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横财 我更想给你请个王妃的封号
“原来你在装睡?”梁俨宠溺一笑。
沈凤翥鼓腮, 伸手勾住脖颈,仰头委屈道:“你手劲那么大,我想不醒都难。”
“弄疼了?”梁俨见他撒娇, 忍不住低头索吻。
门扇关合,两人接了一个恣意火热的吻, 沈凤翥没甚血色的嘴唇都染上了淡粉。
“好了,别闹了。”沈凤翥喘息着推开人,“你先看看我拟的折子,若觉得可用, 就快些誊抄了派人送去。请功这事宜早不宜迟, 趁着刚开年,没甚大事,你也好在崔弦手里讨个头彩。”
“我看了一页, 你写得很好。”
“那你赶快看,我给你研墨熨纸,等会儿就发出去。”说着, 沈凤翥就挣开怀抱,要去拿纸。
梁俨一把将人拉了回来,将人圈得更紧了些, “别操心这些了, 你一夜未眠, 水米未进, 再熬下去你身子撑不住, 回家休息吧。”
“没事。”沈凤翥见他心疼自己,笑得眉眼弯弯,“那我先回府等你,不过今日你得先把折子发出去, 然后安抚兵士,让他们好生修整一番,明日我们摆宴庆祝,你记得别先允功赏,等崔弦回了信,你再论功行赏,如何?”
“甚好。”梁俨用脸蹭了蹭柔滑雪腮,“凤卿,等我以后发达了,我封你做将军好不好?”
沈凤翥闻言挑眉一笑,道:“我既不能骑马弯弓,又不会舞刀弄枪,你封我做将军做甚?”
“你是做将军的材料,不为将领兵当真是屈才了。”
沈凤翥微楞,低头喃喃道:“我真的…能当将军吗?”
“当然!”梁俨捧起雪腮,郑重道,“你以后一定会是骠骑大将军。”
沈凤翥笑道:“正一品?凌虚,我祖父战功赫赫也是仙逝之后才追封的骠骑大将军,你哄我也要有个限度。”
“我没有哄你。”
沈凤翥见言辞郑重,不似作伪,心绪千转百回,半晌才道:“好,我等你立了战功,复了郡王之位,再向陛下请封,我也沾沾你的光。”
“这是自然。”梁俨突然想到什么,凑到耳边低语,“不过我更想给你请个王妃的封号,你要不要?”
这话轻浮荒唐,沈凤翥知他又在装疯卖乖,不过还是羞红了面颊,娇嗔几句才挣脱了怀抱,坐轿回了镇将府。
等沈凤翥走后,梁俨迅速誊完折稿,让人即刻坐船出岛送去幽州城,接着便去军营看望共生死的兄弟,见他们或睡觉补眠,或狂吃滥饮,或嬉笑闲聊,倒也和谐。
众人见将军来了,皆施礼问安。
梁俨让他们免了虚礼,说他已发了请功折子,等上面回批就论功行赏。
“功赏要等些时日,不过庆功宴近在眼前,明日肉酒管够,不醉不归!”
众人闻言,欢天喜地。
等安抚完将士,梁俨又去了官署,让乔楚等人加班清点慕容氏在岛上的店面资产。
慕容氏的一分一厘,他都有大用处。
等梁俨忙完回到家,已是清辉落地,繁星满天。
他两日一夜未曾合眼,看到馨香绡帐里美人甜睡,即便再爱洁,也懒怠了,脱了外袍鞋袜就摸上了床,香软满怀,沉沉入睡。
梁俨平时雷打不动卯正起床,今日难得睡到巳时还没醒,直到沈凤翥醒来,才将人喊醒。
他醒来胡乱冲了个澡,坐在镜前让瑞叶帮他束发,也不必备早饭了。
“吃了饭再出门吧。”沈凤翥接过瑞叶手里的梳子,将浓密墨发托在手里。
“昨儿跟崔娘子约了午时会面商谈,来不及了。”梁俨解释道,转头又叮嘱瑞叶在府里操办庆功宴。
瑞叶回道:“您放心,公子一回来就给奴婢说了,奴婢昨日就开始张罗了,虽然有些仓促,但保准不让将军失了体面。”
“凌虚,府里有我看着,你安心处理公务就好。”沈凤翥手速飞快,三两句话的功夫就梳好了冠发,“再说瑞叶操办这些最是老道,你放一百二十个心。”
三人交谈之间,沈凤翥服侍梁俨换上了二音新做的玄色箭袖锦袍。
等装束完毕,在瑞叶眼皮底下给了沈凤翥一个温柔的额吻,梁俨这才匆匆出门。
他赶到东风楼时已是午时一刻,只见崔霞端坐在三楼雅室中悠闲品茗。
“崔娘子久等了。”梁俨不好意思地拱拱手。
“哪里哪里,将军劳苦,快请坐下用些茶水。”
两人寒暄几句,步入正题。
“崔娘子,慕容家的码头和铺子已经充公,等折子回批下来,我就着手将那些铺子和码头划给你,你可要记得按时缴纳租金税款。”
崔霞闻言一笑,心中有了盘算,道:“既然将军信守承诺,妾身再告诉你一个秘密罢。”
“哦?愿闻其详。”
“慕容家的财物远不止你昨日查抄的,他们在岛上还有地下作坊和暗库,除了我崔氏,没人知道。”
梁俨笑道:“崔娘子,你们崔氏倒是擅长收集情报,你也教教我吧。”
“将军诶,这是崔家的机密,我只知道现成的情报,哪里能教你。”崔霞掩唇浅笑,“再说我是外嫁女,哪里有资格知道崔氏的核心机密。”
“那你给我说这些做甚?”
“自然是跟将军做生意。”崔霞见梁俨茶杯空了,又斟了一杯奉上,“将军现在有空吗,若得空就跟妾身走一趟吧。”
梁俨将那茶一饮而尽,跟她走了。
崔霞领着一队佩剑侍卫,策马而驰,不时就到了月牙山后。
三绕九拐之后,梁俨看到了一排大屋。
“撞门。”崔霞抬手下令。
梁俨以为这些屋子是民宅,走进去一看,里面层层叠叠堆满了麻袋。
这显然是一座仓库。
库里有四个守库人,崔霞使了个眼色,侍卫便将人擒住了。
梁俨蹲下随手解开一袋,里面竟是白米。他抬头看着堆叠如山的麻袋,在心里估算这库里有多少米。
扫视一圈,这些麻袋的颜色还有不同,他打开不同颜色麻袋一看,竟是不同种类的谷物。
“将军,这库里的米粮大多是慕容家在渤海和东桑低价收购的,有的是海盗抢劫商船得来的,皆不入幽州港,直接用小船进出月牙山码头,这样可以免交商税。就这样存在碧澜岛上,神不知鬼不觉,等北地有旱灾涝情时,他们再高价卖出,狠赚一笔。”
梁俨冷笑道:“慕容家还真是什么钱都赚。”
看库人里有一个身穿绫罗的老头,与其他三人不同,一看就是个管事。
“你说说你库里有多少米粮?”
那管事早已满头大汗,跪在地上,不敢吭声。
崔霞道:“我身边这位是碧澜镇镇将,慕容家勾结海贼,昨晚被将军所灭,慕容家也已被抄没,只等节度使发落,你还不如实招来!”
那管事一听慕容家被抄,如竹筒倒豆子般,将知道的都说了。
“在我面前你还敢耍花样。”崔霞给侍卫使了个眼色,一个侍卫上前,挥手就是两耳光,打得那管事鼻血横流。
“工坊入口在哪?”崔霞冷道,“你若还想活命就老实交代。”
管事闻言一愣,也顾不上鼻血,连忙磕头求饶,说他立刻就领他们去看。
管事胡乱用袖子擦了脸上血迹,带人走到仓库后面,打开一间暗室,用身上钥匙打开一扇巨大的密门。
走下幽深石梯,梁俨看到了一座工坊,楼梯下还有四个持刀看门人,崔霞一挥手,侍卫便如疾风一般,冲向那四个看门人。
乱剑之下,四个看门人倒地殒命。
作坊庞大,一百多个工匠本在热火朝天地忙碌,突然见到厮杀打斗,吓得停手,蹲缩在地。
梁俨见地上堆的都是兵器,双目圆睁,难道慕容家还私造军械?
崔霞见梁俨若有所思,走到身边低声说:“将军,这工坊专门制作兵器,走私卖给渤海、北离、契丹和东桑,换取牛马米粮、奇珍异宝。”
“慕容家好大的胆子,他们怎么敢!难道没人发现?”
崔霞苦笑道:“以前的镇将都是北地十六家的人,他们是一丘之貉,慕容家赚得盆满钵满,自然会给其他十五家分些汤喝,但这仓库和工坊是慕容敏承的私产,并不属于慕容家,他是幽州水师统领,哪个镇将敢查上司的东西?”
梁俨冷道:“怪不得他还有钱养海盗,原来钱从这儿来。”
崔霞让侍卫看将管事和工匠带走,关到一处,等候处置。
崔梁二人出了工坊,漫步到一片幽静树林。
“崔娘子,你想用这个秘密交换什么?”
崔霞见他开门见山,也不虚与委蛇,直说她想要慕容家的海上商道,她出钱出人,梁俨出船和护航,赚的钱他们五五分成。
梁俨心中惊喜,面上却平静:“娘子你找错人了,我手里没有船。”
“将军此言差矣,妾身记得月牙山码头停的那几艘大海船是慕容家的,将军只要在档子上记上一笔商船因战损毁,这船不就有了?”
梁俨笑道:“娘子是让我徇私啊。”
“将军可别这样说,打海盗嘛,难免殃及商民,妾身不算豪富,但也买得起几艘船,等过段时间把这船挂在我名下,谁都不会生疑。”
梁俨佯装迟疑,半晌才说:“哎呀,为了这点钱赔上我一世清名,因小失大,还是算了吧。”
崔霞闻言,笑得灿烂,道:“哪里能让将军吃亏,妾身刚才口误,这钱自然是三七分成,我一个弱女子,不过买些脂粉头油,三成足够了。”
“这听起来倒有趣,那这仓库的粮食和工坊呢?”
“岛上将士众多,又守护岛屿,辛苦劳累,这些粮食自然是给将军和诸位将士,工坊嘛,我们还是三七分成。”
梁俨道:“那就谢过崔娘子送的粮食了,但这工坊你得给我,如果你答应,以后若还有生意路子,我们可以继续合作,娘子意下如何?”
崔霞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那三个守库人被侍卫打了一顿,老老实实交出了账本,还带他们去了一间小室,里面全是绫罗绸缎和各色珍奇。
“啧啧啧,看来慕容家这些年真没少赚。”梁俨走进小室,随手打开一个雕花漆匣,里面是青蓝宝石,“崔娘子,这些东西你若有瞧得上的,便拿去吧。”
崔霞笑道:“将军给的足够多了,妾身再拿便是贪得无厌了。”
“都是生意伙伴,何必跟我这般客气。”梁俨又打开一匣,里面全是粉紫宝石,转头对那几个侍卫说道,“你们今日辛苦了,看上什么就拿吧。”
几个侍卫望向崔霞,并不动身。
“将军恩赐,还不赶紧谢恩。”
几个侍卫含笑挑了喜爱之物,皆朝梁俨跪恩。
“崔娘子,这岛上哪家工坊擅打首饰?”梁俨将匣子合上,准备带走。
凤卿喜欢紫色,他应该会喜欢这些宝石吧。
第72章 过分 一身红梅,深深浅浅,错落有致……
与崔霞商谈完, 梁俨马不停蹄回了官署,见乔楚等人还未清点完慕容家的资产,说若酉时还未点完就明日再忙, 今晚都去镇将府吃庆功宴。
镇将府内已是一片欢声笑语,营中只要是能走得动的, 即便是伤员都来赴宴了。
瑞叶让人连夜在前庭搭了台子,又请了歌舞管弦来助兴。
梁俨进门见沈凤翥在应酬闲谈,又见角门有妇女儿童出入,一问原来是将兵家眷。
瑞叶说在后面的园子也摆了酒, 两位小姐在后面应酬, 不必担心。
“玄真呢?”
瑞叶朝酒桌努了努嘴,无奈道:“大小姐执意跟公子在前面应酬,公子和奴婢也不敢多说什么。”
梁俨望去, 只见梁玄真身着一身男装,正与荔非颇黎和崔璟喝酒谈天。
“无妨,玄真胸有丘壑, 又知分寸进退,平时你和公子若觉得她行为出格也不要束她,更不要说她。”
瑞叶心中不赞同, 但嘴上还是应承。
“晚上的席面备好了吗?”
瑞叶答道:“备好了, 十人一桌, 饭厅五桌, 前院二十桌, 前廊十五桌,后院女眷五桌。”
“你只算了兵士?没备站岗的渔民和搭建瞭望台工匠的席面?”
瑞叶错愕,她没想到将军竟要请那些泥腿子来府上吃席。
“奴婢马上就派人去食肆,让他们送席面来。”瑞叶咬牙道, 再过个把时辰就要开席,她竟出了个大纰漏,“就在前廊下的花园子里摆五桌,您看够吗?”
梁俨默了默人头,说摆七桌席面,酒水要备足,菜品以肉菜为主。瑞叶连声应了,慌忙抓了几个小厮去银河街,又喊健壮婆子去搬桌椅。
等到日落开席,瑞叶凑足了席面,从上至下,都吃喝得心满意足,直至二更方散。
沈凤翥从下午就开始应酬,到了这时已经疲乏不堪,便没跟梁俨一道出门送客,回到卧房歇气等人。
海月和螺儿也忙腾了一日,等备好盥漱用水,就去睡了。
撑着脑袋昏昏欲睡,手腕却被人狠狠捏住,沈凤翥毫无防备,猛然惊醒,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惊惶未消,就被锢入怀抱,他闻到了浓重酒气。
“你好香。”
胸背相抵,沈凤翥不消多想便知是梁俨。
“别说醉话。”
梁俨将他翻了过来,两人面对面,笑着去含他的嘴,近在毫厘时道:“我没醉。”
沈凤翥嘴角微弯,还没等回话,梁俨就含住了嘴唇,伸进牙关勾着舌头吮吸,吻得凶狠。沈凤翥柔顺回应,突然下颌吃痛,却是被梁俨钳住了下巴。
梁俨的吻技属于无师自通,加上没有礼教束缚,如何缠绵,他就如何亲。
沈凤翥哪里招架得住这些放浪手段,腰肢胸背被大手抚弄得发烫,身子早已软成了泥,瘫在梁俨的臂怀之中。
唇齿间酒气和茶香交错推抵,过了许久梁俨才稍稍松开沈凤翥,声音半哑:“凤卿,你脖子真的好香,给我啃啃吧。”
沈凤翥见他面颊潮红,言辞轻薄,笑骂道:“傻子,醉成这样子,你不怕把我脖子咬破了?”
“不会。”严丝合缝的衣襟露出一片雪白,梁俨倏然一笑,“宝贝,让我尝尝吧。”
沈凤翥又听他说出羞人昵称,咬唇刚对上眼神,猛地整个人被往后推倒。
梁俨身量高挑,肩宽腿长,附身下来将沈凤翥遮了个大半,那张俊美面庞若不带笑意,压迫性极强,如今敛了和煦笑容,眼神火热,直勾勾盯着沈凤翥。
沈凤翥的蝴蝶骨被坚硬桌面硌得生疼,后脑也被突如其来的猛冲磕到了桌面,刹那间眼眶就盈了一汪水意。
梁俨被湿润眸光一映,心里又痒又软,情不自禁地在绯红眼皮上落下一吻,“宝贝,你别勾我。”
“我没勾你,你弄疼我了。”
“哪里疼?”梁俨闻言忙用左臂撑住身子,两驱之间松开了缝隙。
他今晚喝得少,只得了三分醉意,听沈凤翥说疼,心道一定是刚才磕到桌角了。
摸上细腻柔滑的雪腮,轻轻捏了两下,绸缎顺滑,却远不及眼前人的肌肤。
梁俨声音低沉,“凤卿,我们今晚还那样,好不好?”手掌从脸颊往下探索,在微凹锁骨窝里轻捻。
沈凤翥闻言咬了咬唇,半晌才“嗯”了一声。
梁俨得到圣旨,迅速起身将人抱到床上,放下了帐幔。
少顷,一团玄色月白被无情甩在了脚踏上,轻薄里裤也被扔到了地毯上,看着大片如雪肌肤,梁俨口干舌燥。
沈凤翥扯过锦被盖住身子,不自觉脊背紧绷,咬唇道:“凌虚,我们先去沐浴?”
梁俨钻进被窝,亲了口细白耳后,道:“不急,那日冯太医说了,你最好再养一二年。”
沈凤翥侧身撇了撇嘴,他最不爱听大夫的话,“那冯太医还说我现在一月能有一二次呢。罢罢,你愿忍便忍吧,反正难受的不是我。”
梁俨半撑在床上,沉沉看着半截雪背露在被子外面,蝴蝶骨曲线优美,忍不住凑上去狠狠吸了一口,腰上的手也往下摸上了冰凉滑腻的小腿,搓了搓,帮他捂热。
沈凤翥感到了小腿上的热意,眼睫颤抖,低声道:“还要夹么,凌虚,我没事的,要不就今晚吧。”
梁俨嫌弃被子厚重碍事,一把掀开,双臂展开,将沈凤翥圈在怀里,皮肉相贴,“乖,你受不住,把腿并拢。”
沈凤翥嘴上嗔了一句“不要”,双腿却乖巧拢紧。
“宝贝,等会儿别松腿。”
滚烫手掌劈入严密腿隙,沈凤翥呜咽一声,不再言语。
次日,梁俨依旧卯正起床吃饭,瑞叶在旁边见他神清气爽,神采飞扬,心道果然还是年纪小,打了胜仗就藏不住喜悦之情。
她不得不学着虞老夫人的模样出言提醒,说为官不要喜形于色,免得被人揣摩到了喜恶,捏住了软肋。
梁俨点点头,又笑着说小公子昨日累到了,让瑞叶即便到了午时也别去喊他。
“将军,就算在侯府,侯夫人也没有这般惯着公子的。”瑞叶见梁俨实在太过宠溺沈凤翥,忍不住出言规劝,“公子平时隅中才起身,这已经很出了格儿,现在您越发纵着,让午时起身,这哪里是大家公子的做派。”
梁俨笑道:“他累着了,让他睡,别去扰他。”
瑞叶心里叹气,嘴上却还是应承了。
吃过早饭,梁俨先去官署,带了乔楚和两个憨厚账房去月牙山后清点密室的米粮财物,登记造册。
慕容家的明面资产要充入官中,月牙山后的那些不入官中,算作他的私产,他可得把账目做细致些,毕竟这算是他的造反储蓄资金。
乔楚看到满库米粮被惊得瞠目结舌,等看到那满室绫罗珍宝,更是被闪到了眼。
“你们二人先去清点核对粮库账目,等清点完再来帮乔主簿。”梁俨面色整肃,旋即转头对乔楚和颜悦色道,“嫂嫂,你们出来算是加班,过两日你们忙完了,从这房里拿些缎子摆件走,算作酬劳。”
两个账房对视一眼,知道这是封口费,揣着旧账本,一声不吭就去了仓库清点。
梁俨又快马奔去了军营,准备会会那些海盗。
不过两日光景,海盗便被饿得奄奄一息,看来洪文真的每天只给了他们一顿清的维持生命体征。
一百来号汉子或倒或躺在地上,见官军头子来了皆瑟缩成团,不敢抬头。
洪文细算了一下,这两日再节省也吃了几十斤米,巴不得梁俨早点处理这些喽啰,忙问:“将军,这些人怎么处置?”
梁俨对洪文笑笑,说他自有安排,转头对海盗们说道:“你们之中有工匠没有?”
半晌没有回应,梁俨又问了几遍,依旧没有人应答。
“别怕,我不会杀你们。好好好,不管你们是不是工匠,只要是有手艺的,都站起来。”梁俨面上带笑,语气尽量和蔼,“种地捕鱼也算手艺,只要以后老老实实、本本分分过日子,以前的事我既往不咎,肯帮我做事的,我还会发钱发粮。”
此话一出,缄默的人群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俺会捞鱼,还会掌舵,您看我行不?”终于有一个人站了起来。
梁俨挑眉笑道:“当然行,小绫,你去拿笔墨来,给他们登记。”
卫小绫拿了笔墨来,问了那人的名字年龄,籍贯手艺,一一登记。
梁俨又道:“文哥,登记了的就放到旁边去,给一个炊饼,有伤的等会儿让医士来包扎。”
还在犹豫观望的海盗见那人登记后被带到旁边的大牢间,吃着白乎乎的饼子,终于按捺不住了。
“俺原来是船工,俺会修船,还会捞鱼补网,您看俺咋样?”
“官人,我原来是泥瓦匠,会修房子。”
“俺原来是农民,最会种田养猪。”
“我会打铁烧铁,您看看我行不?”
……
一群人乌泱泱涌到铁栅旁,七嘴八舌,卫小绫被吵得脑袋嗡疼,看向梁俨求救。
“肃静!”梁俨冷脸大声喝道,“一个一个来,否则都别想出去。”
话音刚落,众人就闭了嘴,依次排队登记。
登记完,梁俨看着册子,发现这些海盗大多都是渔民和农民,只有少数是匠人和帮闲。
他让冯太医等人来给负伤的海盗治疗,冯太医却摸着胡子不愿动手,只让那姓柳的年轻医士和药童看伤包扎。
梁俨让柳欢拿酒来,柳欢却迟迟不去。
柳欢颔首低眉,嗫嚅道:“将军,那烈酒价高,将士们都舍不得用,您怎么还要拿给海盗”
梁俨笑笑,说冯太医昨日讲了烈酒抹外伤可以防止伤口溃烂,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再贵的酒终究是死物,没有人命金贵。
冯蕴并不知道消毒原理,而是在实践中偶然发现烈酒可以防止伤口溃烂。
柳欢不情不愿地抱来了酒坛,小心翼翼地抹在海盗的伤口上,倒不是怕碰疼了人,而是生怕多用了一滴酒。
梁俨盯着黑漆漆的酒坛,灵光一闪。
大燕的酒多是米酒,所以他喝七八壶也不大醉,他曾在五珍楼喝过若耶春那样的白酒,可是度数远不及伏特加之类的烈酒。
冯蕴拿来消毒的稻花烈酒撑死四五十度,医用酒精的标准是七十五度或者九十五度,大燕生产的烈酒远远达不到标准。
酒的原料是粮食,慕容家留下的粮食至少有一万石,拿十分之一出来做医用酒精绰绰有余。
梁俨是十足的行动派,想到这个点子,就找了崔霞来,说有生意要谈。
“蒸馏?”崔霞看着异想天开的少年郎,有些摸不着头脑,“将军,您这酿酒的法子妾身未曾耳闻。”
梁俨心下大惊,大燕竟还没发展到蒸馏酿酒的地步。
“那崔娘子且等我几日,等我想清楚了这法子再告知你。”梁俨笑得尴尬,他一个学金融的也不会酿酒,只好先作罢。
等崔霞走后,梁俨进了系统空间,进入万物皆可买的淘东东链接,斥巨资买了一套高硼硅蒸馏装置,虽然那一串零看得他心在滴血,但如果实验成功,那就可以让大燕的能工巧匠等比扩大型号,批量生产蒸馏装置。
等酒精制作出来,战时他手下士兵的伤亡率会大大降低,平时可以拿来消毒防疫,一举两得,稳赚不赔。
还没等梁俨开始实验,瑞叶就派个小厮来传话,说岛上的商户想要拜会将军,又一窝蜂聚在镇将府门口。
梁俨叹了口气,找了块油布将蒸馏装置盖起来,让小厮传话给瑞叶,让她又准备酒席,明晚宴请岛上商户。
刚喝完饭后茶,又有官署的人来传话,说慕容家的账目已整理好,只等将军过目就可以清点入库。
梁俨刚踏进官署就看到一箱箱的铜钱和银子,还有各色布匹,心道他建设碧澜岛和练兵的资金不用愁了。
等忙完这一摊子,已是月明星稀,官署的差役和账房累得腰酸背痛,梁俨转了转脖子,从荷包里拿出几角银子,让他们去打些酒吃,松快松快。
众人见梁俨如此慷慨恤下,自然千恩万谢。
梁俨在库房踱步,见有几匹极漂亮的紫绡。
紫绡柔滑,在烛光下泛着如水波光,梁俨不禁想到昨夜沈凤翥动情时的潋滟眼波。
若凤卿能穿上紫绡,水光交错,定然清灵风流。
梁俨抱着两匹紫绡回府,吩咐绿萼从库里随便找两匹布帛出来,他明日要带去官署,又吩咐瑞叶让人将这两匹紫绡裁成寝衣,不久就要入夏,小公子怕热,穿轻薄些才不会中暑。
瑞叶道:“将军,这紫绡是做夏衫的好料子,但公子夏日更爱穿纱衣,况且他身上有孝,这紫色鲜艳张扬,公子守礼,只怕……”
话未说完,梁俨听懂了言下之意,便说用这紫绡给他裁两身寝衣。
瑞叶低头皱眉,心道殿下不也在孝期么,怎么还要穿紫衣。梁俨位高威重,她也不好再三僭越劝诫,只能应了差事。
“小公子今日几时起来的,茶饭汤药都吃了吗?”
瑞叶唤了海月来,海月一一回禀了。
“怎么又没吃晚饭?”梁俨眉头微蹙。
“奴婢也不知道,公子今天老说身子乏,一直躺在床上,连房门都没出,除了收拾碗筷水盆,只让我们在门外伺候。”海月想起今晨沈凤翥柔弱无力的样子,像是被春雨打落的芍药花,整个人湿漉漉的,娇美脆弱至极,“奴婢送了晚饭进去,公子懒怠吃,就连早饭和午饭也只勉强吃了几口,想来是这几日太忙,又给累病了。”
梁俨笑而不语,他知道是昨夜闹得太过,在凤卿身上留了些印子,凤卿在害羞,不敢见人。
梁俨走进寝间,见沈凤翥靠在床上看书,青丝散乱,一副慵懒模样,见他回来,将书一合,自顾自背对躺下,缩进了被子里。
“怎么躲我?”梁俨坐到床上将人翻过来,笑盈盈啄了雪腮一口。
沈凤翥蹭了一下脸,侧身委屈道:“别亲了,好色鬼。”
“怎么了?”梁俨笑道。
“你还问?”沈凤翥羞恼,一把撩起衣袖,坐起来跟他掰扯,“你瞧瞧,我身上的这些到现在还没消下去,若被海月和螺儿看见了,我还有什么脸,昨晚都让你别弄手和脖子了,你偏不听。”
“是我错了,昨晚喝了点酒,没控制住。”梁俨将人圈住,顺手扯了扯柔软衣襟,“好凤卿,这里疼不疼吧?”
昨夜梁俨酒醉三分,难免动情劲大,加之又被衣料碰蹭,难免滋生痛痒,沈凤翥不禁“嗯”了一声。
梁俨听到甜腻娇吟,不禁嘴角上扬,道:“宝贝,你到底是疼,还是舒服?”
沈凤翥被这话激得脸颊涨红,捞起一个软枕就往梁俨身上砸。
梁俨挨了几下,依旧笑盈盈地靠上去,作势要掀开衣摆。
“你腿酸不酸,痛不痛?”
沈凤翥拍掉胡作非为的手,道:“不酸不痛。”
梁俨才不管这说辞,锁门、放床帐、剥衣裳,一气呵成,他要看看自己留在领地上的痕迹。
仅一眼,梁俨心神震荡,喉头一热。
昨夜确实是他孟浪,从脖子到腿,着实没一处肌肤幸免,红红白白,犹如白雪红梅。
他亲自种下的一身红梅,深深浅浅,错落有致。
沈凤翥被那火热视线看得羞臊,扯过被子将自己裹住,“今晚我不帮你夹了,再夹腿就要被你蹭破皮了。”
梁俨把衣裳一件件给他穿回去,说今晚规规矩矩睡觉。
“宝贝,你今日羞得不敢让人进来伺候,也没吃什么饭,现在饿了吧。”
沈凤翥捏紧床单,气得鼓腮,道:“你还好意思说,海月和螺儿还是小姑娘,不晓人事。”
梁俨连忙将人抱住,轻言细语说了一箩筐软话才将人哄好,“宝贝,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不用啦,你也累了一天了。”沈凤翥窝在温暖舒服的怀抱里,抠着玄色衣襟,小声道,“我其实挺喜欢吃那个番茄炒蛋的,不过我让海月去厨房问了,那个番茄是海外番邦货,也就上次有人孝敬了你一筐,再没有了。”
梁俨一听乖乖老婆就想吃个朴素的番茄炒蛋,如果这都不能满足,他还有什么脸当人家夫君。
“乖,等着,为夫马上让你吃上热乎的番茄炒蛋!”梁俨顺了顺凌乱的墨发,留下一句豪言,大步去了厨房。
那筐番茄早就被吃完,梁俨进入淘东东链接准备再买一万八的番茄,却购买失败。
梁俨看着只剩三位数的能量值余额,嘴角抽搐。
在现代,他堂堂一总裁,在大燕,他堂堂一将军,怎么让老婆吃上一顿热乎的番茄炒蛋就这么难!
第73章 金玉 乖,再吃一口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梁俨在系统空间召唤007,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充值。
亲亲老婆好不容易说想吃点什么,他必须满足。
等了半晌, 007没反应,梁俨在心中默默竖了个中指。在翻三百倍的淘东东链接里, 他的能量值只够买一瓶农夫山泉。
梁俨叹了口气,开始翻腾系统空间里有的东西,把所有跟番茄有关的食品都腾挪了出来。
看着番茄酱、番茄浓汤拉面、茄皇牛肉面、番茄肉酱拌面,梁俨决定把三种速食面都做了, 用番茄酱做个茄汁炒蛋, 再烫些青菜。
碳水、蛋白质、维生素勉强都有了,虽然速食不算健康食品,但总比饿着强。
螺儿伶俐, 见梁俨又要去厨房,便跟着去打下手。
做饭时,梁俨见小孩被现代科技香得眼巴巴盯锅, 低头偷笑,等做好饭,他将食物一分为二。
“端回去跟海月一起吃吧。”
螺儿惊道:“这怎么行, 这是您给公子做的, 我们何德何能……”
“公子胃口小吃不了多少, 你们两个年纪小, 多吃点好长身体。乖, 听话。”
螺儿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谢过梁俨之后,高高兴兴端着盘子回去了。
沈凤翥喜欢吃番茄,加之是从未吃过的新鲜口味, 几样吃食都符合他的口味,但不出梁俨所料,沈凤翥胃口小,不过每样吃了两三口便放了筷子。
沈凤翥坐在旁边托腮看梁俨风卷残云,问:“这汤饼也是海外的新鲜货么,弯弯曲曲的,新奇得很。”
“嗯嗯,是海外客商孝敬的。”
“果然,这汤饼柔韧,倒比厨娘做的强。”
“喜欢吃这种汤饼?”
“喜欢。”凌虚亲手给他做的,他怎会不喜欢。
梁俨闻言朗声笑道:“那我每天回来给你做。”空间里的存货不多了,他得想办法充值给凤卿买。
“凌虚~”沈凤拿出绢帕擦了擦梁俨嘴角的汤汁,思索半晌方道,“君子不近庖厨,你是尊贵人,又金玉一般的人品,以后别再进厨房了。”
梁俨抓住颊边手,说他进了厨房也是君子。
“你做饭有失身份,而且…你每日在外奔波,若回来再为我辛苦,我会心疼。”说完,沈凤翥低头,伸手捏住玄色衣摆轻摇。
“做夫君的给夫人做饭,天经地义,失了什么身份?”梁俨放下筷子,握住膝上冰凉的手,“我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只要你喜欢就好。”
沈凤翥心神一震,一股暖意流过心间。
“好凤卿,你若心疼我,就答应我一件事。”梁俨嘴角偷偷上扬。
沈凤翥闻言,欣然答应。
梁俨附耳低言,温热吐息染红了小巧耳垂,话音未落,他便收获了一记棉花拳和一句娇嗔。
梁俨轻笑出声,抬手夹起一块茄汁炒蛋,道:“好了不逗你了,宝贝,你夫君正值青春,身强体健,不过做顿饭,你别心疼。乖,再吃一口。”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将那半盘炒蛋吃净,盥漱之后便相拥而眠,一夜无梦。
次日,梁俨依旧早起,却没有出门,难得和家人一起用了顿早饭。
梁希音道:“七哥,真的不用我们帮忙应酬女眷么?”
“不用。”梁俨笑眯眯地给两个妹妹夹了块糕,“对了,你们做的箭袍,我很喜欢,谢谢。”除了感谢,梁俨又极尽所能说了夸奖的话,将两个小姑娘夸得飘飘欲仙,直说要再给他做新衣。
梁俨看着两个小姑娘心里软软的,柔声道:“你们的心意哥哥领了,但裁剪刺绣辛苦,你们没事做着玩可以,可别把自己累到了,还有晚上别做针线,仔细眼睛熬坏了。”
二音知道哥哥心疼她们,对视一眼,嘴上答应得飞快,心里却想着一定要再给哥哥做一身更好看的衣裳。
梁俨又说今日是个难得的艳阳天,趁桃花正盛,让二音去桃花山赏花折枝。
二音闻言眼睛冒光,心有灵犀地望向沈凤翥,沈凤翥眨了下眼,含笑低头吃饭。
等梁俨亲自点好跟随的婆子媳妇,又让二音戴好帷帽,目送着出了街口,这才回到寝房换衣束发,准备见客。
沈凤翥让梁俨坐在镜前,帮他梳头束发。
“诶,凤卿,你拿错了。”梁俨见沈凤翥把他的的白玉簪给自己插上了,连忙出言提醒。
沈凤翥回道:“没拿错,你平日用的那木簪太过简朴,不衬今日的衣裳。”
他的白玉梧叶簪是前朝宫廷巧匠用贡玉制成,是祖上传下来的,非钱财能买到的市卖货。
凌虚今日穿了一身宝蓝锦袍,烨然若神。
寻常饰物如何能衬得起凌虚。
他想了想,只有白玉梧叶簪勉强能用。
梁俨笑道:“你给我用了,你等会儿拿什么束发?”
梁俨看着镜中忙碌的人,如瀑墨发只虚虚用一根白绸发带挽在脑后,熏过的发丝随着动作在空中轻曳,散发隐隐幽香。
“傻子,难道我只有这一根发簪不成?”沈凤翥失笑,“再说我今日既不出门,也不见客,不束发也无妨。”
梁俨看着发带笑而不语,自相识以来,凤卿便只用那根白玉簪束发,何曾买过其他发簪。
他的小公子眼界高、品味雅,看来那件礼物得再费些心思。
出房门前,梁俨捻起一缕香发轻嗅,又在洁白额间飞快落下一吻。
梁俨行至前厅,见厅上坐满了人,都是岛上有头有脸的大掌柜,算是岛上商界的代表。
众人见梁俨来了,连忙起身作揖。
梁俨和气一笑,挥手让他们坐下。
绿萼让小丫头们换了新茶,又亲自给梁俨端上一杯冷茶,这才领人退下。
寒暄客套一阵,便有一名精干老者奉上一份礼单,说镇将英武,护岛民安危,故奉上谢礼。
梁俨翻了翻,将礼单放到桌上,笑道:“诸位抬爱了,保护岛民是我的职责,不必送此大礼。”
这几日,梁俨用三百兵大胜八百盗的事迹早已传遍碧澜岛的角落,众豪商后知后觉,心中惊骇。
海盗深夜来袭,岛民皆在睡梦之中,没有丝毫防备,若不是梁俨敏捷英武,以少胜多击退了海盗,他们这些人的性命和家产可就在劫难逃了。
有人道:“将军莫要这样说,若不是您,我们碧澜岛不知要死多少人。”
“就是就是,将军莫要自谦,这些都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是啊,您就收下吧。”
……
众商户这次是诚心劝梁俨收下礼物。
慕容家勾结海盗偷袭碧澜岛便罢,竟没有通知他们提前撤退防备,那些海盗杀人如麻,如果杀红了眼,他们身家性命可不保。
慕容家可恨至极,想来是得陇望蜀,想独霸碧澜岛,好在梁俨力挽狂澜,这才逃过一劫。
慕容家是多行不义必自毙,此事一出,必定元气大伤,北地十六家已默契地变成了北地十五家,等着崔氏把慕容家撕碎嚼烂,他们跟在后面也捡些肉渣子。
“绿萼——”
梁俨将绿萼喊进来,让她拿着礼单先去找瑞叶清点入库,再派个小厮去把张翰海找来。
少顷,张翰海抱着一摞纸进门,看向梁俨,会心一笑。
梁俨微微颔首,张翰海便将手里的纸页分发给了在座商户。
商户渐渐收敛了笑容,皆屏息凝神,眉间紧蹙。
许久,精干老者站了起来,拱手道:“将军,苛捐杂税猛于虎也,您定下的新规也太苛刻了些。”
“有吗?”梁俨撑头挑眉。
有人见老者抗议,也起身说话:“将军,您加税便算了,怎么还规定什么码头力夫和船工的最低工钱,还有什么综合管理费,岛屿设施建设费,草民做了三十年生意,还没见过这名目。”
梁俨站起身正色道:“你们做的什么生意,你们自己心里清楚,这些税是你们该交的,这税率我亦是一压再压,若我真要锱铢必较,你们看到的不是这个数。”
众商户闻言,左右相视,心如明镜,默契颔首,不再说加税之事。
毕竟交的税还不足赚的百一,何必将水面底下的东西翻上来。
梁俨见他们默声,冷笑一声,道:“至于力夫船工的工钱,小老百姓卖汗糊口不易,你们还联合压低工钱,压榨劳工,你们亏不亏心?而且你们都是生意人,难道不懂得银钱流动的好处,岛上小民手里有钱,你们也有的赚。”
几个做米粮油布生意的不住声了,这小将军说的确实在理。
“至于其他费用,我来给你们说道说道。首先,你们都知道海面不太平,岛上却只有桃花山码头有一处瞭望塔,难免会有疏漏。所以我准备再修三座瞭望塔,四方监察。其次,你们做生意,弄得码头道路脏乱,却不管不顾,所以只有官府来管理,否则弄出大疫,你们也落不到好。”
“可是……”
“可是什么?”梁俨出言打断,“这些钱全都会用来建设碧澜岛,你们才是最大的受益人。我会把这些费用的使用明细张贴出来,到时候你们自己核对,一分一厘都不会进我的腰包。你还有什么疑问?”
众人闻言大惊,面面相觑。
他们还从未见过把钱费使用明细公之于众的官。
众人被梁俨说得哑口无言,都同意交纳这些费用。
梁俨见状,笑若朗月清风,唤了瑞叶进来,问席面备好了没。
瑞叶说早已备好,只等诸位贵客入席。
席间,梁俨被轮着敬酒,喝得脸上染了一层酡红,众人见此,这才罢休。
席散,沈凤翥见梁俨喝得走路打偏,叹了口气,将人扶到床上,亲自去煮了醒酒茶喂给他吃了。
刚半杯下肚,梁俨便作呕想吐。
沈凤翥慌忙拿了瓷盂来,见他吐得昏天黑地,眉宇紧蹙,一副难受模样,心疼难耐。
“下次别喝这么多了。”
梁俨将腹中吐了个干净,软靠在床上,虚虚笑道:“没事,应酬嘛,喝点酒正常。”
今天让那些老家伙出那么多血,他不过被灌点酒,算不得什么。
沈凤翥见他扯衣领,脸颊绯红,想来又发了酒热,赶紧拧了湿帕子给他敷脸降温,“我都听翰海兄说了,你何必揽那些破事,吃力不讨好。”
梁俨笑笑,将帕子扯下,握住冰凉玉手往脸上贴,“我既然看到了,便不能坐视不管。”
“这岛庙小妖风大,横竖三五年就要走,你能管多久,你如此行径,只怕会被人议论。”沈凤翥撩开衣袖,如雪肌肤贴上绯红面颊。
“随他们去吧,百姓能多过一天好日子就行了。”梁俨眼皮耷拉,昏昏欲睡,“虚名尔尔,我早已舍了……”话音未落,便进入梦乡。
沈凤翥坐在床侧,低头凝视许久之后,展颜一笑。
他的凌虚,果然是金玉一般的人。
脱下鞋袜外衫,环住温热脖颈,倾听心跳,享受这份难得的午间静谧。
第74章 俸禄 脚镯系情
梁俨酒醉醒来已是黄昏, 喝了两杯沈凤翥给他煮的解酒茶,便到了晚饭时分。
吃饭时,二音说她们上山赏花时遇见了蛇, 梁俨闻言大惊,连忙询问。
梁亿就是被毒蛇咬死的, 他不想再有家人遇上蛇。
“我们没事,当时有一个公子路过帮我们砍了蛇。”梁希音道。
梁微音噗呲一笑,揶揄道:“希音当时被蛇吓了一跳,然后被那突然冒出来的公子又吓了一跳, 像阿姐原来养的小兔子。那公子没被蛇吓住, 倒是被希音吓住了。”
“哼,你才像小兔子。”梁希音噘嘴,朝梁玄真撒娇, “阿姐,我真的像你养的小兔子吗?”
梁玄真笑道:“是挺像我原来养的小兔子。”
“阿姐,我明明是瓜子脸, 你养的兔子都快肥成圆球了~”
……
梁沈二人见她们姐妹玩笑,相视一笑,又问二音是否知晓那位公子的姓名。
救命之恩, 他们作为兄长, 自然是要登门感谢。
梁微音说那位公子没留姓名, 她们带着帷帽, 也没看清公子的模样。
梁希音道:“那公子走得飞快, 我们只远远道了声谢就不见踪影了。”
“想来那人是个侠士。”梁玄真笑道,二音和梁儇皆点头附和。
梁沈二人倒顾不上是不是侠士相助,只说下次出门必须让虞棠跟着。
饭毕,两人去了军营, 沈凤翥扒在门扇上看了一眼孟傲。
孟傲被笞十杖,还未痊愈,只能趴在床上养伤。
梁俨见他眼神中还有担忧,回到书房便低声问:“你留下他准备干什么。”
“自然有用处,你要不要猜猜看?”沈凤翥低头浅笑,尤胜夜风温柔。
梁俨笑道:“夫人心思犹如海底针,我猜不到。”
“嘶——”沈凤翥慌忙环顾四周,伸手捂住对面的嘴巴,“你注意些,小心隔墙有耳。”
“凤卿,这门窗都关着,你也太小心了。”梁俨一把将人扯过,掐住细腰两侧。
“窗纱上的影子!”沈凤翥捶了两下,连忙往旁边挪了几步。
梁俨挨了两记棉花拳,佯装吃痛,揉搓大臂,沈凤翥以为自己真把他打痛了,桃花眼里满是歉意担忧,主动靠近帮他按揉。
梁俨不说话,只低头看着美人,沈凤翥按着按着一抬头,见梁俨一脸痴笑,便咂摸出味儿了,猛地撇开修长手臂,转身抱胸。
“好了好了,我错了。”梁俨从后面抱住沈凤翥,将头埋在馨香颈窝,深吸一口气,“宝贝,你好香。”
沈凤翥感觉腰被越箍越紧,脖颈一片湿濡,知道他想做什么,“你怎么不分场合,这是戍堡书房,不是在床上。”
“宝贝,欲望一触即发。”梁俨伸出舌头,隔衣舔舐锁骨。也许是春天来了,他只要一碰凤卿,荷尔蒙便抑制不住地往外冒,只想肌肤相亲才能止住。
沈凤翥叹了口气,掰开腰间的手,转身抬头,“坐到地上去。”
“怎么突然要……”梁俨不明所以,话未说完,被沈凤翥按住肩膀往地上压,然后唇上便多了一片冰凉柔软。
沈凤翥坐在梁俨腰胯上,将人按倒在地,梁俨反应过来,将人抱住,滚了两圈。
汹涌的情欲像一张严密的网,将两人笼罩,逃不出去。
门扇紧锁,窗上无影,地上衣衫凌乱,两个赤条条的人叠在衣衫之上。
煌煌烛火变得微弱,情事方歇,两人气喘吁吁,汗水淋漓,沈凤翥枕在梁俨胳膊上,侧脸看着满是滑液的手,起身翻找不知落在何处的手帕。
臂上一轻,梁俨睁开眼,见沈凤翥在擦手,抿嘴一笑,接过帕子把他擦手,擦完手又把亲手剥下的衣服一件件穿回去。
“我想回去沐浴。”在地上滚了许久,沈凤翥感觉浑身沾满了尘土。
梁俨自然应允,两人整理好衣冠,便打道回府。
梁俨选了一条偏僻路,还没走几步便蹲下身让沈凤翥上来。
“我自己走吧。”
“你腿根肯定不舒服,上来。”梁俨这次没给沈凤翥余地,等人趴到了背上,他往上掂了掂,笑得轻佻,“刚才舒服吗?”
“……舒服。”沈凤翥声音带着藏不住的娇柔和春意,梁俨听了心里又开始骚动。
梁俨的背安稳舒适,沈凤翥不想动了,他的双腿早就被强有力的冲击顶酸麻了,身子也被揉搓得软透了,昏昏欲睡。
还没走到镇将府,沈凤翥便睡着了,最后两人回家都没有沐浴,合衣而眠,直至天明。
四五日间,两人夜夜都要行乐一番,弄得沈凤翥不敢出房门,只靠在床上看书解闷。
这日,梁俨在校场练剑,有人来报说崔刺史派人来封赏了。
来人是一个青衫官员,身后还跟着崔弦心腹——阿全。
梁俨这次没有晋升实职,勋衔倒是大升了两级,现在已是正六品骁骑尉。
高焘犯上,加之提前携带家眷逃跑,已被崔弦免职,任钟旺为副镇将,空出来的都虞侯则由崔璟继任。
“使君大人让我当都虞候?”崔璟接到任职告身,难以置信。青衫官笑着点头,说在与海盗交战时,他表现英勇,这官职是他应得的。
“俺祖坟也是冒青烟了,咱阴差阳错成副镇将了。”钟旺拿着任命告身,喜得直饶头。
阿全走近梁俨,低声道:“镇将大人,还请与卑下单独一叙。”
梁俨点了点头,让得了功赏的将士去东风楼庆贺,他做东。
崔璟振臂一呼,说东风楼是崔氏产业,大家尽情吃喝,今夜一醉方休。
梁俨让崔璟钟旺领人先去,他等会儿就来。
人走尽,他与阿全留在戍堡书房谈话。
阿全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梁俨接过展开,一边看一边咬牙。
“使君大人说他都安排好了,将军看了信照做就好。”
梁俨勉强勾起嘴角,颔首道:“学生自然不会辜负老师期望,老师可还有什么吩咐?”
阿全摇了摇头,梁俨请他去镇将府歇息,晚间可一起小酌一杯,阿全摆手,说崔氏早已安排好他的住所,不劳将军费心。
梁俨见他油盐不进,淡淡一笑,拜托他走时帮自己给老师带些礼物,聊表心意。阿全这次倒是爽快答应,又略说了几句,两人分道扬镳。
还没出戍堡,便有守卫来传话:“将军,如意坊的掌柜说您订的东西做好了,正在会客厅等您。”
梁俨闻言长眉一挑,大步去了客厅,接过精巧木匣,打开木匣,满意地点了点头。
掌柜见梁俨满意,松了口气。
梁俨将匣中物放到怀中,先去东风楼吃庆功宴,略喝了几杯酒便回府了。
沈凤翥刚吃过饭,这个半靠在小榻上解乏,见梁俨回来,起身给他倒了杯茶。
梁俨将崔弦的信拿了出来,沈凤翥看了神色平静,冷笑道:“崔弦果然存了离间北地十六家的心思。”
崔弦让段晓和梁俨共领七镇兵马,一举剿灭慕容氏豢养的海盗。
“你早就猜到了?”梁俨拉过冰凉小手,摸上滑腻雪腮,“所以你留了孟傲一命?”
沈凤翥点了点头,叹道:“也不知平西侯是否会助纣为虐,平西侯善于排兵布阵,我……”
平西侯孟宝昌以智谋闻名于世,是他祖父的得意门生,当年又智取西疆三国,经验丰富,与海盗之流乃云泥之别。
孟傲在海盗中,孟宝昌极有可能也成了海盗,即便其余海盗是乌合之众,有了孟宝昌的指挥排布,战斗力不可同日而语。
“你觉得平西侯比你擅谋?”
“嗯。”
梁俨见他眼眸黯淡,张开双臂,道:“小凤凰不要妄自菲薄,在我心里你是最厉害的。”
沈凤翥闻言,扑近温热怀抱,又听到,“再说我们还没打呢,你怎么知道你不及平西侯?小凤凰,你都有胆子跟崔弦斗了,还怕他?”
“不一样嘛~”沈凤翥埋在怀里撒娇,鼻间全是凌虚身上的味道,温暖干燥,让人安心,“文官可以不懂战场,但将军不能不懂官场。崔弦虽然老谋深算,但只是文官,若论打仗,只怕比不上平西侯。”
梁俨眯眼思索,心道平西侯是个人才,若能收为己用就好了,“你留下孟傲,不会是想以此挟制吧?”
沈凤翥抬头笑道:“然也。”
“但流放时平西侯敢抛下了妻妾幼儿,只怕孟傲要挟不了他。”
“无妨,有备无患,若是不奏效,杀了便是。”沈凤翥冷冷一笑,“但我赌平西侯舍不得,毕竟他最喜欢的孩子就是亭霜哥哥”
“哦~我倒忘了。”梁俨松开怀中人,“他是你的亭霜哥哥。”
“他是我的亭霜哥哥啊。”沈凤翥歪头眨巴着美目,“有什么不对吗?”
梁俨咬牙道:“你对比你年长的同辈男子都这样喊么?”
沈凤翥点了点头。
梁俨失言,沈凤翥声音清润,喊起哥哥来婉转动听,像是在喊情郎,“好凤卿,你能不能也喊我凌虚哥哥?”
沈凤翥抬手就捶了一下,“我比你大,要喊也是你喊我凤卿哥哥。”
“好好好,凤卿哥哥,你疼疼我,别喊其他人哥哥了,我不喜欢你这样喊别人。”梁俨坐到小榻上,拍了拍软垫,让人坐过来。
沈凤翥闻言失笑:“你在吃醋?”坐定后,双手抱住修长右臂,将脸贴了上去,“你不喜欢那我便不这样喊了。”
“这么乖?”梁俨挑眉,伸手捏住小巧下巴,含了一下水润唇瓣,“奖励一下。”
沈凤翥舔了舔嘴角,嗔了一句“轻浮”。
“说起奖励,今日我的功赏下来了。”梁俨将人抱到膝上,语气里满是遗憾,“你写折稿的时候为什么把谋划之功归到我身上,你该写自己的。”
“我拿军功没什么用,你若有了军功就能晋升。”沈凤翥伸手环住脖颈,笑得羞涩,“而且不是你说的要给我讨王妃的名头吗,我等着呢。”
梁俨闻言一笑,用鼻头蹭了蹭柔嫩小脸。
他的小凤凰又在助他。
沈凤翥直起上身,凑到梁俨耳边,呢喃道:“凌虚哥哥,夫荣妻贵的道理要我教你吗?”
梁俨被勾得心痒难耐,咽了口唾沫,衔住柔软细腻的耳垂,含糊道:“宝贝,你要怎么教我?”
“嗯~”
“我的小谋士,在你教我之前,我先把你的俸禄付了。”梁俨见他软在自己肩上不言语,将人挖出来,放到大腿上平躺。
即便他们做过许多亲密之举,每每四目相对,沈凤翥还是会害羞。
凌虚的眼神太过炽热直接,烫得他不敢直视。
突然脚踝被握住,沈凤翥惊得吸气,踝骨**燥指尖抚摸,他不禁咬了咬唇。
难道今晚要在榻上吗,这软塌狭窄,不好动作。
“凌虚,我们去床……”
话音未落,他的脚被温暖掌心握住,一个凉凉的东西贴上了他的皮肤,等他撑起身子一看,见自己的脚腕已经套上了一只脚镯。
脚镯主体是纯银制成,上面嵌了八颗紫宝石,每颗宝石下面垂着半寸米珠流苏,华丽精美,美不胜收。
宝石夺目,流苏摇曳,银镯扣住纤细脚腕,衬得如玉脚掌和玉藕小腿愈发白皙莹润,肌肤骨肉虽是天然而生,不曾雕琢,却比那精雕细琢的脚镯更加夺目。
沈凤翥看了一眼宝石脚镯,双目圆睁,又看向梁俨。
梁俨笑眯眯地看着吃惊的小凤凰,一只手托着白生生的脚掌,一只手用指腹一寸寸摩挲着如丝绸般滑腻的脚背。
“别摸了,我痒~”
梁俨松开手,勾唇一笑,声音哑哑的,“凤卿,喜欢吗?”
“喜欢是喜欢。”沈凤翥收回脚,盘腿细看宝石脚镯,“可我又不是小娃娃了,戴这个实在不像话。”
梁俨帮他顺了顺墨发,笑道:“戴银脚镯能驱邪避祟,保平安健康,你不是小娃娃也戴着吧。”
“谁家保平安的银脚镯镶宝石珍珠?”沈凤翥晃了晃脚,流苏舞蹈,形成一道好看的弧线,“便是皇家也没有这规制样式的,可见这脚镯的式样是你做的。”
“你不是喜欢紫色吗,既然不能服紫,那就戴点紫色。”梁俨捉住摇晃的玉足,转了转脚镯,“藏在裤管下面,除了我没人看得到。”
沈凤翥伸手捧着梁俨的脸,贴了贴红唇,凌虚细致温柔,什么都考虑到了,“那我就不摘下来了,大人,谢谢你的俸禄。”
“宝贝,你连军功都给我了,你觉得我只给你准备了这个?”
沈凤翥吃惊道:“这脚镯就够了,你还准备了什么?”
“想知道?”
沈凤翥点了点头。
梁俨含住粉唇,含糊道:“秘密。”说罢,吞没了对面即将问出口的话。
第75章 礼物 他想怜惜凤卿,可又想对他再狠一……
次日卯正, 沈凤翥正睡得香甜,梁俨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不陪沈凤翥晨起,不过一刻钟梁俨便收拾齐整, 吃饭时他吩咐瑞叶让公子午饭后去官署寻他。
卯正二刻,梁俨准时出门, 打马去了军营。
梁俨召集军官开会,将刺史下令攻打海盗的消息说与了众人。
“甚好,什么时候点兵?”钟旺摩拳擦掌,他准备大干一场, 等再立了功, 看能不能给乔楚挣个诰命。
梁俨笑道:“旺哥,你先别急,等我明天先去千波镇与段兵马使商议之后, 再做打算。”
钟旺嘿嘿一笑,直说自己鲁莽了。
“旺哥,我可能要在千波镇停留几日, 我回来之前岛上诸事皆由你主持。”
钟旺昨日才披上新官衣,衣裳还没穿热就要监管全岛,忙道:“我带兵还行, 你让我管那些商民, 我怕脾气上来了抽死他们, 你换个人吧。”
梁俨道:“你是副镇将, 这是你的职责。”说着招手让钟旺附耳过来, “岛上多是琐事,不能像训兵一样严苛,你悠着点,若实在拿不准尺度, 你问问乔娘子和文哥,商量着来。”
钟旺边听边点头,松了口气。
梁俨又问道:“玉光,最近你手下的兵还闹腾吗?”
崔璟闻言展笑,说自从慕容家倒台,他手下的老水兵一个个老实得跟鹌鹑似的,一戳子扎下去都不敢吱声。
“很好,既然他们识时务,那就可以放心用人了。”梁俨看向崔璟,嘴角勾起,“玉光,从下午开始让他们带着幽州来的陆兵上船训练,先练着,挑出擅长水战的苗子再加强训练,转成水兵。”
“凌虚,其实……”崔璟脸上飘起一丝不好意思的微笑,“你去千波镇商讨军情,其实我想跟着去。”
“我不在岛上,旺哥这几日多半忙于庶务,你是都虞候,自然要坐镇军中,督察军纪。玉光,这几百号弟兄我可交给你了。”
崔璟见梁俨脸上是少有的冷峻严肃,心道凌虚信任他,他自然不能辜负,忙作揖领命。梁俨见状,嘴角微弯,他明日会带沈凤翥一起去千波镇,玉光啊玉光,你老实在岛上呆着吧。
开完会,洪文将一份手册奉上,册上是海盗的个人信息,已经按照梁俨的吩咐分门别类整理好了,等他示下。
梁俨翻着册子,道:“这些人划归到官署,先没入奴籍,等他们服完五年苦役再还他们自由身。”
“还他们自由身?”洪文震惊,“将军,这罪奴哪有还籍的……”
梁俨笑道:“你也看到了,他们大多是渔民农户出身,也是身不由己。人活着不就活个盼头,得给他们种下希望的种子,这样才能改好向善,绝了走投无路,作奸犯科的念头。”
洪文沉默思索,又听到梁俨说道,“先让他们当劳工修筑瞭望塔,每日吃用跟普通工匠一致,也莫要朝打暮骂,平常对待即可,剩下的等我回来再说吧。”
忙完部署,梁俨又去了官署,见有夜船被罚的商户来送礼求情,梁俨让人把他们赶出去,又让文吏拟告示,提高夜航的罚款,甚至搭夜船的行客也会受到处罚。
绝了买方市场,看这些商户船家还怎么做生意。
小吏在旁边奉承道:“将军英明,自从您颁了不准夜航的条例,今年岛上还没溺死过人,菩萨真人都看着嘞,您积了大阴德。”
梁俨笑而不语,让他别磨嘴皮子,赶紧去写告示,说罢就去账房寻乔楚。
小吏满脸堆笑,目送梁俨离去,瞧着门口悻悻而去的商户,撇了撇嘴。
这些商户瞧着将军年少面软,又仁善有礼,以为是个好拿捏的主儿,可他们哪里知道将军内里的严正无情,想走将军的后门,下辈子或许还有机会。
梁俨看了看账目,见那些豪商将钱如数送来了,嘴角勾笑,“乔主簿,这些钱专款专用,你另开一本账册,不要把其他用项扯进去了。至于银钱支取,采买材料你与张虎和李豹商议,记得,这本账到了年底会公示,绝不能出半点差错。”
现在官署的账目由乔楚主管,银库和采买由张虎、李豹主管。
入幽州团练前,李豹曾在苍阳县当过账房,张虎则是个老童生,两人都识文断字,年过五旬,梁俨便让他们由武转文,到官署任职。
乔楚闻言一愣,旋即明白了梁俨的用意。
梁俨又召来张虎李豹,四人开了个小会,直到午正二刻才散。
“你还没用饭么?”
梁俨正在查看采买的账目,抬头见沈凤翥来了。
“还早,你吃了没?”
沈凤翥走近,见茶杯也见了底,嗔怪道:“哪里早了?未时都过了,你日日盯着我吃饭,怎么自己倒忘了?”
“夫人说得是,我马上就去吃饭。”
梁俨笑着合上账册,握住滑腻小手,亲了一口手背,沈凤翥慌忙抽回手,又飞快瞟了一眼大敞的门口,见没人路过,松了口气。
两人走路去了东风楼,门口伙计见是梁俨,殷勤地领人去了三楼视野最好的雅室,又颇有眼色地派人去喊东家。
沈凤翥喝了一口伙计倒的茶水,歪头抿了抿,道:“这东风楼的茶怎么跟你送我的那么像?”
梁俨笑笑,只说这茶吃着不错,想来他喜欢,便向崔娘子讨了些。
两人闲谈几句,崔霞便来了。
崔霞一进门就认出这位俊俏郎君是当日在南月楼前拿出黄帛告身的面纱公子。
崔沈二人出身大家,寒暄客套都是说厌了的,一来一回,倒也相谈甚欢,谈到最后,崔霞帮着上完菜,就要退席,沈凤翥想到茶叶,便起身道谢送客。
崔霞闻言,秀眉微挑,掩唇笑道:“沈公子喜欢吃扶罗丹露?”
沈凤翥笑道:“娘子品味高雅,这扶罗丹露煮出来的茶汤清亮透红,不似寻常茶汤深碧,味道也清淡,喝完胃暖神清,我吃着比那些贡茶好得多。”
“沈公子喜欢就好,扶罗丹露不是什么名贵茶,若你喜欢,妾身等会儿派人送些到府上去。”
“这茶不名贵,但金贵,一两茶叶一两金,还有市无价。”梁俨笑得无奈,“崔娘子,若不是我特意寻过这茶,还真就被你给诓了去,你可别再破费了。”
崔霞闻言,秀眉轻挑,掩唇笑道:“不过斤把茶叶,妾身还是请得起。再者今日得见沈公子真容,算作初次见面,妾身年长,自然要送见面礼。”
沈凤翥闻言接道:“凤翥空手而来,崔姐姐折煞我了。”
两人客套半晌,崔霞见糕点也送来了,这才带着伙计退下。
走到二楼,崔霞嘱咐伙计取一罐扶罗丹露送到家中,让大管家用上等瓷罐装好,亲自送去镇将府,且要告诉那位秦管事,这茶叶不是给将军的,而是给沈公子的。
崔霞站在二楼远眺碧海,抱臂浅笑,心道梁俨啊梁俨,你也不是铁板一块嘛。
楼上,被念叨的某人打了个喷嚏。
“着凉了?”沈凤翥从袖中拿出巾帕递过去。
梁俨拿着擦了擦鼻子,站起来把窗户关了,“那倒没有,可能被海风激了一下。”
距离早饭已经过去六七个小时,梁俨是真饿了,三五口便吃完了一碗饭。
沈凤翥已用过午饭,只夹了一块蜜枣糕配茶吃,见梁俨吃得急切,无奈一笑,拿起筷子给他布菜。
等梁俨刨完两碗饭,沈凤翥才问他等会儿要做什么。
梁俨神秘一笑,只说带他去个好地方。
饭毕行至月牙山,沈凤翥进入仓库,看到满仓米粮,满眼震惊。
梁俨笑得狡黠:“这些都是慕容敏承走私抢劫来的私产,不过现在是我的了。”
“你确定没人知道?”沈凤翥见有仓库门口有两个人,像是看守,“那两人可靠吗?”
“不必担心,都是我的心腹。”梁俨细细解释,说知情人只有他和崔霞,连崔弦都不知道。
“崔霞?”
梁俨见他吃惊,拉着他去了地下工坊,讲明他与崔霞达成的合作。
沈凤翥见到地下盛况,转身抬头,低声询问:“凌虚,你这是要做什么?”
看完地下工坊,两人出院时,碰到两个管事问安。
沈凤翥见到那两个管事的面容,感觉似曾相识,惊道:“九郎身边那两个玩伴是这两人的孩子?”
“是的。”
行至一处幽静树林,沈凤翥才问道:“凌虚,你是真想做生意置产业,还是另有计划?”
梁俨苦笑道:“果然瞒不过你。”
“你想做什么。”
梁俨握住瘦削肩头,凝视美丽的桃花眼,郑重道:“凤卿,我要先当上节度使,再进玉京。”
先雄踞一方,养精蓄锐,再谋大业。
“节度使?”沈凤翥垂眸沉思,许久才道,“出将入相也不失为一条路。”
入相?
梁俨闻言错愕一瞬,旋即收敛神情,笑着称赞沈凤翥聪慧。
凤卿理解错了正好,他好顺水推舟,以后招兵买马也不必瞒着他。
梁俨笑道:“凤卿,你觉得我能行吗?”
“当然能行。”沈凤翥笑得眉眼弯弯,“我相信你。”
没有什么比心上人的鼓励更振奋人心,四手相握,梁俨情不自禁,附身在额间落下一枚轻柔似雾的吻。
林风飒飒,抚动春心,两人对视而望,脸都有些红。
突然一个惊雷响彻天际,乌云蔽日,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梁俨赶紧拉了沈凤翥回到仓库,管事立刻送了热茶来,梁俨让他们不必照管,做自己的事去。
沈凤翥在院内踱步,走到一间上了锁的房屋前,问这间屋子是做什么的。
梁俨叹了口气,道:“本来想再做些细巧玩意儿给你玩,没想到被你提前发现了。”
打开紧锁的门,两人进入,梁俨反手便将门锁了。
满目琳琅珍奇,沈凤翥笑道:“这便是你的秘密?”
梁俨点了点头,打开几个匣子,沈凤翥凑过去一看,全是红紫宝石,又听到,“本来还想给你画几个首饰式样,不过最近太忙了,只想了一个脚镯。”
沈凤翥闻言,低头羞涩一笑:“我又不是小娘子,你给我打什么首饰啊。”
“你是我的夫人,我不给打首饰,我给谁打?”梁俨见他面若娇花,神情可爱,心底酥软,一把将人揽入怀中。
“你的东西好生存着,别给我打首饰,等妹妹们出嫁时给她们打首饰做嫁妆。”沈凤翥鼓了鼓腮,捏住玄色衣袖,声音娇软,“我已经有夫君了。”
这话给了梁俨心脏重重一击,将心底的柔情都撞了出来,不禁放软音调:“什么你的我的,我的就是你的,这屋里的东西我本来就打算送给你做礼物。”
沈凤翥眨巴着眼睛,不可思议:“给我的礼物?”
“小谋士,这些是你的俸禄啊。”梁俨笑着刮了刮挺直的鼻梁,“喜欢吗?”
“当然喜欢,只是太贵重了,我哪里值这么多俸禄。”沈凤翥鼓了鼓腮,觉得受之有愧,不过心里欢喜,低下头抿嘴偷笑。
“千金不足惜,一笑连城易。”梁俨见他笑得可爱,抓起一把宝石,放到雪白掌心上,“凤卿,没有什么比你的笑容更贵重,我希望你每天都和现在一样欢喜。”
“你……”沈凤翥被这话激得满面通红,心跳如擂鼓,半晌说不出话。
小雨逐渐下大,轰轰烈烈的惊雷裹挟着瓢泼大雨冲向地面,天地昏暗,仓库管事坐在屋内炉边煮茶,心想这雨何时才能停。
一道闪电划过窗纱,在昏暗中隐约勾勒出两道人影。
梁俨被光亮眯了眼,闪电劈下,沈凤翥雪白无暇的肌肤一览无余。
两人早已褪了衣衫,赤条条抱在一处。
雨声中夹杂着娇细喘息。
梁俨受到蛊惑,呼出热气,呼吸同频。
金贵顺滑的玄色锦袍铺在地上,沾染尘埃,浸染汗水。
少顷,沈凤翥喘着粗气,犹如一朵被春雨打湿的山茶花,低垂着眼睫摇头。
本想拢紧粉膝的手收了回来。
梁俨翻到一边,平躺在月白衣衫上。
猛地,梁俨低头一看,双目圆睁。
“宝贝——” 梁俨慌忙捧起汗湿的小脸,摇了摇头。
沈凤翥亲了一口脸边的掌心,羞怯地咬着唇,缓缓垂下了脖颈。
沈凤翥青涩得如一只春末绿桃,鲜嫩清新至极,却努力向梁俨展示他的成熟。
梁俨舒服得眯眼,断断续续地低吼。
刹那之间,他的心灵和感官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双重冲击。
沈凤翥被噎住了嗓子,咳得面颊潮红,双目含泪。
“宝贝,你”
梁俨见沈凤翥擦了下嘴,粉面含春,眉梢带笑,眼波荡漾,艳丽非常。
梁俨瞧得嗓子眼儿发干,一股热气直往面颊和鼻间冲。
沈凤翥见他愣神,凑过去在梁俨耳边低声问了一句。
梁俨张了张嘴,良久,只哑声嗯了一下。
他想怜惜凤卿,可又想对他再狠一些。
“宝贝,你不必为了我”梁俨满目怜惜。
“夫君~”沈凤翥娇声打断梁俨的话,说着用手捂住了自己红透的面颊,“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闻言,呼吸滞了一瞬,梁俨单手插入墨发,往后轻拉。
白皙脆弱的脖颈无处遁形,他的手触碰优美的颈线,嘴唇却从翘起的唇珠开始,逐步向下,攻城略地。
窗外狂风暴雨,屋内春情似火,越烧越炽,漫天雨水难以浇熄。
次日清晨,梁俨带着沈凤翥和一队兵士坐上了前往千波镇的船。
沈凤翥依旧白纱覆面,不过这次不是怕登徒子觊觎美色,而是为了遮住丰润红唇。
昨晚回到家中,梁俨仍不餍足,吃过饭便拉了沈凤翥回房。
夜雨如注,床架吱呀与羞人喘息都被雨声惊雷掩过,两人自是不必顾忌,闹至夜半。
到千波镇要大半日,梁沈二人便在船舱休息,沈凤翥昨日劳累,一入船舱便软在梁俨怀中睡回笼觉。
梁俨见怀中人双目紧闭,呼吸平缓,笑了笑。
这才半刻钟,凤卿便睡着了,看来是真的累着了,自己下次得收敛些。
等沈凤翥再度醒来,透窗而视,已能隐隐约约看见岛屿的轮廓。
第76章 七将 秀色可餐
众人抵达千波码头, 先去了客驿修整,正吃着饭,段晓就派人来问候, 说兵马使这两日身体抱恙,请诸位镇将后日再到府上商议大事。
梁俨问传信小卒段晓生的什么病。小卒只说时气变幻莫测, 兵马使染了风寒。
他抓了一把钱给小卒,小卒千恩万谢地走了。
众人安顿好,梁俨让洪文把那两个海贼头目的下巴装回来,后面有他们说话的时候, 让他们先活动活动。
“将军, 沈公子晕过去了——”
梁俨闻言大骇,慌忙跑过去。
洪文听了连忙让手下去寻大夫,沈凤翥是他们的幕后军师, 千万不能病了!
梁俨见那医士半天憋不出个屁,急得在床边来回踱步,“大夫, 怎么样了?”
大夫淡淡道:“官人别慌,这位公子不过是受了凉,不妨事。”
众人一听, 松了心弦, 又听到, “老夫有一事不明, 这位公子身着锦缎, 双手细嫩,不像是劳作之人,他这两日在劳碌何事,忙得夜夜煎熬, 不得安睡?”
梁俨一愣,半晌不做声。
“沈公子平日最多看看账,应酬应酬,没怎么劳累啊。”洪文摸着下巴,缓缓说道,“对了,这两日夜间有雷雨,沈公子天生有心疾,受不得惊吓,会不会是声响太大,扰得他不得安眠?”
大夫摸着胡子道:“兴许是这个缘由,这位公子禀性柔弱,又有心疾,得仔细照料,否则缠绵病榻。不过若真是雨声惊雷,那便是天意了。”
众人听了这番话,对沈凤翥的病弱加深了了解,这下连大气都不敢出了,生怕呼出的气把人给吹散了。
等药抓回来,梁俨面若沉水,亲自守在炉边熬煮。
是他只顾着自己的欲望,一时忘了凤卿体弱。
昨日风寒雨大,凤卿光着身子陪自己胡来,他都不知道具体有几个时辰。
这样怎么可能不着凉,是他孟浪,下午情到浓时便罢,晚上还拉着凤卿行乐,直到四更未眠。
他熬得住,凤卿熬不住啊。
今天上午虽补了眠,但船上颠簸,哪里能睡好。
这场病,是他惹的祸。
过了小半日,沈凤翥才醒来,对于自己在路上晕倒,很是不好意思。
等梁俨把门上,他便扑到梁俨怀中哼唧,
他发现其实凌虚和父母兄长一样,很喜欢他撒娇。
梁俨见他乖,嘴角微勾,将人松开,端了药来。
“能不能不吃药啊~”沈凤翥看着浓黑药汁,眨巴美目,企图萌混过关。
“不能。”话音未落,盛满药汁的瓷勺送到了嘴边。
沈凤翥鼓了鼓腮,看着对面不容拒绝的神情,心想撒娇怎么失灵了。
梁俨见刚养出粉色嘴唇又变得苍白,心里不是滋味,“是我不好,让你生病受苦了。”
沈凤翥疑惑笑道:“你哪里不好?春日风馋,时气不佳,我每年春天都要病两场的。”
梁俨将大夫的话原封不动说与了沈凤翥,沈凤翥听了耳尖微红,接过药碗,两口便把药汁喝完了。
“以后…我们挑天晴暖和的日子不就好了嘛~”沈凤翥见他自责,像一只小猫乖顺地靠在宽厚温热的胸膛上轻蹭,“凌虚,与你欢好…很舒服,我很喜欢。”
“真的吗?”梁俨听了心脏热热的。
“当然是真的。”沈凤翥往上拱了拱,将头搁在梁俨肩上,伸手环住修腰,低声呢喃,“夫君,你多疼疼我吧。”
这话如春药一般,只要是男人,凭谁听了再低落的心情都高昂了起来。
此时不过戌时,两人亲昵一阵,沈凤翥便开始打呵欠,他连饭也懒怠吃,昏昏欲睡。灯烛未曾点起,梁俨便抱着人安歇了。
在千波岛停了两日,沈凤翥吃了两副药果然就好了,第三日梁俨带着洪文去了兵马使府。
刚走到门口,仍是那两个守门的兵士,梁俨这次倒是没被刁难,甚至没要人通报就被请进了门。
刚到游廊,洪文被管事请去了偏厅用茶,只请梁俨去议事厅见段晓。
议事厅中,已有三个镇将在厅中喝茶等候。
三人见一个英俊的少年郎进来,便知是那位扳倒慕容家的刺史门生。
梁俨与三人寒暄一阵,又有三位镇将接踵而至,等七将齐整,段晓才姗姗来迟。
段晓也不废话,将崔弦的指示重申一遍,便领着众人到屏风后看舆图。
段晓道:“你们也都知道这些海盗在千鸟岛和……”
梁俨心道他怎么会知道?左右看了一眼,见其他六人面色如常,似乎真的知道海盗的聚集地。
思考不过三秒,梁俨就回过味儿了。
剩下六镇将里面有五个出身北地十六家,同气连枝,慕容敏承纵容海盗兴风作浪,这些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不准也有为虎作伥的,知道海盗窝点再正常不过了。
“千鸟岛在赤浦镇北,离赤浦岛最近,归安镇将管。”段晓被打断,说话之人是紫涛镇镇将李筑。
赤浦镇镇将安诚明讽道:“那千鸟岛还在大燕境内,你怎么不说归陛下管?”
“本来就是你失职,才让千鸟岛的海盗如此猖獗。”李筑哼道。
“那些海盗绵延几十载,我不过才当两年镇将,你这帽子别乱扣。”安诚明回道。
两人不让刀锋,句句相碰,还是段晓呵斥几句之后,两人才勉强休战。
梁俨在旁边看热闹,心道这北地十六家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团结。
在场八人,除了梁俨和黑泽镇镇将贺银泉,余下六人都是北地十六家的人。
李筑出身魏平李氏,安诚明出身范阳安氏。
段晓道:“千鸟岛上不过还剩二三百海盗,不足为惧,刺史下的命令是荡平海面上所有海盗,你们也知道慕容敏训和慕容敏承的位置空出来了,这样一来,很多人的位置都要跟着动,你们有空吵嘴,不如想想自己的前程。”
众人闻言,默不住声。
“阿明、阿德,千鸟岛的海盗,你们在这两月想办法解决掉。”段晓平静吩咐道。
刘德闻言道:“拂晨兄,听说他们偷袭碧澜岛只去了七八百人,这岛上起码还剩四五百人,我和阿明加起来也才六百人,这……”
段晓蹙眉道:“怎么,你还嫌不够?梁镇将只用三百人就打了七八百人,你们翻了一倍,难不成还怕了?”
刘德撇嘴看了一眼梁俨,与安诚明对视一眼,虚虚应了。
段晓指了舆图上的一处岛屿,道:“前日我接到刺史八百里急信,慕容敏训已经被撤长史之位,与慕容敏承一道押往玉京,秋后问斩。慕容家往上数几代本就是海贼,因太祖皇帝招安才安分下来,如今他们再做贼寇,已联系旧部,举族逃去了骆驼岛老巢……”
梁俨心下一惊,没想到他乱猜猜对了,慕容家还真是海盗起家。
“骆驼岛是东海海盗的大本营,加上慕容氏的人,往少了说也有两千人。”段晓指着骆驼岛,双眉紧蹙,“千波镇加上七镇虽有两千六百兵,但不能倾巢出动,还得留兵镇守,能用的也不过两千一二,那骆驼岛易守难攻,此战艰难。”
“哎——”一长须阔面的高大男子叹息,“拂晨,不能再要些兵马么?现在慕容氏族人只怕恨极了朝廷,都是些不要命的狂徒,而且骆驼岛上的海盗最是凶恶,别说一对一,便是人数略占上风,我们都难取胜。”
段晓冷笑一声,道:“若能多调兵马,我要你们来做什么?”
刘德小声道:“拂晨兄,我们都知道你在为大家的前程做打算,可我们也得有命奔前程啊。”
段晓在心里骂了一句“蠢材”,他都说得这样明白了,这厮还认不清局势。
崔弦手腕毒辣,上任不足两年便弄得北地十六家之首的渔阳高氏元气大伤,慕容家更是被连根拔起,若再不行动,下一个倒台的便是他们。
现在崔弦透了风,到底是坐以待毙,还是向崔氏俯首称臣,段晓还在犹豫。
在外人看来北地十六集同气连枝,其实内里争斗繁多,加上近年崔氏在朝中颇有建树,本就是北地第一世家的幽州崔氏势力大盛,根本不是他们可以抗衡的,如今又从清河崔氏请了个玉面罗刹来,他们更不成气候了。
段晓看了一眼刘德,再没了犹豫。
与其跟北地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虾米拉帮结派,还不如跟了崔弦这条大鱼,让他苍阳段氏把其他十几家踩在脚下,坐稳北地第二豪族。
段晓又静静看了一眼争论的五人,嘴角微微抽搐,似笑非笑。
“行了行了,每次凑一处就吵嘴!”段晓不耐烦地打断争吵,“别说废话,反正刺史已下了令,年前必须将这些海盗收拾了,就往满了算,还剩八个月,若完不成任务,大家都难辞其咎。”
梁俨在旁边沉默良久,这才出言道:“大人,既然上面不给我们调兵,我们能否自己征民兵,等这次剿贼之后,再让他们解甲归田?”
刘德翻了个明晃晃的白眼,嗤道:“小子,你说得轻巧,你知道养一个兵要多少钱吗?每个军镇的兵饷米粮都是定额,你还征兵,征个屁!”
刘德知道这年轻人是抱了崔弦的大腿才当了镇将,没什么真本事,听了这话,他更加确信这少年是个攀龙附凤之辈,只想讨崔弦欢心,全然没考虑其他。
梁俨笑道:“每年那么多商税,先挪来用用嘛,慕容氏举族逃跑,难不成打赤脚去?总得带上金银细软傍身,加上海盗的财物,等攻下骆驼岛,清点财物,折卖补上税款不就行了?”
刘德闻言默声,思索起来。
梁俨见众人陷入沉思,又添了一把火:“慕容氏家资几何,诸位比我清楚。”
梁俨见他们不时对视,心道有门。
他献计有两层用意,其一自然是剿海盗,其二是为自己招兵买马。
现在有一块自己的地盘,是时候蓄养自己的军队了。
几人又说了几个计策,段晓记在了心里,说他还要再考虑考虑,让他们先回去,明日辰时再会。
梁俨回到驿站,将今日的谈话说与了沈凤翥。
沈凤翥听完就笑了:“你倒是聪明,拿明天的钱算今天的账。”
“此举冒进,你觉得段晓会同意我的提议吗?”
“他会同意的。现在官位空悬,他想在崔弦面前卖好,等着提拔,而且这主意是你提出来的,到时候出了纰漏,你就是第一个顶祸的,反正你是刺史门生,有你在前面顶着,他做什么不同意?”
梁俨佯装震惊,假意叹息道:“我还以为自己占了多大的便宜,人家才是技高一筹,算盘珠子都绷到我脸上了,哎呀,我脸好疼,要亲亲才能好。”说着,将脸凑过去,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少装,明明都想好了,非要拿我取乐。”沈凤翥扶住梁俨肩膀,飞快啄了一下。
梁俨顺势揽过细腰,将人抱到腿上,低头隔衣啃咬细白侧颈,沈凤翥缩了缩脖子,笑道:“还没到晚上呢。”
梁俨将整张脸埋进馨香颈窝,使劲磨蹭,“千波岛晚上风大寒冷。”
“嗯,我知道夜里冷。”
“所以我们现在去床上吧。”
沈凤翥还没回应,便被穿膝而抱,放到了床上。
“大中午的做这个?”沈凤翥肘撑着锦被,双目含笑,“你刚回来还没吃饭呢,先吃饭吧。”
“午间最暖和,脱了不冷。”梁俨麻利脱了外衣,爬到床上,急不可耐地扯开柔软的月白前襟,“夫人学识渊博,应该知道一个词。”
两人面对而坐,沈凤翥被脱了外衣,也不阻拦,笑问是什么词。
梁俨剥下雪白里衣,吃了一口淡粉小豆,听得一声嘤咛,笑得狡黠:“秀色可餐。”
第77章 准备 你小子好福气
次日, 如梁俨所想,段晓同意了他的提议,让七镇自行征民兵一百, 加紧训练,等入秋后, 再寻机出兵,一举歼灭贼寇。
梁俨把那两个海盗小头目交给了安诚明和刘德,笑着说兴许对他们攻打千鸟岛有所助益。
安刘两人对视一眼,虽然心里不喜这刺史门生, 但伸手不打笑脸人, 何况人家给了两个活体情报,于是拱手道谢,也以兄弟相称。
安诚明让手下拿来一篓子土仪, 笑道:“梁老弟,这蝤蛑数我赤浦镇的最肥美,你拿回去蒸吃煮吃都好, 若吃了喜欢就捎个信儿来,我派人给你送去碧澜岛。”
梁俨见是满满一竹篓的梭子蟹,连声感谢, 与两人略客套几句就回了客驿, 准备打道回府。
今日天气晴朗, 码头船只多, 耽搁了好一阵才启程。
这几日梁沈二人午间嬉闹, 晚间最多亲亲摸摸一会儿便会消停歇下。这几日沈凤翥跟梁俨同起同睡,早睡早起,也没歇午觉,精神头却比平日睡懒觉加午觉还好。
现在沈凤翥正在甲板上玩那一筐子蝤蛑。
“你小心夹了手。”梁俨见那面纱下的粉唇微翘, 自己也不禁勾唇。
沈凤翥笑道:“这蝤蛑长得跟中秋吃的田蟹好不一样,这蟹钳也比田蟹生得威武有力。”
卫小虫也蹲在旁边看蝤蛑,直冒口水:“这玩意儿这么大的个头,瞧着就厚实,肯定好吃。”
队里有老水兵说赤山镇的蝤蛑在海沿子是出了名的鲜美好吃,拿去玉京当贡品都可以,只是这蝤蛑要活吃,死了吃不是那个滋味。
“皇帝老儿都没这个口福嘞~”
沈凤翥飞快敲了敲青色蟹壳,说怪不得原来在玉京从未见过这蝤蛑。
梁俨听沈凤翥没吃过梭子蟹,瞧了瞧日头也该吃午饭了,便让船工把这篓子蝤蛑蒸出来,给全船人加个菜。
船老大闻言一愣,旋即说这等品质的蝤蛑贵得很,他们做工的哪里能占这个便宜。
梁俨摆手笑道:“不过一篓子螃蟹,再说不白吃,我们急着回碧澜岛,弟兄们吃了有劳力,能划得快些。”
船老大笑笑,知道这大官人心善,这不过是个说辞,他也领这个情,让手下的弟兄使足力气划船。
船上吃食简单,等一锅蒸梭子蟹端上来,满船飘香。
春日的梭子蟹肉肥膏美,只需要简单清蒸便能品到最鲜灵的海味。
在海船上现吃海蟹别有一番滋味,梁俨掰开蟹壳,舀了一勺蟹黄递给沈凤翥。
沈凤翥捂着鼻子,摇了摇头,说蟹黄腥气,吃不下。
梁俨知他不喜腥气,便不再给他舀蟹黄,让他将就吃点米饭,等回家给他做好吃的。
沈凤翥点了点头,见旁边的卫小虫不会拆蟹,吃得急赤白脸,便帮他拆。
“公子,使不得。”卫小虫见那水葱似的手指被弄脏,觉得可惜。
沈凤翥说他闲着也是闲着,让卫小虫看他如何拆剥,以后自己也能美美吃螃蟹。
卫小虫憨厚,最是尊师,听吃螃蟹也是门学问,便认真看沈凤翥如何剥蟹。
沈母出身江南大族,酷爱螃蟹,沈凤翥从小虽不爱吃这腥物,但吃蟹的架势倒是学了个透,文吃武吃都难不倒他。
管他海蟹田蟹,都是一个腔两只钳八条腿,众人见沈凤翥剥下膏肉,那壳腿完好无损,还能拼成原样,都啧啧称赞。
船老大见沈凤翥生得清俊白皙,猜他是南边来的公子,一问还真被他猜中了,又见沈凤翥光剥不吃,问了缘由便劝道:“沈公子,这海蟹跟你们南边的田蟹可不一样,这蝤蛑膏子虽然是腥气了些,但这腿子肉却是鲜甜的,没一点腥味,你尝尝吧。”
盛情难却,沈凤翥便夹了一丝腿肉嚼了,琉璃珠似的眸子开始泛光。
梁俨见他又夹了一筷吃了,便迅速剥了一碟子腿肉放到他手边。
沈凤翥细嚼慢咽,吃相优雅,直到碗碟都收完了,那一碟小山似的腿子肉才见底。
沈凤翥说他这一日吃的蟹肉比这十几年加起来的都多。
梁俨笑道:“这蝤蛑腿肉鲜甜,你若爱吃,明日我便让人去赤山镇采买。”
沈凤翥笑笑,夹起一丝准备喂梁俨,筷子走到中间,他猛然惊醒,这是在船上,筷子立马改变线路,飞到了自己嘴边。
梁俨见他如此,不过勾唇一笑。
又行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到了星落码头,下船时梁俨见沈凤翥捂胸口,问是不是码头腥气太重,熏得他胸闷难受。
沈凤翥眉头紧蹙,胡乱点了两下头。
到了镇将府,梁俨见沈凤翥吃过养荣丸仍捂着心口,神情恹恹,觉得不对劲,喊了冯太医来。
冯蕴摸了两把脉,抓起葱白手指闻了闻,说海蟹寒凉,沈凤翥吃了不心疼才怪。
梁俨惊道:“他平日吃七八只海虾都没事,今日只吃了一碟腿子肉,没吃一口蟹膏,怎么会心疼?”
“一碟?”冯蕴大吃一惊,小公子不是贪图口腹之欲的人,怎么会吃那么多,“将军你不懂医理,这虾蟹不一样,虾性温,公子能吃,可这蟹却是大寒之物,特别是海蟹,比田蟹河蟹寒凉数倍。再论寒性,腿肉与膏黄无异。小公子的身体不比常人,哪里受得住这大寒之物?”
梁俨又惊又愧,心道他又自作聪明,做了蠢事。
冯蕴见他如此神情,叹了口气,道:“将军也别自责,你也是想公子多吃点东西,养好身子。公子口味刁钻,能找着一二爱吃的东西不易,这海蟹也并非不能吃。”
梁俨让冯太医细说,“蟹味咸,入肝经,少量食用能滋阴养肝,你让厨房取两条蟹腿肉加上姜末、胡椒,熬煮成粥,这样去了寒性,小公子吃了方可补身。”
梁俨将食谱默在心里,让冯蕴开了两剂发寒的汤药,亲自煎了,还没来得及喂下去,军营和官署就派人来将他喊走了。
等梁俨再回小院,已是月明星稀。
海月和螺儿见梁俨进来,伶俐地去了茶房备水。
梁俨见沈凤翥穿着雪白里衣,靠在床上捂着心口看书,见他回来,便合上了书页。
“心口还疼吗?”梁俨坐到床沿,伸手将人揽入怀中,捏着下巴就要亲。
“她们马上就回来了,你别这样。”沈凤翥笑吟吟地躲过亲吻,挣脱了怀抱。
梁俨无奈挑眉,起身去镜前更衣,这时两人果然端着水进来了,安安静静放了盆就关门退下了。
梁俨拆了冠发,笑道:“你说海月和螺儿知道我们的关系吗?”
瑞叶早就吩咐过,只许海月和螺儿进屋贴身服侍,洒扫的婆子丫鬟干完活就要立刻出院。
“她们还小呢,哪里懂这些。”沈凤翥下床踱到梁俨身边,帮他拧帕子,“她俩知道我身子弱,瑞叶就哄她们说晚上我要发梦魇,要人按住手脚才能安睡,你就是帮我按手脚的。”
梁俨听了哈哈大笑:“瑞叶这谎编得都没影儿了,她俩也信?”
“小姑娘家的,又没见过世面,被瑞叶给镇住了,哪里能不信。”
梁俨洗漱完,将人打横抱上床,说:“行啦公子,准备睡觉,我要帮你按手脚了。”
见他打蛇随棍上,沈凤翥刚捶了他一下,然后就被锢进了怀里。
沈凤翥见梁俨闭上了眼睛,心道这人记性真是不好,自己说过的话不作数。
轻轻喊了两声,听呼吸平缓,没有回应,沈凤翥知道梁俨已然睡着了。
明明承诺过这辈子只要在一起睡就会给他晚安吻的。
他攀住平直肩膀,微微起身,在殷红的嘴唇上飞快贴了一下,凑到耳边轻轻说了一句“大笨蛋,明晚别忘了”。
次日,大笨蛋睡了好觉,睁开眼,低头一看,怀中人叠在自己身上,像八爪鱼一样缠着自己。
梁俨笑笑,好在沈凤翥手脚没什么力气,轻轻一扒就松开了。
尝了一口淡粉软唇,小梁镇将便开启了元气满满的一天。
上午,梁俨在官署办公,先让文书写了征兵告示,再去清点账面,规划钱粮。
昨日在床上,他与沈凤翥商议步子不能一下迈得太大,这次他征个两百即可。
他俩都商量好了,等打完海盗,这二百人便收作亲兵,到时候买块地、收两个铺子庄子充门面,这二百人就以家丁佃户的名义养着。
一边生产一边练兵,进可攻,退可守。
先前抵御海盗偷袭也死了弟兄,三百兵额也有了空缺,如此一来是真要多招些兵丁。
钟旺这几日在官署坐镇,好不容易等梁俨回来,他能松两日,等了解完前因后果,直说征兵这事他管了,正好松松筋骨。
“旺哥,你这架势是去征兵还是打架啊?”梁俨笑道。
钟旺大手一挥,说总得试试筋骨,再不济也要看看有没有力气。
官署众人听了,哈哈大笑。
等众人各司其职,荔非颇黎悄悄找了梁俨,说他想当兵。
“崔璟知道吗?”梁俨知道荔非颇黎在他们离开镇州之后被崔瞻招入门下,是崔氏的人了。
荔非颇黎摇了摇头,捏了捏拳,凑到梁俨耳边说明了缘由。
“原来你是打算建功立业,求娶佳人啊~”梁俨低声打趣道。
“凌虚,我出身寒微,她却是世家小姐。”荔非颇黎垂眸,灿烂明快的琥珀眼珠多了一丝忧郁,“我们…已私定终身,她愿意和我私奔,可她那般娇柔,我舍不得让她受一点苦楚……”
“不必再说了,我都明白。”梁俨拍了拍荔非颇黎的肩膀,“我会让你入营,只是这军功官职得靠你自己了,我不会因为你的情意而徇私。”
荔非颇黎重重点头,道:“我会靠自己娶她的!”
梁俨看着琥珀眼珠绽放出坚定光彩,嘴角微扬,撞了下荔非颇黎的肩膀,揶揄道:“那位崔小姐为了你,不惜舍弃家族和自己的清誉,她肯定很喜欢你,啧啧啧,你小子好福气~”
荔非颇羞涩一笑,点了点头。
梁俨见他羞赧,轻笑出声,想了想,又道,“颇黎,挣军功是一回事,但我想那位崔小姐最担心的是你的安危,别的不多说,你自己多珍重,不为自己,也为了崔小姐。”
荔非颇黎八岁时成了孤儿,一个孀居的突厥老妪收留了他,从此跟着老妪卖饼为生。
那日阿婆被杀,他在这世上再没了牵挂,直到跟着崔瞻回了崔家,遇到了她。
他的爱人,他的牵挂,他的唐苏合思。
梁俨带着荔非颇黎去了军营,跟崔璟说营中正缺人手,把颇黎补到第一队里。
崔璟没说什么,只问荔非颇黎愿不愿意,毕竟上战场随时可能死,见他点头,便没有阻拦。
两日不到,钟旺便招满了兵,二百人里面有十几个是梁俨捡回来的年轻渔民,都是在山顶瞭望过的侦查员。
那晚他们见识了满天火光,见识了杀戮与热血,获得了赏赐,也见识了这位小将军的英武神勇。
他们本来居无定所,食不果腹,因为这位小将军,他们的命运改变了,日子越过越好。
他们决定追随这位带来幸运的小将军。
招完兵便是紧锣密鼓的训练,梁俨除了练兵还有其他事要忙——蒸馏酒精。
对这位实践和理论都同样丰富的冯太医,梁俨没有一丝藏掖,他拿出一整套蒸馏装置,把冯蕴吓了一跳。
不过他说这是海外来的精巧玩意,只要有耐心便能蒸馏出极品烈酒,对治疗外伤很有帮助。
听了这话,年过六十的冯蕴跟打了鸡血一样,都不用梁俨催促,没日没夜蒸馏,到最后一整套装置比梁俨都用得熟练。
终于,在实验的第十七天,梁俨看着测试剂,他们制作出了九十五度的酒精。
黄昏,梁俨回家的步伐如踩在云端,整个人轻飘飘的。
“你今天怎么这么高兴?”沈凤翥见他喜得冒泡,掩唇轻笑。
梁俨环住大腿,将沈凤翥抱起来转了一圈,“宝贝,冯太医太厉害了,他完成了一个壮举,因为他,以后的每场战斗都可以少死很多人。”
战后很多伤员的伤其实不重,只是因为得不到及时消毒,伤口感染溃烂而死。
沈凤翥听了这话,忙问是怎么回事。
梁俨将酒精的事说与了他。
“原来这些时日你在忙这个。”
“正是。”梁俨抱着人,忍不住抬头索吻,“宝贝,亲我。”
沈凤翥知道他高兴,也不扫兴,扶住他的脸,鼻间刚碰上,就听到,“公子,秦管——”
两人被吓了一跳,梁俨惊得松开了手。
海月端着一盘果子站在门口,扑闪着清澈的大眼睛。
第78章 红豆 再攒攒吧
沈凤翥落地, 镇静自若,伸手摸上梁俨的眼皮,对海月说:“将军刚被风沙迷了眼, 你快去打盆水来。”
海月听了这话,慌忙跑去茶房端水。
梁俨似笑非笑地看向沈凤翥, 知道等会儿要演场戏。
海月拧了湿帕子递给沈凤翥,攥着手心,一脸担忧地盯着梁俨。
梁俨享受了亲亲老婆的温柔抚摸,漂亮的嘴唇吹起的如兰香风拂过, 被凉水润湿的眼皮重新灼热起来。
“好了。”沈凤翥将帕子扔到盆里, 飞快扯了一下玄色衣襟,“海月,你把水倒了就不必伺候了, 去照顾螺儿吧。”
螺儿前日着凉发热,这两日只能卧床休息。
海月前脚踏出门,梁俨后脚就把门锁了。
沈凤翥这才松了弦, 坐在绣凳上歇气,梁俨见状走过去将人抱到膝上,笑道:“你反应好快。”
“你还说, 都是你孟浪, 差点被海月瞧出来了。”沈凤翥捶了一下梁俨胸口。
海月刚才端进来一盘新鲜樱桃, 梁俨捻起一颗送到粉唇边, “好好好, 是我错了,来,吃颗樱桃消消气。”
沈凤翥看了一眼红如玛瑙的小果,张嘴含进了嘴里。
饱满多汁, 新鲜甘甜,是他喜欢的味道,怪不得海月急匆匆地要送来给他。
沈凤翥吃完一颗,又瞥了一眼盘里的小果,梁俨笑笑,又拿起一颗。
不过这次没有直接送到沈凤翥嘴边,而是自己衔着,凑了过去。
沈凤翥被这浮浪之举激得面热,往后仰了仰。
他退,梁俨就进,沈凤翥无法,只好攀住肩膀,张开小口。
刚含住小果,一条舌头便卷了果子闯进了他的口腔,腰间被两只手掐紧,两人接了一个绵长的吻,汁水四溢,鲜甜非常。
梁俨吐出樱桃核,舔净雪白下巴上的红色果汁,手又伸向了盘子。
这颗樱桃吃得沈凤翥面红耳赤,筋酥骨软,不得不窝在梁俨怀中喘气,见梁俨欲故技重施,沈凤翥红着脸低声说等会儿要吃饭了,晚上再吃樱桃,免得嘴唇亲肿了,被弟妹们瞧出端倪。
梁俨瞥了一眼红润的唇瓣,笑道:“没事,他们年纪小,不懂这些。”
沈凤翥撑起身,四目相接,“凌虚,我怕。”
这些时日,他们过得太安逸甜蜜,以至于他都松懈了,只要与凌虚在一起,他便松了心弦,随时随地与他亲密。
今日海月的突然出现给他敲了一记警钟。
他们…走不到人前。
也不能并肩执手走在阳光之下。
即便他们是两情相悦,也无妻室。
他们只能在暗夜里躲藏,就像偷情一样。
“宝贝,别怕,有我在。”梁俨抱住满脸担忧的美人,顺了顺散在背后的青丝,语气温柔,眼里却多了一层阴霾。
他的小凤凰总是害怕被人发现,畏畏缩缩,不敢飞于梧桐枝上。
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他太弱小了。
等他足够强大,强大到无人敢置喙他和他所爱之人,强大到让所有人为凤栖梧写诗作赋,歌功颂德。
他的小凤凰应该就不怕了。
沈凤翥听着温柔的安慰,缓缓将头搭在宽阔可靠的肩膀上,指尖卷着玄色衣袖。
搂抱半晌,梁俨见沈凤翥兴致不高,托起纤纤玉手,亲了一口:“宝贝,本来打算给你个惊喜的,哎,提前告诉你也不是不行。”
沈凤翥闻言,问什么惊喜。
“我半个月前想了个戒指式样,估摸着这几日如意坊就要镶宝石上去了,你想要红的还是紫的?”
“怎么又给我打戒指?”沈凤翥笑着捶了梁俨一下,“你省着点花。”
梁俨见他笑了,啄了一口雪腮,笑道:“宝贝,现在我们有钱了,不过给你打点东西玩,能花多少?只要你高兴,别说打一个戒指,就给你打个等身金像也不是不行。”
“傻子,先别飘,你那点钱不够用的。”沈凤翥挪了挪屁股,直起上身,盯着漆黑的眼珠,“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有三个妹妹。”
梁俨恍然大悟道:“你倒是提醒我了,我也得给妹妹们打些首饰,小姑娘家的爱打扮。”
“你现在想起来了?没两年了,你先把玄真的嫁妆准备妥帖,希音微音的嫁妆先不急,这几年我们努力攒攒吧。”
“嫁妆?”
沈凤翥听他这语气就知道这人没想到嫁妆这茬,“希音微音六月就满十四了,玄真更不必说,若不是因为孝期,她八月就该出门子了,若现在还不开始准备,两年后人家褚家来接人,看你怎么送亲。”
“我……给忘了。”梁俨咽了口唾沫,他是真忘了。
在他看来,梁玄真还是个小女孩,嫁人这事跟她八竿子打不着。
沈凤翥垂下眼眸,叹道:“你呀,百密一疏,此等大事怎么能忘?新嫁娘的头面冠子最是耗工,若是从前,这些自然是宫里和太子妃准备,可现在…除了你我,谁来准备?女儿家嫁了人离了家,嫁妆就是体面和底气。希音微音没定人家,就先不说,玄真的夫家你是知道的,若嫁妆太离了格儿,玄真被夫家人耻笑议论怎么办?”
褚家五世列侯,还出过一位状元和一位探花,家世清贵,梁玄真的未婚夫亦是人中龙凤,堪堪十九就中了进士,现任中书舍人。
梁俨听了这话不敢大意,又听沈凤翥说,“你那一屋子东西看着多,但细下来没多少钱,好在里面有不少宝石,添些金银打头面倒还勉强像个样子……”
等沈凤翥说完,问梁俨的看法,梁俨自然是全听夫人安排。
沈凤翥还想再说与褚家通信之事,还未张嘴便被箍住腰肢,脖颈被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一顿乱蹭。
“你现在又在装哪门子疯?”沈凤翥一脸无奈,明明在面外是颇有威严的少年将军,怎么关上门就像哥哥养的狮子狗。
梁俨感叹:“有妻如此,夫复何求。”说完,又是一顿乱蹭。
“说正事呢!”沈凤翥推开胸前的脑袋,气呼呼地说,“再说一没拜堂,二没洞房,谁是你的妻。”
梁俨笑笑,一把捏住沈凤翥的大腿,站了起来,沈凤翥一惊,环住温热脖颈,小腿缠上劲腰,听到,“好,你不是我的妻,我是你的妻,夫君,昨晚你还看了我的身子,今天就不要我了?”
沈凤翥闻言耳朵顿时就烧了起来,,面带羞恼之色,不再做声。
梁俨知道这话孟浪,小凤凰害羞,把头都缩到了羽毛里。他将人放到床上,扯开春衫,笑道:“宝贝,就快入夏了,我给你换身夏衣。”
说罢,就将人剥了个干净,在晚饭之前吃了一顿红豆冰沙。
晚饭时,二音见两位哥哥换上了她们做的夏衫,问怎么到晚上了还换衣服。
梁俨道:“昨儿瑞叶说你们又给我做了衣裳,我今天回来一试,太好看了,忍不住就穿上了。”
二音闻言眉眼弯弯,说她们在库里看到几匹绸子,摸着舒服极了,就给每人裁了一身夏衫。
梁俨瞧着两身一模一样的竹青绸衣,回味无穷。方才换衣的时候,绿衣衬得红豆可爱,他便又脱了夏衫,吃了一顿竹叶炒红豆清火。
他的火是清了,小红豆却被欺负得变成了大红豆,像上了火。
沈凤翥见两个妹妹被梁俨哄骗得喜笑颜开,鼓着雪腮在桌下踢了他一脚。
晚上,梁俨黏黏糊糊抱着人说想吃樱桃,沈凤翥推开修长臂膀,端着盘子坐到廊下把剩的樱桃全吃了,吃得肚皮圆滚,唇齿留甜。梁俨一颗樱桃都没吃到,就连每晚必吃的红豆冰沙也被剥夺了,饿着睡到了天明。
时光匆匆,转眼便入了夏,梁俨依旧从早到晚地忙,忙着练兵、忙着挣钱,忙着处理岛上的鸡毛蒜皮,也许是日头大,热气积涌,梁俨上火上得嘴角起泡。
冯太医看了撇撇嘴,只说多喝茶水降火,多出出汗就行,也不必吃汤药,心道殿下不愧是习武之人,肾气阳元竟如此充足,以至于上了火。
沈凤翥端着安神汤放到书案上,劝道:“不过就说了一句你不通兵法,至于这么点灯熬油地看?”
七八日前,他去军营碰见了玉光,随口闲谈聊到了兵书,一时来了兴致,晚上他们三人去东风楼吃饭。
饭间,他跟玉光聊得兴起,他不过随口一说,谁想到这人就记在心里了。
“你说得没错啊,我确实没看过几本兵书,也不及玉光懂兵法。”梁俨连头都没抬,一边看一边做笔记,“我大小也算个将军,总不能什么都不懂,次次都要你为我筹谋。”
“我说错话了嘛~你别生我的气了~”沈凤翥撒娇道,他当时跟玉光聊得火热,一时忘形嘴快。
凌虚原是郡王之尊,若不是被牵连,一辈子都会在玉京做他的富贵王爷,安享荣华,哪里需要懂兵法。
再说也不是人人都是将门出身,从小要看这些武略兵法,何况凌虚母族还是清贵的诗礼世家,若不是郡王身份,恐怕他只会习文,不会习武。
“乖,我没生气,我看完这一卷就回房。”梁俨端起安神汤一饮而尽,喝完继续看书。
不知为何,明明崔璟什么都没做,他们称兄道弟,但他就是不想崔璟和凤卿相处。
硬要问缘由,他只能回答一句——男人的直觉。
崔璟在凤卿身边晃荡,他老是觉得老婆会跟人跑了。
平心而论,崔璟容貌精致不让凤卿,通文武两道,出身高贵,两人的喜好品味也出奇一致。
若崔璟喜欢男人,他和凤卿很合适,比自己都合适。
思及此,梁俨咬了咬牙。
这些都算了,最要命的是他们有共同语言。
两个人聊起天来,相见恨晚,他有时候还听不懂,甚至当着他的面,两人开始约下次见面,喝茶聊天。
他可是看过《还珠格格》的人,人家紫薇尔康就是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聊着聊着就聊成一对儿了。
“凌虚,不要这样嘛,你每晚看书看得我都不习惯了。”沈凤翥把书房的门锁了,钻到梁俨怀里,“你喝了安神汤就该回去睡觉了,不要再费神看书了。”
梁俨看了一眼空碗,心道冯蕴给凤卿开的什么安神汤,喝了一个月了,越喝心里越烦躁,“还有十三页,我看完就去睡。”
“我们都七天没有……”沈凤翥垂眸羞涩,吞吞吐吐,“你不想吗?”
自从那日从东风楼回来,凌虚就每晚看书,不跟他玩乐了。
“等我把这些兵书看完了来。”梁俨指了指手边的一摞书。
自从看了兵书,他学到了不少。
比如小不忍则乱大谋。
不能为了短暂的欢愉,而放弃一辈子的幸福。他要赶超崔玉光,跟老婆有共同语言,否则到时候老婆跟人跑了,哭都没地方哭。
沈凤翥见他眼睛盯着书页,根本不看自己,耷拉下眉眼,轻手轻脚地退出了书房。
梁俨拿出了当年写毕业论文的劲头,随时随地看文献,手不释卷。
这日上午练完兵,梁俨在戍堡书房看书,段晓派人送了急信来。
还没到午饭时分,梁俨却难得回府了,沈凤翥以为他回来陪自己午饭,见海月螺儿去了茶房,在廊下便抱住了他。
“你回来——”
话音未落,沈凤翥被扯出怀抱。
这是怎么了?
“凤卿,快换衣服跟我去千波岛。”说着,梁俨便在院里喊海月去找瑞叶。
“这是怎么了?”
“安诚明和刘德攻打千鸟岛失败,安诚明被俘了!”
第79章 好骗 怎么这么乖?
来不及吃午饭, 梁俨嘱咐完瑞叶照管家中,带着沈凤翥就去了星落码头。
码头人头攒动,沈凤翥扫了一圈同行之人, 踮脚在梁俨耳边低语一句。
“文哥,你让船老大等等。小虫, 去把孟傲带来。”
少顷,卫小虫便带了孟傲来。
孟傲受笞刑之后在床上休养了半月才好全,现在被充作罪奴,在月牙山修瞭望塔。
孟傲看到梁俨, 连忙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 礼毕,瞥到旁边的沈凤翥,冷哼一声, 面露不悦。
“把他的手捆了,带上船去。”沈凤翥对卫小虫说道,转头对孟傲淡淡一笑, 作了一揖“亭霜哥哥,委屈你了。”
众人登上船,坐在舱内喝茶吃饭。
卫小虫斟完茶, 摆上食盒, 不解道:“将军、沈公子, 咱们上次不是已经把两个小头目交出去了吗, 怎么这次还要带个罪奴, 他不过是千鸟岛的小喽啰,抵不上事。”
“自然有他的用处。”沈凤翥笑眯眯地掀开盖子,羊肉炊饼的腥膻气扑面而来,不禁往后仰了仰头。
“小虫, 你让人给他喂点东西吃。”梁俨拿起炊饼咬下一大口,糖油混合物下肚,刹那抚平了胃酸的抗议,“对了,记得给他喂点水。”
“晓得了。”卫小虫点了点头。
“我去吧,正好我有话想问他。”沈凤翥正欲起身,却被拉住了衣袖。
“凤卿,你先吃饭吧,他也干了大半日活儿,你让他喘口气。”梁俨笑眼盈盈,沈凤翥乖乖坐了回去,也不吃炊饼,只喝茶。
沈凤翥不喜腥膻,这么多年他唯一能吃下的羊肉炊饼只有荔非颇黎做的,即便他那日教了府中厨娘调馅做饼,但终究不是那个滋味。
梁俨一看就知道小公子又在挑嘴,三两下吃完手里的炊饼,给沈凤翥使了个眼神,让他去隔壁小室等自己。
“我乏了,先去歇个中觉,你们慢慢吃啊。”
梁俨没直接去休息,而是找船工要了一壶水,然后才回小室。
反手锁了门,见沈凤翥倚在窗边看海,将手里的小壶放了,走过去从后面环住细腰。
沈凤翥低头握住腰间的手,笑道:“你正经些,文哥他们就在隔壁。”
梁俨见他误会了,心思一转,笑得暧昧:“前面我难得正经几日,你说我不喜欢你了,现在不正经,又不合你的意,宝贝,你也太难伺候了。”
“嫌我难伺候?那你换个人吧。”沈凤翥闻言鼓腮,转身攀住肩膀,眉眼低垂,楚楚可怜。
梁俨知道他在装可怜撒娇,觉得可爱极了,想要低头亲吻,却被躲开了。
“腥气得很,不准亲我。”
梁俨笑笑,放开手去了桌边,凝神去空间拿东西。
“你真不亲了!”沈凤翥踱到桌边,见他从袖中掏出一个盒子,惊喜道,“这个不是仙人的饭食吗?”
梁俨往自热包里加水,一会儿,小圆孔就开始冒袅袅热气,打开盖子,满室飘香。
沈凤翥张口接了梁俨喂过来的饭,歪头问:“凌虚,书上都说仙人饮风餐露,吃仙花瑶草,你拿来的仙人吃食虽然新奇,但我瞧着却还是像凡人的吃食。”
梁俨嘴角微僵,胡乱说道:“这些本是凡夫俗子供奉给仙人的,仙人不吃凡物,便将供奉之物放于仙府,请仙子重新用仙法烹调,让我等有仙缘的凡人取用,也算全了凡人的一片诚心。”
“原来如此,仙人慈悲,此心可叹。”沈凤翥听得入迷,心如鼓擂,“我从小品尝过无数珍馐,但都不及此,果然仙凡有别。”说罢,也不要梁俨喂,自己端起仙人赐物,大口吃起来。
他见沈凤翥吃得香,心想还得是现代科技,大厂调味,就算是侯门贵公子也轻松拿捏。
刚吃到一半,卫小虫就在门外急切敲门,“将军,那罪奴准备逃跑!”
梁沈对视一眼,放下饭盒就奔了出去,只见孟傲被几个兵士反擒住臂膀,跪在甲板上。
洪文皱眉道:“这罪奴也不知使了什么妖法,把绳子弄断了,好在小虫给他送饭及时发现,否则这厮就准备跳海逃了。”
梁俨叹了口气,走过去取出孟傲的鞋下刀,扔到了甲板上。
沈凤翥冷道:“文哥,捆了他的手脚,绑到桅杆上去,也不必给他喂水米了。”洪文看了一眼梁俨,梁俨点了点头。
洪文眯眼抬头望了下发白的太阳,入了夏,午后日头最毒,伸手擦了擦额上汗。又看了一眼沈凤翥,亭亭而立,冰肌玉骨,自是清凉无汗。
“凌虚,我饿。”
洪文见他如玉容颜上挂着温柔浅笑,只觉背后一阵阴寒。
梁俨看向沈凤翥,柔声道:“那别在甲板上吹风了,回去吃饭吧,这会儿饭都凉了,要不要吃点别的……”
洪文思索后,忍不住出言劝道:“将军,这罪奴若绑在桅杆上一下午,只怕…只怕会死。”
梁俨听了大惊,便让洪文把孟傲捆了手脚关到底层去,让人看着他。
沈凤翥闻言,眼皮一跳,旋即对梁俨笑道:“凌虚,我这会子想喝扶罗丹露了。”
“海月备了些在包袱里,等我去取些滚水来,等会儿就能喝了。”
等梁俨去了水房,沈凤翥对洪文道:“文哥,把孟傲绑在桅杆上,等快到千波岛了,再把他放下来。”
洪文讪讪道:“凤卿呐,不合适吧,将军已经下令了。”
“我这亭霜哥哥人如其名,傲骨铮铮,若不提前磋磨磋磨,后面用起来只怕硌手。”
洪文见他望着桅杆,眉目含笑,美则美矣,只是让人不寒而栗,“想来凤卿心中已有谋划,为何刚才不说与将军。”
“你还不知道他?”沈凤翥握住栏杆,海风拂面,就像梁俨的手一般温柔,“他哪里狠得下心,说了他也不会同意。文哥,难道你刚才也动了恻隐之心?”
“那倒没有,这海上没有遮挡,日头毒,我是怕孟傲死了误事。”
沈凤翥笑道:“他没那么脆弱,派个人盯着,横竖能喘气就行。”
“将军那边……”洪文知道沈凤翥心中有了谋划,但若被梁俨知道了,只怕要发怒。
“没事,你照我说的办就好,凌虚那边我自有办法,他知道了就说是我吩咐的。”
洪文吃了定心丸,没了顾虑,让手下人把孟傲绑到了桅杆上。
沈凤翥回到小室,见梁俨在泡茶,将门窗都闭了。
“怎么连窗户都关了?”梁俨招手让人过来,“你不必担心,窗外是海,没人瞧得见我们。”
这次不要他揽腰,沈凤翥主动坐到腿上,乖顺地搂住了自己的脖颈,梁俨有些受宠若惊,“怎么这么乖?”
“凌虚,我好难受,你陪我躺会儿吧。”
梁俨闻言慌忙将人扶到床上,脱了两人的外袍,将人揽在怀里,“哪里难受?头疼,心口疼,还是胸闷,是不是呛了海风,想吐吗?”
“…海风太腥了,刚才在甲板上吹了风,胸闷得很。”
沈凤翥埋在梁俨怀里脸红心跳地编瞎话。
“那我帮你顺顺胸口。”梁俨听了将人平放在床上,见他脸颊绯红,心道不好,“你是不是吃了风又着凉了?”
说着,伸手摸上额头,觉得有些烫,“宝贝,你开始发烧了,我先去给你拧个湿帕子降温,你撑住,下了船我就找大夫给你看看。”说着就要翻身下床。
沈凤翥知道自己什么事都没有,忙道:“凌虚,湿帕子不管用,我…现在就想睡会儿。”说着紧紧环住温热脖颈,蹭了蹭梁俨的颈窝。
“好,我抱着你,乖,睡吧。”梁俨拍了拍沈凤翥的后背,不再言语,让他静休。
沈凤翥假意打了个呵欠,闭上了眼睛。
梁俨拍了会儿背,床榻舒适,怀中香软,打了个呵欠,也慢慢闭上了眼睛。
少顷,沈凤翥缓缓睁开眼,见梁俨呼吸平稳,双目紧闭,不禁勾唇一笑,又费力往上拱了拱,两面相对,错开鼻尖,贴了贴红唇。
直到日暮西沉,梁俨才醒来,见身上之人早已醒了,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还难受吗?”梁俨探手摸了摸洁白的额头,“哎,不烫了!”
“不难受了。”沈凤翥坐起身,双手扒住修长臂膀撒娇,“许是睡了一觉,我自己就好了。”
梁俨笑着点了点头,道:“还是冯太医说得对,你这身子得多睡多休息。你瞧你刚才睡够了,烧就退了。”
沈凤翥眉梢微挑,没有反驳,说只要有凌虚陪着,什么病都能好。
梁俨见他又撒娇,心情大好,起身下床,见桌上的扶罗丹霞冷透了,喝了一杯,神清气爽。
推开窗户,已能看见千波岛的轮廓了。
沈凤翥透过门缝见孟傲不在桅杆上,心下一松。
“你在看什么?”
沈凤翥后背一僵,转身胡诌道:“没什么,就透透气,窗户朝海,太腥了。”
梁俨见他跟小猫吃猫条一样,透着一丝门缝攫取新鲜空气,一颗心被那小猫鼻子蹭得痒痒的,走过去把门关紧,将人抱住,“我给你渡气,就不腥了。”
两人渡气渡得坐到了地上,直到船靠岸,卫小虫来敲门。
沈凤翥推开人,捂胸喘息,银丝垂落在两人嘴角。
梁俨用手指揩掉,见沈凤翥唇似红缨,面若桃花,眼波流转,从包袱里拿出面纱让他遮住。
可惜,面纱只能遮住半张脸,那双水汪汪的桃花眼透着盎然春意,明晃晃地露在了外面。
这等美景,他只想独占,不容他人觊觎,“宝贝,你受不得风,下次出门戴帷帽吧。”
沈凤翥闻言点了点头,心道他下午骗得太狠了。
他们刚到驿站,就有段晓亲随来请梁俨。
沈凤翥给梁俨使了个眼色,梁俨心领神会,让亲随稍等片刻,他尚需片刻更衣。
亲随拱手笑笑,说不着急。
沈凤翥随梁俨去了更衣室,踮脚在他耳边低语一阵,梁俨听了道:“这不好吧,好歹是你的亭霜哥哥,而且安诚明被俘不一定是平西侯做的。”
“肯定是平西侯,不然晚上你回来咬我。”沈凤翥帮梁俨正了正衣襟腰带,抿嘴笑道,“行了,赶紧去吧,不然段晓的人以为你掉茅厕里了。”
梁俨打马去了兵马使府,一进议事厅就看到了段晓和三位镇将。
段晓发了急信,让五将收到信即刻到千波岛来。
又等了一阵,另外二将也到了。
段晓见人来齐了,清了清嗓子,道:“你们也都知道攻打千鸟岛失败,安诚明被俘,我前日亲自审问了捉来的活口,这岛上的头目来头不小,是朝廷通缉的重犯。”说着让人呈上了一张通缉令。
梁俨看了一眼,汗毛竖起。
通缉令上的人像与孟傲有七分相似,人像下赫然写着“孟宝昌”三个大字。
第80章 招安 到嘴的鸭子,飞飞飞
“平西侯孟宝昌?”李筑双眉紧蹙, “他不是因贪墨获罪,流放幽州为奴吗,怎么成了海盗头目?”
“你想知道就自己去千鸟岛问他。”段晓抬手让手下出去, 神情冷肃。
李筑尴尬一笑,不再言语。
刘德见状对段晓拱手道:“拂晨兄, 我愿领兵五百再攻千鸟岛。”
段晓闻言,淡淡瞥了一眼刘德,“阿德,你们两镇的六百人打得只剩两百余人, 你还要带五百人去送死吗?”
刘德咬牙道:“先前是我们轻敌了, 这次我必活抓那贼子,救回诚明。”
“大人,我们不知千鸟岛上的情况, 万不可派兵。”缄默良久的贺银泉躬身向段晓拱手,“我们兵力有限,还要攻打骆驼岛……”
“贺银泉!”刘德眼如弯刀, 恶狠狠剜向贺银泉。
贺银泉视若无睹,直直看着段晓。
刘德急道:“拂晨兄,诚明还在那贼子手里, 怎么能不派兵去救他!”
“阿德, 银泉说的也没错, 这次阿明登岛中了埋伏, 可见你们冒进。”
刘德低头回道:“拂晨兄, 等救回诚明,我俩甘愿受罚。”
段晓又道:“罢了,罚不罚的再说吧。只是救回阿明这事不好办,现在摸不清岛上情况, 你想领五百兵硬攻千鸟岛,只怕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怎么办,难道不救诚明了吗?”
“谁说不救了?阿德,不止一条路能登上千鸟岛。”
“拂晨,你是想…招安?”长须阔面的高大男人朗声道。
“正有此意,等招安之后——”段晓冷笑着抹了下脖子,“叔敏,你觉得此计如何?”
“此计甚好,一举两得。”阮迅拈须笑道,“不过杀了多可惜,先许他个狗头将军当当,等打过骆驼岛再告知使君也不迟。”
“我也是这样想的。”段晓朝阮迅点头笑道。
李筑在旁边听得明白,心思一转,问道:“二位哥哥,只是让谁去招安?”
段晓道:“我叫你们来千波岛就是为了这事,谁愿代表本将去与孟宝昌谈判?”
众人面面相觑,轻易不敢出声。
阮迅道:“阿德脸熟,又杀了岛上的人,肯定不能去了。阿筑脾气大,嘴巴不饶人,不是谈判的货。阿毅倒是沉稳,但是个锯了嘴的葫芦,只怕去了要吃亏。”
李筑、刘德、林毅对视而笑,一言不发。
“梁镇将才上任不久,又年轻面嫩,压不住孟宝昌。至于我,家母近日缠绵病榻,身为人子,以孝为先,自然要在母亲身边侍奉汤药。”
段晓听了阮迅的话,笑道:“如此说来,只有银泉能去了?银泉,你可愿替本将走一趟?”
贺银泉捏了捏拳,拱手领命。
段晓满意地点了点头,走近贺银泉拍了拍他的肩膀。
梁俨冷眼旁观,默不住声,心道这阮迅还真是有张巧嘴。
散会之后,梁俨看着贺银泉的背影,走在他后面。
“梁兄弟——”梁俨回头见是刘德在唤他。
两人寒暄几句之后,刘德笑道:“这次多亏你给的那两个活口,否则老子就回不来了。”
当日他和安诚明登岛后中了埋伏,活口知道一条林间密道,他带兵遁了,这才没被活捉。
梁俨笑得和善,只说是应该的。
刘德笑道:“你小子人不错,没有崔氏子弟那股拉硬屎的傲劲儿,老子交你这个朋友。”说着,攀上梁俨的肩膀又道,“老弟,你想要什么谢礼,尽管说,哥派人给你送碧澜岛上去。”
“刘兄太客气了。”梁俨也攀上刘德的肩膀,“我有一事不明,还请刘兄赐教。”
“你说。”
“兵马使为何不直接派贺镇将去谈判,反而火急火燎地把我们叫来?”
“你别管了,拂晨兄就这德行。”刘德笑得漫不经心,连连摆手,“小子,你眼睛挺尖啊,老子后半程才看出叔敏兄和拂晨兄又在唱双簧,害老子白担心一场。对了,你喜欢啥,金银玉器还是美人,我新得了几个渤海婢,你要不要?”
“都是兄弟,刘兄何必这般客气。我年纪小,又初来乍到的,没给哥哥带见面礼,哥哥还要送我大礼,我哪里受得起。刘兄喜欢什么,我明日就让人送去黄沙镇。”
刘德听了这话浑身舒坦,心道这少年尤擅逢迎,难怪能傍上崔弦,“行啦老弟,咱也别假客套,俗气得很,这次你对我有恩,你回去等着收礼就是了。”
回到驿站时,已过了二更,梁俨推开房门,见沈凤翥坐在桌前,双眼朦胧,撑着脑袋打呵欠。
“以后困了就别等我了。”梁俨合上门扇,大步上前将人抱到床榻上。
“段晓找你做甚?”
梁俨一边给沈凤翥脱了鞋袜,一边给他讲刚才在议事厅的事。
“你没给他们说孟傲的事吧?”
“没有。”梁俨手上一顿,“要不把孟傲交给段晓?”
“傻子,你把亭霜哥哥交给他做甚?”沈凤翥大吃一惊,“这到嘴的鸭子你要给别人吃?”
“什么意思?”
沈凤翥笑道:“你觉得平西侯是认命的人吗,他会甘心屈于五品兵马使之下?而且被招安的队伍,要么被排挤克扣,要么就是下一场战事的替死鬼,你觉得平西侯从戎几十载,他不懂这个道理?”
“那我怎么吃到这只鸭子?”
沈凤翥抚了抚梁俨紧蹙的眉间,笑道:“等贺银泉招安失败,你就把这差事揽下来,咱们上岛。”
“啊?”梁俨剥下白袜,摸了摸沁凉的脚背,“我打平西侯?我们才三百人,刘德他们估摸岛上还有个四五百人……”
沈凤翥笑道:“傻子,你看了这么久的兵书,还没看到‘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
“什么意思?”
“你可记得那日我想杀亭霜哥哥时他说了什么?”
梁俨回忆半晌道:“记得,就说他爹是冤枉的,没有贪墨,然后你跟他吵起来了。”
“这不就是了嘛~”脚背被摸得瘙痒难耐,沈凤翥缩了缩脚,,“平西侯是否贪墨先不论,但他逃跑,要么是觉得受了大冤屈,就跟咱们一样,要么就是受不了流放为奴的苦楚。”
“这我知道,所以你想怎么做,帮他伸冤,还是利诱?”
“你心眼怎么这么实!”沈凤翥叹了口气,轻勾手指,让他附耳过来。
梁俨听完,咂了咂嘴,道:“凤卿,这不好吧,这算诈骗了。”
“兵不厌诈,殿下!”沈凤翥叹了口气,“不然你可以提议让段晓发兵硬攻。现在摆明了是段晓决策有误,以为能一下吃下千鸟岛,然后高歌猛进打下骆驼岛,谁承想杀出个孟宝昌,打乱了他的计划。段晓这人贪得很,又想马儿跑又不想马儿吃草,他知道招安有风险,所以派了个没背景的贺银泉去,能谈下来最好,谈不下来,贺银泉是死是活,看孟宝昌心情了。”
“若贺银泉谈不下来,段晓接下来会怎么做?”
“怎么做?当然是不管了,反正他的目标是打下骆驼岛,吃下慕容氏,给崔弦献好升官,至于孟宝昌,以后慢慢收拾也来得及,也算次年的政绩。”沈凤翥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你放心,平西侯和贺银泉多半谈不拢。”
“若谈下来了呢,我们怎么办?”
沈凤翥捏了捏梁俨的脸颊肉,哼道:“那就少吃一只鸭子呗,还能怎么办,到时候想办法在骆驼岛把亏的鸭子补回来。”
“这千波岛的鸭子噎人,咱们不吃也罢。”梁俨随沈凤翥揉捏自己的脸,一脸笑意,“宝贝谢谢你帮我解惑,我脑子转得慢,以后还请你多提点。”
沈凤翥松开脸颊肉,握住梁俨的手,正色道:“别这样说,你习圣人之训,诗礼之言,修得光正磊落,已是完臻之态,我没什么可提点的。”
梁俨听了这话,长眉一挑,笑道:“你这夸得太过了,我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凤卿老师,你就别谦虚了。”
沈凤翥抿嘴一笑,扑进梁俨怀中,低声笑道:“大道至简至善,你已经会了,我不过会些狡计诡诈,如何能做你的老师?”
“什么狡计诡诈,你这叫能谋善断。”梁俨听他这么说自己,伸手捻了捻雪腮,“行了宝贝,不说这些了,费神得很。这人呐只要劳累太过就想睡觉,你在我怀里睡了一下午,这会儿又困了,连眼睛都熬红了,可见你今日劳累太过,亏了身子。”
沈凤翥闻言,摸了摸鼻子,心虚道:“我不累,你别担心。”
“在贺银泉回来之前,我要待在千波岛待命。”梁俨低头亲了一口粉唇,望着清亮眼白夹了几条红丝,心里不是滋味,“驿站人来人往,嘈杂得紧,你喜静,只怕睡不好,我明日就让人去岛上寻个幽静小院,你今晚先将就一下。”
“不用了。”沈凤翥环住温热脖颈,“流放时连马棚驴棚都睡过,这驿站挺好的。”
“不是这样比,当时是没条件,现在咱们不是有条件了嘛。”
沈凤翥猛地将脖颈往下拉,笑道:“只要有你相伴,天地为庐、山水为屏,枕石覆叶也无异于居金屋华厦。”
梁俨闻言心池泛波,柔声道:“我知道你不在乎这些,但我不行,我舍不得你吃一点苦。”
“你怎么老是一本正经说浮浪话。”沈凤翥松开手臂,脸颊飘红。
梁俨见他害羞了,不再逗他,两人洗漱完便睡下了。
在千波岛待了五日,除了去议事,梁俨便在房里看兵书。
沈凤翥没想到梁俨如此勤学,竟随身携带书本笔记,于是便在旁边帮着研墨润笔,偶尔为他解惑。
每日午间梁俨拽沈凤翥入怀揉搓亲嘴,无限亲昵,这五日两人倒也过得清闲有趣。
第六日午间,梁沈二人刚亲了一回,段晓便派了亲随请梁俨。
梁俨被打断,心里憋火,咬牙切齿地让亲随先行,自己换了衣服自行去见段晓。
“将军,您快些吧,贺将军被千鸟岛扣下了,兵马使正发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