毫不犹豫地踏进去。
“其实我在想，会不会当初你离开我，也和这些事情有关系。”简清说。
墨忘呼吸微滞。
“如果是，那就好了。”她低喃。
星星闪烁着，等待月亮的出现，可是月亮被乌云缠身，无法回应。
第二天一早，六点钟便铃声大作，叫醒了一屋子沉睡的人和猫。
简清猛地起身，下意识去摸墨忘的手机，发现是暗着的，眉头皱起，脑袋清晰了些，她才注意到铃声并不在她们这边，而是从楼下传来的。
“爷爷，你这么早打电话给我干什么？”关照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很快意识到二楼有人在睡觉，急忙压低声音，“我说了我不去。”
阳台门被拉开，又很快合上，该是去阳台接电话了。
简清看向墨忘，她已经被吵醒了，半睁着眼睛，眼里没有聚焦，还懵着，在她身侧的小缅因也是懒懒地掀起一半的眼睛，打了个哈欠，一猫一人出奇地相似。
“再睡会吧。”简清躺下，重新把她揽进怀里，轻拍着她的胸口，温柔得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样。
“怎么了？”刚睡醒的声音有些低哑，脑子迷糊的人翻身，正对着简清，投进她的怀里。
简清眼尾弯起，“没事，有只鸟自己早起就叽叽喳喳开始唱歌扰民。”
“啊？”墨忘听不懂。
简清心满意足地把她抱得更紧，“我还困，我们再睡一会。”
“……好。”
第37章 别再跟着我，别再纠缠我了
【第三十七章】
墨忘重新回到工作岗位, 简清也回归舞团。为了墨忘，简清和舞团请了三天的假期，她的休息是破天荒头一遭, 经纪人在请假的日子里几次发来信息，确认简清的情况，怕她出事不跟她说。
成年人的世界里忙碌是常态，她们再一次见面是三周后，距离新的一年只有半个多月左右的时间。
步入冬天, 夜晚的街道上每个人都裹成了一个大粽子, 学校门口，一个个大粽子牵着一个个小粽子, 步伐说不出的笨拙。
刺骨的寒风湿又冷, 包裹得再严实也难以完全提防来源自然的无情敌人的袭击, 摩托车后座的小孩被冻得直打哆嗦。
简清坐在小车后座, 透过车窗看别人的生活，行驶到距离墨忘所处小区最近的公交车站, 有几辆摩托车在前方横穿马路，司机谨慎刹停。
那几辆莽撞的摩托车基本都载着小孩，司机忍不住摇头，嘀咕着何必闯这个红灯，多等几秒钟, 更加稳妥安全地通过不好吗。
简清应和了句，余光中一抹身影让她不由侧目。
纤瘦的背影从公交车站牌后面走出来，她穿着白色的毛衣、黑色裤子，套着一件咖色羽绒大衣, 比较修身的款式，腰间有绳索勾勒出腰线, 穿着一双马丁靴，戴着黑色黑色口罩，肩挎着包，缓缓走着。
风吹起她的波浪卷的长发，很美。
简清一时移不开眼睛。
绿灯亮起，道路疏通，司机挂挡开车，小车移动，简清才反应过来，忙让司机开到前面方便下车的位置就把她放下。
她穿的那一身不像是去公司的，是去了哪里，最后回来还是坐公交车，正好是放学下班的点，正是公交车拥挤的时间点。
“墨忘！”
相隔着一条马路，眼看墨忘即将走到拐角，简清相隔着滔滔车流，高声喊道。
视野锁定的人儿怔了一下，从简清身边路过的人脚步比刚才还要匆忙，有个想要接近她的小孩子被她的妈妈拉走，和女儿说别多管闲事，别自找麻烦，做好事也是要有资本的，没有资本的好事很可能会给自己惹来一身腥。
咖色羽绒大衣的女子往身后望了望，没瞧见什么，以为又是自己的幻听，正过身体准备继续往前走。
“墨忘。”
又一声轻唤，这次是柔和的，距离她很近。
墨忘攥紧包包的带子，迟疑着回头。
冷风吹过她的耳边，暴露在空气中的耳朵冻得通红，她的耳朵也是，墨忘望着不远处高挑的人儿，路灯映在她的眼眶里，弯着的眼睛很亮，笑容璀璨，她突然觉得这一切都那么地不真实。
“好久不见呀，墨忘，我回来了。”简清向前一步，更近她一步。
真实的声音自身前响起，墨忘恍惚。
不是梦，她回来了……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墨忘在心中默念，在简清伸出手要来牵她的时候，后退了一步，突然问，“你回过家了吗？”
“什么？”她的声音太小声，简清一时没反应过来，“哦，没有，我想先来见你。”
“我和父亲母亲联系过，晚一些回去。”
她往前又迈近一步，被躲开的手又一次伸出，“我想见你，墨忘，我离开这么久，你不想我吗？”
墨忘两只手都抓住包包的带子，她说，“我联系司机，送你回去林宅。”
“我不走。”
“简清。”她叹息，“我不止一次告诉过你，你的行为令我很苦恼。”
她眼底透出的疲意让简清唇边扬起的弧度僵住。
咖色羽绒衣的女子一脸困扰，她质问，“难道真的要等到父亲母亲发现端倪，知晓我们那些不该有的过去，伤心难过，你才肯罢休吗？”
“墨忘……”简清欲要说些什么。
什么叫做不该有的过去，她们那些美好的回忆，被她视作珍宝的过去，就如此，被墨忘笼统专制地被定性为不该有的过去……
“简清，别再跟着我了，别再纠缠我了。”墨忘打断她，皱着眉，语气带着一丝恳求。
她看她的眼神，真的是遇到棘手事情，麻烦事物的眼神。
低迷的情绪像注射到身体里未知名的毒素，即便竭尽全力抑制毒素的爆发，还是阻止不了它在身体里蔓延，侵蚀掉原本的健康。
悬在半空中，伸出的手落下，须臾又抬起。
她抱着希望，追问，“墨忘，是不是我离开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从事侦探工作的朋友在接下她的委托之后，杳无音讯，她打过去的几次电话，发送的所有讯息都没有收到回复，辗转几人问到侦探工作室的电话，打过去也是她的助理接听，好在她助理说她是去调查了，没有出事。
寻不到侦探讯息的那时候，她整个人完全慌了，她不可抑制地想：是不是家里的水太深了，绊住了朋友，又忍不住想，是不是家里神通广大，早已经查到她找人调查的事情，把侦探朋友抓起来了，或者更加阴暗的可能性……处理掉了。
她的脑海中闪过无数从网上看到的豪宅强硬手段，处于权利顶端的人是如何无痕迹处理阻碍之人，给故意套上意外的外衣，永远沉蒙在灰暗之中。
她差点控制不住去找父母对证，想不论如何至少要保证侦探朋友的平安。
好在，侦探朋友的助手及时给她打了一剂定心针。
“是不是父亲和母亲他们……”
“简清。”
墨忘知道她要说什么，又一次打断道，“算是我求你，不要再继续你的阴谋论了，好吗？”
什么叫她的阴谋论，她的怀疑，她的猜想全部都是有凭有据的，如果不是有苗头，谁会拽着一个虚无缥缈的猜想使劲去怀疑好不容易团聚的亲生父母。
她是为了墨忘，所以才对她从小想象到大的父母进行调查啊……
简清喉咙发紧，今天舞团巡演的最后一个舞台结束，其他舞者累得不是回去酒店补觉，就是直接在休息室趴着桌子睡着了，她作为C位，作为舞台的最亮点，舞蹈的难度最高，加训时间最多，帷幕落下，她也想休息，但是她还是强压着疲惫赶了回来。
她怕自己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墨忘又受到伤害。
所以即便腰疼得她坐不得劲，站不得劲，疼得她快要无法忍受，她还是以最板正的姿态，挂着没有疲态的笑容出现在墨忘的面前。
换来了什么……
栅栏拆解，困在小角落的疲惫快速蔓延，占据每一个细胞，她凝着那张依然与记忆中一模一样的面庞，良久良久，轻叹口气。
“墨忘，我真是败给你了。”
她发现自己好像永远没有办法对她讲出什么狠话，哪怕她现在被她的狠话所伤，她还是无法说服自己反击半分。
可能是没救了，简清想。
爱情，简直比毒还可怕，它会让人变得不像自己，会让人一次次为了它拉低自己的底线。
“我去看看茶茶，这总可以吧。”她妥协，“看一眼，摸两下，我就回去林宅。”
墨忘没答，好似在纠结。
“只是去看看猫，母亲和父亲总不至于有意见。”简清说。
“好吧。”
墨忘说完，率先转过身，走在前面，简清跟上她的脚步，落后一步，视线时不时扫过她的侧脸。
不死心的手在空中划了两下，简清也不知有什么意义，在空气画着两下墨忘的手又不会变到她的手中，给她牵。
空落落的手插回毛绒外套的大口袋里，精心准备的两人暖手位只能她一人独享。
下次不穿这件来见墨忘了，她暗暗决定。
就在简清以为今天就这样一直保持距离时，意外发生了。
她们进到电梯里，按下七楼后安静等待电梯关闭，就在电梯合到一半时，一只手突然插进来，从电梯门缝里，她们看到了黑着脸的男人不善的眼神。
简清下意识走上前一步，把墨忘挡在身后。
感应的电梯门立刻重新打开，胡子拉碴的一张脸更加清晰地出现在她们面前，她们不约而同地作出平静，不在意的神态。
‘汪！’粗壮的狗叫声强势地撕破电梯间的平静。
一个黑色的影子窜了进来，是那只杜宾。
仍旧没有套狗绳，项圈上面为链接狗绳设计的位置就是个摆设。
进到电梯后，它气势汹汹地朝简清吼了两声，隐隐呲牙，那副样子，即便它下一秒张口咬上来，她们也不会惊讶。
“不好意思。”墨忘按住电梯的开门键，将将要合上的电梯门打开，在那男人的目光投来之时，礼貌微笑，“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事没办，先生，麻烦您牵一下您的爱犬，让我们过去一下，谢谢。”
伸手不打笑脸人，男人没什么表示，只是半蹲下去抓着在简清腿边低吼的杜宾。
墨忘拉起简清的手腕，立刻离开是非之地。
“你对他的态度干嘛那么好，明明是他不好好牵狗绳，是他做错了事。”简清抱怨，提着的心在走出单元楼门口的那一刻才放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种情况，当务之急是离开。”
第38章 那你愿意吗？
【第三十八章】
“你刚才去了哪里？”
坐在小区门口的咖啡店里, 简清忍不住问，穿得这么好看，还化了妆, 又不是去公司，不会她离开这快一个月的时间里，墨忘结交了什么人吧。
“见客户。”墨忘说完，抿了口牛奶，香甜可口, “司机快到了, 简清，你有什么想和我说的, 趁现在吧。”
她放下杯子, 奶白的液体在杯中轻晃, 简清凝着那一片涟漪, 手边的咖啡杯里精致的拉花未遭受一丝破坏，“我还没有喝完咖啡, 不着急走。他到了，我会拜托他找个停车场等等。”
咖啡店里比较安静，轻快的音乐从音响流淌而出，大家说话的声音都很默契地放低。
她们坐在窗边的隔间，面向大厅的帘子落下, 划分出私密空间。
“而且，为什么要趁现在。”简清指腹贴着咖啡杯的杯柄，要拿不拿，“难道明天、后天, 就不能和你见面了么。”
“……”墨忘沉默地看着她，良久才道, “我想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了。”如果可以的话。
“不可以。”简清毫不犹豫，端起咖啡杯总算在上桌二十分钟过去后喝下第一口，浅浅地啜饮，待她放下咖啡杯，拉花甚至都没收到伤害。
她一手撑着下巴，歪头打量着墨忘，“其实我挺好奇，我不在的时候到底发生过什么。”
她深深笃定有事情发生。
墨忘徒劳地摇头，“没有发生什么，简清，你不要胡乱揣测。”
“我不信。”简清耸肩，不知想到什么，忽然一笑，“借用关学姐的一句名言：墨忘的嘴，骗人的鬼。墨忘，你不要把我当成好糊弄的人，真要算下来，我可能是最了解你的人，我怎么会被你骗倒呢。”
“你就那么自信，你是了解我的。”缄默良久，墨忘突然说。
略带沉重的话题挑起，空气好像也凝重了几分。
被她这样一反问，简清自然而然从心底生出的一句‘当然’奇怪地堵在了喉咙口，冷静下来想想，她真的了解墨忘吗？
不是的。
她不了解……
她不了解当初在大学为什么墨忘不愿意把她们在谈恋爱的事情告诉身边人，为什么还要欲盖弥彰地拉开距离，维持她们半熟不熟的同学关系；也不了解为什么墨忘能够把自己排在工作之后，在她躺在医院时还是一心扑在自己的事业、自己的成就上；更不了解，为什么她那样努力的原谅，最后还是逃不了被墨忘判处死刑的结局……
还有很多很多，她所不知晓，所不理解的。
她看到的墨忘，或许从来都是片面的。
“我不了解你。”简清很坦然地陈述出事实，在墨忘晦涩的眼神中，反而说，“那你愿意吗？”
“……什么？”墨忘茫然。
“愿意给我看看全部的你，让我走近你的内心，让我了解你吗？”简清轻声缓缓道。
她伸手握住墨忘捏着杯柄的手，被热牛奶烘得暖暖的，在墨忘愣神之时，大拇指小心地在她的手背上摩挲两下，“嗯？愿意吗？”
‘咔嚓’
轻微的快门声从帘子外传来，伴随的还有女子轻灵般的笑声，“这个角度拍的咖啡厅好有氛围，你看你看，是不是？”
同行的伙伴提醒她，“你小声一点，里面有人呢，我们去我们的位置拍。”
“哦哦。”女子冲着帘子小声抱歉，“不好意思打扰了。”
“没关系。”简清应了声。
说完，就看对面坐着的人猛地站起来，震惊地看着手机亮起的屏幕，眉头随之皱起，遇到了什么棘手问题一样。
“怎么了？”简清忙问。
回答她的不是墨忘，是接连响起的手机铃声，墨忘接通。
“柳夫人。”
“墨总，真的不好意思又打扰你了。”电话那头的人呼吸凌乱，“双双、双双不见了，你离开不久，她就偷偷跑出酒店，没有带着牌子……我查了监控，问了和她对话过的路人，他说双双告诉她，她要去找你。”
“你有没有和双双说过你的家住在哪里，会去哪里？”
“我没有说过。”墨忘听出事情的严重性，“柳夫人，安排跟着柳小姐的保镖呢？都不知道她离开酒店吗？”
“没有！一群饭桶，连一个小孩子都看不住。”她气急，狠狠扫了一眼旁边缩着脖子跟鹌鹑一样的保镖队长，一时没控制住语气。
“柳夫人，柳小姐从前不是去我工作的地方找过我，这样，我距离比较近，我现在回去公司看看她有没有到这边来，夫人您让保镖尽快带人去查沿路的监控，查出柳小姐的行动路线。”
“好，好，真的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没事，夫人也不用太心急，柳小姐聪慧，说不定觉得天气冷，找个暖和的地方避寒了。”
墨忘安慰了几声，才挂断电话。
正要对简清说什么，抬头看到简清一口闷了咖啡，拿起旁边放着的外衣，率先起身，“走吧，司机已经在门口了，直接去你公司。”
显然，她把电话的内容听得很清楚。
“嗯。”当务之急是下落不明的柳无双，墨忘没反对。
再着急，也不能改变当前道路的堵塞。
墨忘早在上车时就联系了尚在公司的夏冰，让她问前台有没有看到过柳无双，询问结果是没有。
夜越深，气温越低，柳夫人说柳无双离开酒店的时候只穿了单件的毛衣和毛绒裤，要是没找到避寒的地方，肯定会冷着。
“你也别太着急。”简清安慰身旁眉头快拧成一座小山的人，“说不定柳夫人那边已经找到柳无双了，他们人多。”
“嗯。”墨忘应下，眉头却没松开，人多有什么用，不还是让柳无双一个小姑娘跑出来了。
如果保镖靠谱，现在不该出这档事。
到了公司门口，墨忘几乎是小跑下车，前台慌张地整理仪容，以为是来突击检查，结果板着一张脸的上司走到她面前，竟然只是追问有没有看到过一个扎着两个小辫，白色毛衣和白色裤子，很可爱的女孩子。
前台正要摇头，忽然想起，“刚才好像是有个一身白的女孩子在门口出现过，短暂的一下，然后被一个黑色大衣的女人喊走了，不知道她是不是墨总您要找的人……”
“黑色大衣的女人？”墨忘顿感不妙，不会是被拐走了吧。
“我现在打给保安，让他们调监控。”前台很有眼力见。
监控调出来，放大后可以很清晰地看到那两张脸。
一身白的女孩就是柳无双，而那个黑色大衣的女人，竟然是郁檀，她们一前一后，郁檀领着柳无双，走去了停车场的方向。
“你认识她。”从墨忘的表情来看，简清笃定。
“算是。”墨忘说，快步离开监控室，走向停车场，若是郁檀有别的什么心思，她们还停留在停车场里的可能性很小，但是再小也得去排查，万一有可能在，要是错过，没有方向的寻找更焦心。
“我看柳无双了。”刚进停车场，墨忘找不到聚焦点，简清就说。
“在哪里？”
“那里，看到没，那辆黑色的车，柳无双不正躺在车子后排，翘着二郎腿吗。”简清指着那辆车，“你仔细瞧，主驾驶座椅的后面还有个人，应该就是你认识的黑衣女子。”
墨忘照着她说的，仔细看过去，真的是她们。
她走过去，这次速度慢了很多，本就没有多少的体力已经到达了极限边缘。
简清跟在她身边，看着她不轻松的面容，有些心疼。
‘叩叩’
车窗摇下，坐在窗边的黑衣女人还没打招呼，抓着一手棒棒糖的柳无双眼前一亮，无视掉她，凑到窗边，“墨墨！墨墨我找到你啦！墨墨墨墨，快来陪我玩，我们继续玩。”
她兴奋地和墨忘招手，激动得就要从小小的窗户钻出去，凭借她小巧的身材，可能真的办得到。
关键时刻被郁檀拦腰抱住，她无奈地同激动的人儿说，“你先冷静一下，我给你开门，你从门下去，别从窗户。”
“墨墨墨墨！”柳无双无心理会她，满眼只有墨忘，张开手，把糖果递给她，“墨墨你怎么不开心？要不要吃糖？吃糖就开心，你吃糖，给你，全都给你，要开心，吃……”
她叽里咕噜说着，一面把棒棒糖塞过去。
“你先拿着，出来再给我，好不好？”墨忘替她理好凌乱的刘海，梳理的时候碰到她的脸蛋，暖和的，看来车里开了暖气，没受冻。
“好。”柳无双一秒乖巧，充当阻拦工具的人总算松口气，打开车门，让开位置，柳无双立刻蹦出车子，扑向墨忘，“墨墨！”
柳无双再怎么样也是一个成年人，只比墨忘矮半个头，墨忘瘦弱的身躯哪里撑得住小炮弹一样的拥抱，踉跄着找不到平衡，往后倒，惊慌之下先反手保住柳无双，护住她的脑袋。
做好了迎接疼痛的心理准备，疼痛却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温暖可靠的怀抱。
“你傻啊，护着她的头，会磕到脑袋的人是你。”简清在她耳边低声说，还瞪了眼没轻没重的柳无双。
柳无双瘪嘴，呜哇一声哭了出来，“好凶……呜呜呜，坏人，你是坏人！大坏蛋……”
墨忘无措，准备哄被简清拉到一边，哭泣的柳无双被推到郁檀面前，“你哄。”
抱着胳膊看好戏的郁檀：？
第39章 她才是自己的太阳，她才能成为自己的救赎
【第三十九章】
不得不说, 郁檀哄小孩是有一套的，也不能这样说，让柳无双停下哭声的主要功臣还是她从后备箱里拿出来的小狗娃娃, 吐着大舌头，惟妙惟肖的小比熊，柳无双爱不释手，哪还顾得上哭。
糖也不要了，一大部分给了墨忘, 一小部分给了郁檀, 简清没有。
简清也不稀罕。
墨忘趁着她听话，哄着进了公司的接待室, 联系柳夫人过来。
“我还想要, 猫猫。”柳无双抱着比熊娃娃坐着坐着, 忽然站起来说, 她看到了，那个里面还有一只好可爱的猫猫娃娃。
墨忘和简清一头雾水, 只有小车的所有人知道她指的什么。
郁檀拒绝，“那个不行，我要送给我妹妹的。”比熊玩偶本来就是布偶猫玩偶捆绑营销的产品，随意送出去也没什么。
可是布偶猫不可以。
“我要！”柳无双开始哽咽，抓着比熊爪爪, “它、告诉我了，它们是好朋友，它们不能，不可以分开, 它们很伤心很难过，给我、我要, 给我……”
郁檀不动摇，把从柳无双那边收到的糖还给她，“抱歉，柳小姐，它对我来说很重要。”
柳无双一双眼睛通红，瘪着嘴巴，眼里蓄满泪水。
“好啦好啦。”墨忘赶紧出来打圆场，拿出已经调到少儿频道的平板，“柳小姐，我们来看电视吧，好不好？记得上次我们看到哪里吗？是不是讲到勇者找到宝剑，踏上屠龙道路这里？”
“还有看到公主被恶龙抓走，囚禁在高山之上这部分？”
她的语速很缓，确保柳无双能听进去。
“……在，在公主……”柳无双抹了一把眼泪，拿过平板坐在墨忘身边，继续看，不忘抱紧小狗。
“对，我都忘记了，还是你的记性好，真棒。”墨忘哄道。
“嗯，我棒。”柳无双煞有介事点点头。
墨忘持续和柳无双沟通，简清没话可插，也插不进去，安静坐着看墨忘，努力平衡心里的醋坛子，避免它从桌上砸下去，碎一地。
无意间的微微偏头，意外地对上了黑衣女人的眼神，一刹那觉得这张面庞很熟悉。
郁檀朝她点点头，眼里一闪而过的狠厉无人知晓。
定睛细看，那抹没由来的熟悉感散去，她的脸没有和记忆中的任何一个人对上，应该是错觉。
简清想，多看了一眼那双有故事的眼睛，礼貌回礼，移开视线，低头处理起手机里来自于父母，来自于朋友，来自于经纪人的信息。
动画片里，勇者勇闯黑暗森林，用剑杀死了大灰狼，救下可怜的小猫咪，小猫咪大概是照着布偶猫画的，柳无双盯着屏幕，又开始念叨，“娃娃……我要娃娃，猫……它怕，给我，不可以一个人……”
郁檀见她还在惦记着自己的布偶猫娃娃，趁着柳无双还没有朝她讨要，和墨忘、简清示意了下，离开接待室。
她出来不久，简清紧跟着出来。
她们在厕所里碰面。
郁檀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根烟，见到简清的一刹那意外挑了挑眉，吐了口烟圈，在缭绕的烟雾下，那双眼睛似乎有攻击性，在烟雾散去的那一刻，恢复冷清，颔首道，“简小姐。”
“你认识我。”她们没有做自我介绍。
“当然。”郁檀轻笑，“我当然认识您，哦，是了，您还不知道我是谁。”
郁檀掐了烟，用水打湿后才丢进垃圾桶里，洗了手擦干，才伸出手正式介绍，“我叫郁檀，就任于林氏集团，您的大名在您回归的那一日就在公司里流传开了，董事长吩咐，对待您一定要像对待他一样尊重。”
“毕竟您可是唯一的继承人呢。”
又是继承人，简清略有苦恼，她其实很讨厌这个名号，不是自己争取来的身份地位，总是没有底气，她更喜欢用自己的努力得到的身份地位。
但是这些话肯定是不能够和一个外人说，她微微一笑，和她握手，“你好。”
手掌一紧，握着她手的那只手忽然发力，而突然发力的女人风轻云淡，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郁小姐。”简清排斥，抽回自己的手，“您这是做什么？”
“啊。”郁檀回过神，“不好意思，简小姐，是我鲁莽了。”
“忽然想到一些事情，一时走神了……”
“没事。”简清只是出来透口气，想洗个手所以走来洗手间，“我先走了。”
“简小姐留步。”
郁檀留下她，简清有些警惕地后退，“还有什么事吗？”她总感觉这人不简单。
“是有件事情，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和简小姐说。”郁檀说，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上面印着‘伍雁’，还有两片虚影的枫叶，简清怔住，“你认识伍雁？”
伍雁，就是她那位侦探朋友。
“认识。”郁檀点头，顿了顿又补充，“准确地说，是前不久刚认识。”
前不久，难道是在伍雁调查林宅之后……
简清心中生出一个不好的猜测，“她在哪里？伍雁在哪里。”
“你放心吧，她挺安全的。”郁檀说，那个神出鬼没的女人，可没那么容易被抓住，“我是偶然发现了她* ，你放心，我也不会告诉你父亲，你找人调查自己家、亲生父母的事情。”
简清呼吸一沉，凝着她，“条件是什么。”
郁檀轻笑，“放轻松，简小姐，我没有要敲诈勒索的意思，我不是那样的人。”
“我只是想知道，简小姐为什么找人调查而已。”
简清不信，“你不知道吗。”既然知道伍雁的存在，她会不知道为什么她找人调查吗。
“呵呵。”郁檀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一张脸庞，沉默良久之后，忽而说，“简小姐，你和你的亲生父母一点都不像。”
“所以？”
“这样挺好的。”
简清蹙眉，郁檀又把话题拉回去，“因为墨总，是吧。”
简清深深看着她，她意识到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有眼睛在窥探她的生活，“你还知道多少？”
“我其实算是你父亲的心腹。”郁檀倚在墙上，侧眸看着她，意味深长道，“我知道的还挺多的，包括……你想知道，却不知道的那些事。”
简清微怔。
“我能回答你最关键的问题，你想听吗？”
“……”
简清不受控制地点点头。
“答案是——你的怀疑是对的，墨总在林家，在你父母的身边过得的确不好。”她出乎意料地爽快，爽快到简清无法消化这些信息，“说过得不好都是轻的，客观来说，墨总过的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你的存在或许对她而言就是一束光。”
自己猜想是一回事，听别人真实的说出来是另外一回事。
简清眉心紧皱，心揪成一团，这是她最不希望得到的答案，却也是一直以来摆在明面上的答案，至少在她看来，很多细节都在昭示着这个真相。
“所以呢。”郁檀又道，她朝简清走近，深邃的眼眸紧盯着她，“你要怎么做，你要替墨总伸张公平，抵制你的亲生父母吗？”
“你要成为她的救赎吗？”
郁檀一步步逼近，冷光从她的眼眸中闪烁而过，简清被她逼得步步后退，黑衣女人追问，“你要怎么救她呢？”
后背抵在冰凉的墙面上，她已经无路可退，于是她往前迈进一步，逼近的人终于停下脚步。
“我救不了她。”
郁檀诧异。
“我没有能力，只是一个舞者，我会的只有跳舞。论地位，是沾了父母的光，轮钱财，也是父母给我的，豪门世家的尔虞我诈我看不明白猜不透。”简清坦然说，“我从来没有想过成为她的救赎。”
“墨忘也不需要我去救，她只是缺少了挣脱囚笼的勇气。”
“我能做到的只是推她一把，让她从囚笼里飞出来，从人群中走出来，她会发现自己不逊色任何一个人，我不必惧怕任何一个人。”提到墨忘，简清的神色不自觉的柔和下来，她没有发现，但一直看着她的郁檀看得很清楚。
“她才是自己的太阳，她才能成为自己的救赎。”
……
简清离开洗手间后，郁檀又抽出一根烟，点燃，零星的光点明明灭灭，吐出的烟雾蒙住她的视野。
还真是……不一样。
这位简小姐，和她劣迹斑驳的父母，真的是完完全全的两种人。
基因原来也没那样强大。
熙熙攘攘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郁檀刚辨认出是柳无双的声音，下一秒人就走进来了。
她没来得及掐掉烟，进来的柳无双就看到她抽了一半的香烟，反应几秒，郁檀把香烟打湿扔掉，柳无双才捂住鼻子，一副厌恶的模样，“臭，恶心……坏蛋，你也是。”
她不要她的狗狗了。
柳无双想，坏蛋的东西肯定也是不好的，于是她把抱着的比熊娃娃还了回去，虽然很不舍得。
被迫抱了娃娃的郁檀很茫然。
“还给你，不要，坏蛋的。”柳无双磕磕绊绊说完，做了个鬼脸。
郁檀哭笑不得，“你还挺挑啊。”
“哼。”
她回到墨忘身边，扯了扯墨忘的袖子，“墨墨，墨墨我喊你妈妈、你给我买。”
墨忘：……
第40章 那是林志远钦定的结婚日期
【第四十章】
从来体面精致的柳琴急得外套都没有穿, 向来盘着的头发凌乱散在肩膀上，见到柳无双，抓起她的手就打, “你怎么可以乱跑呢？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不能自己一个人出门，是不是？”
“万一你今天出什么事情……”柳琴眼含热泪，“你要我怎么办？啊！？”
丈夫是植物人，躺在医院里二十几年了，看不到任何苏醒的希望, 柳老爷子年岁太高, 在生死边际徘徊，她本身不被娘家所重视, 有的只是柳无双一个人, 只有柳无双一个女儿了, 要是她也出事, 叫她如何活啊。
“呜呜呜呜……”柳无双被吓哭，却又乖乖站在原地给她打, “你好坏……你是坏蛋……”
她哽咽着，“我不要你，不、你走，你走！”
知道女儿说的是糊涂话，等她安静下来就会找妈妈, 但是听到她这般说，柳琴仍然是受伤，她握住女儿的手，红了眼眶, “你不要我，你要谁？啊, 还能有谁可以像我一样照顾你？”
“双双，你看看清楚，我是妈妈。你不要妈妈，你要怎么活……”
柳无双一个劲地哭，柳琴知道得不到回应，擦了擦眼泪，同墨忘她们挤出包含歉意的笑容，“不好意思，让你们看笑话了。谢谢你们今晚帮我找到双双，改日我一定设宴答谢，你们一定要来。”
“没事，柳夫人，柳小姐自己一个人出来，可能也吓坏了，您关注一下她的情绪。”墨忘温声应道。
“好，谢谢你们。”柳琴分别朝她们点头，视线落在郁檀脸上时，愣了一下。
“你是？”柳琴问。
“柳夫人好，我叫郁檀，郁金香的郁，檀香的檀。”郁檀微笑道，双手递上一张名片，“这是我的名片。柳小姐很喜欢我买给我妹妹的玩偶，我又重新订了一套，改日商家送达，我再拿给柳小姐。”
“啊，好。”柳琴总能在她身上看到某位故人的影子，看得出神还是女儿惊喜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先谢谢你了。”
“走了，双双，我们回去了。”
“我不要回去。”柳无双发出抗议，紧紧抱着墨忘的手臂，“我要玩，妈妈坏，你走。”
柳琴头疼，柳无双不知为何格外粘着墨忘，她观察过，墨忘对她的确温柔，多加照顾，但是这样温柔照顾她的人很多啊，她找来的每个专门照顾柳无双的阿姨都需要经过培训和考验，通过了才可以负责来照顾她。
墨忘怎么就能得到她这么特殊的对待呢？这是作为亲妈的柳琴也一头雾水的事。
“你快走吧。”坐在墨忘另一边的简清挽住她的手臂，直接把她整个人拉到自己这边，挑衅地昵着柳无双，“很晚了，我们要回家睡觉。你得回去你自己家里睡，墨忘要跟我回家，不能和你在一起。”
“不行！”柳无双气急，拽着墨忘的手臂往自己这边拉，“墨墨，我的！”
简清的胜负欲蹭地一下被她挑起，张开手直接把墨忘抱住，“墨忘是我的，你别想了，小孩子赶紧回家去睡觉。”
东扯一下西扯一下，觉得自己可能很快要分成两半的墨忘无奈闭眼，嘶，头疼，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
柳琴想要用保镖送进来的娃娃转移柳无双的注意力，结果发现是徒劳的。
坐在单人沙发上的郁檀悠闲地翘起二郎腿，看好戏一般。
“不可能，我的！”柳无双着急地抓墨忘的手。
“你晚上睡觉做个梦，梦里可能是你的。”
“我要和墨墨一起睡觉！”
柳无双听不懂简清拐着弯在说她做白日梦，直白道，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墨忘，“墨墨，你再陪我睡觉，再一次……一次、好不好？”
再一次？再、一、次。
简清倒吸一口气，不敢置信地看着怀中的人，“你和柳无双睡过觉？”她们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因为什么契机，睡在同一张床上！？
墨忘看着她眼里的质问，一时无言，不知道的人该以为她是什么出轨的渣女。
她本来不想解释，毕竟她问心无愧，可是被简清盯着盯着，不心虚也莫名心虚，低声解释，“柳小姐闹着不愿意睡觉，我陪她一起上床，哄她睡觉，她睡下之后我就离开了。”
“哦。”简清闷声应，没发生什么大不了的，她也知道发生不了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还是控制不住地吃醋。
怎么柳无双可以被她温柔以待，被她哄着睡觉，她就……一直被推开呢。
“墨墨！”柳无双瞪大眼睛，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你、骗我！”
她表情伤心极了，哽咽着又要哭。
墨忘一个头两个大，看看这张委屈伤心的表情，看看那张难过控诉的表情，深深叹气，突然站起来，挣开两边的束缚，“我好困了，我要自己回家了，柳小姐，简清，你们也早点回家休息吧。”
简清哼了一声。
柳无双瘪嘴。
墨忘朝柳夫人颔首，给她一个人眼神示意，真的转身要走，走出两步忽然回过神。
简清眉头轻挑，正想着她是不是良心发现，准备叫她一起离开，手机揣进口袋里，随时准备起身，就听见她说，“郁经理，我们一起走吧。”
被点到名的郁檀欣然起身，“好啊。”
已经站了一半的简清：。
墨忘注意到她别扭的姿势，轻声同她说，“我发信息给司机，让他开到公司门口了，简清，回家小心，帮我和父亲母亲带声好。”
换做从前，要让她带好给父母，简清必定要怼回去，让她自己回去问好。
现在，洗手间里郁檀对她说的话还历历在耳，她哪里舍得墨忘踏进她的痛苦，面对带给她苦难的人。
臭着脸点头，“知道了。”
“我先走了。”墨忘说，“柳小姐，好好休息，下次再见。”
柳无双幽怨瞪着郁檀，坏家伙竟然可以和墨墨走，不情不愿地应，“哦……”
郁檀觉得她莫名其妙。
从开足了暖气的地方走出到寒风中，墨忘不由打了个寒颤，走到公司外拐角的地方，确定从公司门口看望这边不会瞧见她们，她才停下脚步，打算好好问问郁檀为什么会出现在公司外。
话头被郁檀抢过去，“你的脸色很不好看。”
墨忘的唇瓣泛着不健康的乌青色。
“我们上车聊吧。”郁檀说。
“……好。”
郁檀把车打着，放了暖气，调整出风口冲着墨忘吹，“要在这里聊吗，简小姐应该要出来了。”
公司门口有辆车停着，大概是林家的司机。
“麻烦你开出去一段吧。”
“不麻烦。”
停在比较偏僻的一条小道，墨忘侧目，看完她停车挂挡整个流程，才问道，“你是来找我的吗？”
“当然啊，不然我找谁呢？”郁檀说，毫不退缩地对上墨忘探索的目光，“我还是受董事长的委托，特地找个夜晚，少人的时间来找您。”
“……父亲让你找我，什么事。”墨忘有个不好的预感。
“墨总您的人生大事。”郁檀勾起唇，侧身够到放在副驾驶储物袋里的文件，递给墨忘，眸中似乎有同情，“看看吧。”
文件是婚礼策划书，婚礼地址选定在礼堂，婚纱和戒指都清了专门的设计师紧急赶制，婚礼日期定在新的一年的第一天，一月一号。郁檀说，那是林志远钦定的日期，说是拿了她们的八字去专门算过，是最合适结缘的日子。
文件的中间还夹着大红色的喜帖，封面是镂空的‘囍’，展开，‘柳无双’‘墨忘’两个名字相依相偎。
墨忘心里发寒。
本该喜庆的颜色现在是那样地讽刺。
“董事长说，您必须要配合，并且这件事情，绝对要和简小姐保密。”
墨忘轻捏着薄薄的纸张，有股冲动在叫嚣，撕掉这份文件，撕掉这张可笑的喜帖，动作没有实施，她便没了想法，铺天盖地的疲惫将她吞噬，深深的无力感让她挫败不已。
毁掉了有什么用，文件会有备份，喜帖是批量生产，随时可以有第二份出现。
尽管有过心理准备，真的面对时，她仍是不知所措。
她的人生，这是她的人生，一纸计划书，一张喜帖，父亲就想要她妥协，甚至不屑于自己同她讲，他就那样地笃定自己会配合，那样地确定她不会有反抗的想法，那样地肯定他能操控她……
不甘从深谷爬出，想要冲破懦弱的委曲求全。
“董事长还让我转告你，前后那几天，简小姐都会跟随舞团的动作在外地，不会来参加你的婚礼。”
“董事长转了两套别墅在您的名下，是……补偿和感谢。”
感谢她替简清去和柳家联姻，补偿她往后余生要和一个小孩子绑定在一起。
墨忘懂他的意思。
她像一个溺水的人，连好不容易才摸到的木板也滑失，眸中种种情绪在翻滚，最终化作一声笑。
讥讽、自嘲、无奈、悲伤……
唇瓣在轻颤，气息有些不稳地吐出几个字，“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