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谋定 这次,就让他护着凌虚吧……
两人进了议事厅, 梁俨让人去把崔霁喊来,又通知营里的军官酉正二刻到议事厅集会。
“你坐下歇会儿吧。”梁俨见沈凤翥一直站着,怕他腿酸。
沈凤翥指了指肚子, 说自己吃撑了腹胀,坐不下去。
梁俨走近, 摸上腰腹,轻轻揉搓。
沈凤翥慌忙拍掉腹上的手,低声道:“这是军营。”
梁俨悻悻缩回手,道:“你今日难得吃得香, 要不请花婆婆到家里给你做虾饼?省得你想吃的时候还要出门。”
顺便绝了与崔璟独处的机会。
沈凤翥笑道:“不用, 你不是让金老伯送虾到府里吗,那饼做法简单,厨娘应该会做。”
梁俨听完心中满意, 道:“春日风馋,时气不定,我不在你身边, 你就别出门,想吃什么玩什么让人送到家里。”
“你让希音微音少出门便罢,我又不是小娘子, 你这样束我, 烦人得紧。”
梁俨凑到耳边低声道:“可你是我的夫人啊。”
沈凤翥脸上一红, 嗔了句轻浮孟浪, 将人推开。
酉正二刻, 碧澜镇军官齐聚议事厅,梁俨让崔霁给大家讲海盗之事。
钟旺听完大骂道:“好个黑心烂肺的,竟敢勾结贼寇偷袭,何不干脆杀到水师衙门去, 捉了慕容敏承那贼子去见节度使,再上疏陛下,灭他三族!”
梁俨道:“旺哥,你先别气。”
“旺哥,一州水师有兵额一千,只怕我们捉不了他。”沈凤翥冷静解释道,“我们现在没有实证,即便捉他进京面圣,他都能狡辩。况且贸然出兵去捉朝廷官员,这算起兵作乱,论谋反大罪处置。”
钟旺回道:“凤卿呐,那你说咋办?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将军,兵营重地,擅入者杖二十。”崔霁盯着沈凤翥,面容冷峻,眉头紧蹙,脸上明晃晃写着“不悦”二字
梁俨听了这话,面若寒冰,冷声道:“崔霁,这位沈公子乃吾表兄,亦是本将的幕僚,犯我表兄如犯我,你冒犯本将,是想挨一顿军法吗?”
“卑职不敢。”
“崔道虹,将军都没发话,轮得到你在这大放厥词?”崔璟见崔霁难得吃瘪,心中畅快。
梁俨盯着崔霁,冷道:“当务之急是应对海盗,崔仓曹,你不要本末倒置。”
沈凤翥向诸将作了一揖,道:“诸位,贼人想要登陆岛上,在下以为可将计就计,先发制人。”
洪文摸着下巴,问:“沈公子,即便我们知道海盗十日内不会偷袭,那十日之后呢,一天十二个时辰,他们又何时上岛,敌暗我明,何谈先发制人?”
沈凤翥道:“我们现下知道海盗的偷袭计划,已是抢夺先机,再者我们四面环海,易守难攻,如何不能先发制人?海盗通常会在傍晚、半夜、黎明作恶,我们派足人手日夜监察海面,十日之后不管海盗哪日进攻,我们都可守株待兔。”
崔霁冷哼一声,说:“守株待兔?首先,碧澜镇只有三百戍兵,现在能水战的仅有一百,其次,我们不知道海盗有多少人马,若他们人数倍于我们,谁会是兔子还未可知。”
沈凤翥镇静道:“首先,我们不用水战,其次,上了岸我们也不一定会打起来。”
崔霁冷笑两声,道:“沈公子,又不水战,又不陆战,那我们不打了,任人宰割?”
“非也。”沈凤翥摇了摇头,拿出舆图摊在桌上,“我们要等海盗下船时在暗处猛攻,用箭攻、石攻,海盗不过乌合之众,下船时最是松懈,我们打他个措手不及,让他们慌乱起来,后面再慢慢杀。”
“那他们退回船上跑了怎么办?”钟旺问道。
“跑了不是正好吗,我们本就是守方。”沈凤翥笑道。
钟旺一愣,哈哈笑道:“也是啊,我一下没反应过来。”
“别慌,若他们不跑,这只是第一轮攻击。”沈凤翥指着舆图上的岛屿边缘,“等第一轮攻击完他们慌不择路,只会想尽快登陆,我们在必经之路上设些陷阱,挖坑埋刺,留些活口,也捏个慕容敏承的把柄在手里,日后可随机应变。”
崔璟叹道:“凤卿,这样我们在暗,敌人在明,还没正面相斗,就能灭不少人。”
崔霁瞥了崔璟一眼,道:“哼,你这谋划,若双方实力相若,或许还有胜算,若有数千海盗呢,又该如何应对?”
沈凤翥闻言震惊,无奈道:“崔大人,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一个中军镇只有三百兵额,你觉得慕容敏承在知道碧澜镇只有三百兵将的情况下会派几千海盗来偷袭?首先,不说偷袭肯定是轻装上阵,且我这计划是按对方派一楼船的海盗来算的,你不必担心。其次,慕容敏承再狂,手里也只有千把人,他不会傻到养虎为患。”
洪文朝沈凤翥竖大拇指,道:“一艘楼船可载八百人,绰绰有余了。”
“在下还未讲完。”沈凤翥朝洪文展颜一笑,“等海盗逃窜之后,我们从两侧包抄过去,用火攻将海船烧了,让他们有来无回,那船不能按时回去,慕容敏承也就知道偷袭失败,如此震慑一番,也让他知道碧澜镇不是俎上鱼肉。”
“好,甚好!”钟旺豪迈拍桌,“凤卿,你这脑瓜子太好使了,我这都虞候的位置,你来坐还好些。”
沈凤翥见崔霁又要张嘴,忙道:“至于如何探查,如何设障,将军早已思虑周全,十日之内定能安排妥当,诸位听将军示下就好。”
梁俨在旁边听得入神,突然被点,浑身一激灵,轻咳两声,点了点头。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沈凤翥扫了一圈,见除了崔氏族人都是在幽州见过的面孔,“诸位不要将海盗偷袭的事泄露出去,这事要悄悄进行,若手下和旁人问起来,便说是将军要大练兵,整顿岛上风貌。”
座下众人皆点头同意。
议完事,梁沈二人漫步回府,梁俨今晚没正经吃饭,到家便觉得腹中饥饿,让厨房做了点宵夜送来。
厨房送了两碟小菜并一碗碧梗粥,清爽可口,夜里吃了肠胃也没负担。
瑞叶站在旁边伺候,顺便汇报这几日府中情况。
“你做得很好,再接再厉。”梁俨看了府中账本,赞许地点了点头,“天色不早了,回房歇着吧,对了,你让那两个小丫头备好水也回房歇着吧。”
瑞叶面露难色,话头在嗓子里上下几趟,依旧问道:“将军,您不要人在房里上夜便罢,这在廊上守夜伺候的人也要省吗?”
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她对殿下彻底放心了。
殿下极其爱护迁就公子,平素待公子已是如珠似玉,无微不至,更不必说公子生病时,殿下的心疼自责,只恨不得替公子病痛一场。
这样的人哪里舍得做对公子身子不利的事,所以她才能安心睡在旁边的抱厦,连在房里上夜的小丫鬟都省了。
只是官宦人家哪有夜间不派人在外间守夜伺候的,若把外间守夜的也裁了,未免太不体面了。
“我俩一觉到天亮,不需要人伺候,只要守好正门后门,四处角门即可,若希音他们要人上夜,你可以安排,只是要注意排班次和人员安排,尽量挑身强体壮的媳妇,小姑娘长身体的,年老体弱的就别安排上夜了。行了,瑞叶,快去休息吧,晚安。”
瑞叶见梁俨如此怜幼惜老,体恤下属,心里暖暖的,略福了福身,告安退下了。
梁俨吃了两口粥菜,见沈凤翥一直盯着他碗里的粥,舀了一勺递过去逗他,没想到竟真的吃了。
“你今日胃口不错,是累着了吗?”
“我也不知道,就想吃东西。”
梁俨夹了一点腌鹅脯喂过去,沈凤翥只闻了闻就躲开了,他又夹了一点酱菜放到粥上,舀了一勺送到嘴边,沈凤翥就吃了。
“这酱菜好咸,为什么配粥的小菜不能是酸甜的?”沈凤翥皱眉咽下粥菜,咸得让梁俨再喂他一勺白粥。
梁俨见他难得想吃东西,也顾不上自己吃,一口一口喂他吃粥。
沈凤翥吃了小半碗,摆手不吃了,说今夜计策他还没说完。
“那为何刚才不说?”梁俨不解问道。
“自然是让你明日去说。”
“我?”
沈凤翥解释道:“你年轻面嫩,又是新官上任,岛上不服管教的人众多,这阴差阳错有个扬名立威的机会,你一定要接稳。军中不比官场,兵只认将,不认朝官,崔弦权势再大也不能只倚靠他,再者慕容敏训是新任长史,他俩胜负未定,你该早做筹谋,留条后路,否则一旦崔弦失势,你在岛上就是众矢之的。”
“那他为何还让崔霞给我报信?”
“傻子,崔弦现在自顾不暇,他让人来告诉你海盗的消息就是让你自己解决岛上北地十六家的人,不要指望他能帮你,否则他早就捏着这个小辫子搞倒慕容敏训了。崔氏在岛上被北地十六家倾轧,他最开始多半是想让你来搅浑水,在岛上帮着崔氏做事,恐怕他自己都没料到慕容家能这般胆大狂悖。”
“凤卿,我没想到这些,我…我太蠢了,以为自己能不受崔弦摆布,现在被他当枪使,连带你也跟着我担惊受怕,吃苦受累。”
就他这个脑子和水平,在和平年代的商海扑腾两下还行,但在这大燕宦海,只有被淹死的份儿。
沈凤翥见梁俨垂下眼眸,怅然若失,胸口顿时酸酸胀胀的。
“凌虚,我不怕,也不觉得苦累。”说着,起身捧起俊美无俦的脸,附身在紧蹙的眉间落下一吻,“夫君,有我在,你放宽心。”
以前都是凌虚护着他。
这次,就让他护着凌虚吧。
第62章 未雨 你明明说过做这事要闭眼的
梁俨听到“夫君”二字, 不禁勾唇,摸上颊边沁凉的手,闭眼蹭了蹭柔嫩的手心, 柔声道:“得遇凤卿,是吾之幸。”
“不要这样说。”
冰凉滑腻瞬间被主人抽了出去, 梁俨睁眼,还没来得及追回,腿上多了重量,那片滑腻摸上了他的脖颈。
沈凤翥望着那双修长秀目, 笑意便爬上嘴角, “遇见你,才是我前世修来的缘。”
梁俨迎上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笑道:“你若这样说, 那我们岂不是前世便相识了?”
布满笑意的眼波犹如深渊,沈凤翥知道自己已经溺进去,无法自拔, 喃喃道:“最是凝眸无限意,似曾相识在前生。”语落,猛地将脖颈往下拉, 含住了殷红水润的唇。
梁俨被突如其来的亲吻惊得闭不上眼。
平素都是他主动索吻, 今日却是凤卿主动。
“你明明说过做这事要闭眼的。”
四片嘴唇拉出银丝, 梁俨听了这话, 低头看着满脸绯红的人, 心中酥麻暖热,舌尖止不住地舔刮自己的尖牙,压下难抑的欲念。
“嗯,确实要闭眼, 方才忘了。”说罢,捏住沈凤翥的下巴,让他仰头,自己则顺着细白脖颈一路吮吸亲咬,待遇到柔软衣领才停下。
沈凤翥脸绯如霞,呼吸乱了。
梁俨抬头望向红润的桃花眼,手从下巴慢慢摸到了耳尖,“凤卿,你还想闭眼吗?”
耳垂被捻得滚烫,沈凤翥舔了下嘴角,不知舌上的残涎是自己的,还是凌虚的,“想。”
梁俨笑笑,含住了两片香唇,眼睛轻柔合上,舌头却粗暴起来,舌尖长驱直入,刮弄薄薄的腔壁,接着纠缠那条害羞的小舌。
很快,沈凤翥就喘不过气,开始推人,梁俨也就分开半寸,双目跟烧着的木柴一样,燎得他不敢直视。
“凤卿,连这口气都憋不住,你怎么学游水啊?”梁俨扯开月白衣襟,往两侧轻轻一扯,圆滑莹润的肩头就露了出来。
“那我不学了。”沈凤翥瞄了一眼门口,门扇虽合着,却没有上闩,“去把门锁了。”
“她们都睡了。”梁俨埋在雪肩上,深吸一口气,好香。
“那你起开,我不想了。”
梁俨闻言,飞快起身将门锁了,把人拉到床上,放下床帐,“你呀,口是心非。”尾音沉了沉,动作也粗鲁起来,不再言语。
次日清晨,梁俨依旧卯正一刻醒了,昨夜两人玩闹一阵,后面窝在床上谈事,凤卿不放心,说今日还跟他出门。
刚想喊醒人,却发现雪白小脸透红,一摸烫如沸水。
又发烧了?
梁俨心惊,昨晚他们虽脱了上衣玩了一会儿,但没行房事,凤卿怎会发烧?
而且是在被子里玩的,他一直覆在凤卿身上,消停之后凤卿又穿了衣裳。
难道是嬉闹时动作大了些,被子里进了风,凤卿就着凉了?
冯太医被来叫摸脉,只略摸了两下,就说沈凤翥是积食发热,也不用吃药,喝两顿汤水就能好。
“积食?他吃饭跟猫儿似的,怎会积食?”
“小公子昨日吃过什么?”
梁俨回忆道:“早上喝了碗燕窝汤,中间应该吃了几张虾饼,晚上吃了半碗碧梗粥,这没吃多少,怎么就积食了?”
“小公子从小少食,几张饼对他而言已是暴食,加上夜间又吃了糯粥,他克化不了,可不就积食了,不过这也算因祸得福。”
“太医何出此言?”
冯太医摸着长须,眉梢带笑:“这也是他的造化,虾性温,能缓四肢畏寒、体虚无力、食欲不振。这海虾不似河虾吃泥,加之在海边现捞现吃,故没有腥气,只有鲜味,难怪小公子昨日能吃积食。他从小不思饮食,也不喜荤腥,如今喜欢吃虾,若能配合着多吃些米粮肉菜,对身子大有裨益。”
梁俨听了喜出望外,让瑞叶每日给沈凤翥做虾吃。
冯太医点点头,只说也不能贪多,每日至多吃七八只。
听完诊断,梁俨放心出了房门,但没有直接去军营,而是绕道去了梁玄真的院子。
昨夜凤卿说这几日要辛苦玄真,让她去营中教授兵士箭术。
箭矢珍贵,射箭的准度尤为重要。
玄真的武艺由她母亲薛良娣和外祖亲自教授,即便是放在男儿堆里都出类拔萃。
薛老将军年轻时堪称大燕第一武将,没有不精通的兵器,骑射尤为精湛,箭无虚发,百步穿杨,军中都称他为赛李广。
凤卿说他武艺和力道虽胜过玄真,但论箭术,无法与之比肩,加上这半年她时常去山里打猎,箭术又精进了不少,不说赶上她薛老将军,但碧澜镇上应该没有她的对手。
梁玄真听了兄长的请求,欣然答应,换了男装就跟着去了军营。
崔璟见梁玄真一身男装来教射箭,觉得荒谬,本想等午间悄悄说与梁俨,但当他看到被射穿的靶心,他选择闭嘴。
虽说女子不能进军营,但乐平郡主不让须眉,箭术出神入化,现在又是男儿打扮,事从权宜,他还是虚心求教吧。
校场上,梁俨见梁玄真不怯场,教得也好,放心去了官署安排。
昨日他召集的工匠此时缩蹲在官署外院,嘀咕官爷找他们何事。
梁俨抽了二十人去星落山顶修建瞭望台。
凤卿昨日要他陪着登山也是为了勘察选址,修筑瞭台。
海岸边虽有瞭望塔,登高望远,在山顶能看得更远,能勘察环岛,迅速看清敌船方向,及时部署弓箭手。
虽然下山要些时间,但总比船行得快。
“各位,这瞭望台不拘外形,只要够坚固,有三层楼高,能站四五人即可,你们二十人多久能完工?”
工头道:“回将军,若我们只在山上搭建,不管运材料,大概十一二日就能完工。”
“太慢了,若四十人一起搭建,五日之内能否完工?”
工头为难道:“将军,五日太赶了些,若有七八日我们还可以试试。”
梁俨笑道:“好,本将也不强人所难。诸位你们只管搭,木料饭食我会派人解决。除了工钱,我另有赏钱,若在四日内建成,每人赏钱五贯;五日内建成,赏钱三贯;六日内建成,赏钱一贯。”
众人听赏钱如此丰厚,看向工头。
工头咬了咬牙,说他们会尽快修好。
“好,不过本将丑话说在前面,若你们敷衍了事,偷工减料,到时候瞭望台出了纰漏,让守塔的人伤了残了,误了本将的事,后果你们自己掂量。”
众人见那年轻的面庞上带着春风笑意,口中之言却冷若寒冰,皆连声承诺。
梁俨满意点头,让他们从下午就开始动工,现在回去收拾器物。
吩咐完工匠,梁俨又让人去码头和东西二村召集一百男丁。
“将军,您这是要临时征徭役?”张翰海接到命令,不解问道,“徭役一般要发三日,一日征完也太过匆忙了。”
“不用百姓服役,直接开工钱,多要码头的力夫,农夫也要一些。”
“这工钱要走明账吗?”
“不用,你让乔主簿从收上来的欠税里支。”
梁俨吩咐完,又喊了执行队来,吩咐他们去给环岛的大小码头打招呼,碧澜岛从现在要整肃码头风貌,不住乱堆乱放,占了官道,只能暂存于船上或直接进入商户仓库。
梁俨道:“颇黎,你给他们说清楚,若明日还摆在官道行路上的货物,一律没入官库,概不退还。”
时间飞逝,转眼就到了午时,梁俨胡乱吃了碗饭,又叫了张翰海来。
梁俨吩咐他拟告示,凡岛上居民商户从二更起非必要不能近海,若有必要事宜,需提前报备官署,批准后可近海,若被巡逻兵士发现无批近海,罚钱三百,服苦役一月。
张翰海现在是官署文书主簿,问这告令是何意。
“如今开了春,春潮汹涌,我也是为了岛上百姓的安危着想。”
张翰海早就听闻这岛上每年有不少贪玩溺海的,所以不许张舟到海边赶潮。
七郎不愧是做官的人,连这些细枝末节都考虑到了。
梁俨又说:“翰海兄,你记得亲自去东西二村贴告示,要把这告令给村民讲清楚,让村长帮着监督。至于城区,你让小吏多抄几份,各个街道都贴上,银河街人流大,记得多贴,必须让全岛居民三日内明白这个告令。”
张翰海大拍胸脯,不过两刻钟便草拟了一份告示,待梁俨过目后便开始和刀笔吏抄写,等明日一早就去张贴。
初步部署完成,梁俨这才静下来,慢慢喝一盏冷茶。
凤卿与他讲了,海盗一般住在孤岛上,慕容敏承若要联络,加上他与海盗之间的商量筹措,后续海盗准备人手米粮,确实要些时日,崔氏说的十天不一定准。
以防万一,未雨绸缪,这些战前准备越早完成越好。况且这岛上有慕容家的人,他们必须提前放些烟雾弹,否则前功尽弃。
茶还没喝完,门子又呈来一封烫金请帖,说是崔仓曹派人送的。
梁俨接过,打开一看,见落款不是崔霁,而是崔霞,心道这女人又想做什么,还是说崔弦又来了什么指示?
第63章 借箭 夫人吃醋了?
东风楼, 坐落于银河街尾,三层碧瓦,流光溢彩, 若寻个春光明媚的日子,站在三楼临风眺望, 左赏桃花山粉红旖旎,右观碧莹海波光明灭。
“将军,妾身三日后便会离岛。”崔霞给梁俨斟了一杯茶,“你真的不再考虑让家眷随我一起走?”
“不必。”梁俨喝了一口茶, 清淡爽口, 倒是很适合晚间闲饮,“崔娘子走前能否帮我个忙?”
“妾身自然愿意。”
“娘子可否借我三千羽箭?”
崔霞秀眉微蹙,道:“将军说笑呢, 妾身不过经营酒楼茶坊,哪里有这些东西?”
“娘子太过自谦,要知过度谦虚就是骄傲, 你崔氏豪富,随便在地缝里扫扫就有三千箭了,何必跟我打饥荒。”
崔霞笑得漫不经心, 道:“将军, 您若是要三千贯钱, 我今晚便能送到府上, 三千支箭, 您还是找使君大人吧。”
“崔娘子,路途遥远,传信耗时,如今十万火急, 便是使君允了,等东西运来也要十来日,那会儿海盗可就上岛了。”梁俨见她抬出崔弦,借力打力,“老师让你在岛上助我一臂之力,你不忙我,谁帮我?”
崔霞笑道:“我若能帮肯定帮,只是我又不是开军械铺的,是真凑不到这三千箭。”
“娘子没有,别人有,咸安县的那位仓曹参军似乎也姓崔,叫什么来着?”
“那是妾身从弟,崔雷。”
“对,就是这位崔雷崔仓曹。”梁俨将腰间的镇将腰牌取下来,推到对面,“时间紧迫,你先悄悄地帮我去借箭,等过了这阵我会写折子给老师,如数补上空缺,这腰牌是给崔仓曹的信物。”
腰牌被一只小手推到桌面中央,“将军,您这不合规矩吧,若出了纰漏,妾身可担不起这个责。”
梁俨闻言,心如明镜,“我自然不会让娘子白担惊受怕,更不会让娘子劳而无功。”
“这个听着倒还有趣。”崔霞将腰牌捞了回来。
“事成之后,我会肃清岛上慕容家势力,那些商铺码头的缺我自然会给崔氏。”
“将军确实敏捷,也很会说话,但我大可不必冒这个险……”染了丹蔻的手指敲打着厚重的木质腰牌。
“娘子莫慌。”
如梁俨所想,崔霞并不像她的外表那般温婉无害,她的蓬勃野心比其他崔氏子弟更甚,“我查账时发现岛上崔氏产业并不在娘子名下,而是在一个叫崔霄的名下,如果娘子愿意帮我,慕容家的那些东西可以变成崔霞的。”
梁俨见她低头思忖,嘴角噙笑,崔霞啊崔霞,我不信你能禁得住诱惑。
等她喝完一盏茶,梁俨终于等到了他期待的答案。
“将军诚意十足,妾身自然鼎力相助,我明日就去咸安县,三日之内箭矢会运到岛上。”
“那就辛苦娘子替我走这一趟了,对了,那些箭矢还劳烦娘子暂时放在崔氏仓库中,上岛时我会派人登记为瓷器,到时候还请如数交纳上岸税,等打完海盗,我会如数奉还。”
崔霞轻笑道:“将军心思缜密,妾身照办便是。”
两人以茶代酒,又饮了一杯,梁俨还询问这茶在哪里可以买到。
崔霞见他喜欢吃这茶,让伙计包了一大盒,还包了绸缎,说是小小心意。
梁俨见她胆大心细,又擅察言观色,逢迎送情,自然收下了茶叶,说以后若是有事不必假托崔霁之名,只需要送拜帖给他三个妹妹,没必要次次约他在外相见,外面人多眼杂,不宜见面。
崔霞听懂言下之意,微笑应承。
梁俨打马回家,正赶上晚饭。
“七郎回来了!”何冬娘许久没见梁俨回来吃完饭,连忙招呼他坐下。
除了沈凤翥卧病在床,桌上坐得齐整。
几个小的叽叽喳喳问他这几日在忙什么,早出晚归,数日没见到人影了。
梁俨满面笑容,只说军务繁忙,以后他尽量早些回来陪他们吃饭。
“七哥,你注意身体,别累坏了。”梁微音听哥哥忙碌,心疼得紧,盛了一碗鸭汤放到梁俨手边,“这汤是我炖的,你尝尝。”
梁俨喝了一口,汤鲜味美,狠狠夸赞一番,夸得梁微音都觉得过了。
“七哥,你快别夸三姐了,不然我后面七天日日喝鸭汤啰~”梁儇笑道。
梁俨见梁玄真一直在大口吃饭,也不插话,抬手让丫鬟又盛一碗饭来,放到玄真手边。
“慢点吃,吃快了伤胃。”梁俨见她吃得快,心道小姑娘今日肯定累坏了。
梁玄真放慢了速度,二音知道姐姐今日去了军营,肯定累着了,一个劲儿地给她布菜。
“嫂嫂,凤卿今日只能用汤水,这鸭汤给他送去没?”
何冬娘叹道:“别说鸭汤,便是龙汤都喝不下去。”
梁微音愁眉苦脸道:“这汤刚炖好,我就送了去,表哥听是我做的,生逼着自己喝了半碗,但刚喝下去就反胃吐了。”
梁俨皱眉道:“今日什么都没吃,他肠胃如何受得住?”
何冬娘道:“你也别太担心,二郎是吃积了食,饿两顿饿不坏,再等两个时辰,我估摸着他就想吃东西了,到时候给他煮个清汤垫垫就没事了。”
胡乱吃了碗饭,梁俨快步回了房,见沈凤翥正半靠在床上看书。
“海月,去倒茶。”
在屋内伺候的小丫头听到公子吩咐,连忙去了茶房。
梁俨径直坐到床边,夺下翻了大半的书,“看书费神,躺下养神吧。”
“躺了一日了,好容易才坐起来看会儿闲书解闷儿。”
梁俨见他摊手要书,只好将书还回,海月端了茶来,沈凤翥让她把灯烛点好,就让她下去歇着了。
梁俨喝了一口茶,竟是他喜欢的青雾茶,还是凉的,道:“海月倒是伶俐,还知道我喜欢吃冷茶。”
沈凤翥笑道:“也就你怪,偏生爱吃冷茶,难为她心细。”
梁俨见他嘴唇干白,上手搓了两下,“你若喝不下汤,多喝些水也好,你这样水米不进怎么能行。”
“没事,我昨日吃多了,饿三天都不打紧。”
沈凤翥见他担心,绞着玄色衣袖,将头搁到了肩上,柔声问道:“我昨夜说的你做了没?”
“都照做了。”
沈凤翥躺了一日,浑身软绵绵的,高热又才退下去不久,浑身还透着股热乎气,梁俨将人虚虚搂在怀里,只觉得柔弱无骨,犹如软羽,生怕箍坏了,“你昨日说的我都记住了,这两日你只管修养就好,别的有我。”
“凌虚,我真的没事。”沈凤翥心中微动,放下袖子,双臂勾住身侧修长的膀子,凑过去贴了一下锋利的下颌,“何况我是男子,没你想的那么娇弱。”
梁俨被青涩的吻取悦,低头笑道:“我知道你是男子,我也知道你聪慧能干,只是事有轻重缓急。”
“对嘛,事有轻重缓急。”沈凤翥闻言点头,起身盘腿坐起,攀住宽肩,看着深邃眉眼,“海盗偷袭为重,我们得快些准备,越早完成这些……”
那双黝黑眼眸渐渐泛起笑意,沈凤翥见他不说话,只看着自己,一瞬便想明白了,只嗔了一句“油嘴滑舌”就背过身去。
梁俨用被子将人裹住,低声道:“我不过实话实说,你若觉得我油滑,那我以后不说这些了。”
沈凤翥飞快转过身,咬了咬唇:“嘴长在你身上,谁不许你说了。”说完,一头扎进梁俨怀里,“就…我怕你在家说惯了,若在外面露了马脚,白惹人猜疑。”
难得怀中人温温热热的,春寒未退,梁俨抱着便舍不得撒手,“你别怕,我会小心,再者我们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若被人发现我会处理,你放心。”
沈凤翥听了这话,心中柔情泛起,搂住劲痩修腰,与梁俨商议部署,所吐之言杀伐决绝,声音却越发低柔缱绻。
若有旁人在,看到两人这般只会以为是一对璧人在柔情蜜意,谁承想两人在谋杀人计。
抱着说了良久,直到传来一阵敲门声,两人才放开。
梁俨移到桌前端坐,见海月、螺儿两个端水进来,才意识到两人说话竟说了大半个时辰。他让两个小丫头放下水就回房歇息,不必再进来服侍了,再把瑞叶叫来。
两个丫头伶俐,一个摆水,一个去叫瑞叶,麻利干完活也不多话,退了出去。
瑞叶进来,梁俨便把海盗偷袭的事说与了她。
“你别怕,我和小公子已经想好计策了。”瑞叶今年不过双十年华,饶是在朱门绣户见过不少世面,听到海盗偷袭,还是面露惊恐。
仔细解释一番,瑞叶明白了梁俨的意图。
梁俨嘱咐道:“你明日离岛采买药物白纱,记得带上几个劳力好的媳妇和家丁,只说是去给几位小姐公子采买就行,别让外人察觉了端倪。”
瑞叶重重点了点头,说她会掩人耳目,保证不被人发现。
“你打算一直让瑞叶管家?”沈凤翥见门扇合上,勾手让梁俨回床上。
梁俨没有坐到床上,反而将沈凤翥拉下床,两人一道洗漱,“嗯,瑞叶能干,我打算一直让她管。”
“你是不知道,有那喜欢钻营的,没事就来送拜帖礼物,你又是铜墙铁壁,他们钻不透你,自然把手伸到瑞叶那儿去了。那些人又送礼物,又摆席面,让她通融。现在岛上想托你办事,寻方便的,谁不知道镇将府的秦大管事啊。”
“还有这事儿?”梁俨抹了把脸,笑得轻快,“瑞叶允了他们吗?”
“自然没有,还给我说了。”沈凤翥见他洗完了,就帮他拆冠发,“秦大管事忙得很,哪有时间理他们,只不过她女儿家,日日抛头露面的,还要在外逢迎应付,辛苦得紧。”
梁俨道:“那得给她涨钱。”
“谁让你给她涨工钱啊!”沈凤翥无奈,这人真是个大傻子。
“那你给我说这个是为了什么?”梁俨不解。
沈凤翥鼓了鼓腮,眼神飘忽,含糊道:“外面那些人在传瑞叶是你收房的侍妾,所以镇将府里外都由她管。”
梁俨挑眉,笑道:“夫人吃醋了?”
第64章 绸缪 红豆映雪
“吃醋?”沈凤翥歪头失笑, “瑞叶是黄花闺女,名声清白何等重要,若这风言风语缠在她身上, 她以后如何嫁人?”
“瑞叶跟你诉苦了?”
沈凤翥踮脚顺了顺鸦发,道:“那倒没有, 瑞叶气量大,现在又一门心思扑在管家上,虽然知晓这些流言,但并未放在心上, 还当成笑话说给我听。她不在意, 我们可得上点心,可别让旁人泼她脏水,坏她名声。”
梁俨蹙眉道:“是我思虑不周, 等忙完这阵,我来解决这事。”
“你记着就行。”沈凤翥帮他顺好了头发,又伸手帮他脱外袍。
“我自己来就好, 去床上等我吧。”梁俨见小公子为自己宽衣,这等温柔小意,他嘴上虽然拒绝, 心里却很受用。
沈凤翥不听, 让他抬手, 脱掉了玄色外袍。
两人携手回到床上, 沈凤翥本想再看会儿闲书, 梁俨却不许,说在这样看书会伤眼睛。
“我白日睡得久,现在且睡不着,你累了一日, 快些休息吧。”
梁俨闻言道:“我也睡不着,你现在饿不饿,要不要喝点汤?”
这离晚饭时分也快两个时辰了,凤卿怎么还不想吃东西啊。
“算了吧,都二更了,怪麻烦的。”沈凤翥伏在梁俨胸膛上,轻声细语,“不知怎的,我今日特别挑嘴,喝什么都只想吐。”
“我知道你吃不下油腻的,要不喝些清淡的?”
“不用了,我现在只想吃些酸的,原来我还可以吃两口果脯配米汤,可冯太医说我今日不能吃干物,那米汤寡得我心里燥,我也吃不下。”
梁俨捏了一下雪腮,留下一句“娇气”就起身去了厨房。
厨房里还有两个婆子在收拾,梁俨请她们做碗番茄汤,少放盐。
那两个婆子大眼瞪小眼,说不知这番茄是什么菜蔬。
梁俨挑眉,连忙又问土豆番薯之类,连说带比划,两个婆子却说没听过没见过。
两个婆子是岛上土著,又在镇将府呆了数年,这南来北外,海内海外的菜果禽畜见过不少,还真不知将军在说什么菜蔬。
梁俨让两个婆子回去歇息,锁了门,凝神去了系统空间。
懒惰的007,他现在升为七品镇将了,系统奖励却还没到账。
进入淘东东链接一看,五斤新疆番茄原价六十,翻三百倍,就是一万八。
拿到番茄,他先用沁凉的井水清洗干净,再切成小丁备用。
看了一眼油罐子,里面是细腻莹白的猪油。
凤卿不喜荤油,他便从空间拿出牛油果油,还好他妈妈爱给他寄些养生食物,否则他还真拿不出这些巧物。
热锅冷油,等锅微微冒烟下番茄翻炒出水,然后加入少许番茄酱继续翻炒,等炒得沙沙的,梁俨飞快加入一碗水,等待汤水滚沸。
凤卿想吃酸的,他又加了几滴香醋,撒了一小撮盐。
等锅开了,梁俨尝了一口,在思考要不要敲个鸡蛋进去。
凤卿觉得鸡蛋腥气并不爱吃,但是鸡蛋营养丰富,对他身体有好处。
他干脆先舀了一碗纯番茄汤出来,然后搅了一颗鸡蛋倒入锅中。
一汤两吃,看凤卿喜欢哪种。
梁俨端汤回房,见沈凤翥裹着披风,乖乖坐在桌前看书等他。
“这汤怎么红得跟血似的。”
“你尝尝喜不喜欢。”
沈凤翥见有两碗,以为梁俨也要喝,一碗里面飘着蛋花,他便选了纯红的那碗。
这汤一看就是凌虚下厨做的,他想好了,即便觉得恶心反胃也要灌下去。
梁俨见沈凤翥舀起一小勺,吹凉啄了一口,漂亮的桃花眼猛地睁圆,两颗琉璃眼珠晶亮,可爱极了,笑道:“好喝吧,你再尝尝旁边那碗放了鸡蛋的。”
沈凤翥听话地舀了一勺喝,心道这碗有蛋花的竟没有丝毫蛋腥气,喝起来甚是爽口。
梁俨见他慢慢舀完了那碗番茄鸡蛋汤,嘴角裂开的弧度越来越大,终于又找到了一种凤卿喜欢的食物。
他见沈凤翥接着喝那碗纯汤,慌忙将他拦下,生怕他又积食。
沈凤翥似乎喝开了胃,抬头眼巴巴地看着他,他只好松口,说最多再喝半碗。
沈凤翥喝完半碗,意犹未尽,还想故技重施,梁俨不看他,端起汤一饮而尽。
两人重新漱了口回到床上,许是刚喝了热汤,沈凤翥的身体又软又热,抱起来舒服极了。
梁俨摸着柔韧细腰,手掌不自觉地往上,摸到衣襟,没等钻进去,就被玉手拍掉了。
“别…做那事了。”
梁俨笑得邪气,凑到如玉耳廓边喷洒热气,说:“不做什么?”
“我那儿痛。”
“痛?”
“我那儿肿了。”
梁俨挑眉,不敢大意,扯开一点衣领,往里一瞥。
确实肿了。
昨晚是他忘情,粗鲁了些。
“痛得厉害吗?要不让冯太医瞧瞧?”红豆微翘映雪肤,勾得梁俨舍不得移开视线。
“傻子,这里能让冯太医瞧?”沈凤翥合上衣领,抬手捶了对面胸膛一下。
“那…那我帮你抹点药。”说着,梁俨就要翻身下床去找药。
“诶~这又没破皮,上什么药啊,过两日我自己就好了。”
梁俨被拉了回去,但这回不敢伸手抱人,生怕碰疼了。
沈凤翥见他小心翼翼,抿嘴偷笑:“傻子,你这会儿又装什么疯,今晚你只别碰那儿就是了。”说着钻进了温热贪恋的怀抱。
“我下次尽量不弄伤你。”手指插进柔顺青丝,在额上落下一个湿漉漉的吻。
“少说浑话。”沈凤翥被亲得一缩,咬了咬唇,“你这人怪得紧,我又不是女子,有什么可咬的。”
他以为凌虚喜欢他的锁骨,没想到凌虚更喜欢别处。
他胸口平板单薄,凌虚却跟疯了似的,不停地按压揉捏,又舔又吸,又啃又咬,一直在他胸口流连,不肯放开。
他是男人,胸脯不似女子柔软优美,有什么可拨弄舔咬的。
“昨晚不舒服吗?”梁俨见他这样问,心下一惊,“你只觉得痛吗?你是不是不喜欢我碰你?”
“也…也…我。”这话问得孟浪,沈凤翥脸颊涨得通红。
梁俨见他欲言又止,心下有了答案,说:“你若不喜欢我碰你身上,我以后便不碰了。”
大不了柏拉图,没什么了不起!
“没有,很舒服的。”沈凤翥见他眉梢带了郁色,连忙扒住结实有力的臂膀,“我…我喜欢你碰我,就是…你轻些,不然就像今天,你一碰,我就疼,那…那我们就不能亲热了~”
说完这番话,沈凤翥只觉得自己熟透了,将脸埋在臂膀和枕头之间,久久不敢抬头。
梁俨听完,心情舒畅,觉得自己又行了。
柏拉图,下辈子再见。
梁俨将人挖出来,揽到怀里,说了些腻歪话,又被软绵绵的拳头捶了几下,闹腾到三更,两人才安睡。
次日,梁俨起身就去了星落山脚,昨日召集的力夫已经开始往山上搬运材料,旁边几个力夫担了饼子浆水往山上走,说是给工匠的饭食。
梁俨让监工去向官署的乔主簿支钱买两只羊,中午给工匠和力夫加餐。监工闻言大笑,将这个消息告诉众人,众人一听有羊吃,更卖力了。
梁俨朝众人点头示意,略看了一会儿,转身去了官署。
刚进门,见两队农夫齐整站着在等他,便吩咐执行队的人带他们去码头前的空地挖坑。
“将军,这是为何?”荔非颇黎不明所以。
“这码头周围乱堆乱放,环境脏乱,影响岛上风貌先不谈,这春日到了,容易滋生疫病。”梁俨耐心解释道,“那空出来的地方,我打算栽树,这样商户无话可说,接下来本将会持续整顿岛上脏乱,这才是开头。岛上居住环境整洁干净,百姓也不容易生病,少生病就少看病抓药,也不至于因病贫困,日子能过得更好。”
众人闻言,觉得将军说得在理,去仓库领完工具,就奔赴大小码头。
种树一计是烟雾弹,实际是借着挖坑种树来布置陷阱。
凤卿早就算好海盗可能会在哪几个码头登陆,其他码头是真种树来打掩护。
不过他刚才那番话也是真的,岛上环境除了热闹街市,其他地方不算洁净,特别是码头附近,脏乱不堪,百姓的生活环境堪忧。
他既然是碧澜镇镇将,就要担起责任。
现在种树是一石二鸟,百利无害,至于种什么他都准备好了。
等农夫走后,梁俨屁股还没坐热,就有商户来官署报备夜间出海的事。
梁俨看过出海理由,都是正当行商客运,也不能不批,但规定了返程时间,必须在日落前靠岸,如果夜间靠岸将会罚款。
“将军,这还要罚款,您这也太严苛了。”商户叫苦。
梁俨冷笑道:“本来夜间航行就危险,你不怕有钱赚没命花?”
商户陪笑几句,心中却嘀咕,他又不出海,当然有命花。
梁俨叹了口气,夜间行船容易触暗礁,还可能碰见海盗,他良言难劝该死的鬼,自求多福吧。
“要么就按我的规定来,要么就别夜间出海。”梁俨放下官印,“自己选吧。”
商户只得悻悻签了字,拿着盖了官印的批条走了,刚出门就在官署前啐了一口痰。
第65章 午嬉 不疼了
准备工作完成了大半, 梁俨打马回了府里。
这会儿府中刚吃过午饭,春困饭乏,不当值的都在小憩, 或在房中,或在廊下。
绿萼见梁俨难得中午回来, 一问还未用饭,连忙让厨房备饭。
海月和螺儿正在廊下斗草,见梁俨回来了,慌忙丢了手里的草。海月小跑去了茶房备茶, 螺儿见梁俨要推门, 轻声说公子正在小睡,约莫还要一两刻钟才醒。
梁俨缩回手,在廊下站着喝了一杯茶, 转身去了厨房。
厨房里三个婆子正在张罗,梁俨见她们还在淘洗菜蔬,便让她们停下, 又见桌上有剩下的面剂,便说给他随便做碗汤饼就好。
做面食的婆子听了,慌忙洗了手, 开始切面。
“你们有没有看见一筐红果子?”梁俨扫了一圈没看到昨晚买的番茄。
一个婆子慌忙从腰间解下钥匙, 开了柜子, 说知道那筐稀奇果子是将军留下的, 她们不敢乱动, 尽数收在了柜子里。
“这个叫番茄,是海外来的菜蔬,我们大燕不长这个。”梁俨拿起一个给婆子解释,“番茄放柜子里烂得快, 记得放在外面敞着。”
婆子们恍然大悟,原来是海外来的稀罕物。
梁俨问三婆子是否会种菜,若会种菜,闲暇时在院子里帮他种菜,可多领一份工钱。
三婆子都说不会,婆子甲说看门的老李头原来在东村是种菜的好手,前两年他侄儿得了蒲镇将的恩赏才领了个看门的差,如今他侄儿随蒲镇将走了,剩他个老鳏夫在府里当差。
“去把老李头喊来。”
梁俨坐在厨房吃汤饼,刚吃了两口,婆子甲就领着一个皮肤焦黄,满脸沟壑的老头进来了。
老李头在门房打瞌睡,还以为自己办事出了什么岔子,将军拿他兴师问罪,没想到是想让他培育番外来的菜蔬。
梁俨放下碗,笑道:“你只要培育出来一种菜蔬,我就奖赏你五贯钱。”
“多少?”老李头被这笔横财吓到。
“培育出来一种就给你五贯钱。”梁俨重复一遍,又话锋一转,“但得培育出能吃的菜蔬才算,若是烂的焉的苦的,我可不认账。”
三个婆子闻言暗暗咋舌,懊悔自己不擅种菜。
梁俨见老李头眼中焕发兴奋光彩,心道这事有希望,笑道:“前院到右角门有一片空旷草地,你去开垦出来,这两日正是春播时分,你抓紧时间。等会儿我把培育种苗的方法写下来,你什么时候开垦完什么时候找府里识字的给你念。”
老李头一听不用去田坎,就在府里的空地种菜,那两分地哪里费事,自喜不自胜,立马就去了库房拿耙子镰刀,准备下午就开始垦地。
梁俨飞快吃完剩下的汤饼,马不停蹄地去了书房誊抄培育方法。
他在淘东东链接买了番茄、土豆、番薯、玉米、菠菜的种子,十来包种子买出了十多克金子的价格,梁俨在心里疯狂诅咒赚黑心差价的中间商。
每包种子里面有培育说明,李老头是种菜好手,这些菜蔬也不娇贵难种的品种,只要照着方法多种几茬应该就能找到窍门。
正在奋笔疾书,门扇“吱呀”一响,未见其人,先见几缕青丝。
梁俨停笔看去,笑道:“你怎么扒在门上,快进来。”
“哎呀,被你发现了。”沈凤翥从门后走出,他见凌虚认真,本只想偷看几眼就走,谁曾想春风不解风情,弄得门扇喑哑。
沈凤翥把门锁了,轻快踱到案边。
梁俨见他头发也没挽,顶上还有几根翘毛,问道:“才睡醒?”又挪了下紫檀木椅,拍了拍腿,示意他坐上来。
房里生了炉子,沈凤翥脱了厚实的大毛披风,乖乖坐了上去,笑道:“嗯,你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
“今日不算忙,回来吃个饭。”梁俨见沈凤翥竟难得穿了一身藕荷绸衣,娇美水嫩,“这衣裳颜色不错,很衬你。”
沈凤翥看了看衣裳,笑道:“这是希音和微音做的春衫,全家都有。”
“我也有?”
“自然,你的春衫,她俩最是用心,还在给你的衣摆袖边绣花样呢。”
梁俨低头仔细看了看,藕荷绸衣上没有绣纹,道:“我平时在军营摸爬滚打,弄那么精致做甚,绣花看着简单,其实最费神,别为了做衣裳累坏了身子,熬坏了眼睛。”
沈凤翥道:“我叮嘱过丫头们,不许希音微音晚上做针线,也不许做久了,每日动动手,修身养性就好。”
梁俨点点头,说他叮嘱得很对。
“其实在家做做针线也好,这样她俩就不吵着要出门了。”
梁俨思忖半晌道:“我是不是太束着她们了?”
“那倒没有,若还在玉京,妹妹们也不能随意出府,只是在幽州城时她们跟着嫂嫂和玄真经常出门,心自然收不回来了。”沈凤翥拨了拨玄色衣领,声音低柔,“现在春光正好,女儿家喜欢踏青赏花,如今又在岛上,她们想看海赶浪。我想着多带些人跟着,再戴着帷帽,也不怕被人瞧了去。”
梁俨笑道:“希音微音怕我不答应,让你来当说客?”
“没有,她们懂事,知道你的良苦用心,没跟我说过这些。”沈凤翥扯了扯玄色衣袖,“你也松松弦,放她们出去散散心,我让虞棠和媳妇丫鬟跟着,保证不会出事。”
二音美貌出众,梁俨心有余悸,光忌惮高照那等好色跋扈之徒,倒一时忽略了妹妹们的内心。
梁俨道:“是我疏忽了,希音微音可以出门,但不许去海边玩水,去桃花山赏花吧。”
沈凤翥见他答应了,展颜一笑,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眼皮。
“美人计都用上了,还说不是妹妹们派来的说客。”梁俨被这个轻柔似雾的吻弄得心神一荡,半晌才回神,“你有事直接给我说就好,不必这般逢迎取悦我。”
凤卿素雅,应该不喜红粉之类的艳色,今日却穿得这般娇媚。
沈凤翥笑得俏皮,道:“你这话说得没头没脑,我哪里逢迎取悦你了?”
“你向来清雅素净,今日却穿得这般鲜嫩,还说不是为了取悦我?”
沈凤翥闻言失笑:“罢了,从前你我不怎么打照面,你又目下无尘,能说出这样的话也不奇怪。”
“什么意思?”梁俨不解。
“你是不是把我和我兄长记混了?”沈凤翥鼓了鼓腮,绞着玄色衣袖,“我以前从来不穿素色衣服,因着孝期才穿得清淡些……你在玉京就从未注意过我半分吗?”
梁俨一时语塞,广陵王的回忆里没有凤卿的身影,可见广陵王确实没注意过他,“我……这,你原先不是深居简出嘛,我们没什么见面的机会。”
沈凤翥幽幽道:“我们以前确实不熟……”
“不高兴了?”梁俨见那小扇似的眼睫颤抖,抬起小巧的下巴,“以前不熟就不熟,我们现在熟不就好了?”
以前最好不熟,他又不是广陵王。
“我如今比不得在玉京时的模样打扮,那时你都不曾注意我……”沈凤翥说着便埋到了宽阔的肩膀上,“我…是不是生得不好看?”
兄长比他生得俊美,凌虚只记得兄长也是人之常情,但心里就是难过得发酸。
梁俨颠了颠腿,笑得无奈,道:“你都长成这个模样了,你还要怎么好看?我以前见过兄长,他远不及你。”
“又说浑话,我兄长是全玉京第一俊俏的郎君。”梁俨又吃了一记棉花拳,肩上却一轻,一张飘红的俏脸抬了起来。
看来不论男人女人都是要哄的。
“各花入各眼,我就觉得你好看。”梁俨压下可爱翘发,用鼻子蹭了蹭红软的脸肉,“是我不够细心,不知道你的喜好,你喜欢什么颜色,我等会儿就去库里寻缎子,找最好的裁缝给你做几身衣裳。”
这话说得沈凤翥心热,声音愈发娇软,“我气色不好,穿得鲜艳些也添添颜色,所以我自小便只穿紫绯之类的艳丽颜色,凌虚,我知道你待我好,只是我们还在守孝,你给我做了衣裳,我也穿不出去,就别浪费那些绸缎了。”
“其实,这些规矩……”梁俨把话咽了回去,“其实你穿什么颜色都好看,今日这身淡淡的也很美。”
“少哄我,我知道自己穿什么好看。”沈凤翥嗔道。
梁俨凑到红似玛瑙的耳垂旁,咬住肉嘟嘟的耳垂,含含糊糊道:“你知不知道,其实你不穿衣服最好看……”
“…青天白日的,少说荤话。”腰间的手开始不老实,沈凤翥知道这人想做什么,“你如今怎的…越来越放荡,我…晚上在房里便罢了……”
“好凤卿,春天万物复苏,禽鸟野兽都在求偶,人又怎能例外,嗯?”梁俨嘴上正经,手却不正经,“那儿还疼不疼?”说罢,舌尖从耳朵转战到圆润的肩头,隔衣咬了一口。
沈凤翥垂眸瞥了一眼衣上的牙印,咬了咬唇,道:“不疼了。”
第66章 两心 你就这么想我养女人?
梁俨得到允许, 笑道:“凤卿,转过来,我想看你。”
沈凤翥一愣, 脸红透了,迟迟不动, 梁俨知道他害羞,不再言语。
玄色前襟紧紧贴着藕荷后背,梁俨从腋下扒住单薄胸膛,隔衣按揉, 怀中人也不说话, 只细细喘气。
“嗯~”
这声嘤咛让采撷红樱的手不得不停下。
沈凤翥正在闭着眼享受,突然胸口的温热没了,猛地睁开眼, 喘道:“按礼,夫妻守孝一年后便可同房,只要三年之内没有子嗣便不算不孝……我们已经守了一年, 也不会有孩子。”
梁俨掐住细腰两侧,挑眉道:“我倒不在乎这些虚礼,我只担心你的身子。”
“我这身子一辈子就这样了。”沈凤翥眉眼弯弯, 语气愈发温柔似水, “你身子康健, 忍多了反而伤身。我也是男子, 你每晚顶着我却不纾解, 我知道你难捱,而且,你现在又起来了”
这话撩人,梁俨听了赶紧将人扯下腿。
沈凤翥狠狠咬了下唇, 道:“我知道你想,也知道你忍得难受,要不我们回房……”
梁俨将桌上半冷的茶喝下,道:“凤卿,我知道你体贴,但是你身子要紧。”
“……我们问问冯太医吧。”沈凤翥如飞蛾扑火般又坐回梁俨腿上,“我…其实也想的。”
梁俨看着那双盈水的桃花眼,三分春意都似有十分,一时口干舌燥,哑声道:“那我们回房,喊冯太医来问问。”
冯蕴午睡刚醒就被海月喊去了小院,他还以为小公子又不舒服,没想到只是找他问话。
“冯太医,我如今也到了成婚的年纪,我…能否、能否……”
冯蕴见他脸颊绯红,知道小公子脸皮薄,笑道:“小公子莫羞,老夫都懂的。”
“那我能行房吗?”
“能行能行。”事关丈夫尊严,冯太医赶紧给他喂了颗定心丸。
“若是日日行房呢?”
日日?
他知道沈家就剩这棵独苗了,但再急也不能日日啊。冯太医啧了一声,叹道:“小公子,我知道你着急子嗣,但这事儿急不得,何况你的身子也不允许。”
“那我能几日一次?”
冯太医见他急切,道:“小公子,老夫就直说了,你身子虚,不能泄太多精元。以你的底子,这房事最多一月一两次,而且你年纪小,还没长好,最好再保养一二年,等身体好些再娶妻纳妾,这样你的妻妾也能快些怀胎。”
“我…知道了。”
冯蕴见他眼底一片郁色,怕伤了他的自尊,忙道:“小公子,你若着急续香火,那你就听老夫的劝,多吃多睡,少思少虑,把身子骨养壮实些,也就再等一二年,生个大胖小子不成问题。”
“那殿下呢,他有问题吗?”
冯蕴一时语塞,虽然男人都爱比那档子事,但小公子何必跟殿下比。
“他能日日行房吗?”
冯蕴摸了几把胡子,言辞尽量委婉,道:“小公子,你不能这样比,殿下他自幼习武,自然强壮些…这个,咱们,这个子嗣啊主要还是靠天缘,他不一定比你强。”
“他能日日行房,我不能?”
冯太医心想反正殿下没在府里,他先把小公子稳住了再说,低声劝慰道:“殿下元阳充足,又正是贪欢的年纪,自然是能日日行房,但公子你要这样想,房事多了于身体无益,殿下定会仗着自己底子好,夜夜泄精,过几年他就不行了,到时候你身子养好了,没准儿比他还强些,子嗣也比他多,这事儿咱们要长久地比,不能只比这一时。”
冯蕴见他不说话,又自顾自推心置腹一番,沈凤翥送走冯蕴,将门闩好,一把扯开垂下的床帐,见床上的人抱着枕头抿嘴忍笑,又把床帐放了回去,自己歪在了小榻上。
“怎么不高兴了?”梁俨赶紧从床上弹起,一屁股坐到小榻上,将人往自己怀里拽。
梁俨见他脸色不对,心道不好,冯太医那番话虽是良言,但伤了凤卿的自尊。
凤卿再柔弱美丽,也是个男子,只要是男的都听不得自己在床上不行的话。何况他的凤卿生了个敏感细腻的水晶玲珑心,这下肯定又把冯太医的话记心里了。
“凤卿,别憋气,乖~”梁俨贴过去,从后面环住人,不停舔舐细白耳后。
沈凤翥转身看着梁俨的眼睛,眼里蓄满了水,“你养两个妾吧,我……我不会……”
这话刺耳剜心,梁俨蹙眉道:“你在说…”一句重话已经滚到嘴边,但见两行清泪无声流下,那句重话就怎么也说不出了,深呼吸一下,伸手抹掉小脸上的泪痕,温声道:“心肝,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你纳妾吧,我不会有怨言。”沈凤翥闭上眼,咬牙道,说完只觉心如刀割。
“好了好了,不哭了。”梁俨心道凤卿又在患得患失,忧伤郁闷,连忙出言逗他,“公子你是不知道,我家夫人善妒,你莫说纳妾,便是出门多看别人一眼,我夫人都介意,再说我最喜欢夫人,我怎么舍得让他伤心。”
“我不介意,也不会伤心。”
梁俨一愣,蓦然松开手,正色道:“你别说气话,你真不介意我找别人?”
“我,我不介意,凌虚,我真的…不介意。”
“我介意!”
沈凤翥闻声一怔,凌虚从未用这样冷淡的语气跟他说话。
慌忙睁开眼,只见梁俨一脸阴沉,长眉紧皱,脸腮紧绷。
“我……”凌虚生气了,从流放来,凌虚连一个冷脸都没对他露过,更不要说生气。
“你就这么想我养女人?”梁俨冷笑一声,“这么快你就把我俩的山盟海誓忘了,还是说你从来都把我的誓言当笑话在听?”
沈凤翥慌了,拉住玄色衣袖,声音带着哭腔:“我没忘,你不要生我的气,凌虚,我错了,我说错话了,你别……”
梁俨甩开衣袖上的手,打断道:“你是不是听了冯太医的话,想要给沈家续个香火?等我有了女人,你也好借着这个由头养两个女人生孩子?”
“我没有,我没有。”沈凤翥颤声道,慢慢摸上胸口。
他的心好痛,痛得要喘不上气了。
“那你把我的……你怎么了,心口疼?”话还没说完,梁俨见他弯腰捂心,心道不好。
“我错了,是我说错话了,你别生……”
梁俨见他慢慢缩成一团,捂着胸口颤抖,沉声道,“你心疾犯了,别说话。”说着,大跨步去柜前取了养荣丸,塞两颗到他嘴里,又喂了一口茶进去。
梁俨将沈凤翥放到腿上,一手搂背,一手抚胸顺气。
“海月,去叫冯太医来——”
冯蕴一脸懒散地进门,见到梁俨吓了一跳,再看到他怀里晕倒的人,又吓了一跳。
“冯太医,他心疾犯了。”
冯蕴闻言,额头冒汗,难道他下午的那番话引得小公子犯了病?他慌忙上去摸脉,抓了四五把胡子。
“怎么样?”
“无碍无碍,静养几日就好。就是……”
“怎么?”
冯蕴咽了口唾沫,道:“就是小公子天生心思重,除了精细养着,最主要还是要舒心愉悦,这样才不会犯病。老夫开个宁神静气的方子,先喝一月吧。”
怪他今日嘴多,让小公子伤心焦急犯了病,开个壮阳补肾的温补汤药,算是赔罪罢。
梁俨闻言皱眉,他刚才对凤卿确实太凶了,以至于把他吓得犯了心疾,现在他已冷静下来,看着没有丝毫血色的小脸,咬了咬口腔内壁。
少顷,张翰海急匆匆进来,把梁俨叫了出来。
原来是几个被没收了货物的商户去了官府陈情,吵闹着要见镇将,张翰海无奈,只好来府里寻人。
梁俨打马回了官署,坐在上座,端起茶盏,是他喜欢的青雾茶,冒着袅袅热气,“给我换杯凉水来。”
“将军,我家的货物都是大米,又重又难搬,还请您行个方便。”商户甲握扇陪笑。
“本将昨日已经派人给你打过招呼了,怎么,他们通知漏了?”
商户甲:“没有没有,草民接到信了。”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说的话都是戏言,以为不搬也没事?”梁俨喝下新奉的凉水,沁凉井水没有压下心里的火,“你便自作聪明,以为拖一两日就能赖在那里?”
“这…这…”商户甲额头冒汗。
梁俨重重放下茶碗,冷道:“本将言出必行,你的货物已经充公,没有商量的余地,滚!”
剩下几个商户见梁俨态度强硬,连口都没开,灰溜溜出了官署。
梁俨应付完这几人,正在看没收商品的单子,没想到军营又出了事,还是卫小虫亲自来官署找他。
“怎么打起来了?”
卫小虫道:“还不是老兵里那几个刺头,说这两日练得狠了,伤了肩背,嚷着要回家养伤,崔队头不同意,就打起来了。”
梁俨咬牙切齿道:“反了天了!”
等到了军营,梁俨问过医士,那五人根本没受伤,纯粹是在无理取闹。
梁俨站在校场,看着鼻青脸肿的五人和一身脏污的崔璟,冷道:“崔璟,你先下去让医士瞧瞧有没有受伤。”
崔璟见梁俨今日脸色格外阴冷,不似平常,心中暗喜,几个杀才等着吃瓜落吧。
梁俨慢悠悠绕着五人转了一圈,淡淡道:“肩背受伤了?”
兵士甲回道:“是。”
“受伤了还能和崔队头打架,你们挺厉害啊。”梁俨嘴角勾笑,搭上兵士甲的肩膀,慢慢使劲,“既然你们说肩背伤了,要回家养伤,本将成全你们。”
肩上之疼钻心蚀骨,兵士甲忍不住呼疼。
“啊——”兵士甲长嚎一声,抱臂倒地。
“喊医士来给他瞧瞧。”梁俨睥睨脚下之人,接着让洪文将这几人的籍档拿给他过目,又喊了童自大来问话。
不出所料,这五人都有些背景,一个是慕容迟的奶哥哥,一个是慕容迟母族的远亲,剩下三个则是高焘的亲故。
“既然他们没病装病,还想休假,那就给他们放个长假。”
梁俨让洪文将五人打断一臂,除名赶出了军营。
他的队伍不能有扰乱军纪的害群之马。
梁俨又仔细敲打了一番原来的戍兵,若再有犯上乱纪的,那五人就是例子。
熊熊火光下,年轻俊美的面容让人心生惧意,众人也是第一次见梁俨发威斗狠,皆屏息凝神,静静听训。
训完话已近二更,洪文说晚上露水重,请他留在营里歇息一晚。
梁俨摇头,说沈凤翥心疾犯了,他得回去看看。
“又犯病了?”钟旺在旁边听了一耳朵,叹息一声,“哎,慧极必伤,看来太聪明也不是好事。不过好端端的怎么犯…喂,我还没问完——”
钟旺看着月下飞驰的骏马和翻飞的衣摆,无奈撇撇嘴,跑这么快做甚,就不能让他把话说完呐!
第67章 梧桐 小凤凰,你愿意吗?
梁俨回到小院, 见寝间漆黑一片,茶房倒还亮着。
海月和螺儿正围着炉边烤火,见梁俨进来, 连忙起身准备茶水。
他让两个小姑娘坐下接着烤火,问沈凤翥醒过没, 听他醒了,又问吃饭吃药的情况。
螺儿眼中含泪,小声道:“公子胸闷吃不下饭,三小姐亲自下厨煮了粥送来, 好不容易喝了半碗, 但又吐干净了,冯太医也没法子,只说等明日吃了饭再熬汤药。”
海月抹了下眼皮, 道:“公子一直缩在床上,我端水给公子喝,公子也不喝, 呜呜呜,吃不下粥饭便罢了,现下连水都喝不下了, 呜呜呜——”
公子待她和螺儿顶好, 什么好吃的好喝的, 公子都会给她们留些。她们原先在家都是做粗活, 手脚粗笨, 到府里来服侍公子,不时犯错惹笑话,公子却没对她俩说过一句重话,从来都笑吟吟的, 还编草蚂蚱给她们玩。
这么好的公子却要被病痛折磨。
“连水都喝不下去?”梁俨听了心下一坠。海月细心,平时沉默寡言,今夜却说了这么多话,病情严重可见一斑。
海月又哭道:“冯太医说不喝就是不渴,呜呜呜,可是我瞧了,公子的嘴唇都干了,怎么会不渴,呜呜呜,中午公子还吃得下汤饭,这才过半日,却连水都喝不下了,将军,公子的心疾到底是什么病,这般凶急。”
梁俨叹了口气,安慰了两句,让她们别担心。
肠胃是情绪器官。
今天下午他恶语相向,让凤卿伤心了。
“将军,公子说他睡下了……”螺儿见梁俨拿着灯盏往门外走,慌忙跟上去。
“你俩呆在房里烤火,等会儿我叫你们再出来。”
微黄灯光点亮漆黑,轻纱床帐垂落无声,梁俨掀开一角,见被褥缩成一团,伸进去一摸,冷浸浸的。
“海月,我不冷,你去歇着吧。”
“是我。”
沈凤翥忽然闻声,强展星眸,翻身见是梁俨,又惊又喜,又悲又怕,一把死攥住玄色衣袖。
“我错了,是我错了,你不要丢下我……”
声音带着哽咽,灯火微晃,梁俨胸中酸胀,转身去放灯盏。
“你不要走,我——”
梁俨只听得一声重响,转身一看,沈凤翥摔在了脚踏上,慌忙将灯盏放在桌上,跑过去将人抱回床上。
“我错了,是我不对,你若生气,打我骂我都好,我只求你别走……”
腰被两条纤瘦臂膀环住,梁俨拉了两次,却扯不开,“我不走,你先放开我,让我点两盏灯,乖。”说着,抬起泪淋淋的小脸,抹掉泪痕。
灯烛煌煌,梁俨坐到床上,还没坐稳就又被环住了腰,胸口多了一颗颤抖的脑袋。他安抚地拍了会儿背,瞥见绣枕上多了一片洇湿。
怀中人抽泣道歉,乞求挽留,梁俨听了几句,被哭声浸泡后的酸胀在他胸膛里东驰西撞,横行无忌,撞得他的心都疼了。
“好了,别哭了。”
沈凤翥猛地抬头,哽咽道:“我不哭了,你别走。”
“乖,我不走。”梁俨捧起哭得梨花带雨的小脸,满眼疼惜,“是我错了,我下午不该凶你。”
两人互相看着彼此,谁都没有挪开目光。
梁俨看着红肿的桃花眼,忍不住上手轻抚,“凤卿,是我错了,就这一次,我保证只会对你凶这一次。”
沈凤翥闻言,摇了摇头,泪水又决堤而下,“我马上就不哭了,你别走。”颤抖的五指攥紧玄色衣摆,变了形。
梁俨见他连落泪都在极力压制,心如刀割,双手将人锢在怀里,“你在这里,我走哪儿去。”
抱了好一阵,衣摆上的手指才松开,梁俨柔声道:“下午是我犯浑,夫人受委屈了。”
梁俨又哄了一阵,见怀中人不说话,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哄了,只能挑起小巧下巴,不停地亲吻泪湿的脸颊和眼睫。
梁俨见他闭着眼,还不说话,心里更慌了,平时这时候凤卿该嗔他孟浪了。
“凤卿,怎么不理我,睁眼看看我嘛~”梁俨将人托抱起来,两人面对面,鼻尖挨着鼻尖,厮磨一阵。
梁俨见他终于睁开眼,眼神却怯怯的。
他是在怕自己吗?
这是怎么回事,凤卿怎么会怕自己。
“你在怕我?”梁俨难以置信,“我下午是凶了点,但那是气昏了头,我错了,你别怕我。”
沈凤翥紧紧抓住玄色衣袖,颤声道:“没有,我以后不会惹你生气了。”
“别这样说,下午是我不对。”梁俨见他张嘴了,心道应该没事了,抱着人仔仔细细亲了一回,说了一堆心肝夫人的腻味话。
怀中人异常乖顺,就像一具娃娃,随他摆弄。
不对啊,平时他说荤话,凤卿会羞得捶他,现在却没反应。凤卿害羞,回吻也很生涩,但他是会回应自己的,现在却一动不动。
沈凤翥被亲得差点窒息,但他不敢推开梁俨。
下午醒来时,他想着凌虚最是怜他病弱,等会儿他撒撒娇,凌虚应该就不生气了。
他等了好久却没见到人,螺儿说将军一脸怒火地出府了。
他这才慌了。
他的梧桐不让他停留了。
他天生心疾,祖父说他是凤凰,凤凰栖梧,等家里有了梧桐树,他的病就好了。
可等侯府种满了梧桐,他的病也没好。
祖父又说沈家是凤儿的梧桐,凤儿的病不好也没关系,只需要平平安安地在梧桐上看风景就好。
他这只病凤凰在梧桐上停了十五年,侯府被抄,他的梧桐被连根拔起。
他扑腾了两下,飞不起来,没了梧桐,他只会坠落而亡。
在他快要坠地的时候,凌虚接住了他。
他又找到了一棵梧桐,高大繁茂的梧桐。
他在上面肆意撒欢,像在长平侯府那般自在。
他太得意了,他忘了舅母的教诲。
舅母说,凌虚是一条落了难的小蛟龙,傲气尚存,若真想一直留在他身边,要收敛骄纵性子,不要惹他生气。
他都没听进去,还一厢情愿地认为他的梧桐永远不会枯萎,任他撒欢撒娇,他仗着凌虚宠爱迁就,愈发无礼娇气。
舅母还说,凌虚体壮,情欲旺盛,他身子弱应承不了,最好找两个人帮着应承,还说就算凌虚喜欢他,也不会禁欲,不如主动帮着纳两个笨笨的进来,也好拿捏。
他哪里愿意,今日问了冯太医,他死心了。
他几乎不能承欢,凌虚却不同。
与其到时候让凌虚剜他的心,不如他主动提,自己下刀还可以少痛些。
如今看来,再温柔好性的人,也禁不住他一直拿乔使性。
他的梧桐经不住他啄他闹,那他便不啄不闹了。
乖顺些,他的梧桐就不会枯萎了。
梁俨见怀中人木然,心脏被钝刀凌迟,深思熟虑后叹息一声,“凤卿,我不是聪明人,我看不透你的想法,我知道你下午那样说一定有原因,你告诉我,如果…如果你真的想要子嗣,我会派人送你回山阴。”
原来不是有情就可以冲破世俗桎梏,白首之约不过海市蜃楼,转瞬即逝。
他喜欢凤卿是真,但心窄肚小也是真,他容不得其他人,即便是凤卿的孩子。
既然他不是凤卿的唯一,那他就放手吧。
沈凤翥听他这样说,慌了神:“我都告诉你,你别送我回山阴。”
他柔顺地伏在宽厚胸膛上,把舅母对他的教诲和心中所想都吐了干净。
梁俨听完嘴角抽搐,叹息道:“你就因为不能日日行房就要我纳妾?”
“我错了。”沈凤翥听到叹气声,身体一颤。
“你天天说我是大傻子,你才是大傻子!”
沈凤翥瑟缩道:“我平时言行无状,无礼犯上,我错了,我以后会改,我不会再言语冒犯。”
梁俨见怀中人身体颤抖得厉害,一脸怯怯,心道完了,凤卿把陈夫人的话放心上了。
“好夫人,别这样,刚才是为夫失言,你我之间哪有什么无礼冒犯,我就喜欢你那样。”梁俨将人圈住,像哄幼童一般抱着轻轻摇晃,“陈夫人呐真是有两幅面孔,对我说要待你好,要尊要敬,要怜要疼,要万事以你为重,却让你对我存君臣之礼,不可僭越忤逆。”
“你别怪我舅母,我舅母……”
“我没怪她,只是,凤卿呐,我不再是广陵王,我只是梁俨,沈凤翥的夫君。”
“你……”
“我早就说过我不是一个良善人,我自私,我贪心。”梁俨将人翻过,眼里尽是决绝,“我不会有其他人,也不会有孩子,你既跟了我,就绝了留嗣的心,我容不下其他人,即便是你的子嗣。”
沈凤翥悲道:“我从来没想过孩子,我身子差,不能日日侍奉,你……”
梁俨无奈,陈夫人怎么老是给凤卿灌输些宅斗糟粕,道:“什么侍奉,你我平等,没有尊卑之别,我不需要你侍奉,我只要你陪在我身边。”
“我虽想与你亲近,但那不是必须的,你太小看我了。”梁俨叹了口气,扳过又染了泪痕的小脸,“你说我是你的梧桐,可我从来不认为你只在倚靠我,你也一直在帮我,鼓励我,安慰我,没有你,我也早就死了。”
“凌虚……你真的这样想吗?”
“再者,我的小凤凰,我很高兴能成为你的梧桐,以后也请继续倚靠我。”梁俨展颜,亲昵地捏了一下湿漉漉的鼻子,“陈夫人对你说的话,在我看来都是谬妄无稽之言,你不必听,也不必信,只一句你可以放在心上。”
沈凤翥想了许久,不知道是哪句,眨巴着泪眼望着那双坚定黑眸。
“我是你的梧桐,也是蛟龙。”
梁俨拉起冰凉的手,亲了一下滑腻的手背,“长空万里,乘风好去,我愿与你上穷碧落离恨,下赏锦绣山河。小凤凰,你愿意吗?”
第68章 暗夜 你就是我的宝贝啊
“我愿意。”
梁俨见他泪流满面, 却嘴角带笑,他与凤卿终于解开了心结。
两人相拥,抚摸着彼此的后背, 直到灯花在寂静中爆裂出声响,梁俨松开手, 想要下床挑灯,沈凤翥黏黏糊糊地拉着玄色衣角,不让他走。
梁俨轻笑,拉着人下床, 坐到桌边。
灯下看美人, 别有一番意趣,梁俨伸手摸了摸滑腻的后颈,附身吻了过去, 蜻蜓点水般轻柔。
“你再亲亲我。”温热离开嘴唇,沈凤翥主动请求,有几分不着痕迹的撒娇意味。
不等梁俨再度附身, 一截窄红舌头舔上了他的唇珠,盯着颤抖如蝶的睫毛,他张嘴将那截小舌卷进自己的领地。
沈凤翥失去了主动权, 寸寸失守, 在强势的纠缠下喘不过气, 软了身子, 险些掉凳。
梁俨发现了他的无力, 一把扣住他的脖颈,将他抵在桌沿,自己则站起来附身亲吻。
渐渐,沈凤翥被压平在桌上, 高大的身影将他笼罩。
不知过了多久,干涸的唇瓣被涎水浸润得水亮,银丝交缠落在嘴角,一吻方歇。
梁俨正准备逗人,肚子却没眼色地唱起了空城计,尴尬一笑道:“宝贝,我晚上没来得及吃饭,你饿不饿?”
沈凤翥被那二字激得脸红心跳,嗔怪他好端端的说这浮浪话做甚。
梁俨见他娇羞,看得眼热心馋,附在红透的耳边道:“你就是我的宝贝啊。”接着又拍了一掌挺翘的小屁股,说好端端闹脾气不吃饭喝药,让他和两个小丫头担心,这一巴掌是惩罚。
沈凤翥反捶了他一拳,道:“谁叫你凶我,还不辞而别,我以为你不要我了。”经过解释,他知道凌虚的不辞而别是为了处理公务,但还是忍不住扑到心上人怀里哼哼唧唧,诉说心中的害怕委屈。
梁俨听完心疼不已,凤卿没了家人庇护,缺乏安全感,以后要对他更好些。
“乖,我以后不会再不辞而别。”梁俨将人搂在怀里揉搓一阵,抱到床上,说他去厨房做点吃的,他们一起把晚饭补上。
梁俨出门,见茶房还亮着,如今已经快三更了,海月和螺儿还没睡?
推门一看,两个小姑娘还守在炉子边上,见梁俨进来,问公子怎么样了。
梁俨摸了摸鼻子,他把两个小姑娘忘了,微笑着说没事了,让她们给沈凤翥兑些温水润喉。
两人又听梁俨要吃饭,准备去喊婆子起身做饭。梁俨慌忙拦下她们,说这么晚了别兴师动众,他自己做点吃的就好。
二人知道将军体恤下人,送完温水就跑去了厨房,准备帮着烧火打下手。
梁俨搅完鸡蛋,正切着番茄豆腐,又听到了熟悉的咕噜声。
原来两个小姑娘守着沈凤翥连晚饭都没吃,大半夜可不得饿得肚子叫。
梁俨让海月多蒸些饭,等会儿她们也将就吃些。
食材有限,他只做了一大盆番茄炒蛋和一碟烧豆腐,都是清淡的菜。
三人端着饭菜回了寝房。
“你们别走啊。”梁俨见海月和螺儿准备关门退下,将两人喊住,“赶紧坐下吃,等会儿冷了就不好吃了。”
“将军,秦管事教过我们规矩……”海月摇头回答。
她们是下人,不能跟主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梁俨看着两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笑道:“坐下吃吧,我向来不讲规矩,瑞叶也没在家,放心吃。”
梁俨给两人添好饭,努了努嘴,两个小孩才怯怯地端起碗,见她们光吃饭,不敢夹菜,只好又用勺子给她们舀菜,“乖,多吃点,别怕。”
沈凤翥见他哄海月和螺儿,抿嘴偷笑。
“别笑了,快吃饭。”梁俨见身侧之人光拿着筷子,大半天还没吃一口,“要不我喂你,嗯?”
语气缠绵缱绻,沈凤翥听了双眼睁圆,在桌下踢了一脚,慌忙使眼色。
海月和螺儿还在,这人又装什么疯!
沈凤翥怕他孟浪,慌忙夹菜吃饭,刚吃一口,番茄炒蛋酸酸甜甜,很对他的口味,不知不觉就拌着吃了半碗饭。
梁俨见他乖乖吃饭,扶额浅笑,又伸手摸了摸被踢的小腿。
饭毕,两个小姑娘,一个收拾碗筷,一个准备盥漱,手脚麻利,有条不紊。
梁沈二人洗漱完,因刚才那番诉情,正是情浓意绵之时,便吹了灯烛,拉起床帐,脱净衣衫,四肢交缠如蛇又兼吮舌吸乳,无限亲密,虽未行房却也得了趣,直至四更方睡。
沈凤翥养了几日,精神大好,恰逢星落山顶的瞭望台修竣工,梁俨便带他上山远眺。
沈凤翥站在台上看着无垠碧波,顿感开阔,问:“那几人有动静了吗?”
梁俨笑道:“你料事如神,慕容迟的那个奶哥哥果然送了家眷离岛。”
瞭望台上,两人并排而立,沈凤翥轻轻握住粗糙温暖的手掌,“今晚便开始巡夜吧。”
梁俨点头,手指插过柔滑指缝,十指紧扣,道:“我都安排好了,你不用担心。”
按照部署,梁俨安排了心腹兵士在岸边瞭塔盯梢,又选了三班眼力好的渔民在山上瞭望海面,当然都是以督察夜中偷归的商船为由,发现船只者赏赐绢帛五匹。
夜间派知道内情的武官上台瞭望,他还让虞棠在瞭望台休息,等海盗来袭,火速下山通报。
地上的陷阱也已布置好,面上已经种下了树苗,安排执行队巡逻监察,以免百姓误入。
瑞叶昨日满载而归,三千羽箭也存在了崔家库房中。
万事俱备,只待海盗自投罗网。
又过了三日,有一商船夜间偷偷靠岸,被瞭望台的人瞧见抓了个正着,轮班的渔民和哨兵皆得了五匹绢帛,这下巡夜的渔民兵士更加卖力了,晚间一错不错地盯着海面,生怕有漏网之鱼。
平安度过十四天,还没见到海盗的影子,梁俨心中焦躁,期盼海盗快些来,能酣畅淋漓一战,省得日日提心吊胆。
反观沈凤翥行若无事,淡定从容,自从作战部署安排好后,每日在家中品茗看书,偶去星落桃花二山,折三五花枝回来插瓶。
梁俨这几晚都宿在军营,沈凤翥作为他的幕僚也跟了过来。
“凤卿,你不慌么?”梁俨见沈凤翥还在翻阅闲书,忍不住出言相问。
“慌什么?”沈凤翥眼皮抬了一下,翻了一页书。
“这么久了,我等得心焦。”
此战不像剿瓦山贼匪那般爽直,这种如履薄冰的日子实在难熬,梁俨这几日心慌难眠。
“海盗是乌合之众,他们不似军队训练有素,况且他们以为自己是偷袭,是为暗方,十来日准备时间已经算短了,若按长线,再等上月余也未可知。”
“还要这么久才开战?”梁俨蹙眉。
“这一战已经开始了。”
“开始了?”
“等待也是战争的一部分。”沈凤翥勾手让他坐定,“凌虚,你已犯了为将大忌。”
梁俨不明白,问何出此言。
沈凤翥笑道:“打仗从来都不是目的,而是手段,不战而胜才是上上策,如今我们万事俱备,只需等待时机,一战而定,你莫要急躁。”说罢,伸手抚了抚拧紧的眉间。
梁俨看着眉眼弯弯的美人,心中微动,他的凤卿果真是不可多得的将帅之才。
转眼已到了十五夜,花老汉跟乌眼鸡一样守在瞭望台上,前几日同乡的刘老汉因逮着一艘商船夜间靠岸,得了五匹绢换了不少钱,今日轮到他站岗,希望也逮一艘商船,他也好得五匹绢换些钱,打件好首饰,给他家小孙女海月添添妆奁。
盯了个把时辰,花老汉打了个呵欠,喝了杯浓茶,在灯火下继续看着平静的海面。
“虞大人,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亮——”花老汉虚着眼睛,激动地把虞棠从地上的铺盖拉起。
虞棠看清红点方位,飞身提灯,翻下瞭台。
“按照将军说的,继续观望,等近了,小猴你再去报第二道信。”花老汉紧紧盯着那团红点,兴奋嘱咐塔上的人。
他家海月的妆奁有着落了。
梁俨接到虞棠消息,立刻派人敲鼓,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他便带着装备齐全的一百五十弓箭手埋伏到月牙山码头附近,五十兵士与执行队则准备火攻和石攻。
钟旺带了一百人,手握横刀长矛,到陷阱旁埋伏。
崔霁作为仓曹参军,梁俨命他负责后勤,坐镇城中。
离营前,梁俨没有多说什么,只说有海盗偷袭,若此战得胜,他会上书节度使,全军受赏。
军中大部分人都出身幽州团练,瓦山大捷后皆得了赏赐,听梁俨这样说,自然群情激昂,想着杀海盗,再得军功赏赐。
有些脑瓜转得快的,一下就明白镇将让他们苦练弓箭的原因了。
梁俨让沈凤翥在营中等他凯旋,沈凤翥重重点了点头,略叮嘱了两句,静静看着疾驰的背影远去。
他心里是想和凌虚一起去,可他身体孱弱,不能跑跳,跟不上兵士步伐,前线刀剑无眼,他亦应付不来,即便陪在凌虚身侧,也没有助益,甚至是个累赘,还不如不去。
天上孤月幽寒,沈凤翥独坐在营中,望月苦笑。
第69章 妙算 明明这般柔弱美丽,惹人怜爱……
月牙山码头, 弓兵埋伏在树上林间,等待海盗船。
一团微红从远方冲破海雾,梁俨定睛一看, 果然不出凤卿所料,只来了一艘船。
童自大咽了口唾沫, 颤声道:“将军,这是楼船,能装七八百人!”
梁俨闻声点了点头,抬手让众人准备。
此时正是三更半夜, 海盗见码头只停着几艘空闲商船, 又无人烟灯火,慢悠悠提刀下船。
一二百海盗举火登上码头,朝岸上走来。
梁俨静静看着, 等到大半海盗下了船,长喝一声“放箭”,海盗闻声大乱, 慌乱几息,才拿起刀剑防御,可箭如雨下, 大部分海盗还在张望, 还没来得及反应, 便被箭矢射穿了。
未下船的海盗仓皇躲在甲板后, 下了船的则分作几股, 仓皇而逃。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梁俨见海盗如设想一般奔向陷阱,不禁勾起唇角, 抬手让弓兵继续放箭。
“啊——”
梁俨在树上见几个弓箭手倒地,心下一急,这些海盗没配弓,怎么还有箭伤了他的人。
“绞车弩!这海盗船上有绞车弩!”一个老水兵大喊。
破风声接踵而至,楼船上的海盗反应过来,开始反攻。
梁俨见林间又有人倒地,放了信号,顿时一声长鸣响彻天际,彩光乍现。
“继续射杀!”梁俨大喝。
随着信号炸裂,无数火球和石块投向那艘楼船,熊熊火焰将宽大船身点燃,映得海面一片火红;落水声、悲鸣声此起彼伏;烈火焚烧皮肉和木材的气味混着海水的咸腥,被风送到岸上。
梁俨射下一个贼子,大声道:“第一队停止射杀,抬伤员回营,剩下的继续放箭!”
众人应声而动,梁俨见射程已经追不上逃窜的海盗,下令弓箭手背弓拿刀,随他追上去砍杀敌寇。
等他们追上去,不少贼寇已经落入陷阱。
那些陷阱有的是深坑,有的埋了利刃,死生看命。
等梁俨带人追上去,钟旺和崔璟带人已经将人杀成一片。
“听着,本将不杀缴械投降者,尔等还不速速就擒!”梁俨喝道。
海盗只剩下一二百人负隅顽抗,若真要拼杀,海盗只会全军覆没。
海盗闻言,一些迅速放下刀剑,被兵士擒住。剩下的见有同伴投降,渐渐的也放下了刀剑,最后只剩下几个凶恶的,不肯投降,舞刀乱砍,被崔璟一顿狠杀,取了首级。
海岸人声已歇,寂静如常,梁俨望着远处的红光,知道胜负已定。
他胜了。
梁俨吩咐兵士将活口捆了,补刀倒下的贼寇,又恐有有漏网之鱼,派了一队人马搜寻全岛。
此战如沈凤翥谋划无差,梁俨胸中激荡,部署完战后事项,骑马飞驰。
军营在星落山后,离月牙山码头有些距离,沈凤翥坐在桌前看书等人,并不十分担忧。
“凤卿——”
听到熟悉声音,还没来得及回应,便被人拦腰抱起,天旋地转。
“好了,再转我要晕了。”鼻间氤着浓重的血腥气,沈凤翥知道战事已歇,“受伤没?”
“没有,我好得很~”语气轻快自得,梁俨放下沈凤翥,迫不及待地扶住纤弱肩膀,附身热吻。
这场胜利,属于全体将士,属于他,更属于凤卿。
外面传来喧哗声,沈凤翥飞快推开人,擦了擦嘴角。
梁俨无言,只凝视眼前人,千思万绪堵在心间。
梁俨盯着那一截纤长玉指,视线上移,定在了那双半含嗔怪的桃花眼上。
那朵娇羞绯红的桃花被黑色蝶翅般的睫毛映衬,看他时总是含情,眼波流转,勾魂摄魄,让人沉醉。
“别被人瞧见了。”他嘴角的银丝也被玉指擦净,“你盯着我做甚,走,去审审那些活口,等天亮了,杀慕容家一个措手不及。”
明明这般柔弱美丽,惹人怜爱,只想让人锁在家中娇宠。
“好。”梁俨收回视线,粲然一笑。
他的小凤凰,运筹帷幄,杀伐决断,才不要囿于方寸之地,要和他翱翔于天地之间,看遍锦绣河山。
钟旺带队押着活口回营,崔璟和崔璇带人清理战场,洪文负责清点伤员兵器。
梁俨数了数人头,有一百三十七个。
沈凤翥扫视一圈,眉头紧蹙,拉着梁俨袖子,走远了些。
“凌虚,凤卿,不是要审问吗?”钟旺见两人走远,慌忙追了过去。
沈凤翥笑道:“旺哥,你先审问一轮,看有不有头目活着,如有,就单独关押,至于那些喽啰,留几个知情的,嘴松的,其余的全部杀掉。”
“好嘞。”钟旺连忙点头。今晚这仗打得顺利,每一步都被沈凤翥算准了,他现在对沈凤翥除了佩服,还是佩服。
“慢着!”梁俨拉住钟旺,转头看向沈凤翥,“凤卿,他们都缴械投降了,我们不能杀降兵。”
沈凤翥闻言一顿,道:“凌虚,我自然知道降兵不杀,可他们不是兵,是贼。”
钟旺道:“凤卿说得对,这些匪盗贼寇有一个算一个,全杀了才好。”
梁俨想了想,硬着头皮说道:“可我说过投降不杀,我大小也算一方镇将,总不能言而无信。,”
沈凤翥眨眼笑道:“凌虚,兵不厌诈,你何必在意这些。”
“凤卿说得很对。”钟旺也赞同沈凤翥的话,“凌虚,你不杀这些贼寇,难道放虎归山?”
梁俨垂眸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也许可以给他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山贼海盗,除了极少数是穷凶极恶的天生坏种,大多数不过是被俗世洪流卷得活不下去的普通人。
“凌虚,为将领兵不能妇人之仁。”即便是对面是他的心上人,沈凤翥也平静反驳,“海贼为害一方,他们不配改过自新,杀了他们,也算为民除害,此其一。若不杀他们,你该如何处置他们,放虎归山,还是留在岛上养虎为患,此其二。凌虚,我知道你良善,可杀他们的理由有一万条。”
梁俨叹道:“我都明白,可他们已经投降了,实在不行,把他们充作罪奴,留在岛上做苦役杂事,让他们赎罪。”
沈凤翥和钟旺对视一眼,不再劝说,只说若有忤逆者,立刻斩杀。
“凌虚,凤卿,你们两兄弟还真是表里不一。”钟旺哈哈笑道。
沈凤翥听了笑道:“旺哥,表里不一这个词可不能这样用,小心乔娘子知道了又让你背书。”
钟旺挠挠头,让沈凤翥千万别告诉乔楚,他可不想大晚上放着媳妇不抱,坐在冷板凳上看劳什子酸书。
笑说两句后,沈凤翥对梁俨正色道:“凌虚,刚才那群人里面有个老相识,你还记得他吗?”
沈凤翥见梁俨摇头,道:“平西侯世子。”
“他?”梁俨一惊。
钟旺闻言惊道:“邸报上说平西侯贪墨军饷,流放幽州为奴,他儿子怎成了海盗?”
沈凤翥将平西侯父子逃跑的事讲与了钟旺。
钟旺听罢哼道:“儿子当了海盗,老子多半也不是好东西,只怕成了贼头子。”
沈凤翥道:“平西侯早年曾在我祖父麾下任郎官,因为英勇善谋,领兵破西疆三国,敕封平西侯。若他真成了海盗,那我大燕东海只怕不会太平了。”
钟旺道:“平西侯这么厉害?想来他儿子不是善茬,还是杀了吧。”
沈凤翥悲道:“旺哥莫慌,平西侯世子乃亡兄之友,我还有话要问他,等我问清楚了,再杀不迟。”
几人交谈一阵便去审问,经过钟旺一番捶打戾问,投降的海盗里面只有两个小头目,剩下的皆是喽啰。
梁俨派人将喽啰关到一处,两个小头目关到一处
钟旺按照沈凤翥的指示,将平西侯世子单独提了出来。
“亭霜哥哥——”
孟傲听到有人喊他的表字,猛地抬头,见到来人,如雷霆一惊。
“凤卿?”孟傲难以置信,等看到沈凤翥身后之人,慌忙跪地叩首,“臣孟傲参见殿下。”
沈凤翥快步走过去,笑得冷寒:“亭霜哥哥,你被削了官职爵位,流放路上逃跑,现在又成了海盗,怎么还自称臣啊?”
“我……”这话如当头一棒,孟傲匍匐在地,浑身颤抖。
“起来吧。”
“谢殿下恩典。”孟傲闻声站起。
梁俨淡淡道:“我现在不是广陵郡王,而是碧澜镇镇将。”
孟傲闻言,身体微微佝偻,心中燃起的希望火苗被迅速浇灭。
他想如果陛下复了广陵王的爵位,那他们父子也许也能官复原职。
可惜没有如果。
“亭霜哥哥,我只问你一句,那日你随太子进宫擒贼,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孟傲哀道:“凤卿,当日太子让我和云卿守在朱雀门外,我们不知道宫内情况。”
听罢,沈凤翥倒退两步,眼中含悲,“你也不知道,那当日还有谁进宫了?”
“没人了,凤卿,没人了!”孟傲流下两行清泪,一边哭一边笑,“凤卿,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别做梦了,都死了,都死了!我的命是我父亲拿丹书铁券换的,云卿他们没进宫都被赐死,你觉得还有谁活着?”
“好,都死了。”沈凤翥喃喃道,“那你也去死吧。”
说罢,抽出梁俨腰间佩剑朝孟傲刺去。
第70章 荣光 我现在都不敢喜欢你了
“凤卿, 你疯了!”
沈凤翥不会使剑,孟傲微微侧身便躲开了。
“你躲什么?你们父子早就该死了,我今日先送你下去, 等以后再送你父亲下去。”沈凤翥又举剑刺去。
“我们该死?那你呢?”孟傲见那剑软绵缓慢,不屑一笑, “沈凤翥,你父亲跟太子谋反,我若该死,你就该碎尸万段, 云卿已经死了, 你不过命好晚生几年,捡了一条命,你有什么资格评判我的生死?”
“我父亲和太子是冤枉的, 他们绝不可能谋反!”
孟傲咬牙怒道:“就只有你父亲是冤枉的,我父亲就不能是冤枉的?你凭什么在这儿言之凿凿!”
“好,先不论贪墨之罪, 你们流放途中逃跑,为虎作伥,偷袭军镇, 仍是死罪, 凭你说破天, 你也赖不掉, 还不受死。”话音未落, 剑露寒光。
孟傲如逗猫玩乐一般,躲了两剑,见他执拗,猛地近身一把打在细瘦雪腕上, 长剑落地。
“凤卿,你不是云卿,何苦——”
话音未落,孟傲挨了一记窝心脚,背仰在地,吐出一口鲜血。
孟傲抚胸撑地,见梁俨正抬着沈凤翥的手腕查看。
他差点忘了凤卿是广陵王的表哥。
“钟都虞候,带他出去,笞十杖。”
钟旺见梁俨脸色阴沉,提着孟傲衣领,将人拖了出去。
“你就算想杀他,也不必亲自动手。”梁俨摸了摸迅速变紫的伤痕,凝神从空间拿出消肿的药膏。
“我本来是想杀他,但我现在改主意了。”
“你呀,又想到了什么鬼点子?”梁俨无奈一笑,刮了一下滑腻的鼻梁,挤出药膏抹到紫痕上轻轻揉搓。
“嘶,痛~”沈凤翥疼得眯眼。
梁俨手上动作轻了些,嘴上却狠道:“现在知道痛了?若刚才孟傲也动了杀心,你现在就不止是痛了。”
“他不会杀我。”沈凤翥微微一笑,“亭霜哥哥武艺超群,若真想杀我,我刺他第一剑的时候就没命了。”
梁俨一惊,蹙眉道:“那你还敢接着舞剑,你也不怕把他逼急了。”
“不会,亭霜哥哥是我兄长挚友,我从小就认识他,小时候我经常骑他肩上玩。”
“那你还要杀他?”
沈凤翥将剑插回剑鞘,笑道:“为什么不能杀他?他为盗为贼,不要说亭霜哥哥,便是我亲哥哥,若做了盗贼,危害大燕江山,伤害大燕百姓,我也会提剑大义灭亲。”
梁俨咽了口唾沫,一时语塞,如芒刺背。
沈凤翥低头抚摸剑鞘上的纹路,正色道:“我沈氏是太宗亲封的长平侯,世袭罔替,守大燕长平久安,就算爵位被削,我也要守住沈氏荣光。凡动摇大燕社稷者,诛!”
沈凤翥抬头见梁俨脸色微僵,一错不错地盯着自己,脸上霎时飘起一层红云,羞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在说大话,毕竟我体弱多病,文不成武不就的……”
“没有没有,你别妄自菲薄,如果不是你,今晚哪能大获全胜,岛上百姓如何能高枕安卧,一夜好梦?”
“真的吗?”沈凤翥眼睛晶亮。
梁俨笑道:“真的,我的小凤凰不让张良,我现在都不敢喜欢你了。”
“啊,为什么呀~”沈凤翥慌忙环住劲痩修腰。
“哎,太聪明了。”梁俨佯装苦恼,唉声叹气,“我这等蠢笨庸才,哪里配得上。”
沈凤翥一听就知道他在哄人,松手给了他一拳,嗔了一句“油嘴滑舌”。
“好了,不逗你了。”梁娅拉起冰凉小手,啄了一口手背肉,“凤卿,我现在除了喜欢你,我更佩服你。你千万不要看轻自己,你的才华胸襟不输给任何人,谢谢你陪在我这个笨蛋身边。”
沈凤翥莞尔一笑,鼓腮捏了捏干燥粗糙的手指,道:“我会永远陪着你,帮梁燕皇室守护大燕河山,千万子民。”
两人握手相视,眼中含笑,梁俨心中却多了一丝愁绪。
天蒙蒙亮,勤劳的船工到码头上工,远远就瞧见月牙山码头一片狼藉,还多了一艘冒黑烟的大船,大惊失色,慌忙准备去报官,刚往回跑两步,就被执行队拦了下来,让他们回家,又说镇将已经下了命令,今日月牙山码头已被封锁,闲杂人等勿进。
众兵将熬了一夜,除了伤员,都还未合眼。
梁俨让伙房烹做了一顿丰盛饭食,众人大吃大嚼一顿,恢复了体力,接着便是清点兵器入库,收拾慕容家。
梁俨派人将慕容家名下的所有商铺贴了封条,又派了一队兵士破门而入慕容宅邸。
岛上只余下几个慕容氏族人和仆从望风,大部分已经提前离岛,梁俨让人捆了他们的手脚,卸了下巴,关在牢里,等候发落。
岛上民众看了一早上热闹,众说纷纭,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梁俨让人用黑布套了海盗的头脸,用草绳串成一串,绑在戍堡前,告诉民众昨夜之战。
众人闻言惊骇,有些情绪激动的,撩起袖子就要上前打海盗。
“诸位,海盗或死或擒,碧澜岛已经脱离危险。”梁俨身姿挺拔,静静看着高墙下的百姓,“慕容家勾结海贼企图偷袭碧澜岛,罪不容诛,我会上报刺史与节度使,铲除这等奸邪,护大家平安。”
众人一听,连声叫好,掌声欢呼如雷。
梁俨享受完欢呼雀跃,又马不停蹄回了军营。
洪文见他进来,拿着册子汇报:“昨晚我方死亡十九人,重伤二十七人,轻伤四十二人,缴获敌方横刀三百八十三把,长剑二百九十五把,长矛一百五十把,盾牌三百个,钢鞭斧子狼牙棒等加起来两百余把,铁甲皮甲共二百八十六套。”
“崔家送来的箭用了多少?”
洪文回道:“崔家送来的三千羽箭还剩一千三百有余。”
梁俨挑眉一笑,道:“那我们昨晚打得挺省,甚至还赚了。”
洪文也笑了,道:“将军所言甚是,最重要的是贼寇所用兵器大多是官制,加上人证,这次慕容家百口莫辩了。”
梁俨惊喜道:“那些活口嘴巴这么松吗,这就招了?”
洪文道:“你在戍堡上讲话的时候,凤卿就在盘问,现在已经在画押了。”
“凤卿?”梁俨疑惑。
钟旺上前拍了梁俨一掌,嘿嘿一笑:“凤卿出马,一个顶俩。你呀命好,有这么个表哥,能谋擅划,还会审讯,你给人家一份俸禄,人家给你做两份工,偷着乐吧你。”
梁俨笑笑,心道这么久了他还没给过凤卿一分俸禄,全在白嫖!
洪文现在偏军中文职,主管军中人事和财务,问梁俨如何处置那些海盗,又建议留下一些有用的,剩下的就杀了。
毕竟人活着就要吃粮食,百来口子人,一日嚼用不少,洪文出身清贫,对每一分钱粮都精打细算,他可不想浪费米粮在不相干的海盗身上。
梁俨道:“先关几日,每日给一顿清的饿不死就行,后面我自有安排。”说罢去了医帐看望伤兵。
好在提前准备了伤药纱布,战后不至于捉襟见肘。
帐中只有一个年轻医士,梁俨便差人吧冯太医和何冬娘喊来了。
大燕军制,五百人配一名医士,家丁药童两人。
家丁药童相当于护士和杂役,并不会治疗,相当于五百人只有一个医生,还不分科室。
伤兵们见梁俨来看望他们,皆向他问好,梁俨见两个药童又要煎喂汤药,又要帮缠伤口,忙得头冒豆汗,便上手接过煎药的活儿。
他没少帮沈凤翥煎药煮汤,自以为得心应手,但十个药炉子一起煎,他也手忙脚乱。
“啊——”一声痛呼响彻医帐,梁俨伸脖望去,是冯太医在给一个伤兵拔箭。
“老伯,你拔箭就拔箭,往我伤口上泼酒做甚!”伤兵痛得泪眼涟涟。
“小子,这酒能救你小命,忍着。”冯蕴搓了搓手,又舀了一勺酒浇在伤口处。
旁边有人笑道:“这可是上好的稻花烈酒,拿来喝多好,这不白瞎了。大夫等会儿别给我泼酒,让我喝两勺,我就好了。”
冯蕴摸了一把胡子,不理会他们,抱着酒坛子,自顾自浇酒。
煎完药,梁俨喂了几碗,问了一下冯太医伤员的饮食忌口,让伙房按照忌口做病号饭。
一小兵撇嘴道:“别啊将军,你们早上吃的羊肉,那香味都飘到我们这儿来了,馋死个人,也让我们吃羊肉吧。”
梁俨摸了摸他的头,笑道:“现在不行,等你们好全了,羊肉管够。”
众人闻言皆喜笑颜开。
梁俨出了医帐,一边走一边构思,军队医疗至关重要,必须从现在就开始布局。
先不说人命珍贵,要知道光培养一个熟练兵就要耗费数年,加上米粮军饷,成本巨大,还都是沉没成本。
想了一路,想得脑壳昏,打了个呵欠,梁俨摇了摇头,心道等他写完折子一定要酣睡一场。
推开戍堡书房门扇,只见书案上趴着一个人,呼吸清浅,睡容恬静。
梁俨拿起案上一叠纸张,看了几行,发现竟是折子拟稿。
三份折稿,一份给段晓,一份给崔弦,一份给魏庆。
梁俨看着纤长浓黑的眼睫,情不自禁,伸手触碰如画眉眼。
他的凤凰扑棱着小翅膀,一夜未眠,审讯海盗,甚至写了三份折稿,以至于累得伏案而睡。
他的凤卿,为他辛苦劳累至此,他该如何回报?
书房里没备软塌,又不舍喊醒熟睡的美人,只穿好腋将人抱起,放在腿上,让美人静静休息。
“你要这样抱着我睡?”
梁俨低头一看,那双灵动眼眸含着盈盈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