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真空时间!”
“什么?”
“这是什么东西!”
“手、我的手!”
黑色海水已淹没秤盘, 正在“病城”厮杀的魔法军团与炼金军团惨叫不断。
一头头强大的炼金生物被吸得虚弱干瘪,魔法师们也亡灵涣散,一件件魔法袍不再鼓荡, 尽皆黯淡。
隐藏的玩家们被逼出, 独立军团的船舰也被迫苏醒, 卷入这场本与他们无关的梦境领地战。
唯有九等监区,因已成为无神之地, 受游戏规则保护,即使暴露出来,也不被战场上的任何力量所干扰。他们是唯一暂时能置身事外的观战者,观看着这场混乱的战争。
“Blood!”
“疯子……疯子!”
玩家们的咒骂声不绝。
黑色海水越涨越高,直冲穹顶,完全没有停止的架势。
高空的战场也将被淹没,各方存在无处躲避, 体内力量飞速流失, 战场上的局面也瞬间失衡。
黄金天平最先想要退出与巨大表盘、高大虚影的对峙。
高大虚影, 即玩家Bei, 在这场对峙中,实际全凭破碎怀表支撑着, 早已不堪重负。但他是Painter救出来的玩家,已与Painter达成交易, 必须要协助她牵制一处战场。
可眼下形势已变, 此处继续僵持, 并没有任何好处。
感知到黄金天平的退意, Bei心神一动, 立即传出念头,尝试与黄金天平达成一致, 一同踩下巨大表盘,撤离黑色汪洋中央。
可Blood从未放弃关注这处极远的战场。
在Bei与黄金天平刚有异动时,Blood屹立在浪尖上的身躯便骤然崩散。
他回归了本体。
只要是对成神之路有过了解的玩家都很清楚,成神,第一步必要舍弃的就是人类的躯壳,因为这具躯壳太过脆弱,即使经过无数次改造,无数次升级进化,也依然逃脱不出低维的禁锢,无法承受太多力量。
Blood也自成神的那一刻起,舍去了人类的一切,以通宙之神的时间之力为基础,将自己融进了无边的力量之中。
他成为了一面缠满黑色海水的巨大表盘。
水龙卷与帷幕再次升起,黑色海水更加汹涌地扑来,Bei和黄金天平还未脱离,便被巨大表盘的须触封锁黏住了。
Blood不允许他们逃出这处战场。
黄金天平不管不顾,悍然撞来,巨大表盘剧烈震颤,裂纹道道,但依然圈禁着力量,不让分毫。
眨眼间,从各处吸食来的力量补充进来,裂纹飞速修复,巨大表盘光芒更炽,对Bei托举的怀表也不再畏惧。
而其余各处。
与黎渐川和宁准碰撞的灰色巨掌率先被黑色海水吞没,携带着“循环”与“流逝”的它本就伸自维度海洋中,海水变化,它首当其中,力量刹那衰落,仿佛再无力挣扎。
Assassin所化的灰色影子见所有道路都被截断,便也猝然下坠,跌进了海水之中。
黎渐川与宁准对视一眼,蓝金与幽黑相对,念头连接,两人的思绪完成了瞬息间的交换。
“Assassin来得蹊跷,去得也古怪……潘多拉选中他,费了力气引导他,将他制成傀儡伪神,不可能只是为了这一次偷袭……要小心。”黎渐川道。
宁准道:“成神之后的Blood和Freedom都发觉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即便成神,也无法突破限制,触摸到潘多拉隐藏的轮廓。他们两人都认为这个问题的症结就是力量太过分散,于是都想要集结力量。Freedom选择的是先吞一些无关紧要的,以此壮大自己,再去融合Blood。Blood却没将Freedom放在眼里,他选择的,则是一视同仁,利用梦境领地战将一切全部打烂,只要身处其间,只要维度海洋可以淹没之处,所有存在,所有力量,都会被他同时、统一地吸食融合。”
黎渐川道:“Blood料到了潘多拉不会在梦境领地战初期动手。”
宁准道:“动手也不怕,Blood一定做好了初期迎战的准备,但假若潘多拉一直不真正动手,哪怕面对贝塔的精神细丝都只是派出手下,而非亲自现身,那就证明,潘多拉有所忌惮,或正被更关键的事牵绊着。”
黎渐川道:“潘多拉不现身,Blood便会充分利用这段时间,调动维度海洋,于成神之上,再迈一步,尝试升维。”
宁准道:“潘多拉将会进退两难。”
黎渐川道:“放任Blood升维,这会使Blood蜕变,他们无法预料到Blood会做什么,自己给Blood施加的影响又是否还会奏效。阻止Blood升维,只有降下真正的手段才行,至少埋藏在这个副本内的底牌之一,他们必须亮出来,而且他们的忌惮或他们的牵绊,也必然会或多或少地暴露出来。”
宁准道:“到这里,才是Blood想要的,真正意义上的掀翻这张餐桌。”
黎渐川道:“我们要等潘多拉现身的那一刻。”
“这里的所有存在都在等,”宁准道,“看似你死我活,打得火热的战场,至今还没有真正出现过一次死亡……”
视线交错,念头收敛。
黎渐川将全知之眼获取的战场信息筛选过,抓住最后一秒传送给宁准,便身躯一沉,落回了巨船。
一个视角位于虚空,居高临下俯瞰整个战场,一个视角仍是人眼,还可操纵躯体言行举止,这种感觉太过奇妙和陌生,与Assassin战斗时尚没注意,回到巨船后,黎渐川才察觉到精神方面一些古怪的不适,某些潜藏在深处的污染开始浮现,试图影响他。
黎渐川熟练地将其压制,不作理会,只迅速出手,帮助方既明驾驶巨船,令其紧跟宁准,躲避黑色海水的冲击与覆盖。
宁准仍侧坐在飞毯上。
他灿然的鱼尾轻轻摆动,在黎渐川的虚空视角指引下,画笔横扫,一马当先,带着巨船奔向高空。
浪潮汹涌,维度汪洋的水似乎无穷无尽,很快淹过了整个黄金天平。
谢长生与沈晴也相继落船。
像是面临着一场毁天灭地的浩大洪灾,黑色海水吞没一切,仿若无底黑洞,只要陷入其中,便只有被早一点吞食或被晚一点吞食这两个选项。
战场上的所有存在都在不断升空躲避的过程中各显神通。
率先落下的是宁准的画笔。
黎渐川的全知之眼窥见了维度海洋的力量薄弱处,他指引宁准,将画笔重点着墨此处。
黑色海水果然凝滞,内里好似紊乱一般,各种杂质争相冒出,沸腾如一锅窜着无数斑斓泡泡的漆黑毒药。
谢长生与沈晴看准时机,合力斩出一剑,直指已被海水淹没的巨大表盘。黎渐川已告知他们,这疑似是Blood的本体。
与他们一同出手的,还有独立军团的多洛。
法剑劈斩,雾气覆压,黄金天平与高大虚影也再次震动,欲要冲出海面。
阳光冲破乌云,被池冬重创的伊丽莎白挣扎着举起了烈日。
有玩家手持机械伞,如一朵蒲公英般,飘荡在空中,抛出迷幻的轻纱,令大部分黑色海水下意识地躲避。也有玩家以特殊能力将源源不断涌来的黑色海水引入异空间,消解危机。还有玩家吹响哨子,扰乱着空间与时间,令海水原地翻搅,巨大表盘的吸食速度变慢。
然而,更多的玩家,或被如有生命般的黑色海水缠住,或被巨大表盘扩散的涟漪影响,力量消减,坠落深海,再无声息。
本就剩余不多的二十几名玩家,到此已死伤太多,存活接近个位数。
就连被Freedom吞食又分化出来的“伥鬼”玩家们,也有在精神细丝争夺中,被不慎打落,跌入黑色海水中,再不复出现的。
没错。
就算此时Blood扯开了自己的面具,暴露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吸食战场内一切可以吸食的力量,由神继续进化升维——围绕着贝塔精神细丝的争夺战,也依旧未受到太大影响。
三方互不相让,在躲避海水,不断升空之余,厮杀激烈。
Freedom略胜一筹。
他的“伥鬼”中,追随他穿过梦境阶梯,自九等监区来到六等监区的监视者朱丽叶,在得到他以黄金天平传递过来的平衡之力后,代替他,与Kill3缠斗。
朱丽叶不惧受伤,更不惧对监视者来说并非绝境的死亡,Kill3一时劣势,几度被朱丽叶压入黑色海水中。
巨鸟与眼球们、疾病恶种们纠缠着,逐渐落在下风,魔盒气息也被分食。
Freedom闪向韩林。
Kill3与巨鸟见状,瞬间状态一变。
Kill3一脚踹开朱丽叶,就要阻拦,巨鸟拖拽着撕咬它的眼球与蠕虫横飞,试图挡下。
全知之力开启,Freedom预判了他们的轨迹,恰到好处地避开了一切阻碍,出现在了韩林与精神细丝面前。
在Freedom的视野与信息感知范围内,韩林刚刚抓住贝塔的精神细丝——他动用了一件特殊的奇异物品,让自己处于一种诡秘状态,摒除掉外界的一切干扰与能量波动,实现了这一行动——而在这一行动彻底成功前,Freedom到来了。
事实上,即使韩林获得了精神细丝,将其放入了魔盒内封锁起来,Freedom也并不紧张。
只要杀了这名救世会的窃贼,他一样能获得他想要的。
无非是多费点事而已。
但是,当闪现而来的Freedom以极具毁灭性的神力轰向韩林时,韩林却如一道影子般,陡然溃散了,与韩林一同消失的,还有贝塔的精神细丝。
这一刻,Freedom终于获取到了被韩林的全知之力反向蒙蔽误导的信息。
原来眼前的画面只是韩林故意遗留的残影,真正的韩林早在Freedom脱身之际,就穿梭消失了。至于贝塔的精神细丝,韩林确实有可能拿到,但他并没有选择夺取,而是将其打落,任由Blood操控黑色海水卷回了它。
韩林和Blood,这看似毫无交集的两人,竟好像早已暗中达成协定一般,默契十足。
精神细丝消失,所有参与争夺或暗中窥伺的存在都悚然一惊。
精神细丝是真,可争夺却有假。
难道这就是两名玩家配合,演的一出戏?目的是为了钓出所有能钓出的势力,供Blood一波吸食,冲击升维?
还是说,Blood已经投靠了救世会,这只是救世会与Blood此次合作的收尾计划,而他们,这些落进瓮中的鳖,只能被人戏耍之后,再任人宰割?
“韩林和Blood……”
黎渐川比Freedom先一步看清韩林的设计。
但震惊于这两人之间的配合的同时,他反而不再认为韩林是为救世会而战,而Blood也不可能已经投靠救世会,他至多被污染,被影响,因为假如他真的是救世会的人,他之前的许多行为就显得太过矛盾。
当然,真正坚定了黎渐川想法的,并非这倏忽掠过的分析,而是接下来的一幕。
黑色海水与各方力量抗衡之时,Blood的气息仍在攀升。
他开始出现质的变化,周遭的时间全部被他影响,混乱起来。
除非持有时间方面的能力或奇异物品,否则没有玩家可以挣脱这种混乱,继续升空或动手。
在这片充满时间异常的战场中,早已沉没到海底的灰色巨掌微微一动。
灰色影子缓缓覆盖到其上,Assassin显出面容,他的五官错乱着分布在巨掌上,眼耳鼻口各有各的意识般,显示出不同的气息。
巨掌苏醒,闪现至巨大表盘身后,一掌将它握住,欲要摧毁。
本体被袭,Blood却不忧反喜,直接操控整片维度海洋,与巨掌悍然相撞!
强大超维能量对冲掀起巨浪,整片时空传出咔咔爆裂的巨响。
这一幕被全知之眼捕捉到,黎渐川立刻分辨出了巨掌上Assassin的五官所显现的不同气息中的一道——它属于救世会的一名长老!
真实世界,黑金字塔,就是这道气息,携那半颗蠕动大脑,袭击了他们所有人,破坏了宁准与魔盒的谈判!
黎渐川的神经瞬间拉紧,全知之眼凝聚集中,最后一次可使用的“溯源”配合启动。
他调动了他所能使用的全部全知之力,紧盯着巨掌,尝试窥探它。
在他看不到的精神空间,提线木偶曾热情邀请他品尝的下午茶们尽数化作魔盒力量,疯狂推动着他的全知视界与时间之力。
King曾遗留给未来的自己的魔盒气息,梦境领地战刚刚开启时,将黎渐川推向了虚空,让他短暂地获得了高维观测的能力。
而魔盒借提线木偶早已布好的手段,又在King的基础上,更高地将黎渐川推向了维度限制之外,令他以全知与时间,撬开了没有任何存在可以绕过潘多拉前去撬开的隐秘缝隙。
在这道缝隙内,黎渐川追溯着巨掌上的数道气息,坠入了一条光怪陆离的隧道。
隧道中,他看到了潘多拉不受诱惑,不愿现身,在Blood尝试升维前,甚至都不打算真正出手的原因。
地球,南极冰裂缝深处,一片隐秘而恢宏的实验室建造在这里。
实验室的最底层,是一座既处于现实又处于游戏之中的古老祭坛。
围绕祭坛,各类科学的仪器与堪称不科学的实验品都有序摆放着,散发着朦胧的光晕。
它们放射出的所有能量波动被压缩圈禁在祭坛附近,没有出现半点逸散。
祭坛中央,半颗纹路鲜活的人脑正以无数细小的、半透明的触须压制着另外半颗看起来残破衰竭的人脑,疯狂着它的吸食,并同化着它。
随着它们之间距离的缩短,它们彼此排斥的能量波动越来越大,许多仪器砰砰炸裂,实验品也碎作齑粉。
跪伏在祭坛四周的救世会成员并不在意,只更深地垂下头,吟诵着含糊诡秘的语言,声音狂热无比。
祭坛下方,有源源不断的超维能量注入,包括但不限于超维能量造物与魔盒力量。
这个过程花费了很久很久,但在黎渐川全知与时间的共同加持下,只是纵观的一眼而已。
他的视角跳跃至这一眼的尽头,即当下。
视角内,他看到半颗鲜活人脑终于占据上风,它细致而缓慢地将两半人脑拼接在了一起,只差最后一丝空隙,便将融合完成。
残破衰竭的人脑渐渐失去了自己的色彩,也开始变得鲜活而激荡起来。
“原来,造物主的融合计划马上就要成功了……”
“甚至可以说,此时此刻,两半人脑已接近完全融合!”
“造物主不知何时已迈过了艰难的最后一步……”
“怪不得潘多拉不出手不现身……他们的目的已经达成,只需坐看蝼蚁嬉闹,等待结果即可!”
“所谓解谜……扯出魔盒本源才能促使融合计划最终成功之类的说法……都只是潘多拉有意引导下,玩家们诞生出的臆测而已。他们是需求魔盒隐秘的,但这种需求绝不是必要的,即使没有,融合计划依旧可以顺利完成……”
“因为他们一直在窃取这个副本的魔盒力量,只要副本开启……”
“人类根本没有时间……”
“只要度过当下这无限趋近于零的一秒后,最后的一丝能量缺口也将由升维途中死去的Blood散出的魔盒力量补充上,融合计划……彻底成功!”
“末日将至!”
黎渐川以超越维度限制的视角,倏然观测到了这一点。
这简直令他不寒而栗!
此时做任何事,似乎都已来不及了。
可是,没有时间,就真的意味着再没有丝毫机会吗?
他们的计划,魔盒的苏醒,以及更多的……
而且,假如真的没有半分机会,他又怎么会在种种因素作用下,如此恰到好处地,窥探到融合计划的究竟?
电光火石间,黎渐川来不及思考太多,只有一个念头瞬息闪出:“真空时间!”
但不等这个念头真正成型,潜藏在他精神深处的污染便猛然全数涌出。
嗡一声轰鸣,黎渐川的大脑被污染覆盖,忽地一片空白。
然而,诡异的是,就在污染涌现、黎渐川念头破碎的那一刻,熟悉的黑白世界竟已然无声降临了。
因副本难度不同,真空时间展现出的法则强度也尽皆不同。
而这次,这突然降下的真空时间,也显然比以往强势太多,仿佛真在那一瞬间,将整个副本都压缩成了一张黑白照片,没有任何存在,可以挣扎脱离。
它凝固住了魔盒游戏内的万事万物。
包括汹涌的维度海洋和海洋上飘荡的玩家们,包括已捏碎大半表盘的巨掌和Blood癫狂的大笑,也包括在现实与游戏之间的夹缝中寄生的古老祭坛,和无数或有形或无形的超维能量。
造物主与中枢大脑之间最后的缝隙,差在这最后一刹,终究未能闭合,凝成了黑白照片里一道极细的白痕。
生死有命,法则第一!
在魔盒游戏内,当法则展现出它至高无上的权力时,没有谁可以逃脱它的约束,魔盒本身及高维生命,亦不是例外!
“是不是在纳闷,为什么你的念头明明被污染搅乱了,真空时间却还是降临了?”
“是魔盒给你开挂作弊,还是潘多拉仁慈,网开一面?”
“不不不,都不是!”
“是我!伟大而又聪明的RainbowQAQ!设计好了一切,等待着此刻,及时而又果断地启用了我自己的真空时间,力挽狂澜于大厦将倾!”
“虽然不知道你看到了什么,又为什么选择现在降下真空时间,但我选择相信‘非常指南’的指引……好吧,它平时挺不靠谱的,可关键时刻,它绝对是最最最强大的奇异物品之一!”
“遵从它的指引,帮你完成此刻你想要完成的事!这就是我出现在这里的意义!”
“哇,感动感动,鼓掌鼓掌!”
被后知后觉涌上的诸多情绪淹没的黎渐川,听到了脑海内传出的一道声音。
他下意识循声望向自己的精神世界,发现有一缕红色的丝线挂在极为隐蔽的某处,飘扬飞舞,好像一面红色的小斗篷。
第402章 ……我将会利用它,来揭开本局游戏的谜底。
“……是你?”
黎渐川分辨出了这缕精神细丝的主人。
说不意外, 是不可能的。
除梦境阶梯里的机器人人生外,黎渐川自认为与RainbowQAQ只能算是陌生人,甚至可以说是敌对方。
至少他们最近一次相遇, 是在猫眼镇里, RainbowQAQ与Blood联手, 同他和谢长生开战,RainbowQAQ被他重创, 濒临死亡,之后便销声匿迹,藏了起来,不再显露人前。
直到刚才维度海洋掀起狂澜,逼出剩余所有玩家,RainbowQAQ都没有出现。黎渐川基本认定,他已死亡。
但此时此刻, 在这种诡异而魔幻的情况下, 他竟然毫无预兆地从自己的精神世界里跳了出来, 降下了这次至关重要的真空时间。
黎渐川只觉匪夷所思。
“对, 就是我!”
红色小斗篷威风凛凛地抖了抖,不见当时在猫眼镇你死我活的敌意, 只骄傲道:“我知道你有很多很多疑惑与问题,毕竟普通人是无法理解神一般的QAQ的思路的……来吧, 询问我吧, 一切都已凝固, 时间不再是问题, 无所不知的QAQ可以免费为你解答疑难!”
“……但是!”
红色小斗篷拿捏住了转折点, 强调道:“在回答你之前,你必须也要满足一下伟大的QAQ的好奇心, 嘿嘿……说说吧,你刚才把精神意识延伸到哪里去了,又在那里看到了什么,让你精神世界砰一下大地震,直接就要喊出真空时间?”
“你根本不知道我看到了什么,还敢这么草率地使用真空时间,就因为你的奇异物品‘非常指南’,给出了指引?”黎渐川不答反问。
他没有动用全知之眼。
事实上,他也无法动用。
这次真空时间的法则禁锢从未如此之强,连一丝一毫的能量波动都不被允许。
黑白世界内,无论神或人,高维生命还是低维物种,都丧失了一切多余的能力,唯有五官与自身内部精神世界可以活动,不得不说,这也许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平等。
红色小斗篷不满道:“你看不起我的‘非常指南’?”
黎渐川压制着污染与精神碎裂的阵痛,平静道:“我只是不太相信一件奇异物品可以做到这种程度,也不太相信,一名魔盒玩家,能够如此信任一件奇异物品。”
“孤陋寡闻!”红色小斗篷狠辣批评道,“我家小指南可不是一般的奇异物品!”
“你听说那个吗?那个可以窥探命运、窥探未来的奇异物品,白夜研究所的镇所之宝,‘命运之眼’……”
红色小斗篷神秘兮兮地说:“它来自深海,一条极深的海沟里。那里没有太多古老文明传说,只比较接近某个不可考的传闻里的亚特兰蒂斯遗迹。本世纪一次海洋科考行动,意外发现了这条海沟最深处的穴窟,据说里面收藏了宇宙间所有生命或非生命的命运。”
“这支科考队误入穴窟,窥探到了不该窥探到的隐秘,没等到科考结束,就全员死亡,死法无一例外,都是绝望自杀,没有留下遗书。”
“其中一名科考队员的女儿不甘,长大之后,舍弃一切,来到了这条海沟……”
红色小斗篷一顿,干脆道:“喔,中间过程不知道,反正最后,这个女人拿到了‘命运之眼’,并建立起了白夜研究所,成为了白夜研究所的第一任所长,化名西莉亚。”
“那时候还没有什么超维能量、超维造物之类的概念,西莉亚在去世前,也并没有对‘命运之眼’的来历多作叙说,这就导致白夜研究所在知晓超维造物后,一度以为‘命运之眼’就是那处遗迹的超维造物,而非那些被超维能量影响而出现异化的普通奇异物品。”
“聪明无比的QAQ也曾这样想过,直到它——同QAQ一样伟大的小指南,出现在我面前!”
黎渐川有点惊讶。
他也是第一次听闻这桩隐秘。
同为偏研究类组织,“禁忌”和白夜研究所其实是没有太多共同点的。
“禁忌”历史悠久,活跃在各个时代,在地球连第一件实验品都未曾出现时,就已经开始研究神秘文明、神秘知识,探索各类遗迹。并且,他们以神秘文明为核心,扩展出的研究范围是非常广的,不仅限于某一面。只是在冈仁波齐天空破洞出现后,他们内部发生了一些变化,导致某些声音与某些研究成为了主流,其余尽皆衰落。
而白夜研究所,它是近些年才突然出现的,只是确切的建立时间,没有什么人知晓。当它暴露在各方势力的目光下时,它已经成为了拥有世界上最多实验品的神秘组织。它专研实验品,不涉足其它神秘领域,也极少吸纳成员,低调与专注,是大部分人贴在白夜研究所头上的标签。
这个组织的成员,绝大多数都是名副其实的研究员。唯一叛逃离开的异类,大概就是现居魔盒排行榜第十的Assassin。
不过,比较让人奇怪的一点是,明明白夜研究所成员不多,行事也极为低调,并不过分追逐神秘文明,抢夺实验品,可偏偏,它就是拥有实验品最多的组织。
黎渐川曾怀疑,这是否与“命运之眼”有关系。
此外,还有一点,就是“禁忌”多疯子,且在真实世界战争未开始前,对天空破洞、文明遗迹、神秘能量、高维生命等都持有比较积极友好的态度,他们认为,这是人类进化的契机,或是地球文明跃升的机会。
之后战争席卷全球,“禁忌”便又分裂出了不少声音,但总之,他们的观点从来不少,简直和他们那些神秘研究一样,永远搞不完,永远搞不懂。
相反,白夜研究所就简单很多,没有派系,也极少在世界上冒出声音。
“你的意思是,你的‘非常指南’才是那处穴窟遗迹诞生出的超维造物?”黎渐川道。
红色小斗篷晃了晃:“唔,不准确。严格来说的话,那处穴窟遗迹应该是没有真正的超维造物了。它可能是被传说里亚特兰蒂斯的神战毁掉了,也可能是因为地球能量萎缩,难以供给,而自己枯萎了……不好说,不知道。总之,它没了,但却留下了两块碎片。”
“你知道吧,现存的所有奇异物品,不分游戏内外,都是受到超维能量影响,异变异化,诞生出来的。实验品,受地球超维能量影响,游戏内诞生的奇异物品,受魔盒力量的影响。”
“以前,地球的超维能量不活跃,魔盒也没来,这些东西也就少。等到这几年,不知道是潘多拉还是谁,把它们搞活跃了,魔盒也来了,这些东西自然而然就变多了……”
“等等,扯远了,伟大的QAQ是想说,不管这些奇异物品是来自哪里,有什么能力,它们本质上,都是一件被超维能量异化的普通物品。”
“超维造物则不同。”
“作为超维造物两块碎片中的一块,我的‘非常指南’,那当然也是非常不同的!”
红色小斗篷激动地飘扬着。
听到这里,黎渐川已经确信,这本与“命运之眼”一同来自藏匿了宇宙命运的穴窟的“非常指南”,拥有着一项真正的类似于预知的、窥探命运的能力,否则它不可能相当准确地指引RainbowQAQ帮助自己,降下真空时间,在造物主成功融合中枢大脑之前,拦下这么一刹。
对比“非常指南”这块超维造物碎片,谢长生和沈晴在神农架获取的五色稻似乎有些鸡肋,除了令他们两人的身体与精神体有所改变外,没有展现出任何特殊之处。
是五色稻当真仅仅如此,还是它仍有隐藏,只是谢长生与沈晴迄今为止未能发现?
黎渐川对超维造物的思考,不免更多一层。
“超维造物碎片凝成的奇异物品……你是怎么得到的?”黎渐川毫不客气地问。
RainbowQAQ也毫不客气地答:“秘密!QAQ是无所不知的,可不是言无不尽的!”
黎渐川道:“好吧,换一个问题,‘非常指南’很独特,你也很信任它,所以你的很多关键行动,都是按照它的指引去走的?”
RainbowQAQ道:“不能说很多吧。以前走十个副本,‘非常指南’能指引我一次,就已经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只有这个副本,它的指引出现得比较频繁,好像只要我问,它就会答,就算我不问,某些关键时刻,它也会提醒我,就比如猫眼镇我们大打出手那次,还有真空时间这次。”
“至于别的,比如跟Blood结盟呀,寻找线索解谜呀,这类的,它完全不管,都是我自己作主。”
他一点都不避讳和黎渐川的杀身之仇,好似这些东西都不被他放在心上。
黎渐川对此也没有什么太多想法,他感激RainbowQAQ的真空时间,也并不后悔在猫眼镇时,对RainbowQAQ痛下杀手。这本就是境况不同的两码事。因此他提起来,也并不在意。
“你潜入我的精神世界,就是在猫眼镇那一战里?”他问。
“答对了!”红色小斗篷鼓动起来,“但很遗憾,没有奖励。”
RainbowQAQ道:“你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有多么的危险,我差一点点就真死了!失去英俊又潇洒的QAQ,这个世界不知道会变得多么荒凉又无趣!生物脑被你杀死,原本留下的后手也被Blood发现,哇,是真的要死了!”
“但是!”
小斗篷又转折了:“就在QAQ命悬一线,随时都要让世界黯然无色的关键时刻,‘非常指南’出现喽!它帮助我,趁你精神世界碎裂,正在修补的空当,潜入进来,隐秘沉睡着,直到它指引的那个时刻到来!”
黎渐川恍然。
有超维造物的帮助,怪不得自己多次检查精神世界,都没有发现这里多了一缕红色。
他随即问道:“那‘非常指南’是怎么描述这次指引的?”
RainbowQAQ道:“它告诉我,当我于沉睡中再次苏醒时,不要去想任何事,不要去做任何事,只管帮你实现你在这一刻的想法。这是我唯一可以活下去的办法。”
黎渐川沉默片刻,道:“这本‘非常指南’,能借我看看吗?”
RainbowQAQ苦恼叹气:“照理说,按梦境阶梯里你毫不吝啬地给我分享你那本好像全知之神本体的怪书的大方情况,我是应该把‘非常指南’也借你翻翻,可问题就是,它已经不见了。”
“不见了?”黎渐川道。
RainbowQAQ道:“在帮我潜进来,给过我指引后,它就消散了,超维造物也不是永生的,对吧?”
黎渐川不知该说些什么。
RainbowQAQ倒是自顾自说得高兴:“就跟人类一样,当体内的能量用尽了,就会走向死亡……其实不管生命,还是非生命,都是这样,顶多是有些能量多,用得慢,有些能量少,用得快……这算不算宇宙生灭定律?创造与毁灭总是相伴,出生与死亡也总是如影随形,没有永生不灭。”
“小指南帮了我那么多,能量榨干,先死一步,很正常,我也很快就会去的。有潘多拉捣鬼,那就是这一两小时的事,没潘多拉捣鬼,也最多三五年吧,”红色小斗篷百无聊赖地甩动着,“哦对,我还没说过吧,我是改造人喔,叛逃了,现在是逆十字成员。”
“唉,这帮愚蠢的改造人,要聪慧的QAQ说,根本就没必要花时间去搞组织,都是一群短命鬼,有啥子搞头嘛,刷副本的时间都不够……”
逆十字,黎渐川了解过这个组织,之前在游戏内,他也遇到过其他逆十字的人。
“哎不对,差点被你绕进去……说了半天,你还没告诉我你刚才看到了什么呢,这才是重点!”红色小斗篷一停,RainbowQAQ终于想起被自己遗忘的关键问题。
尽管魔盒游戏内万事万物都尽皆凝固静止,精神世界的琐碎对话也仅仅只是一两个念头,但黎渐川依旧不敢浪费太多时间在这里。
他长话短说,简明扼要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只差不到一秒的时间,造物主便将与中枢大脑完全融合,两团从一降临就被分裂开的高维生命意识,即将合二为一。”
RainbowQAQ惊讶了一下,便立刻想明白了其中关节:“什么样的谎言最能让人相信?每一句都是真话,每一条都是事实,可排列打乱,或对逻辑稍加调动后,就会成为无懈可击的谎言。潘多拉的引导是只负责摆出部分事实,人类怎么想,是人类自己的事。”
“第一层陷阱是蒙蔽。人类识破了,察觉到决战了,就来到了第二层陷阱。知道决战后,人类急了,梦境领地战来了,第三层陷阱就也到了。战争掀起力量,应该会促进造物主的融合吧……以此类推,我都要怀疑往下还有第四层、第五层陷阱喽。”
“唔,现在降下真空时间只是暂时的措施,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RainbowQAQ追问,“解谜?”
真空时间已经到来,黎渐川身心的束缚都已消去大半,他第一次没有任何表演成分地回答了有关计划的问题:“我不止一次得到提醒,说高维生命极可能拥有随意翻看人类思维的权力,所以,我们准备了一明一暗两个计划。”
他坦诚道:“明面上的计划,就是寻找谜底相关的线索,寻找能够联合的玩家,寻找超维能量碎片,壮大自己的力量,然后于决战中搏一搏,掀翻餐桌,拖延造物主的融合计划。当然,按照这个计划,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一步,真空时间降临,我要做的,就是解谜。”
“至于暗地里的计划,没有人知道。”
RainbowQAQ纳闷:“没有人知道,那还怎么执行?还有哇,你们这个明面上的计划听起来就是没什么希望呀……潘多拉看了也不会相信的,肯定也提防着你们暗地里的计划,你们这计划做了跟没做有区别吗……”
“还是说……你们要的就是他们提防?他们想提防的话,就一定会有动作,有动作,就会留痕迹……留痕迹的话,你们就能循着痕迹找到他们?但人类怎么可能找到高维生命呢……”
“就算能找到,又能有什么用?喔不对,是根本找不到呀……”
红色小斗篷念叨着,抖抖嗖嗖地摇晃。
救世会给A2系列改造人的定位是战争机器,对他们的改造方式非常极端,因此,几乎每个改造人都有某些方面的极大缺陷。
黎渐川怀疑,RainbowQAQ的缺陷,极可能是精神方面的。
RainbowQAQ展现出的交流方式是其一,其二,就是RainbowQAQ的精神细丝实在太过不稳定,活跃得超过他所见过的所有精神细丝,和RainbowQAQ一比,Blood的精神细丝都算是稳定的。
确定RainbowQAQ的精神细丝无比对现在的自己造成任何伤害后,黎渐川便令红色小斗篷暂时留在他的精神世界边缘,之后一切结束,再做安排。
终结与RainbowQAQ的交流,黎渐川意识上浮,冲破污染。
强压下他意识的污染也像是在刚才的刹那干扰中,耗尽了最后一丝能量,一遇到黎渐川的清扫,便再没有半点反抗,直接消散了。
随污染一同离去的,还有“下午茶”带来的短暂的破维能力。
黎渐川延伸至隧道内的意识因破维的消失而断开。
超维视角解除,黎渐川回归了真实视角。
真实视角,一在虚空,一在巨船之上。
从黑白世界降临,到黎渐川结束精神世界内的谈话,看来漫长,实则只过去了短短一两秒。
黎渐川刚一回来,就听到了方既明的叫声:“卧槽!是真空时间!”
“谁叫来的?是要解谜吗?在这种时候?不对……这次的真空时间好像不太一样,禁锢好强……”
整片战场,类似方既明这样的惊呼不多,但也绝对不算少。
大概少有玩家想过在这种时刻使用真空时间。
绝对的安静与少量的吵闹之间,一道清冷的声音贯彻高空。
“你看到了什么?”
巨船上方,被凝固在飞毯上的宁准双眼转动,不知是知道,还是凑巧,刚好同黎渐川隐匿于虚空中的全知之眼四目交接。
即使完全不知道黎渐川瞬息之间经历的一切,他也仍笃定真空时间的降临与黎渐川有关,并非其他玩家带来。并且他确定,黎渐川打乱计划,突然做下这个决定,绝非其它原因,必然是因为遭遇了某种紧急情况,且在这种情况下,真空时间可能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而这样的紧急情况,在他们的立场上,只可能有一个。
不等黎渐川回答,宁准就已经猜出了答案:“造物主的融合计划……即将成功?”
此话一出,战场上少量的那些吵闹也都消失不见了。
黑白世界一片寂静。
黎渐川自虚空俯视着这个凝固的世界。
海面之下,黄金天平维持着挣扎的模样,与巨大表盘纠缠,高大虚影已经被海水吸食大半,若非破碎怀表仍在他手中,他恐怕早已被Blood消化。
缠绕救世会气息的灰色巨掌后来居上,已捏碎了大半表盘,Blood屹立在表盘上,似乎正要反击。
海面,一艘散发着奇异气息的小船被凝固在了浪尖,一位熟人——失去了哥哥的许杳然,正坐在上面,以各种防御手段,维护着小船的稳定,令其不被吞噬。
她正仰望着高空,表情焦急,不知是在寻找什么,还是在期盼什么。
与她一样的还有两名陌生玩家,并独立军团仅剩三艘的蒸汽舰。
老年多洛站在其中一艘蒸汽舰的魔法阵中央,正施展着他的能力,与其它力量共同对抗Blood掀起的维度海潮。他被凝固成了一个比较奇怪的姿势,像是在从裤兜里掏烟,但黎渐川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挺符合老多洛的形象的。
海面之上,伊丽莎白与三名玩家以迥异的手段浮空,其中三人在释放能力,一人在靠近海面的地方挣扎。
更高处,精神细丝争夺战的战场被定格在了相对来说最安静的一刻,Freedom僵立,Kill3挥刀,朱丽叶摔在阴影中,巨鸟与眼球、蠕虫纠缠成离奇的抽象画。韩林半隐半现在稍远处,仰望的方向同样也是高空。
除此之外,还有黎渐川等人的魔法巨船,九等监区的隔岸观火,三等监区流淌的银白金属与耸立的高塔,等等等等。
这片战场之辽阔,之混乱,之玄奇,远超黎渐川见到过的任何一处战场。
“对。”
巨船上,黎渐川开口,肯定了宁准的猜测,“造物主是需要这个副本内的魔盒力量,但却没有明确过,这些力量祂将如何得到。在大部分玩家的推测中,救世会需要借助玩家之力,翻出魔盒隐秘,寻到魔盒本源,才能得到造物主所需的力量。”
“可实际上,魔盒力量,从我们闯入这个副本时起,就已经开始被造物主窃取。”
“Fraudster的尸体是造物主定位这里的锚,这里的副本成型后,第一批进入的玩家是造物主扎进来的管子的一端,而我们,第二批进入的玩家,就是打开传输管的泵头。”
现存的所有目光,几乎全都集中了过来。
“造物主和中枢大脑即将融合,在未来不到一秒的时间内。唯有真空时间,可以暂停一切。虽然这次的真空时间不来自于我,而是来自于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帅气可爱的好心人士……”
黎渐川有点艰难地吐出RainbowQAQ交代的介绍,继续道:“但我将会利用它,来揭开本局游戏的谜底。”
空旷无比的寂静中,被迫裤兜掏烟的老多洛开了口:“解谜……你想趁机沟通魔盒游戏?还有用吗?”
黎渐川同宁准对视了一眼,笑了笑,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就当是在真空时间结束前,听个故事?总比干站在这里,无聊等死要强吧。”
“说吧,我听听,”手持机械伞凝固在空中的红裙玩家道,“所有玩家都在这里,若有错漏,我们可以补充,若有不同意见,也可以讨论,但仍以你的解谜为主。”
现存的玩家无人发表异议。
安静的黑白世界之中,黎渐川渐渐找回了沉浸于解谜时的冷静与平和。
他整理着思绪,开口道:“这次,我的解谜思路大致是以时间线与空间范围来进行的,前者先早后晚,后者先大后小。”
“首先要说的,就是一切的最初,即魔盒的由来……”
第403章 它影响了贝塔。
“在也许时间都无法作为计量单位的……不知多久以前, 某处低维空间,有一颗和地球极为相似,近乎是地球平行世界般存在的星球。我们称呼它为阿尔法星。”
“有一天, 阿尔法星靠海的一座小村庄, 来了一个古怪的新村民。他就是我们的主人公, 贝塔,一名来自大城市的研究员。”
这个开场确实如黎渐川所言, 像是在讲故事。
虚空之下,飞毯上的鲛人目光专注地凝望着高处,弯着一双桃花眼,仿佛也真的是在听故事。
而随着黎渐川的话音,一些相关线索从他、宁准与方既明三人的魔盒内尽皆飞出,如飘散的星光般展示出来,包括但不限于梦境阶梯海边小院内搜集到的实验笔记、画满口口口口的纸条、筹码、从金色书籍里分离出来的《最后一个人类》等物品。
“根据后来搜集到的线索, 我推测, 贝塔从事的是星球能量开发方面的研究。”
黎渐川道:“当时的阿尔法星有着比地球更为严重的资源紧缺难题, 国际关系紧张, 四处都因争夺各种或明或暗的资源而剑拔弩张。在所有资源里,需求程度最高的资源之一, 就是新型能源。”
“新型能源的研究方向有很多,贝塔选择的是尝试寻求突破, 获得超过核能的、更高层次的、相对稳定的能量, 并创造出工具, 对其善加利用。”
“因为他曾在某次实验中, 观测到了一股未知能量波动。它并不与现有的任何能量重合或相似。”
实验笔记在黑白世界无声翻动着。
包括Blood、Freedom在内的不少玩家都将目光集中在了上面, 抓取着纸页间闪动的信息。
“但是,这种未知能量, 哪怕是阿尔法星最高端的仪器,也无法将其分析或捕捉,更无法人为创造条件去生成,就连监测到它,都只是出现在某些古老区域的偶然性事件。”
黎渐川道:“研究所应当是不太支持贝塔这个研究的。”
“但贝塔却不愿就此放弃。”
“没有仪器可以分析并捕捉这股未知能量,那他就先创造出一个仪器。他辞掉研究所的工作,变卖家当,带着一些实验笔记和器材,来到了这座小村庄,隐居起来,潜心研究。”
“之后,阿尔法星早就因资源缺乏、分配不均等问题埋下伏笔的战争,终于爆发了。”
“贝塔带着早就准备的物资,躲进了防空洞,过上了与世隔绝的生活,渐渐陷入到一种疯魔般的研究状态里。”
“在不知道第多少年后,贝塔创造捕捉未知能量仪器的实验终于成功了。”
“他在实验过程中搭建起了一个实验模型,距离成品只差最后一步,因为四周散落的未知能量似乎不够。他需要带着这个模型,寻找到足够的未知能量,将未知能量注入其中,才算是真正将实验模型化为他想象中可以使用的实物。”
“然而,当他走出防空洞,却发现,阿尔法星已经毁于战争。整个世界空空荡荡,似乎只剩下他唯一一个人类。”
黎渐川结合实验笔记和曾借魔盒视角所见的画面,将真实的贝塔从《最后一个人类》这本虚构的书籍中慢慢拉了出来,言简意赅地叙述着。
“这里有一个疑点。”
黎渐川顿了下:“虽然《最后一个人类》这本书要‘相信它的开头’,但是它的开头却有一些非常明显的问题。”
“第一,灭世般的战争席卷了阿尔法星的各个角落,灭绝了所有人类,却唯独放过了贝塔,这太过天方夜谭。第二,整颗星球就是一个完整的生态系统,其余尽皆毁灭,连避难所都无人幸存,却只有贝塔规格并未太高的防空洞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这几乎不可能。第三,战争后期,贝塔自认为自己没有踏出过防空洞一步,可他携带进来的物品为什么就如此恰好,能帮助他完成实验,并搭建模型?运气,被设计的巧合,还是他的意识受到了影响?”
“在相信开头的前提下,唯一可以解释这些的答案,就是在贝塔搭建这个实验模型的过程中,未成功的实验模型就已经显露出异常了。”
“它,或者是贝塔认为的一直散落在四周但却无法观测捕捉的未知能量借助它,直接或间接地对贝塔的身体、精神及周遭环境都产生了一些影响。”
“后者,即未知能量借助实验模型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因为未被注入未知能量的实验模型只是一件普通物品,大概率不具备天生的异常。”
“以此为起点,更深一步去想——假如实验模型在还未被注入能量的搭建过程中就已经出现异常,已经能够与未知能量勾连,那我们就很难确定,这一切,到底是贝塔在制造仪器试图捕捉这种未知能量,还是这种未知能量恰好选择了借贝塔之手出现于人类认知中。”
被定格在激战中的Blood突然插言:“后者的概率更大。”
黎渐川有点诧异地看向他。
被灰色巨掌捏碎大半本体的Blood竟然是第一个开口协助解谜的。意料之外,但却在情理之中。
Blood好像已不见了真空时间降临那一刻的癫狂大笑,嗓音平和得像是教室里温文儒雅的教授:“从结果逆推,可以知道,这种未知能量,就是宇宙间的超维能量。”
“也就是现实世界广义上的X能量,部分势力实际上已知的XY能量。”
“它不能算作是真正意义上的生命体,但确实拥有一些可以被称之为自我的意识,会拥有简单的趋利避害。”
他道:“阿尔法星看似与现在的地球非常相似,但它的年纪远远大于地球,它的寿命也远远少于地球。超维能量感受到了阿尔法星的衰竭,与这处低维空间的崩塌,它们逐渐逸散,准备离开这里,重归宇宙。”
“但它们与阿尔法星绑定得太深了,就像是长在土里的花,没有那么轻易可以把自己拔出来,移走自己的根。”
“它们需要借助外力。”
“因此,人类开始能以当前水平的仪器捕捉到它们的部分波动,可是,想要捕捉它们,没有这么简单。”
“它们撒网在了很多人类身上,但最终,那些天才要么迫于现实的诸多因素,放弃了,要么过于执着却忽略了自身,疯狂而死了,要么研究到生命的终点,也仍是失败。”
“绕来绕去,最后,只有这位在天才里根本排不上号的贝塔成功了。”
“不得不说,这简直充满了戏剧性。”
戏耍过一遍众人的属于贝塔的精神细丝再次从Blood体内飞了出来。
Blood嘶哑笑了声:“以上内容,全部来自于这根精神细丝,没有我的主观想法,放心使用。”
黎渐川当然不会因为Blood的主动帮助就全盘相信他的话。
他现在没有任何能力,无法读取到贝塔精神细丝内的碎片,但他还有足够清醒的大脑。
在开口之前,黎渐川其实就对这个疑点有过一些延展的猜测,其中一个没有实证但可能性最高的猜测,便与Blood所言重合。
因此,黎渐川认为,Blood的话就算掺了假,但也至少有七成是真。
这是符合逻辑,且能解释更多疑团的答案。
假如没有实证,只有猜测,黎渐川在这一处的正确率大概不会太高,但Blood出手,补上了这处实证。
或许Blood并不知道这时解谜成功又能有什么用,但在对抗潘多拉这个共同目标的活动里,在不伤害他自己利益的前提下,他很愿意尽一份力。
很复杂的一个人。这是黎渐川对他的简短评价。
这时,海面上突然传来一道犹豫怀疑的声音:“现实世界的超维能量波动,也是近些年才可以被捕捉的,难道……地球面临和阿尔法星一样的局面?”
黎渐川看向声源处。
是许杳然。
“可能吧。”
Blood哂笑:“但无论是,或不是,都和我们没什么关系了。真空时间一过,融合计划成功,末日就来了。地球不一定已在衰竭,但我们人类是一定等不到它衰竭了……”
黎渐川打断了Blood逗小孩一样似真似假的话:“可能是,但也不一定。地球超维能量的异常行为,还有可能是与潘多拉有关。”
按下这一段,黎渐川把解谜从补充区拉回到主干道:“说回贝塔。”
“在发现整个阿尔法星似乎只有自己一个人类时,《最后一个人类》这本书称,贝塔做了两件事,一是调查末世原因并寻找幸存者,二是确认只剩自己后,开始尝试各种离开阿尔法星或与其他人类联络的方式。”
“在一系列尝试全都失败后,贝塔陷入疯狂,之后冷静下来,他收殓了其他人类尚存的尸骨,平和地等待死亡。”
“而这一段的阅读提示是,‘审视’。”
黎渐川加重了最后一个词语的读音。
“既不是怀疑虚假,也不是确定真实,而是要求仔细观看,反复分析。”
他道:“结合我所了解到的其它线索,认真地审视过这部分书籍内容后,我发现这部分内容大致上都是正确的,只是它在某些事上,做了一些巧妙的详略设计,引导读者的观感,去重视一些内容,而忽略另一些内容。”
“在极可能被忽略的内容中,有一处很值得注意。”
“这本书称,在贝塔的一系列尝试都失败后,他陷入了疯狂,在疯狂中,他注射各种治疗精神疾病的药物,阅读各种精神领域和心理方面的书籍文献,甚至尝试了他的实验模型。”
黎渐川话音一顿,蓝金色的眼眸目光沉凝:“在他失去一切希望后,疯狂后,注射药物,阅读相关书籍,都是比较正常的行为,可他为什么还要去尝试他的实验模型?”
“这个在中段内容里几乎隐形、仅被提到过这一次的实验模型,在这时,又处于什么状态?”
“而之后,冷静下来、萌生死意的贝塔并没有立刻去死,而是选择带着他的实验模型,去寻找那种未知能量,来完成自己的执念,又是否是受到了这个实验模型的影响?”
“这三个问题萦绕在我心中很久,直到得到‘病城’的核心梦境奖励,借此窥见了魔盒舍弃的一点残缺记忆影像,我才隐约有了一些推测。”
黎渐川斟酌着措辞,道:“贝塔的实验早就成功了,可实验模型,在故事结尾之前,确实一直处于未完全成功的状态,”他冷静道,“但长期受到未知能量的影响,实验模型早已不是普通物品,它有了一定的奇异之处,可以算作一件奇异物品。”
“它影响了贝塔。”
“根据贝塔在魔盒残缺记忆影像里的表现,我个人猜测,实验模型成为奇异物品后,已不再是未知能量散发无意识影响的媒介,它选择直接地以它自己的方式对贝塔施加影响,在贝塔陷入疯狂后。”
“它与贝塔朝夕相伴,它感知到贝塔陷入疯狂,无法自拔,于是引导他,让他尝试使用了还未完全成型的自己。”
“这里实验模型大概是表现出了它的奇异之处,让贝塔相信,这会对他有所帮助。”
“之后,贝塔认为这个尝试没有用,是失败的。可实际上,实验模型对他的影响已经开始逐日增长。”
“贝塔后期恢复正常,既有他自己的功劳,足够坚强,也有时间与实验模型的功劳,它们共同消磨掉了贝塔的绝望。”
“贝塔又有了一点新的希望,就是最终完成这个承载了他无限心血的实验模型。”
“于是,贝塔带着它踏上了寻找未知能量的旅途。”
Kill3忽然开口:“实验模型对贝塔的影响,是出于什么?是不忍见他在疯狂中备受折磨,所以拯救他,还是它与未知能量一样,只想要借助贝塔的手离开阿尔法星,所以不能看着自己即将押注成功的人类,就此夭折?”
黎渐川察觉到这名玩家的问题似乎别有含义,但他不太清楚究竟,便直接道:“我认为,两者皆有。”
第404章 假如我真的一开始就选错了,甲就是潘多拉的污染……
“想活下去, 想离开阿尔法星,是它的本能,而对它的创造者产生一定程度上的依赖, 也是它的本能, ”黎渐川依照自己对魔盒的了解, 给出了猜测,“它可以被称之为一台机器, 但却不仅仅只是一台机器。当时它的状态,大概率是处在奇异物品与怪异的模糊交界地带,似生命,非生命。”
Kill3勾起一个看不出究竟的笑容:“满分答案。”
在这一问一答间,其余玩家也尽皆以各异的目光打量着Kill3。
这名冷血嗜杀,与同伴以救世会阵营登场,却又在中途疑似倒戈向人类的玩家, 忽然参与进解谜里, 很难让人猜清他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但Kill3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并没有提供任何线索或更深参与的打算。
众多视线里, 只有宁准移动目光,若有所思地扫了眼Kill3, 又看向于空中半隐半现的韩林,眼底浮现出些许讶异。
可也只是一刹的讶异而已。
他不插手别人的闲事, 而且, 也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他准备。
他收回视线, 又望了一眼隐于虚空之中的那双眼。
片刻后, 他缓缓垂下了自己的眼睑, 似是要假寐小憩,没有半点参与解谜的打算。
事实上, 在梦境领地战开始前,他们几人都已把身上的线索和信息全数交给了黎渐川。
黎渐川不止一次,与他们共同推理过整个解谜过程。
宁准相信黎渐川不会解谜有失。
而其余所有人,也早就在他们自己都已遗忘的时刻,便背负上了属于他们自己的使命。
注意到宁准闭目阖眼的状态,黎渐川眸光微顿,却没有显出什么异样。
他不知道宁准想做什么,但能猜到,是与暗地里的计划有关。因为在真空时间之前,他就以全知之眼从宁准身上读取到了一个信息——宁准不知何时,在自己身上加盖了“必被忽略的印章”,并以瞳术增强扩散。
这虽未达到被所有人忽略的程度,但却也降低了他自己的存在感,假如不是他和黎渐川关系非凡,黎渐川又有全知之力,也很可能会受到忽略影响。
但仅仅只是加盖,这件石质印章的本体已不知所踪。
黎渐川一边刻意控制自己不去更深地思考宁准与计划,一边径直对“开篇”“中间”两段与《最后一个人类》相似却不相同的推测内容,简单总结道:“《最后一个人类》讲的确确实实是一个故事,但只要是故事就总免不了会受作者的主观影响,出现各种或大或小的问题,从而在观感上令读者也受到引导或蒙蔽。”
“《最后一个人类》的开篇与中间部分,就是如此。”
“它们都脱胎于真实,但也都经历过重新编织。”
“关于这两部分的内容,在对比过《最后一个人类》与我自各类线索中描绘出的部分真相后,我对《最后一个人类》这本书的作者是谁,有过三个猜测。”
“一是贝塔本人。”
“但在间接见过老年贝塔后,我就将这个选项基本排除了。贝塔直到将死,都没有对过去的一切真正释怀,更不要提以较为平静客观的笔触,去将它们书写出来。”
“二是潘多拉。”
“这个副本,潘多拉是可以与魔盒平起平坐,甚至力量占优的餐桌主人,尽管被法则限制,但对剧情和规则都有一定的影响力。他们对魔盒有一些了解,还想掀魔盒的老底儿,在允许范围内,制作出这样一本书来作为线索,提供给玩家们,推动剧情进展,也算合理。”
“可不巧的是,我得到这本书的地方,是九等监区,是金色堡垒,而金色堡垒则是由第一周目最终之战玩家Fraudster的尸体改造而成。”
不等部分玩家疑惑,黎渐川便率先道:“关于第一周目,关于Fraudster尸体的事,之后会提,现在我点出这些线索的目的是想点明两件事。”
“第一,九等监区是潘多拉污染渗透最轻的地区,他们把这本书放在这里的可能性极低,因为这里不受控,书籍很可能被魔盒影响,隐藏或销毁。第二,Fraudster提起过,在金色堡垒内只有第三股力量他无法探看清楚,这股力量后来被挖掘出来,是魔盒力量碎片,所以金色堡垒里大概率并不存在潘多拉的力量,除非隐藏深过潘多拉自己都难以找出的魔盒力量碎片,这个可能性同样极低。”
“所以,综合这两点,以及其它一些细节考虑,我认为潘多拉是书籍作者的概率很低。”
“最后,第三个猜测对象,就是可能性最大,也是嫌疑最大的,魔盒本身。”
“这里说的魔盒,在座的各位应该都清楚,它指的是最初的、衍生出魔盒游戏的魔盒,而不是每局游戏解谜成功会获得的小魔盒。”
黎渐川的视线移向《最后一个人类》这本浮空翻动的书籍:“假如魔盒就是这本书的作者,那这本书以这样的手法与视角描写贝塔的过往,且出现在九等监区,出现在金色堡垒,还能融入金色书籍,这一系列问题,也就都解释得通了。”
“但是这样,也有两个矛盾点。”
“矛盾点一,是既然这本书涉及魔盒自身的来历,属于魔盒隐秘,而潘多拉想要揭开魔盒隐秘,窥破魔盒核心或本源,夺取魔盒力量,那么魔盒又为什么要制作出这本书,并将其投入到副本中?”
“自曝其短,怕潘多拉揭得不够快,不够多?”
“还是想故意引导潘多拉走向其它方向?”
“自曝其短,不可能,而依书籍内容来看,故意以此引导潘多拉的可能性也非常低。抛出‘开篇’与‘中间’这两段如此重要的隐秘,去换一个‘结尾’的误导,这是典型的亏本买卖。”
“那魔盒有没有可能是被迫的?”
“副本已经生成,自动衍化,作为魔盒游戏的运行者,魔盒可以影响剧情和规则,但却不能主导这两者。在这两者的自动联系下,这本书以魔盒视角被创作出来,成为待玩家发现的线索之一。”
“说实话,有这个可能性。”
“但按照正常的副本剧情进展来说,这种涉及最终谜底、魔盒来历的关键线索,绝对不可能会隐藏在金色堡垒这种相对轻易能让玩家拿到手的地方。”
“金色堡垒是难闯,光是两个污染就可以把人绕懵,可相较于三等监区和六等监区,九等监区算是难度较低的了。而且开局没多久,金色堡垒战就发动了,这明显是一次玩家可以趁势而入的机会。”
“把这样的关键线索,放在摇摇欲坠的金色堡垒里,说是正常剧情,而没有被动手脚,几乎是不可能的。”
“人类幸福度监狱这个副本虽然不太正常,但它的剧情推进也没有快到这个地步。”
“因此,魔盒应该并不是被迫,顺规则和剧情的发展,才衍化出这本书的。”
“虽然这本书的出现必定有剧情和规则的催化,不可能是魔盒一意孤行制作的,因为它对副本大概率无法施加类似关键线索的决定性影响,但是,它八成是自愿制作出这本书,并将其作为线索放入副本的。”
“那问题来了,魔盒制作这本书,且将它相对轻易地送到玩家手里,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
黎渐川直接给出推断:“我个人猜测,是为了借玩家之手,对抗潘多拉。”
他的声音清晰而平静:“餐桌上有四位主人,都受法则制约,不能直接在副本内施加力量,只能借助玩家或部分原有的监视者。”
“潘多拉引玩家入副本,是想借玩家之手,窃取魔盒力量,当然,他们必然也是想要谋夺魔盒控制权的。魔盒察觉到这一点后,也选择了借玩家之手,反过来,去对抗潘多拉。”
“两者虽然都是暗处的计划,但用的却都是阳谋。”
“潘多拉利用的是玩家与游戏副本之间天然的关系,他们只需要把玩家送进来,玩家就自然而然会去探索副本,去解谜。因为几乎没有玩家不想通关,尤其是在高端局里。”
“魔盒利用的则是人类与潘多拉之间的敌对关系。”
“它只要对副本施加一些影响,潘多拉为保自己的计划,必定也会对副本施加影响。这些影响,都会留下痕迹。一来一去,痕迹多了,玩家自然就会产生怀疑,窥破潘多拉的隐藏计划。”
“作为人类,大部分玩家在得知潘多拉的计划后,都会选择对抗潘多拉,而以人类自己的力量,来对抗高维生命,显然是不可能的。这时候,人类唯一能选择的、足够可靠的盟友,就只有魔盒。”
“魔盒和潘多拉都无法直接插手的副本内局势,便会由此转折,从潘多拉强魔盒弱,转变为魔盒强而潘多拉弱。”
“这就是魔盒制作这本书想要达成的目的之一。”
“之二,就是魔盒其实不一定排斥解谜。”
“解谜是潘多拉所期望的,但一定就是魔盒所不期望的吗?不见得。解谜对潘多拉更有利,目前也只是我们一部分玩家的猜测而已。”
黎渐川顿了顿,却没有更深地就此解释下去,而是直接转口道:“矛盾点一理清之后,还剩矛盾点二。”
“这第二点,简单来说就是,如果魔盒是作者,那它魔盒凭什么可以笃定这本书会落到一个与潘多拉敌对的玩家手中,而非被救世会或其他立场并不坚定的玩家收获。”
“假如这本书真落入敌手,不仅魔盒预想的局势不会形成,一切反而还可能变得更糟。”
“魔盒自然也看到了这一点,所以它将这本书安排在潘多拉污染最轻的九等监区,并寄放在Fraudster尸体形成的金色堡垒里。Fraudster虽仅剩尸体与一缕精神细丝,但也有七成以上的概率,不会被潘多拉污染。”
“我做出这个判断,是因为《最后一个人类》的阅读指南——这有很大概率是剧情带来的——就贴在选择甲污染之后,离开狩猎区的门上,Fraudster如被污染,是不会由甲污染的人看到这份提示的。”
“关于甲乙污染,简单解释,就是金色堡垒第三层则设置了居民区和狩猎区,以被甲污染是多是少为标准,判决金色堡垒内的人是被流放到狩猎区,还是回到居民区。”
“甲,我猜测,象征着真正的、纯粹的反抗精神,而乙,则代表着虚伪的、含有杂质的反抗精神。后者也许同潘多拉有一定的关系,是潘多拉尝试入侵九等监区的表象之一。”
“乙改变了金色堡垒内居民的认知,让他们认为甲是污染,凡是被甲污染到一定程度的居民,都会被流放到狩猎区,祛除掉甲,才能回到居民区。”
“可事实上,乙才是该被警惕,被驱逐的那一个。”
“我选择了相信甲,经由甲的通道,离开了狩猎区。在离开时,我看到了一张纸。”
“纸上有平等、自我、反抗相关的提示,也有两句预言般的话‘如一切顺利,你将会在未来的某一日看到一本书,名为《最后一个人类》’、‘相信它的开篇,审视它的中间,质疑它的结尾’。”
“被乙,即潘多拉影响到的人,无法看到这张纸条,这也就说明了,金色堡垒本身极可能未被污染。否则,这张纸条更可能贴在居民区的大门上,被所有乙污染人类看到。”
黎渐川环视巨船外所有玩家,毫不保留地道:“不过,也不排除另一种可能,那就是我从一开始就选错了,甲才是真正的潘多拉的污染,乙则代表着反抗、自我等非污染存在的留存。”
“但这个情况比我就是救世会长老的可能性还要低。”
“假如我真的一开始就选错了,甲就是潘多拉的污染,我任由它百分百污染了自己,然后我看到了纸条,找到了也被污染的Fraudster,拿到了《最后一个人类》,我一步一步走到现在,开始解谜,帮助潘多拉谋夺魔盒,当然,我对你们也撒了谎,其实融合计划就是在等解谜后的某些东西,根本不是差一丝完成……”
“听起来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黎渐川瞥见不远处方既明的神色,觉得再多说一点,恐怕都要把方既明这明明听过不止一遍类似推理的队友给说服了。
话音一顿,黎渐川道:“但是,假如这是真的,我早已被百分百污染,那我完全可以直接真空时间解谜,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编出一个谎话,来欺骗你们?”
“为了让你们感到紧迫,感到绝望,来帮助我解谜?”
“那就从现在起,不必帮助我,看我是否能解谜成功。”
“能,则证明我没必要编谎话,往上倒推,便推翻我、Fraudster被污染的推测。”
“这个逻辑与根基在你们中不熟悉我的大部分人听来,可能都觉得薄弱,但各位大可以提出更好的主意。”
黎渐川坦然道。
他不打算在这个自证问题上花上太多力气,所以他选择把问题抛还给可能要求他进行更多自证的人。他只做他能做的,选择权在他们。他尊重他们的一切选择。
巨船外的玩家们沉默着,大多神色莫测。
第一个开口的,不是别人,竟是池冬。
她已从宁准的催眠中自行醒来,以躺靠的姿势被凝固在船栏附近,面色平静,淡声道:“队长被百分百污染的可能性听起来是挺瘆人的,但这是不可能的。三等监区的污染最重,我一无所觉地接触多日,也未能把我百分百污染,九等监区污染最轻,又怎么可能在短短一场金色堡垒战里,百分百污染另一个实力不逊于我的强大玩家?”
谢长生代表队伍其余人,直接道:“我们知道,这不可能。”
“你没有被百分百污染,”褪去温和表皮,一直阴鸷沉默着的Freedom也开了口,“九等监区的情况我知道,而且,你身边有Ghost,他是这个副本餐桌上的四位主人之一,尽管力量不强,但辨别你是否被完全污染,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King身边有Ghost,Ghost还是这个副本的四位主人之一?”多洛惊讶,旋即边咳嗽,边哈哈大笑,“哎哟,我就说我这运气吧!盲选,投靠哪个玩家,也能选到一个最大的大腿!”
与多洛一样,同为滞留玩家,且保留了一定玩家能力,未被完全副本化的伊丽莎白冷冷打断多洛的笑声:“你太吵了。”
说完,她又道:“我选择相信你未被污染。六等监区污染较重,多洛情况最佳,约书亚其次,我的污染曾最严重。因某些机遇,我暂时恢复自我,为我带来机遇的存在令我警示过你,小心无所不在的注视。”
Blood也笑道:“很有趣,确实是潘多拉可以玩出来的计谋。但对大部分玩家来说,这不过就是赌。既然是赌,那我押注你。”
也有玩家则道:“我保持怀疑,但我不会阻止你继续解谜,也不会允许别人为你提供任何帮助。”
“怀疑。”
还有玩家道:“我不知道为什么未被完全污染的你,会选择解谜。之前魔盒是否也支持解谜,理由又是什么,你没有细说。”
“假如你现在可以回答,我会选择相信。”
黎渐川简短道:“解谜,究竟是对潘多拉更有利,还是对魔盒与人类更有利,你可以再仔细想想。更多的,确实无可奉告,你可以保持你的怀疑。”
黑白世界寂静片刻。
见剩余玩家没有人再有开口的打算,黎渐川干脆道:“继续解谜。”
“接上面的分析,肯定我的推测,即Fraudster未被污染。”
“不过,现在的我,还有现在在座的几乎所有玩家,应该都已经被潘多拉污染了,只是有的严重,有的不严重,且都未达到百分之百的程度而已。”
黎渐川刻意停了下,发现只有三四个玩家面露意外之色,便猜到大部分人都已知晓这个情况。
“刚才我想使用真空时间,就因污染,而被按下。”
黎渐川一言略过,引起其余人的警惕后,便没有继续多说。
他接着之前的话茬儿道:“另外,魔盒不可能只施加了书籍这一个影响。这边出现意外,它一定会有其它措施。”
“只是意外并没有出现,《最后一个人类》早早就来到了我的手中,其余措施没能派上用场。”
“到此,两个矛盾点全部思考清楚后,我就基本确定了魔盒即为《最后一个人类》的作者。”
“确定好这件事,才能继续讲接下来的故事。也就是《最后一个人类》应当被质疑的结尾。”
黎渐川看向书页:“魔盒创作的结尾,称年过七十的贝塔带着实验模型踏上了旅途,于一处又一处神秘地区,寻找可能存在的未知能量聚集点,或者说,喷发点。”
“但最终,贝塔一无所获,他死在了九十九岁那一年,实验模型也未完成,就此荒废。可阿尔法星却迎来了它战后复苏的生机。”
“这明显与前面两段的推测不符。”
“事实证明,结尾也确实存在谬误。因为在通关梦境阶梯后,我向提线木偶黑泽索要的奖励,就是《最后一个人类》真正的结尾。”
“至于我为什么会想到向他索要这份奖励,一是因为假如他不能给,他自然会说明,让我换一份,能给便给了,正合我意,二是因为,我当时对他有一些怀疑,怀疑他可能与魔盒或贝塔有关。”
第405章 继续说我们的监狱长。
“这怀疑并非来得莫名其妙。”
黎渐川道:“梦境阶梯本身就显示出了一些特殊性, 独立、排他,连四位主人中力量极强的潘多拉都无法轻易染指,只能勉强渗进去一些没有太大作用的触角。而梦境阶梯内木偶屋所处的奇异维度, 所谓的主干支流, 以及对玩家施加的影响, 也都绝对超出了这个副本的基础规则设定。”
“最关键的是,提线木偶黑泽本身所表现出来的对魔盒游戏、对现实世界、对法则和一些观念的了解与看法, 不是魔盒游戏非玩家角色所能拥有的。”
“总之,多重原因,让我产生了这个怀疑,并就这个怀疑,进行了这次试探。试探的结果,我已经提到了,提线木偶给出了我想要的奖励, 《最后一个人类》真正的结尾。”
“结合‘病城’的核心梦境奖励, 与其余一些细节, 我排除了贝塔, 推断提线木偶黑泽应当与魔盒有关,极可能受魔盒操控, 或本身就是魔盒的一缕意识。”
“这也可以作为一点依据,来佐证《最后一个人类》的作者是为魔盒。”
没有谁质疑黎渐川的这部分解释。
大部分玩家只是露出了明显的思索之色。
“至于真正的结尾, 提线木偶给出的答案很简单, ‘贝塔耗费一生完成的那个实验模型, 最终成功投入了使用。它不再仅仅只是一个模型。’”
“也就是说, 贝塔在最后的旅途中, 找到了足够的未知能量,令实验模型彻底完成。”
“由之后的魔盒残缺记忆影像可知, 这种未知能量,就是阿尔法星蕴含的超维能量。”
“贝塔是怎样找到超维能量的,我推测,就如《最后一个人类》结尾写的一样,去往各大神秘之处探秘,只是《最后一个人类》称他失败了,但事实是,他成功了。”
“他找到了超维能量,完成了实验模型,大约还得到了其它一些东西,比如知识,比如能力。他也没有选择死亡,而是居住在一栋深山古屋内,与蛇蚁虫鼠为伴。”
“这里其实有一段明显的空缺,那就是贝塔完成实验模型后到他在魔盒残缺记忆影像里,同魔盒告别前,他与实验模型,也就是魔盒,都经历过什么,我无法得知。”
“但我想,除了魔盒与贝塔本人,大概也没有谁能确切知晓这些。”
黎渐川按捺着些许遗憾,淡声道。
世界从来都是复杂无比的。
越是与真正的世界高度相似的高端局,越是不存在完美无瑕的解谜。
而解谜成功与否,也从来都不是看解谜是否完美。
对谜底,魔盒游戏有正确率与完整率的判定规则。
这个判定规则大部分时候是隐形的,但当高端局多人同时解谜时,它便会浮现出来。它主要针对的也是副本世界的主线,而非无数动态的、极可能被大规模影响变动的支线。
黎渐川也是从上一局游戏才开始领悟到这个道理的。
玩家在某些副本世界,只是其中一个小小的个体。被剧情或规则推着向前,走到最后,解开埋藏在这个副本世界的最深的谜题,这就是玩家的角色定位。
而在玩家之外,这个副本世界还有许多其他的个体,其它的秘密,它们都不是组成谜底的关键,假如玩家撞上,可以破解,收获更多额外的东西——例如这个副本世界或魔盒游戏的某些深层次秘密,但若撞不上,也只能是遗憾空缺。
连副本世界的神明都无法做到真正的全知,更何况人类玩家?
黎渐川在一次次模拟推理中,接受了这点遗憾空缺。这段隐秘,也许注定只有魔盒和贝塔才能知晓。
Blood也没有开口,果然,他得到的贝塔的精神细丝里,也并没有相关内容。
“不过,我们也不是必须要知道这段空缺时间内,贝塔和魔盒的经历,”黎渐川笑了下,“联系前后,稍加推测,就算得不到具体的情况,但也可以知道这期间大概发生了比较重要的三件事。”
“第一件事,贝塔对超维能量有了更深入的了解。这极可能是因为他对超维能量进行过直接研究,而借助的手段,就是已成为魔盒的实验模型。”
“第二件事,贝塔摆脱了超维能量和魔盒的影响,恢复了清醒,但刚开始的一段时间,他仍未曾放弃对这二者的研究,并一度将创造或带来新世界的希望寄托在魔盒身上。”
“第三件事就是在贝塔清醒后的后期,他彻底放弃了超维能量和魔盒。他将魔盒发射到了宇宙中,让其去宇宙间流浪,寻找其他可以供养它的智慧种族。而贝塔自己,则似乎在进行着一场实验。”
“由这三件事,可以推测出那个阶段魔盒的部分情况。”
“最初,它只是一件类似奇异物品的实验模型,还能被称之为人类造物,而在吸收了超维能量,且极可能是整个阿尔法星的所有超维能量后,它才彻底蜕变,从实验模型,变为了魔盒。”
“成为魔盒后,它诞生了意识与微薄的情感,可以与贝塔交流。”
“魔盒初一诞生,就拥有非凡的能力,否则贝塔不会将新世界的事寄托在它身上。”
“超维能量分为毁灭的X和创造的Y,X与Y并不一定均衡存在于某个物体内,而魔盒极可能是以Y为主,拥有创造,乃至创世的能力,这也符合魔盒在地球降临下来的游戏世界的情况。”
黎渐川顿了顿,道:“需要明确,这里的创世,我认为,大概率不是真正的‘创世’,也就是创造宇宙,至少目前不是。”
“除此之外,我们还可以知道魔盒的能量来源,显而易见,就是宇宙间人类极少能看到但却无处不在的超维能量。但普通逸散在宇宙间的超维能量显然无法供养魔盒,唯有足够多的、凝聚的,才能成为它的主食。”
“某种意义上说,魔盒其实也可以算是一种超维造物。”
“只是比起地球上的那些超维造物,魔盒是穷尽了整个阿尔法星的超维能量,才被创造出来的。并且,我们现在见到的它,绝对不是以前的它。”
“它会成长,并且已经成长到了极高的层次。”
黎渐川回忆着那栋深山古屋,那些晦暗的视角,声音略缓:“在阿尔法星还没有毁灭前,它只能算是一个牙牙学语的稚童,能量有限,意识也不清晰,还对亲手将它搭建出来的贝塔存有依赖。”
“贝塔对一切心灰意冷后,将它发射到宇宙中,希望它离开阿尔法星,但它仍多次选择偷溜回来,去见贝塔。”
“阿尔法星毁灭时,它出手带走了贝塔的精神细丝,将他安置在自己的世界,不愿他就此死亡。但魔盒自己也清楚,贝塔真正想要的结局,不是余留着精神细丝,浑噩苟活,流浪在宇宙中,而是与星球同眠,就像《最后一个人类》的结尾一般。”
“它知道它违背了贝塔的心愿,且它对贝塔的感情较为复杂,所以它选择将贝塔的精神细丝及过往属于阿尔法星的一切,都埋藏在自己的隐秘地,不示与外人。”
“可意外总是会出现。”
“意外就是,这块隐秘地,被潘多拉窥见了,设计将其变成了游戏副本?”Freedom若有所思地插来一句。
黎渐川扬眉:“对。但这里再次出现了一段空缺,就是阿尔法星毁灭后,魔盒离开,到魔盒的隐秘地被设计成为人类幸福度监狱副本,这期间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里依旧没有太多实质性的线索,这样,先说一点我的个人猜测吧,或者说,可以叫猜想?”
黎渐川将自己所了解的一切相关真相,剔除杂质,大胆糅合:“阿尔法星毁灭后,魔盒开始在宇宙间流浪,寻觅超维能量。”
“出于某种原因,它与一些生活在名叫潘多拉的高维空间的、自称为地球人类的生命,达成了某些交易,或缔结了某种关系——关于魔盒和潘多拉并非一体,且潘多拉并非魔盒主人这一点,我想我就不必再多解释了,各位都是老玩家,不会像刚进游戏时一样,魔盒、魔盒游戏、潘多拉全都混在一起,无法分清。”
“继续猜想。”
“潘多拉和魔盒之间,以我个人想法,是交易。潘多拉给予魔盒的,应该就是超维能量,而魔盒,大概是答应与潘多拉共享一小部分力量,当作潘多拉的破维手段。”
“之后,潘多拉借魔盒,打开了通往地球的通道,即冈仁波齐的天空破洞。顺着通道,两团高维生命意识降下。”
“这就是真正的现实世界,我称它为真实世界,出现变故的开端。”
听到这里,大部分玩家的神色都难以控制地发生了些许变化。
但除去许杳然、多洛等人外,其余人对真实世界这个说法,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困惑不解。
现今世界的漏洞,这些心思狡诈、观察入微的老玩家,又怎么可能没有注意到?
只是越是聪明人,越是拥有自己的想法。
黎渐川没有细说真实世界的打算。
三言两语介绍过基本情况之后,他又简单而隐晦地提到了黑金字塔被破坏的谈判,愿望世界的降临,和魔盒游戏的出现。
当然,这些事件里都没有明确的人名出现,全被黎渐川刻意模糊。
之后,关于第一周目其他的一切,他只一语带过,因为就连他自己也都对此知之不详。
“……到此,第二周目,也就是我们现在的世界,也可以叫重启世界,就正式到来了。”
黎渐川缓过一口气,停了停,道:“这个世界,我想我就不需要再作猜想了,各位都了解。”
“这些关于过去的猜想,我之所以现在提出来,是因为假如以此为背景,分析人类幸福度监狱副本的形成,会更加容易。而且,万一猜对了,也不排除有加分的可能。”
黎渐川非常随意地解释了下自己废话这么一大段的原因。
“另外,魔盒、魔盒游戏、潘多拉,我们还需要明确一下这三者之间的关系,”他道,“魔盒是魔盒游戏的创造者、运行者,潘多拉是魔盒的力量共享者,也因此,对魔盒游戏有一定的影响力。”
“至于魔盒为什么降临魔盒游戏,为什么真实世界没有魔盒游戏,第一周目和第二周目都有,为什么第一周目最终之战失败了还能重启等,诸如此类的问题,已完全与本副本谜底无关,所以,在此不讨论,不分析。”
“潘多拉不强于魔盒,魔盒大概率也没有办法直接针对潘多拉。”
“在这种情况下,潘多拉想要更多地谋夺魔盒力量,只能为自己寻找更重的筹码。”
“第一周目的最终之战,让潘多拉窥见了机会。”
说着,黎渐川下意识看了一眼高空中似已被忽略的宁准,他闭目假寐着,已凝固成了黑白的塑像,但在黎渐川眼中,这尾俊美冶艳的鲛人,依然拥有着热烈而又温暖的绮丽色彩。
其实,在与Fraudster交流过后,黎渐川便一直对Fraudster撞进九等监区的过程存有诸多怀疑,但无论是他,还是宁准、谢长生等人,都对此没有太多线索,只是猜测。
直到战前,宁准醒来后,那个互道一切顺利的吻。
温热柔软的触碰里,宁准同他对视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宁准便将他同魔盒的部分谈话以瞳术传递给了黎渐川。
也是因此,黎渐川确定,明面上,魔盒对他们便是有押注的,而暗地里的情况,宁准未提,黎渐川也没有询问。
“最终之战的开启,牵涉魔盒的部分核心力量,潘多拉由此,发现了魔盒隐秘地的存在。他们认为这是谋夺魔盒力量的好机会。”
无人察觉的一眼收回,黎渐川神色不动,继续道:“参与第一周目最终之战的三名玩家之一,Fraudster,在进行最终之战时,遭遇过类似九等监区的时间线。当他在最终之战死亡,且精神细丝与尸体被潘多拉故意放走后,他在有可能存在的刻意追逐引导下,失去了方向,一头撞进了那个类似九等监区,但却还不是九等监区的时间线。”
“而这个所谓的于Fraudster最终之战中一闪而过的时间线,就是魔盒的隐秘地。”
“潘多拉的力量随Fraudster入侵,推动魔盒规则,将这里由点变面,衍化为了如今的副本,人类幸福度监狱。”
Blood道:“这是你的猜测,还是推测?”
他一语点出关键。
黎渐川不打算说出宁准与魔盒的交谈,便直接道:“猜测,逻辑较弱,主观性较强,没有比较硬的线索。”
“一个问题,”空中手持机械伞的红裙玩家道,“最终之战为什么会涉及到魔盒隐秘地?从魔盒隐秘地,又是否能窥见最终之战所在?”
问完,她不等黎渐川回答,便笑道:“我知道这两个问题你八成回答不了,我问出来,仅是想把这个疑惑点出来而已。假如以后还有机会,在座的哪位进入了最终之战,这个疑惑也许会在某些时刻为你带去一些提示。”
黎渐川回了一个无奈的笑,说出了前半句:“好提示,但没错,这个问题我确实无法解答。”
而后半句,被他压回了喉间,没有吐出:“也许当我找回第一周目的记忆,才有可能窥见几分真相。”
停顿片刻,黎渐川对思路略作整理,总结道:“关于魔盒的由来,以及这个副本出现的契机,我的想法,大致就是以上这些。”
“这些也是我进行这次解谜的根基。”
“接下来,在这根基之上,我们就可以具体地去聊一聊这个副本了。”
黎渐川的声音低冷:“依旧按时间线,但之后都会加入我解谜之前提到过的空间范围,来作为辅助解谜角度。”
他道:“现在,按照最早的时间线和最大的空间范围,我可以告诉各位,整个人类幸福度监狱,或者说整个副本,就是一个大型的实验场。三大监区,为三大实验区。”
“监狱长,是主持实验的人类,狱警恩斯雷德,是他投入进来的监管仪器,仅此而已。”
“你说……‘人类’?”伊丽莎白一惊。
黎渐川笑了笑:“对,人类。人类幸福度监狱真正的人类,也是唯一的人类。”
多洛闻言像是想到了什么,面色微沉:“什么意思?”
黎渐川微微抬眉:“我们是以囚犯的身份进入这个副本的,到了副本内,第一批玩家被称为天降之人,第二批玩家被称为神降之人,总之,在魔盒游戏规则上,我们从来没有被称为‘独立个体的人类’。而副本的原住民,恩斯雷德对他们的称呼,一样也是囚犯。”
“在这座监狱里,囚犯真的和人类划等号吗?我们因什么被囚,触犯了什么?这些问题,我想各位也都思考过。”
“我不认为我们是这个副本认可的人类……这个副本内真正的人类,或者说,被副本规则认可的人类,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贝塔。尽管存在于这里的,只是他的一缕精神细丝。”
“这一点,在之后讲到人类幸福度调查时,我会详解。”
黎渐川暂时留下了一点话茬,然后道:“继续说我们的监狱长,贝塔。”
“为什么我会怀疑他是人类幸福度监狱未曾有谁见过的监狱长?”
“原因很简单。”
“这里是魔盒隐秘地,且潘多拉和魔盒都不可能直接参与进副本内,那么还有谁能自然而然地被剧情与规则,催化为在人类幸福度监狱拥有着绝对权力的、至高无上的监狱长?”
“只能是贝塔。”
“这个推断,还有四条线索支撑。”
“一是贝塔的精神细丝确实存在于这里。”
“二是三个监区的三个神明,分别具象化出来,是书籍、天平、怀表,而魔盒残缺记忆影像里,魔盒最后一次见贝塔时,他周围的仅有的几样事物里,便有这三样。”
“三是在这最后一次见面里,贝塔和魔盒残缺的对话显示,贝塔大概率是在进行着一场实验。而这场实验,按贝塔当时的表现看,极可能便与阿尔法星人类的毁灭原因有关。”
“其实我也曾怀疑过,当时贝塔口中的实验是否是指之前创造魔盒,但我仔细回想了很久。”
“怀表,在贝塔的怀里,他用它看过时间。除了一套称量什么的仪器,即天平,和一摞书外,他的桌子上就只剩下星球仪,灰炭似的碎屑,颜料,这三样东西。”
“在这个阶段,能被堪称万念俱灰的贝塔放在身边的,就代表着,是他所留恋的旧物,或目前还有用的东西。”
“贝塔用颜料在涂黑的星球仪上画了三个圈,并用碎屑粘补着它……而且,当贝塔提起实验时,他用力将星球仪拍到了地上,这一切,难道都只是巧合?”
“我不认为核心梦境奖励,会选择一个充满巧合的影像。”
“至于四,就是这张被涂了部分关键字的纸条。”
黎渐川抬眼。
来自“失乐之人”的核心梦境奖励飘动起来,在空中徐徐展开,怪异的莫比乌斯环形地图与被涂抹的字迹,都显示眼前。
“我与在梦境阶梯内海边小院所得到的实验笔记进行过笔迹对比,这张纸条的书写者,就是贝塔本人。”
黎渐川道:“结合如今的线索,我已经尝试将它被涂抹的部分补充完整。”
黎渐川望着纸条,沉声念道:“我在【那场战争】之后,深刻地进行了一番自我反省……一切都已经结束,我成为了【星球上最后一名人类】。”
随黎渐川的话音,纸条被涂抹的部分渐渐显出文字。
“我思考了不知道多久,是的,我已经失去了时间的概念……思考之后,我决定进行【一场实验】。有人可能会询问【这场实验】的目的,好吧,我知道,没有人会询问……为了避免迷失,避免被某些可能的无形的东西【污染或淹没】……”
黎渐川在某些部分给出了相近的词语。
“我需要它,需要这段文字。它,也就是【这场实验】的目的之一,是解开一些始终困扰着我的疑惑,我无法依靠坐在这里单调地思考就将它们清晰解答,通过【这场实验】来验证某些问题,进而获取某些答案,是非常必要的。”
“至于之二,我承认,就是单纯地为了让我不再这么寂寞……没有人知道长期又枯燥地忍受着它,我将会走向怎样的深渊,变成怎样的疯子、怪物、魔鬼——在【那场战争】之前,很多人会用这些称呼来代指我……但现在,我想那些糟糕的称呼,糟糕的声音,都已敌不过这种堪称恐怖的寂寞。”
“或许我应该死去。但我不甘死去。”
第406章 继续解谜。
“此外, 还有一些小细节,都隐隐约约指向了三大监区三位神明之上,必然还有更高的存在, 比如提线木偶黑泽口中也提到过所谓的‘神’, 但却并不是指三位神明, 可他指的,也必定不是魔盒, 因为他自身就是魔盒为自己设定的角色之一。”
“在魔盒心中,这个副本里,一个可以拥有角色形象的存在,谁有可能高于它?”
黎渐川又补充着一些零星的依据。
“基于以上这些线索,我推测,贝塔是人类幸福度监狱的主宰,即监狱长的概率, 至少在百分之八十以上。”
“不过, 这里指的并不是贝塔的精神细丝本身变成了监狱长, 而是贝塔的形象。或者, 准确来说,是贝塔的精神细丝加魔盒眼中的贝塔, 所诞生的贝塔的形象。”
“这就要提到我的另一个猜测,就是这个副本是以什么为基准由点变面, 演变为副本世界的。”
“我所经历的副本里, 有十九世纪的雾都伦敦, 有核污染后的切尔诺贝利, 也有战后开往故土的列车……我询问过其他玩家, 他们经历的副本,基本上也都这样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副本世界并非凭空出现,而是有所依托的。”
“那么这个副本的依托在哪里?它衍生出来时,以什么作为根基?”
“在没有了解贝塔与魔盒的详细情况前,我们是很难寻找到这个依托的。但在知晓这些情况后,这一切就会变得逐渐清晰。”
“这里是魔盒的隐秘地,剧情与规则对这里进行副本化时,首先就会挖掘这里原本就存在的一些信息,比如魔盒埋藏的记忆,还有部分思维。”
“这,就是这个副本的依托。”
“在这些被剧情和规则吸取的信息里,贝塔是魔盒的创造者,是一个有些奇怪、有些疯狂的人类,他好像无所不能,但又好像对什么都无能为力,他是魔盒不太能理解的存在,它被他赶走时,发现或者说是认为,他正在进行着一场实验,在那栋深山老屋里,在那张桌子上,在黑乎乎的星球仪上。”
“真实情况里,那个时候的贝塔是否真的在进行一场匪夷所思的实验,他身边的怀表、称重仪器、书籍又是否真的能在他的实验中,成为神明?依旧是除了贝塔本人和魔盒,没谁知道答案。”
“但我猜测,可能性极小。”
“真正的贝塔,从头到尾,应该都只是人类,他不具备太过神奇的力量。”
“他大概率是从魔盒和超维能量二者那里得到了一些知识或什么能力,但这不太可能会改变他人类的本质,否则魔盒离开前见到的不会是那样一个老人,那本书也不会叫作《最后一个人类》,最重要的是,贝塔一直自称人类,且他虽无情地咒骂过人类,但很容易就能看出,这种咒骂是站在人类立场上,才会出现的。”
“也就是说,到这里,我们就可以把贝塔准确地切分为三个形象,真实的贝塔,魔盒视角的贝塔,与这个副本的监狱长贝塔。”
“真实的贝塔,除了贝塔自己,根本没有谁能真正了解,这里的相关线索,也只有一根精神细丝。魔盒视角的贝塔脱胎于真实的贝塔,有一定的真实性,但不能与真实的贝塔划等号,这个形象的线索很多,比如《最后一个人类》,比如魔盒残缺记忆影像。”
“而监狱长贝塔,则是糅合了魔盒视角的贝塔与精神细丝里的部分真实贝塔,并在此基础上,副本化、魔盒游戏化后,所诞生的形象。”
黎渐川终于把贝塔的身份慢慢理了出来:“所以,与谜底相关的,真正设置了人类幸福度监狱这样一个实验场,并在其中进行一场实验的,是监狱长贝塔。他的形象来自于魔盒视角的贝塔和真实贝塔,但却不是他们。”
“那监狱长贝塔为什么要进行这个实验?”
“知道了监狱长贝塔的‘构成’,这个问题,就很好解答了,我们只需要把思路回溯到魔盒视角的贝塔和真实的贝塔身上即可。”
“可以为一场实验而无比投入,到常人无法理解的疯魔地步……认同自己人类的身份,但却也因为多年对人类毁灭原因的调查,而对人类既爱又恨……曾相信并努力寻找、创造新世界,最终又心灰意冷,只余满腔疯狂不甘……对魔盒的感情很复杂……”
黎渐川竭力搜刮着自己可以找到的形容词,来形容这个复杂而又有些遥远的,监狱长贝塔的形象。
“并且,监狱长贝塔大概率认为,人类于阿尔法星上灭绝的原因,根本上,不是战争,甚至不是利益、立场而带来的矛盾,而是人类自身的缺陷,是人类天然就无法抹去的、存在于各个方面的不等、不同。”
“因为不等、不同,所以人类将一切都划分出高低贵贱、你差我别——‘高的贵的要鄙夷、要掠夺、要压迫低的贱的,无差别的要同化有差别的,同类要灭亡异类’——所有一切矛盾冲突,乃至战争,都因此而起。”
“人类就算意识到了这些不等、不同,也无法跳出限制,无力改变世界,甚至都不一定可以在这些限制中坚守自我。”
黎渐川一顿,道:“我想,说到这里,监狱长贝塔进行这场实验的目的,已经很明确了。”
“他是矛盾的。”
“一方面,他已对人类绝望,逐渐认为人类骨子里的不同、不等已经超越了善与恶、理性与感性的范围,无法被改变,即使这次战争没有令人类灭亡,那么下次,下下次,总会有一次,战争或是别的什么原因,在外部因素毁灭人类之前,让人类自发走向毁灭的结局。”
“于是他说,‘毁灭与新生的道路,是一条多么无聊、多么无解的莫比乌斯带。将人类,将历史,将文明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是神,也是人。这是神的戏弄,也是人的自作自受’。”
黎渐川引用着魔盒残缺记忆影像里老年贝塔的话语。
纸条除被涂抹的字迹之外,人类幸福度监狱的地图也显现出来。
坐落在莫比乌斯环上的三个圆圈,笼罩在圆圈上的雾气,与雾气之中隐约浮现的三位神明的具象化图形。
所有玩家的目光都投注在地图上。
“另一方面。”
黎渐川的声音沉沉响着:“因为监狱长贝塔认可自己就是人类,所以他仍对人类存有一些希望。”
“他想知道,‘人类是不是真的永远只能做盐圈里的蚂蚁,永远愚蠢,永远傲慢,永远摆脱不了本性里恶的、兽的、污浊的、混乱的、高傲的、愚蠢的,连自己都掰扯不清的自己的某些东西’,‘自我毁灭是否是人类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的结局’。”
“简单来说,就是监狱长贝塔出于对人类复杂又矛盾的认知或感情,对人类灭亡的绝望与不甘,对更深的人类、生命与文明中的某些东西的探寻,开展了这场实验,建立起了人类幸福度监狱。”
“当然,除这些目的外,还有过于寂寞,惧怕迷失,与不想被疯狂或被其它什么可能存在的无形东西吞噬污染等更偏于情绪上的念头……种种想法汇集在一起,共同推动了这一切。”
黎渐川总结道。
凝望着空中的地图与魔盒残缺记忆影像,Blood叹息道:“梦境领地的核心梦境果然藏着宝藏,可惜,梦境领主不能去破解自己的核心梦境,我也没有时间去研究其他人的梦境。”
“而这个机会,在三等监区和六等监区,也是很难得的。”
“你很幸运,King。”
Blood笑起来:“也许是因为你和Painter是朋友的关系?”
黎渐川一怔,旋即恍然。
他想起了池冬的特殊能力。
在队伍建立之初,他就以自己的权限浏览过队内其他人的档案。
这些档案虽然没有明确讲述玩家的特殊能力和所有奇异物品情况,但却给出了大致的一些名称,其中就包括池冬的“命运天使”。黎渐川当时就猜测,叫这个名字的特殊能力,百分百就是和命运有关,可这个名字太笼统,很难让人猜到这项能力具体的效果。
现在Blood这样说,难道他,以及队伍内其他人,都被池冬施加过特殊能力,变得更幸运了一些?
什么时候?
现实世界不太可能,没有特殊能力能在现实世界施展,那就是刚进游戏时?还是……餐桌上?
黎渐川看向池冬和对池冬颇为了解的方既明。
方既明面露恍然,而池冬却是扯出了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焦急道:“在与你们会和前,我已经关闭了它,不会对大家造成不好的影响,绝对不会,我以前试过的……”
黎渐川看到池冬又开始混乱颤动的眼神,心头一紧,立刻打断了她:“我们什么事都没有,别担心……”
“Painter!”方既明叫了声。
池冬下意识朝他看去。
方既明冷静道:“一会儿就要吃药了,先放空大脑,专心听队长解谜,好不好?”
听到吃药两个字,池冬的脸庞微微痉挛了一下,继而飞快平静下来。
她恢复了有些阴郁的表情,含糊地应了一声。
应完,她又撩起眼皮,瞥了眼Blood,阴沉沉笑起来:“真后悔在三等监区时没有及时杀了你呀。”
Blood也笑道:“很巧,我也有同样的遗憾。”
这次,池冬对Blood的话倒是没什么反应了,Blood似乎也没有继续试探她的打算,简单结束了交锋,便再度安静下来。
但这安静并不能消除黎渐川心头的不安。
现实世界有些人,真实世界和第一周目初期的他们,似乎都与现在这个第二周目的他们,有些差异。
黎渐川怀疑过,是第一周目发生了某些事,而重启又不未能完全抹除所有东西,所以这些人受到第一周目的影响,才出现了异常。
现在看到池冬的情况,黎渐川对第一周目的很多事情产生了更多的担忧。
第一周目,这个所谓的令所有人类美梦成真的愿望世界,恐怕比想象中更加难堪。
“继续解谜。”
见池冬恢复正常,方既明也向自己投来放心的眼神,黎渐川按下心头的疑虑,开口拽回了正题。
有时候他真的很希望真空时间能出个禁言玩家的功能,可惜,不太可能。
“已经确定了副本出现的依托是魔盒隐秘,也知道了建立人类幸福度监狱的是监狱长贝塔,而贝塔的形象,和贝塔的实验目的,我们也已经大致清楚。”
他沉声道:“接下来,我们要分析的就是监狱长贝塔具体是如何建立起这个实验场的。”
“开始分析前,需要明确一点,这个实验场的建立是贝塔考虑的,但整个副本的所有情况,却不一定是贝塔所操控或所希望的。而且,对很多研究者来说,实验一旦开始,就不会,或极少会对其进行场外干预。”
黎渐川动了动喉结,减轻嗓子的干涩:“以下内容,也不完全是推测,还包含了一些猜想,我不再特意点出来,但结合线索,各位也能看出来。”
“首先,对于这个实验,贝塔要选择的是一个实验场地。没错,我怀疑,这个实验场地,就是被魔盒残缺记忆影像里的贝塔关注过两次的被涂黑的星球仪。星球仪上三个圆圈,即为他划分的三个实验区域。”
第407章 但这不是在进行更深的探索,而是在坠入虚无的深渊。
“其次, 贝塔要确定的是实验内容。”
黎渐川道:“这个实验的内容大概分为两个阶段。”
“第一阶段,就是看实验对象,即人类, 是否能在一次又一次的社会发展中避免走向毁灭, 打破宿命般的‘盐圈’, 维持住自己与自己创造的文明的未来。”
“能,则证明贝塔仍可保持希望, 人类并非不可救药的智慧生命。不能,则表示贝塔完全不必再挣扎,人类就是这样,傲慢,愚蠢,无论重复多少次,建立多少辉煌文明, 都终将亡于自我。”
“当然, 这里的人类, 需要打上引号。”
“因为在贝塔的认知中, 在这个副本的规则里,已经没有除贝塔之外的人类了。贝塔也不认为自己可以创造出真正的人类——线索表明, 他尝试过,但无法成功。”
“也就是说, 贝塔投入进实验场的实验对象, 即副本原住民们, 实际上是小白鼠, 而非他的同类, 因为他的同类已经并不存在了,也无法被他创造。”
“副本里, 除原住民之外,还有我们这些外来的玩家。”
“我们确实是人类,但我们进入游戏的只是精神体,准确说,就是只有灵魂,没有肉.体,也算不上完整的人类,因此,贝塔或者说是副本规则,给玩家们的定义是‘天降之人’、‘神降之人’。”
“这在我的理解里,就是认为我们是人类,但却不能算是真正的人类的意思。我们是‘天’或‘神’派遣而来的。”
“这里的‘天’,应该是魔盒游戏,即第一批玩家,是魔盒游戏自然匹配进来的,‘神’指的是能对副本有所影响的餐桌主人,代表着第二批玩家来到本局游戏,是由潘多拉强行拉入的,而非自然匹配。”
再次明确了下副本内这些概念后,黎渐川将思路又灵活地接回了前段:“为完成这第一部分的实验内容,贝塔既科学又不科学地设立了三个文明社会。”
“副本化下,这三个文明社会具体为了大约十九世纪欧洲的、融合了魔法和炼金的蒸汽时代奇幻世界,与阿尔法星毁灭前的情况最为贴近的、由当代迈向未来的、高科技低生活且阶级固化严重的赛博朋克世界,与更为未来且遥远的、意识研究高度发达的、可实现抛弃血肉精神近乎永生的虚拟精神世界。”
“这三个世界,可以被称之为魔盒游戏版本的阿尔法星的过去、现在与未来。”
“它们虽然具体模样完全不同,但是却拥有三个非常统一的特征。”
“一是三个世界都拥有足以毁灭人类与世界本身的力量,且这力量握于人类自己手中,二是这三个世界都并非一面倒的坏,或一面倒的好,而是好坏兼有,幸福与不幸并行,三是它们无论如何变化,也都存在着人类好似与生俱来的不等与不同。”
“实验开始,小白鼠们被投入到了这三个世界中。他们模拟人类的生活,不断推动自身与社会的发展,不断前进。”
“或许,宇宙间就是没有完美社会,也没有完美文明的。”
“这三个世界在发展到一定程度时,自然而然,就爆发出了非战争不可化解的矛盾。”
“而这些矛盾,不可避免地会令人类走向毁灭的深渊,区别只在于,人类是否完全掉入其中。”
“到此,第一阶段的实验已经更偏向于‘不能’这个负面结果,而非‘能’这个正面结果。于是,剧情向前发展,推动着实验走向了可能性更大的负面结果衍生出的第二阶段。”
黎渐川顿了顿,语气染上一丝难言的复杂:“实验的第二阶段,贝塔想知道,当某种人类无法察觉到的极高的外力开始干预后,人类与人类的文明,是否会被引导或是戏耍着,陷入不断毁灭、不断新生的荒诞循环里,窥不见真实,也无法挣脱。”
一直未曾开口的韩林突然道:“贝塔推进实验的第二阶段,实质上是在否认人类与文明存在的意义。”
黎渐川眼神微凝,看了韩林一眼:“对。”
“这就是他更深一层的绝望所在。”
黎渐川道:“第一阶段实验内容,验证的是他的希望,结果是好的,那么一切便都是好的,结果是坏的,那么一切便会跌入更坏的境地,也就是实验的第二阶段内容,真实与虚无。”
韩林同黎渐川对视着,神色模糊:“按照副本剧情的发展来看,贝塔的否认是正确的。”
黎渐川漠然道:“在虚幻中寻求到的,只会是虚幻。”
韩林笑了笑,却没再说话。
黎渐川收回目光,神色不动,继续道:“总而言之,实验进入到了第二阶段。也就是从这一阶段起,各种外力开始入场。这个时间,我个人认为,是副本时间两百年前。”
“实验第二阶段的第一道外力,就是贝塔自己的意志,它具体表现为人类幸福度调查和三位神明的降临。”
“这两者为什么会是贝塔的意志?”
黎渐川抛出这个问题,又自己接了回来:“我们前面已经确认过,真正的人类是谁,以及魔盒视角里伴随着老年贝塔的旧物们是何模样。”
“人类幸福度调查,调查的自然是人类。而这里真正被副本认可的人类,只有监狱长贝塔。换句话说,就是三大监区的小白鼠们所举行的每年一次的人类幸福度投票,都只是一个装模作样的形式而已,这些选票没有任何实际作用,当然,小白鼠们自己并不知道这一点。他们仍认为他们的监区排在几等,是由他们自己说了算的。”
“可实际上,真正的选票只有一份,只在监狱长贝塔手中。三大监区谁高谁低,全由他说了算。”
“因为只有他才是人类,其他的,无论地位高低,权势大小,都只是囚犯,是小白鼠。”
“也许在刚进入副本,降临某个监区时,各位也都怀疑过,为什么这个监区会是幸福度高的或幸福度低的。是信息壁垒造成的?还是与当权者的愚民政策,或民众的自我暗示有关?总之,最开始,我们几乎不会去怀疑一年一次的投票活动是否可靠,也不会去质问所有囚犯手里的选票是否真实。”
“而且,副本在这方面,也会为我们添加干扰线索,或者说是某种程度的暗示。”
“比如六等监区,就有真假两种选票。在六等监区当权者看来,普通民众手里的筹码是假的,自己手里的才是真的。也就是说,这里的民众幸福与否,不是由民众说了算,而是由当权者说了算。”
“但事实上呢?”
“其实,当选票开始出现真假的时候,当权者就也应该开始怀疑,自己手里的筹码,是否也是假的。六等监区的当权者不将普通民众视作同类,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自己也不被更高权力的存在,视作同类?”
“在监狱长贝塔眼中,大家都只是小白鼠而已,选票与幸福度,本就是虚幻的,可以肆意操纵的。”
“在这样的操纵下,贝塔告诉小白鼠们,这是他们依照自己的心意票选出来的,小白鼠们没有异议,就确确实实地这么相信着。”
黎渐川道:“假如人类幸福度调查是贝塔对人类施加的外力,那么三位神明的降临,就是贝塔对人类文明施加的外力。”
“怀表、天平、书籍,代表时间、公理、知识,它们都是人类文明发展需要的比较正面的元素,可这些元素,就一定会推动人类文明朝着正面上升发展吗?”
黎渐川话音微顿。
他没有就这个问题给出答案,而是直接略过,继续相对客观地陈述着:“这三样物品,以神明的面孔降临到人类社会,就是要干预人类文明的发展。”
“三大监区的文明,其实是独立存在的,只是三位神明的干预,令三大监区,看起来像是连成了一个循环往复的圈。”
“蒸汽奇幻世界,会在神明的指引下被推翻,演变为赛博朋克世界,赛博朋克世界发展百年,就会再次在神明的指引下,翻天覆地,变成虚拟精神世界,虚拟精神世界走入死路后,神谕再次降下,文明又重归现实,一切回到蒸汽时代的起点。”
“新旧文明的交替,只因三位从不正面出现的神明,就陷入了一个绕不出的莫比乌斯环,这听起来确实让人无比绝望。”
“贝塔施加了一道外力,针对人类与人类文明。前者证明,人类的自我是个伪命题,后者证明文明可以是无意义的循环往复的荒诞存在。”
“由此,贝塔确认,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
“人类,文明,毁灭,新生,以及他选择进行的这场实验,全部都是没有意义的。”
黎渐川道:“这就是贝塔第二阶段实验得出的结果。”
黑白世界寂静片刻。
Blood开口道:“从贝塔决定开始实验的第二阶段起,这场实验的确已经失去了意义。”
“他偏离了他自己。”
Blood的语速略慢,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实验的第一阶段,一切都还很明晰,这场实验究竟在做什么,叩问什么,以及贝塔自己想要在这场实验中得到什么,这都是显而易见的,都是人类的自我毁灭,仅此而已。”
“可第一阶段的实验结果不太好,于是他推进了第二阶段。但这不是在进行更深的探索,而是在坠入虚无的深渊。”
“莫比乌斯环上只有三个监区和三位神明吗?”
Blood嘶哑一笑:“假如贝塔能清醒过来,仔细看看,就会发现,他的自我,也早已被卷入进去。”
“他迷失在了实验过程中,”Freedom接道,“这场实验第一阶段的结果告诉他,人类确实是毁于自身。他口口声声称自己已对人类失望,但是他的心中,却不愿接受这个实验结果。”
“超维能量的存在,与从超维能量和魔盒处获取的部分超出人类认知界限的知识,让他找到了为人类开脱的理由。他设想,阿尔法星也许是在某种人类不可知的高层次外力的干预下运行着的,人类与人类的文明,可能都受着外力的愚弄。”
Freedom边说,边令两样线索从自己的魔盒内飞出。
它们分别是一份刻录了一段歇斯底里的混乱喊叫的录音带,和一张写有缭乱血字的旧纸。
喊叫,表明了贝塔对第一阶段实验结果的抗拒。血字,点出了贝塔最终的结局。
“我本可以自由地死去,但却因人类固有的愚蠢与傲慢,任由它将我驯化。我的疯狂,我的痛苦,我的不甘,我的愤怒,永远不再有尽头。我丢失了一切的意义……我终将被吞噬。”旧纸上,依稀可辨出三行血字。
“这里的‘它’,指的就是这场实验,”Freedom道,“贝塔他模拟外力,对实验施加干扰,推动它进入所谓的第二阶段。”
“看着第二阶段被愚弄的人类与文明,好像永远也走不出的循环往复的莫比乌斯环,他在彻底迷失前,发觉了自己的错误,但是一切已经无法挽回,最终,虚无吞噬了他。”
Freedom的话音里勾出几分讽意:“作为阿尔法星最后一个人类,贝塔的毁灭,也是由他自己亲手给予,这也算是在某种程度上印证了第一阶段实验结果的正确性?人类终将亡于自我毁灭?”
“不用看我,”Freedom目光一动,盯住了某个玩家,“你没有资格要求我对这次解谜帮还是不帮。”
被他盯住的玩家神色一僵,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手持机械伞的红裙玩家轻轻叹了口气,道:“在《最后一个人类》里,贝塔行走在人类灭亡后的阿尔法星,面对文明的废墟和逐渐恢复生机的星球,曾有过一个疑问,‘生命与文明,一定要分出高下的话,谁更珍贵’。”
“这个疑问里的‘生命’,或许并不是指人类,而是指除人类之外的其余生命,‘文明’,指的才是人类的文明。从某些角度来说,这时候的贝塔,已将人类与阿尔法星放在了对立面。”
“人类文明的兴衰,对阿尔法星及阿尔法星的其余生命,都产生了弊大于利的影响。”
“在魔盒看来,贝塔的内心深处,早已诞生了对人类的怀疑,对文明的怀疑。他的迷失可以预见。”
红裙玩家道。
这个实验场为什么成为了一座监狱?
大概就是因为这里只有囚徒。
“人性,自我,阶级,平等,驯化,反抗……”Blood慨叹着,“不等与不同,存在或虚无……贝塔的实验已经脱离了他的初衷,可这个副本的剧情,却从未偏移它的核心,一直都围绕着人类的自毁命题。”
红裙玩家看向黎渐川:“实验第二阶段入场的第二道外力,就是餐桌上的四位主人吧?”
黎渐川抬了抬眼:“没错。”
“第二道外力,四位主人,潘多拉,魔盒,灵觉会,以及Ghost。”
“潘多拉的力量随Fraudster入侵而来,魔盒的力量则自始至终都在副本内,这两者在实验第二阶段开始前,就都蛰伏在这里,直到第一批玩家进入,才开始正式入场,对副本施加影响。”
“灵觉会是随第一批玩家而来的,之前应当未曾渗透进来。Ghost的力量一直存在于魔盒游戏里,但他本身,则是和第二批玩家一起进入这个副本的。”
“潘多拉与魔盒对实验场的影响,前面已经提过,就不多赘述了,等之后讲到具体情况,再着重提出来。”
“灵觉会和Ghost,都很简单,前者是为去往现实世界,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这个副本明显有异,他们自然要来瞧瞧,至于Ghost,他是玩家,进入副本后,对这里产生的影响,都未超出玩家的身份。”
黎渐川没有在这里详说宁准的秘密的打算。
简单点出来一些信息后,他便道:“至于第三道外力,很显然,就是我们,第一批和第二批所有玩家。”
Blood道:“这里是副本,但同样也是贝塔的实验场,作为囚禁了所有小白鼠,又绝望自囚于此的监狱长,应当也对玩家能否进入,有着同意或否决的权力。他同意引入玩家这道外力,是否也是在潜意识地渴望着,借助更多的力量,从莫比乌斯之中解脱?”
“不排除有这个可能。”黎渐川道。
说完,他略缓了下思维,道:“以上这些解谜内容,都是从整体的大范围来讲的,接下来,我们将范围缩小,一切细化,开始分析副本的各个区域,即三大监区、梦境阶梯与晚餐。”
“先说三大监区的概况……”
黎渐川话音一顿。
他发现不知何时,巨船外的玩家们全都专注而又认真地在望着他。
他莫名觉得自己像极了一名开堂上课的老师,底下坐着的还都是一群高智商学霸,随时都在盯着抓老师错处。
但最难讲的部分已经过去了,接下来的,再多眼睛盯着,黎渐川也只会感觉轻松,不会有半分紧张。
“在贝塔这个监狱长迷失后,第二阶段的实验场,也就是整个人类幸福度监狱,其实是在三位神明与多方外力的博弈中,跟随剧情,向前发展的。”
黎渐川眉头微压,嗓音平淡:“三大监区的历史每百年会出现一次剧情或三位神明制造的断层。这个断层,就是我们窥见三大监区文明循环的最大阻碍,除非走过至少两个监区,并对第三个监区也有所了解,否则很难看出什么问题来。”
第408章 而全知之神成于全知,也败于全知。
“然而, 一旦当我们能够破除这道阻碍,跨过这个断层,去看清三大监区的文明变化时, 笼罩在三大监区上方的大部分迷雾, 便都将消散, 一切再清晰明了不过。”
黎渐川神色从容:“关于三大监区被引导或规划出来的历史循环情况,我们之前已经提过, 这里不多赘述,只以九等监区为例,再相对具体地描述一下。”
“一百年前到现在,九等监区是赛博朋克世界,金色堡垒当权。不久前,秘密教团与四大公司发动了一场金色堡垒战,消灭了九等监区的当权者和上下层阶级差距, 使得九等监区如一百年前的三等监区一样, 出现了迈入虚拟精神世界的趋势。”
他尽量言简意赅道。
“两百年前到一百年前, 九等监区是类似于现今六等监区的蒸汽时代奇幻世界, 光明教廷当权。神权与人权的矛盾达到巅峰,为反抗压迫, 以秘密教团为前身的各大军团出现,依旧是一场战争, 各大军团推翻了光明教廷, 令九等监区逐渐进化为了以科技为主的赛博朋克世界。”
“三百年前到两百年前, 与现今之后的未来一百年——假如这两段时间也还存在人类与文明的话, 那九等监区必然就是数字永生、意识上传的虚拟精神世界。这里没有任何当权者, 但已接近永生和完全自由的人类却失去了精神根基,没有追求与方向, 无法摆脱虚无,于是自杀率飙升。”
“在这种情况下,被抛弃多年的信仰出现了,人类触摸到了新的精神锚点。虚拟精神世界开始崩塌,人类尝试回归被荒废的现实,神明给出引导,这个世界又再次开始转变为蒸汽时代奇幻世界。”
“这就是三大监区的概况之一,历史循环情况。”
顿了顿,黎渐川又将三大监区各自的社会情况简单描述了下,便继续道:“除这些大家都有所了解的信息之外,关于三大监区的情况,我还有三个方面想要讲述。”
“一是三大监区三位神明的具体情况,二是三大监区秘密教团的究竟,三则是三大监区超凡力量的相关问题。”
“前两个方面,可以先归为一处分析。因为三位神明和秘密教团,基本上就是捆绑在一起的。”
他扫向四周,与一道道目光平静对视着:“我们已经知晓三大监区的历史情况,在这个基础上去提问,副本剧情或者说继承监狱长贝塔部分意志的三位神明,具体是以什么方式来推动引导三大监区的历史发展的?”
“我想,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一个。”
“那就是秘密教团。”
他的声音沉稳:“三位神明无法直接利用自己的神力对三大监区做些什么,因为它们只是实验第二阶段的一部分,而非可以左右剧情或规则的特殊存在,所以,它们介入三大监区的较为统一的方式就是散播信仰,扶持秘密教团,再操控秘密教团,去达成自己的目的。”
“当然,秘密教团不一定就一直被称呼为秘密教团。”
“它们可以是教团,可以是军团,也可以是公司或某方势力,甚至某些人,某个人。只要这些存在接受神明的意志,并受到神明的影响,那就归属于秘密教团这一类。”
“也是因此,秘密教团在三大监区的处境一直都比较特殊。”
“神明不允许秘密教团消失,且三大监区的部分当权者也都曾是秘密教团,所以当秘密教团与当权者出现冲突时,双方的处理便都比较暧昧模糊。除非由神明默许的‘追求新世界’的战争时机到来,否则它们双方中的任意一方,都不会被真正消灭。”
笼统地点了一下三大监区前后百年秘密教团可能的存在形式,黎渐川总结道:“可以说,秘密教团就是贯彻神明意志的臂膀,或工具。”
“三位神明正是借助它们,才能顺利地将三大监区一次次揉捏成想要的形状。”
“最终,这些形状连接,变为了一道戏耍着实验中所有文明与生命的莫比乌斯环。”
黎渐川道:“一同分析之后,我们再将三位神明与秘密教团拆分回两个方面,单独讲讲。”
“先说三位神明。”
黎渐川斟酌着,语言干脆利落:“人类,或者说它们自己,为它们取的神名分别为全知之神、公理之神和通宙之神。这代表了它们各自所在的领域,也指明了它们的超维力量可以影响的方向。全知、公理平衡、时间,这三种出现于它们身上的超维能量,既来自于监狱长贝塔,也来自于魔盒和魔盒隐秘地的副本化。”
“是贝塔与副本赋予它们的使命,令它们拥有了这三种力量,并借助这些力量,成为了所谓的神明。”
“这是对三位神明来说,统一的、总体而言的,但因三大监区的具体情况不同,这三位神明在各个监区的表现,也都不尽相同。”
“第一位,全知之神,”黎渐川把三位神明挨个儿拎了出来,“因为九等监区基本未受潘多拉污染,所以它的状态还算正常。但这里虽没有潘多拉的污染,却有Fraudster的尸体,与魔盒施加的影响,即魔盒力量碎片和《最后一个人类》。”
“此外,相比于另外两个监区,九等监区的情况太过简单明了,本局玩家和滞留玩家在对其稍有了解后,都不免会有向全知之神下手的打算。”
“而全知之神成于全知,也败于全知。”
“全知的负面影响便是过多的信息量,驳杂庞大。”
“对全知之神这本书籍来说,摒除这些负面影响,可能只有两个方法,一是不动用全知之力,在大部分时候做一个有着自我意识的监视者,偶尔承受全知的冲击,短暂成为神明,二就是让自己保持相对机械的书籍状态,不诞生太多自我意识,没有自我意识,那便谈不上被摧毁。”
“全知之神选择的大概率是方法二。”
“这一点从它与罗松的对战,便能窥见一二。”
“身处九等监区,它依靠全知的神力收获了信徒,拥有了势力,影响着整个社会的发展,偶尔还给予部分人类超凡的力量或神秘的指引,这已经可以被称之为相当强大的神明了。可也仅此而已了。”
“全知之神对全知这项能力的运用,在大部分原住民看来,是极高的,可在同等的超凡存在眼里,却太过局限呆板。”
“当它遇到对它没有丝毫敬畏,身负魔盒力量与超凡能力的外来者玩家时,它的缺陷便会暴露无遗。”
“它确实全知,可它无法依靠自己,消化自己所得的知识,并最大限度地发挥它们的力量——它选择了成为一本没有太多自我意识的书籍,而书籍,向来只是记录知识的载体,而非能将知识转化为智慧与力量的神明——单纯的全知并不能与智慧或力量划上等号。”
“‘知’能化为己用,‘知’能与行合一,这才是全知之力的强大之处。”
“当然,这仅是我的个人理解。”
黎渐川道:“这样一位仅仅只是全知的全知之神,最终得到一个被玩家弑杀、分食的结局,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早就可以预见的。”
“第二位,公理之神,”黎渐川看向沉没在维度海洋中的黄金天平,“它是一位与全知之神完全不同的神明。我虽然同它没有太多接触,但我认为比起神明,它的自我认知更倾向于监视者,不归属于魔盒,亦不归属于潘多拉。”
“它的自我意识很强,对六等监区的掌控很深,懂得隐藏自身,存在感较低……”
“不像全知之神一样,常常对秘密教团施加影响,它极少现身,可没有任何势力,可以脱离它在六等监区独立生存……”
“它一直都有自己的目的与计划,且善于利用可以利用的一切……在魔盒与潘多拉仍在激烈博弈的六等监区,它巧妙地平衡着两者的力量,在自保的同时,寻求自由与强大的力量。”
“我之前就对它有过一些评价,眼下依旧不会推翻。”
“它的性格、立场与目的,造就了如今的它与如今的六等监区。这些全部都有迹可循。”
“最后一位,通宙之神。”
黎渐川凝望着远处的高塔与污染了维度海洋一角的银白色金属液体:“在我所得到的线索里,通宙之神的相关信息极少,但从这极少的信息中大概也能看出,通宙之神的状态对比其它两位神明,是比较奇怪的。”
“全知之神的名被整个九等监区传颂,无论是否信仰它,人们都知晓它的存在。公理之神存在感不强,有不少原住民,即使成为了炼金术士或魔法师,也不一定听说过它,但它的名字依然存在于一些情报或隐秘角落,并且为六等监区两大势力的大部分成员信仰。”
“而通宙之神,在三等监区却几乎是查无此神。”
“目前,或者说近百年的三等监区,没有人类信仰神明,他们也不认为世界上存在神明。连信仰都没有,如同六等监区和九等监区的秘密教团自然也是不复存在的。”
“但这并不意味着,三等监区已完全没有了神明和类似秘密教团的势力。”
来自Nirvana的情报和所有涉及三等监区的信息拼凑在一起,于黎渐川的脑海中勾勒出通宙之神的模糊轮廓。
“通宙之神还存在于三等监区的概率,远远大于它已消亡的可能。”
黎渐川沉吟道:“三等监区不同于六等监区和九等监区,它深陷于潘多拉的污染之中,潘多拉对它的掌控力也极强。通宙之神作为三等监区的神明,不可能不受影响。”
“有了这个前提,通宙之神在三等监区的状态,便可以从它与潘多拉的关系这个角度出发,大致分成三种情形来讨论。”
“第一种情形,就是避让、并未发生冲突。”
“面对潘多拉渗透进副本内的力量,身处污染最深重的三等监区的通宙之神选择了避其锋芒,不与潘多拉对抗。它蛰伏了起来,暂时放弃了对三等监区的操控与引导,只活动于暗处。”
“神明从人类的认知里渐渐消失,加之虚拟时代到来,意识永生出现,人类在精神世界里能做的事已经接近,甚至超越了神明——在这种情况下,久而久之,三等监区的人类丧失对生命与未知的敬畏,且不相信神明的存在,也不再信仰神明,是很正常的。”
“在这个副本内,秘密教团始终都是与神明关联的,没有神明信仰,当然也就没有明确存在的秘密教团。”
“但从Blood、Painter等玩家入主秘密教团,建立梦境领地的经历当中,我们可以看出,三等监区的秘密教团虽然明面上不存在,但实际上,它们从未消失,只要通宙之神的力量仍然存在,它们便随时都可以诞生,也随时都可以无限壮大。”
“它们与通宙之神息息相关。”
“只要拥有通宙之神的部分力量,即便身份是玩家,也都可以自由地在意识海洋中建立起被副本所认可的秘密教团。”
“因此,对三等监区先后出现的三位梦境领主,我也更倾向于他们是先拿到通宙之神的力量,后建立秘密教团,成为梦境领主的。”
“是这样没错,”作为队友,池冬毫不犹豫地开口,肯定了黎渐川的推测,“三等监区第一个建立梦境领地的是Blood,我暗中潜入他的梦境领地后,发现了入主教团的秘密,并夺取了部分时间之力。”
“之后,我借助一些手段,建立了自己的秘密教团与梦境领地。”
黎渐川看向池冬,还未开口,Blood嘶哑的笑声便传了过来。
“你在好奇有没有谁真正见过通宙之神?”他对黎渐川道,“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King,没有。”
“没有谁真正见过通宙之神。”
Blood沉沉道:“所以,比起你刚刚提出的第一种情形,我更愿意相信后两种情形中的某一种——通宙之神与潘多拉对立,爆发了冲突,较量失败后借时间之力隐匿休养,或,通宙之神早已选定了自己的立场,走进了潘多拉的阵营。”
第409章 真相的灯塔应永远闪耀。
“避让, 冲突后隐匿,与投靠潘多拉……面对潘多拉,通宙之神只有这三种选择?”多洛拧眉问道。
手持机械伞的红裙玩家道:“面对潘多拉, 通宙之神当然不只有这三种选择, 但是只有这三种选择可能会导致通宙之神和三等监区在遭受潘多拉的污染后, 呈现出目前的状态。”
她嗓音平和:“我也认同Blood的观点,三种情形里, 后两种可能性更高。假如一定要在后两种之间再进行比较选择的话,我选择第二种。据我观察,通宙之神倒向潘多拉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确实很低。”
黎渐川有些讶异地扫向这名玩家。
自解谜开始后,这名玩家展现出的不少想法都与他不谋而合,而且,她的态度和部分言论, 也让黎渐川颇感熟悉。
黎渐川怀疑, 这名玩家就是曾与他和宁准进行过数次传信对话的Nirvana。
论对三等监区和通宙之神的了解, 这里大概没有哪个玩家能比Nirvana、池冬、Blood这些人更具有发言权。
“我个人同样更认可第二种情形。”
黎渐川道:“第一种情形, 面对潘多拉,通宙之神选择避让, 不起冲突,也就意味着它的实力大概率无损。在实力无损的情况下, 它不可能不进行较为频繁的暗中活动, 尤其是在我们新一批玩家涌入, 副本内局势已发生明显变化的前提下。只要进行暗中活动, 它就不可能完全不露踪迹。”
“换句话说, 就算它真的足够小心,没有在过往的活动中显露任何痕迹, 那这次梦境领地战呢?”
“在三等监区被破,不得不加入战场时,通宙之神不管出于什么立场,都不该在仍有实力的情况下,对这一切坐视不理,龟缩到真空时间降临的这一刻。”
“它没有出现”
“要么就是它已经消亡。”
“假如它已消亡,潘多拉便近乎完全掌控了三等监区,那他们绝不会放任Blood和Painter等玩家拿到通宙之神的力量,更甚者,他们大概不会允许时间之力散落在三等监区——潘多拉是需要玩家去挖掘魔盒隐秘,但在超维能量这个方面,潘多拉与玩家仍是竞争关系,潘多拉应该不惧怕玩家们得到更多的超维能量,可也绝不会希望并允许玩家们去获取太多超维能量,能阻止自然会阻止。”
“而且,游戏规则也不会允许通宙之神被潘多拉干掉。”
排除掉通宙之神消亡的可能性后,黎渐川接上前面的话茬儿。
“要么就是通宙之神在冲突后实力受创了,它想出现,但却无法出现,或在等待更合适的出现时机。”
他微微扬眉:“当然,也可能是它投靠了潘多拉。可顺着这个思路去分析,却又说不通玩家为什么可以获取时间之力。毕竟当通宙之神与潘多拉同一阵营时,通宙之神是不可能违背潘多拉的意志,将时间之力给予玩家们的。”
“总而言之,这三种情形里,确实是第二种情形的可能性更大。”
“确定是这种情形之后,有关通宙之神的大部分疑难,也就算是破解干净了。”
“三大监区的概况之二,三位神明的相关内容,就是这些,”黎渐川简单道,“接下来,就是概况之三,秘密教团。”
他声音微顿,缓了口气,继续拉扯着脑内不断翻新整理着的思路,道:“这一方面,其实也已经在前面的解谜过程里,连带着分析得差不多了。现在我只概述一下现今三大监区秘密教团的基本情况。”
“三等监区,无神明直接影响的秘密教团,凡秘密教团皆是由以某种手段在三等监区获取了时间之力的玩家建立。这些秘密教团存在于意识海洋,存在于虚拟世界,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实体,也几乎没有除建立教团的玩家本人之外的成员。”
“但依照三大监区的历史循环规律,在剧情无明显偏差的情况下,三等监区未来极可能发展出真正的神明信仰和秘密教团,走向如今的六等监区的方向。”
“再说六等监区,这里有神明直接影响的秘密教团,梦魇兄弟会和魔术师协会是其中最为强大的,独立军团次之,其余小势力繁多,经常随己方强者的存在与否而生生灭灭,有强者则生,无强者则灭。”
“六等监区的秘密教团都未大规模公开宣扬过自己的信仰,这与通公理之神的隐秘低调相关。另外,因公理之神与潘多拉的污染长期处在对抗之中,所以这些教团内部的情况也比较复杂,教皇及成员都有被污染的迹象,只是轻重程度不同。”
“同样,假如不出现眼下这些意外,按照副本剧情的正常发展趋势,六等监区终会出现一定程度上的统一,建立起类似九等监区曾经的光明教廷的神权领导,再之后,被反抗神权者推翻。”
“最后,九等监区,这里也有神明直接影响的秘密教团。”
黎渐川眼睑微抬:“前身为军团的四大公司和经由选举而来的金色堡垒政权,可以算是这里实力最强的五大秘密教团。虽然它们明面上已经不再被称为教团,但不可否认,它们从历史根本上来说,确实是秘密教团的一种。它们无法摆脱秘密教团的烙印。”
“且因九等监区的环境相对单纯,这里除四大公司和金色堡垒这些有玩家参与的势力外,其它秘密教团与神明的关系也都相对比较原始。”
“这些仍被称之为秘密教团的势力疯狂崇拜全知之神,全知之神也极高调地存在着,并频率较高地降下神谕,对它们施加着影响。这类秘密教团几乎无自主性,与神明捆绑极紧,基本上只能算作是神明管理人世的工具。”
“金色堡垒战,玩家弑神,九等监区的格局因此改变,所有秘密教团大洗牌,未来不大范围脱轨的话,九等监区应该也是能按照游戏剧情继续走向如今三等监区的模样。只是这个未来的‘三等监区’是否还会拥有神明,就不一定了。因为不同于之前的文明循环,在本次,外力‘玩家’已经加入,并对副本产生了影响。”
“分析到这里,也许会有人发出疑问,有没有可能三大监区原本的剧情就是将玩家计算在内的?假如真是这样,九等监区金色堡垒战弑神,那等九等监区发展到三等监区的模样时,自然而然也就没有神明了,所以三等监区现在没有神明,就是通宙之神在百年前被杀死了。”
“这听起来是个合乎逻辑的完美闭环。可仔细去想,却无法以此为基础,去解释三等监区更远的未来发展,及通宙之神、潘多拉污染、时间之力这三者现今的情况。”
“所以,这个猜测也可以排除。”
黎渐川道:“到此为止,三大监区的概况,我们已经聊过其三了,还剩下最后一项,就是超凡力量”
“稍等,”Blood忽然开口,打断了黎渐川,“我想我可以在这里补充一点,令这份解谜答卷更加完整。”
黎渐川顿了下,紧接着便意识到了Blood的打算:“你愿意说出你在三等监区获取时间之力的过程?”
“聪明,”Blood笑道,“没错,我愿意在此详解这件事,但千万不要太过感动,这和帮你与否无关,我只是觉得这个小秘密不该被遗留到最后,成为未解之谜,它应该在此刻揭晓,为逐渐清晰的真相添砖加瓦。”
“我不推崇寻觅所有事物的真相,但我始终坚信,‘真相的灯塔应永远闪耀’。”
Freedom扬起一边扭曲变形的浓黑的眉:“你为真相而开口?这就像在听一则鬼故事。”
Blood沉哑的笑声不变:“你无法否认,Freedom,站在这里的所有玩家,都对真相保有执念。假如缺少这一份执念,我们绝不可能走到这一步,并出现在这里。”
“你可以对我的言论保持怀疑,但不要质疑我对真相的信仰。”
Freedom冷笑。
Blood道:“我能隐约感知到,随着解谜进度的推移,这次的真空时间已经所剩不多,我不会浪费大家太多时间,关于我在三等监区获取时间之力的过程,我长话短说。”
“初到三等监区,我因降临时的初始身份,较快地了解到了三等监区部分玩家的情况。我发现了滞留玩家的存在,并确认他们已在三等监区全军覆没。”
“我从这件事入手,开始调查滞留玩家,在这个调查过程中,我得到了通宙之神的部分力量,它来自于一位名滞留玩家遗留的后手。这名滞留玩家没有见过通宙之神,但他有七成以上概率同通宙之神间接交流过。”
“遗憾的是,我调查清楚了许多事情,也得到了许多时间之力,但却始终无法得知这名滞留玩家与通宙之神间接交流的方式,也无法效仿这名滞留玩家,与通宙之神进行交流。”
Blood惋惜道。
黎渐川道:“通宙之神掌控时间,即便它只是伪神,力量也有限,但时间,对人类来说,仍是不可捉摸的更高维度的力量。以这种力量隐蔽自身或与人类的交流,而不让其他存在发现,对它来说,并不难。”
“就算是潘多拉,在不能直接降临副本的前提下,也大概率无法窥到它的究竟。”
“当然,潘多拉可以借助其他方式,或者说,‘触角’。”
黎渐川点了一句,却没有继续展开去讲,因为眼下还没有到分析所谓“触角”的时候。
他将它归类在了超凡力量的谜底版块。
“时间,确实是很难捉摸的东西,”Blood颔首,“时间之力,也是极难掌控的力量。根据我调查到的线索,通宙之神未曾收回,或者说散播时间之力,应当都是有意的。它摆脱实力受创、被迫隐匿的状态,可能需要玩家的帮助。”
“不过看如今的情形,它也许失败了?”
池冬冷冷抬眼:“它的失败,难道不是你有意为之?你故意带着它的力量离开了三等监区,并去融合其它力量,尝试压制它。它的实力不仅未能恢复,还因你遭受了二次打击。”
Blood恍然:“看来你虽然没见过它,但也和它有过间接交流它对你承诺了什么?帮助人类,还是与你同盟,对抗潘多拉?它也许是真心的,但我无法相信。”
“我只信任我自己。”
池冬道:“你可以把这句话带进自己的棺材里。”
Blood闻言像是听见了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一样,哈哈大笑起来。
黎渐川见状,无奈地闭了闭眼,把险些再次跑偏的解谜方向重新拉回来:“各位没有其它补充,我们就继续三大监区概况的最后一部分,超凡力量”
第410章 这条消息就两个字,容器。
“三大监区存在超凡力量, 这是大家都了解的、无可争议的事实。”
黎渐川不等谁再来插话,直接道:“其实,我们所经历的绝大部分副本, 或多或少都有超凡力量存在。”
“但这超凡力量仅在玩家、魔盒怪物、监视者、奇异物品和怪异这些与魔盒游戏关系不太寻常的超凡存在之间流通。副本世界本身是没有超凡力量这项基础设定的。普通NPC也都无法通过玩家、魔盒怪物等超凡存在之外的其它较为正常的渠道, 比如学习, 比如自主觉醒体内潜能,等等, 来获得超凡力量。”
“也就是说,魔盒游戏里的绝大部分副本都是存在超凡力量的‘普通’副本。”
“人类幸福度监狱也不例外。”
“不过,”黎渐川给出转折,“人类幸福度监狱相较于另外那些‘普通’副本,确实有一点特殊。这点特殊就体现在,因贝塔的实验设置,人类幸福度监狱在副本基础设定上, 是存在超凡力量这个概念的。”
“尽管设定有异, 可普通NPC获取超凡力量的渠道却依然没有发生改变。如六等监区的魔法师、九等监区的觉醒者这一类超凡者, 他们的超凡力量来源, 归根结底还是那些旧有的渠道。”
“新的渠道无法产生,也几乎不可能产生。”
“原因之一, 是贝塔的设置终究还是在副本规则内进行的,它受制于规则, 也打不破规则, 不可能因它而让副本由‘普通’变为‘超凡’。原因之二, 就是魔盒不同意。只要魔盒不允许, 那‘普通’就永远只是‘普通’。因为一切超凡, 都来自于魔盒。”
黎渐川道:“玩家、魔盒怪物、监视者、怪异,他们的超凡力量都依托于魔盒, 甚至潘多拉及所有奇异物品的超凡力量,也都与魔盒脱不开关系。”
“那魔盒的超凡又来自于哪里?”
“超维能量。”
黎渐川平静地给出答案。
“由此,超凡力量可以说是超维能量的一种具象化表现,只是体现在魔盒游戏里会受到魔盒规则的制约。”
简单对所谓的超凡力量进行了一番追根溯源的分析后,黎渐川将话题重归进三大监区:“所以从直接来源这个角度,我们已经可以对三大监区的超凡力量进行一套完整且细致的分析了。”
“玩家、魔盒怪物等,超凡力量直接来自于魔盒,不需赘述。”
“部分NPC和部分玩家的部分力量,则直接来自于其他玩家、魔盒怪物等,也相当于间接来自于魔盒,也没什么可多说的。需要注意,这一部分包含三位神明提供的力量,因为三位神明从本质上来说,就是监视者。这方面的例子,具体可见我刚才提到的魔法师和因全知之神力量而产生的觉醒者,以及Blood描述过的自身时间之力的获取经过。”
“而除前两者外,还有部分NPC的超凡力量直接来自于潘多拉,”黎渐川道,“当然,潘多拉的力量,或者说它的污染也并不是明晃晃出现的,它和魔盒一样,借助了一些介质,比如玩家,比如‘触角’。这些介质中,至关重要的一部分,就是供能系统。”
“供能系统?”长时间沉默着的多洛突然发出疑问。
黎渐川目光冷锐:“九等监区的金色堡垒,三等监区的银白色空间,和六等监区还未具体发现的什么——大概率是与教廷或占星师有关——这些,就是供能系统,三大监区各有一个,在神明未诞生或已沉睡时,为三大监区输送着超凡力量。”
多洛蹙眉:“按你之前的分析,你所说的这三者,不管是确定的,还是不确定的,实质上都是玩家。”
“对,他们是玩家,”黎渐川道,“但准确点说,他们只是曾经是玩家。”
占星师的情报,是多洛变相赠予他的,所以他一点都不吃惊多洛能够猜到这方面的信息。而且,现在已经到了最后的解谜时刻,他也没有继续隐瞒这些的必要了。
“金色堡垒为上一周目已死亡玩家Fraudster的尸体,相关信息已经在魔盒隐秘地是如何变成副本的推测里提过了,更多的不便透露。”
黎渐川道:“至于智者和占星师,我怀疑她们为实质上同一人,身份是上一周目失踪玩家Fools。”
“Fools和Fraudster这两名玩家的共同点,就是都参与了上一周目魔盒游戏的最终之战。”
黎渐川将自己猜测的由来,以及对占星师短暂的窥探都简略说了一下,也不管自己给出的隐秘是否过多,是否会让在座的哪位消化不良,只略过Fools可能是苏乐乐的猜测未提,便又马不停蹄地继续道:“上一周目最终之战结束后,Fraudster的尸体和一缕精神细丝撞入了魔盒隐秘地,之后副本形成,他便一直存在于九等监区,从教廷到金色堡垒,曾在某些时段为九等监区的人们提供超凡力量。”
“是的,这处供能系统和九等监区本身一样,未被潘多拉污染多少,所以这里的超凡力量虽来自供能系统,但却可以归为第二类,即直接来源为其他玩家、魔盒怪物等的超凡力量。”
“与之相对的,就是三等监区和六等监区的供能系统。”
“我无法完全确定,但个人推测,这两处的供能系统给出的超凡力量,都与Fools有关,而Fools分裂出的智者和占星师,也与潘多拉关系紧密,甚至可以说是潘多拉深入副本,扩散超凡力量或者说污染的强力手段。”
黎渐川竭力勾连起所有蛛丝马迹。
线索极少,连大致轮廓都难以描出。
黎渐川就像在漆黑无边的雪夜里,奔着一点光亮踉跄前行的旅人一样,大胆地冒险着,给出猜测:“我认为,Fools在上一周目最终之战结束时,虽未死亡,但也不会比Fraudster好到哪里去。”
“并且,依照Fools自身的情况,比起Fraudster的逃脱和被设计,她在确定最终之战失败后,面对潘多拉,选择自投罗网、将计就计的概率更高。”
疑似Nirvana的红裙玩家叹息:“对能走到最终之战的玩家来说,心理画像是不太可靠的。排除掉你对她的个人主观猜测,你的这段推理几乎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和内容。”
“我大致理解你的想法。”
她道:“你认为Fools在上一周目最终之战里面对和Fraudster类似的死局,Fraudster对这场死局的解法,是死亡脱离,Fools则是无奈之下,主动踏进了潘多拉的陷阱,想要将计就计,伺机反噬潘多拉,获得更好的结果。”
“但是以目前副本内的情况来看,她应该是没能顺利实行自己的计划——中途出了什么意外,或者从一开始,潘多拉就已经看破了她的算计,也或者,是她在与潘多拉接触的过程中,被扭曲了,被改变了——各种情况,都有可能。”
“最后结果,就是她真实地陷落在了潘多拉手里,作为潘多拉渗透这个副本的主要手段,进入游戏,侵蚀或取代了三等监区和六等监区原有的供能系统,成为了智者与占星师。”
她顿了顿,补充道:“她的到来晚Fraudster一步,不在副本形成之前,也没有参与副本形成过程,所以我判断是后来居上的‘侵蚀’或‘取代’,而不是她原本就是三等监区和六等监区的供能系统。”
“如果真是这样,那三等监区的全部和六等监区的大部分超凡力量就确实是直接来源于潘多拉的。”
“Fools落在潘多拉手里,不可能还是玩家,还是人类,不能归属于超凡力量的前两类。”
黎渐川眉梢微动。
红裙玩家虽然一开口就把他关于Fools的分析划分进了空中楼阁的范畴,但是之后的言语,却明显带着赞同。
“很薄弱,”Freedom道,“顺这个思路走,Fools和潘多拉,或更准确些,Fools与造物主目前是什么关系?他们又如何发展成了这样的关系,仅是因为Fools的自投罗网,而潘多拉又恰巧缺一个渗透魔盒隐秘地的直接手段?”
“我想,最终之战失败后,她就已经不是玩家了。那她是怎么在这个副本形成后,插手进来的?就算她仍是玩家,也不可能用这样非玩家的诡异手段插手副本。”
Freedom提出了一连串的疑问,并且看他的姿态,这疑问的队伍还有继续壮大的架势。
“这场解谜进行得未免太过细致了。”韩林突然笑了声。
他的眼瞳微微眯了眯:“第一次走这样的副本,为了正确率和完整率拼命?还是想拐弯抹角地钓点鱼,刺探出潘多拉一方更深层次的情报?”
“要是后者的话,我免费送大家一条和Fools有关的消息。”
他的目光像雪一样,掠过极为接近天穹的那位瑰美鲛人,徐徐飘落在黎渐川的脸上。
“这条消息就两个字,容器。”
韩林一字一顿道。
黎渐川面无表情地听着,本就恍惚的心跳却倏地漏了一拍。
魔盒游戏降临前,真实世界的宁准曾在加州潘多拉疗养院里参加造神实验,被选为中枢大脑的容器。假如之后他的改造程度能更上一层,就会完全承接潘多拉输送到地球的两团高维意识之一,成为完全非人的生命。
但这个计划失败了。宁准趁中枢大脑状态不佳时,反攻了中枢大脑,中枢大脑逃离。
可即便如此,直到黑金字塔谈判前,宁准对于中枢大脑来说,也依然可以算作是当时相对来说最完美的容器。
造物主抓走中枢大脑后,应当知晓了这一点。因此救世会对黑金字塔谈判的破坏,也自然多出了一重目的。
不过,这些也仅限于黑金字塔谈判前。
谈判后,宁准失踪,根据当时的情报和后来的一些线索判断,造物主没有抓到宁准,只拿走了他的心脏,宁准本人极可能是被魔盒带走了。后来重逢,他大概率就已经不是人类了。
简单来说,就是黑金字塔谈判后,宁准就不再是容器了,至少不再是最完美的那个。
那么,韩林口中的与Fools有关的消息是容器,可能性最大的猜测便只有一个……
“Fools是造物主为自己选定的容器?”
Blood的声音响起:“事实不可知,但是这个说法确实可以为你们这段虚浮的推理补上缺失的、最关键的一环。”
“我曾窥探过造物主的状态,是有些奇怪。按照你们的推测,祂正处在与中枢大脑的对抗中,且正在进入容器的过程里,那么某些异状的出现,就确实是合理的。”
对容器和造物主,Blood显然有着不少于黎渐川的了解。
黎渐川接道:“假设以上一切至少存有百分之八十的正确率,那Fools现今的状态,和她能以特殊状态和途径进入到这个副本内,并取代两处供能系统的原因,就显而易见,不再未知了。”
“她是造物主的容器,与造物主正在融合。在保留一定的玩家特性的前提下,她作为造物主的化身,潘多拉意识操纵的躯壳,降临到了这个副本世界。”
他道:“这个情况大概类似于梦境阶梯的提线木偶黑泽,但不能完全等同。”
Kill3发出一声冷笑:“前提是,容器这条消息是真实的。否则,你们也只是被愚弄的蠢货。”
Blood扫他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这段讨论默契地终止在了这里,没有谁再对黎渐川的猜测发表见解。
就如韩林点出来的,在座的老油条们既是在以信息和探讨钓鱼,也是在尽可能囊括一切地扩充解谜内容,以期提高解谜的正确率和完整率。
当然,没有足够证据支撑的推理,即使答对了,也不会增加太多分数。
只是在这种随时可能会坠落深渊的危急时刻,大部分玩家的想法都出奇得一致,也俗套得一致,完整率和正确率,能多一点是一点,哪怕没什么提升,也是聊胜于无。
他们不一定认同黎渐川只有几块砖头的空中楼阁,但却不介意他搭建一座。
一片黑白寂静之中,黎渐川环视四周,开口道:“我个人关于超凡力量的分析到此为止。”
这是他的解谜时间,节奏依旧由他掌控。
“监区具体情况和历史循环问题、三位神明、秘密教团、超凡力量——属于三大监区的这一部分解谜,在讲述过以上四个版块之后,也差不多结束了。”
“这场解谜的最后部分,说完三大监区,就只剩下梦境阶梯和潘多拉晚餐,以及一些小细节的补充,比如本局游戏的魔盒在哪里,玩家们丢失的东西又是什么。”
黎渐川语气一顿:“这些之所以放在最后,是因为它们本身没有太多需要详解的。在前面的一些分析中,它们都或多或少地被顺带着讨论过了,作为收尾,只需要总结并补充一下,就可以。”
“先说梦境阶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