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贺禛这个决定着实超出齐涟预期,因此当坐在飞行器上齐涟仍处于转不过弯状态。

    如果不是确定自己身份没有问题,齐涟都要怀是自己暴露了,所以贺禛才将他放在眼皮子底下。

    飞行器开的是自动驾驶模式,贺禛手肘搭在驾驶台上,瞥了齐涟眼,只见齐涟眉头紧蹙,平日里一双总是春日盎然的眼睛没了色彩,不由道:“怎么,你不满意?”

    贺禛天生不会说软话, 哪怕是关心的话听起来也是满满的质疑之意。

    “嗯,什么?”

    如果是平时齐涟能听出贺禛口吻不对,但他现在正凌乱着,反应了遭才转过弯。

    这简直是道送分题,傻子都知道该怎么回答,齐涟又是个聪明的,立马对答如流:“我只是有些受宠若惊罢了。”

    想了想他又加上句:“而且我看佐群是很惊讶的样子,好像无形之中拉了不少仇恨。”

    齐涟这还是往保守上说, 佐群哪里是惊讶, 分明整个人都石化了, 看他的眼神让他怀疑自己真成了一个无恶不作的大坏蛋。

    贺禛说:“不用管他。”

    齐涟笑了,特别捧场地说:“好霸气哦, 长官。不过平白无故遭人恨了, 你总得给我点补偿吧。”

    贺禛极为认真地看了看齐涟,从头看到脚,大约是从未见过如此会顺着杆子往上爬的人,看了好几眼才收回。

    说话间飞行器也在一处别墅前停下。

    贺禛是艾格斯星的执行长官,住的地方不必多提, 不说是富丽堂皇如城堡也应是寸土寸金,事实上直到入住前齐涟都是这样认为的。

    但当从飞行器下来,穿过未经打理过的、已经成了杂草野花聚集地的花园,绕过已经停了水的喷泉,最终虹膜解锁,来到因家具过于少、而显得极为空旷的屋中时齐涟终于没忍住笑了。

    齐涟对着贺禛打了个响指,满是打趣地问:“长官,请问你家是遭小偷了吗?还是说故意走的这样纯天然装修风格,但……未免过于朴素了些吧?”

    贺禛知道齐涟是什么意思,这套别墅是上面分配下来,历任执行长官都居住在这,事实上贺禛平日鲜少回来,惯常住在会议大厦,这栋别墅说是摆设也差不多。

    贺禛不知道该回些什么,只看着齐涟。

    齐涟也静静回视着,过来小会儿,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样干瞪眼有些傻,只好淡笑着转过身背对着贺禛举起手:“好好好,我投降,我认输。”

    齐涟这个人没下限惯了,完全不觉得丢人,道歉速度快得惊人:“你就别和我计较了。”

    贺禛:“……”

    贺禛在面对齐涟时时常无话可说,撂下一句房间在二楼转身上了楼。

    齐涟站在原地,看着贺禛高挑身影在楼梯上投下长长一道,摸着下巴欣赏了会儿直到贺禛退出视野才迟迟离开。

    齐涟已经连续一个月没有睡过好觉了,不是在被绑架的路上就是在藏身的路上,一路颠簸终于得了一个安逸环境,这觉睡得深沉直至日上三竿才醒来。

    洗完漱齐涟轻车熟路摸到厨房。厨房配有集成系统,齐涟输入指令犒劳了自己一顿美味早餐。

    尽管别墅内家具摆件一个手指头都就能数过来,算得上家徒四壁,但别墅内的装修却是没得说,餐桌对面就是一扇到顶的玻璃,映出花园。

    昨夜看得不仔细,今日再一看,这野草丛生的花园虽然乱,但花枝枝桠自然向上生长,对比千遍一律的精致花圃多了丝野蛮与生气,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齐涟喝着热牛奶无声一笑。

    吃过早餐齐涟沿街步行到一处通体白色,仅在最上方有一个红色十字架的建筑物前。

    艾格斯星医疗中心。

    昨日佐群带贝拉到医疗中心做了全身检查,情况如何齐涟并不知晓,今日有空正好来看看情况。

    佐群提前与人打过招呼,齐涟报了贝拉的名字就有人带领他乘坐光梯前往贝拉所住的单人病房。

    贝拉的情况不错,不说容光焕发也是面色红润。

    等领路的医护人员退下,齐涟才在贝拉身边坐下:“看样子还不错,医生怎么说。”

    贝拉笑得灿烂:“医生说我的身体没有大碍,再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这次多亏了你,要不是你突然赶到我就成了小白鼠了,哦,还有贺长官。”

    “我本来觉得自己身体没问题,但没想到昨日才到医院我就开始心慌心悸,脑袋也疼到爆炸……”

    贝拉话匣子开了,开始用极度匮乏的语言展开描述:“就像是身体里有一把火,要把我烧得连一个细胞都不剩,我当时都怀疑自己要猝死。”

    齐涟越听眉头皱得越深:“最后是这么解决的。”

    贝拉下巴朝上一抬,喏了声:“现正打着镇定剂呢。”他声音越来越低,跟说悄悄话似的:“我不知道那群医生给我打的是什么药,但这药见效特别快,我怀疑把我卖了我都支付不起。”

    “医药费先不用担……”齐涟话猛然掐断,死盯着贝拉因起身而露出的锁骨,直把贝拉盯得令人发毛。

    “你看什么呢?”

    齐涟控制好表情,隔空点着贝拉锁骨:“你这是什么?纹身?”

    贝拉顺着看过去,瞬间一声我草:“这什么玩意?啥时候出现的?我怎么不知道?”

    贝拉身形消瘦,锁骨轮廓清晰,只见71两个黑色数字烙印在锁骨处。

    贝拉指腹使劲摩擦,锁骨都擦红了也没有消失,“我靠,怎么回事?!贺禛……不会是贺禛吧!我靠,这不会是什么非法实验吧! 71是我编号!我靠靠靠……不能吧,我才出虎……”

    眼看贝拉越说越离谱,齐涟赶紧叫停:“你是非要把你这些不切实际的猜测搞到人尽皆知的地步吗?”

    齐涟嘲讽完贝拉立马消停了,哭唧唧地看着齐涟。

    齐涟头一疼,虽然贝拉话说的不靠谱,但这个凭空出现的数字似乎只有实验编号这一种解释。

    贺禛……

    齐涟是完全不信的。

    齐涟稳住贝拉,出了病房,一路避开监控神不知鬼不觉摸到一针管,再次回到病房后齐涟从输液瓶出抽出五毫升不明液体,再一次警告贝拉:“你那些胡言乱语最好谁也别和谁说。”

    贝拉在嘴巴上一拉,ok。

    离开医疗中心齐涟从随手从路边拦截了一辆飞行器,他现在做强盗是越发熟练了。

    艾格斯星仅是一颗C级星球,科技水平并不算高,之所以被列为重点关注星球除了其优越的战略位置外,就是由于它丰富的矿产资源。

    黑水窟位于下城区,因不合理的矿产资源开发导致无论是河流水源亦或者是空气均受到污染,导致居住在黑水窟的百姓生活困苦,常死亡于各种疾病。

    飞行器停在路边,齐涟抽出匕首时刻警惕四周,原因无他,在常年阴暗逼仄的环境中,黑水窟不仅是一处贫民区,它也在滋生罪恶。

    但很快齐涟就发现他想多了,艾格斯星的黑水窟并未如他想象那般混乱无序,相反这里整洁有序,商铺临街而开,每隔三米设有空气净化装置,来往的行人虽不如A星区富裕却也是不是一副病态之色。

    齐涟逐渐放松,匕首收进袖中。

    进过经过近日的相处,他早已发现贺禛并非主星人人口中阴狠毒辣之人,但在如此鲜明的对比下,他避无可避的一愣一笑,再次感叹以及肯定,贺禛这个人真的需要重新做评估了。

    穿行街道,来到一处酒馆。

    酒馆的调酒师就是老板,休闲衫配半长发,发尾一个小揪,看见齐涟手撑在调酒台上笑说:“这位客人是第一次来吧,正好赶上新品上市,椰林伏加特,由凤梨与柠檬汁调成,后面有座位,随我来吧。”

    齐涟从善如流地跟着老板前往后台,后台都是独立包间,包间门一合,老板立马换了话题:“你怎么跑到艾格斯星来了,审判长正四处派人私下打探你呢,你倒好。”

    齐涟开起玩笑:“怎么,冯哥,你要告状?”

    “那到没。”冯聿桉很够意思:“只不过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这回是什么事需要用到我?”

    “冯哥你这么可就伤感情了。”齐涟说着说着自己先装不下去了,乐了:“还真有事。”他从口袋中掏出针管和一张纸:“我现在不方便,需要冯哥你帮我查一下这针药剂的主要成分以及作用。”

    冯聿桉接过药剂和白纸,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龙飞凤舞71两个数字。

    齐涟说:“这个数字应该是某种人体实验的编号,大约是……”估计了下贝拉年龄:“从27年前到现在。”

    “不是什么大问题。”冯聿桉应完才道:“我不知道你在忙些什么,但一定要先保证好自身安危。”

    “我知道。”齐涟挺惜命的:“冯哥,你再帮我向那位远在主星的审判长大人传个消息呗……”

    齐涟将在τ星的事完完整整讲了一遍,才说:“我怀疑联盟军部出问题了。”

    冯聿桉面色也是一变:“没问题,我会如实禀告审判长的。”

    事情解决的差不多了,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其间冯聿桉看了眼手表果断打断还在喋喋不休的齐涟:“说说吧,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竟然让你吞吐犹豫上了,莫不是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他胡乱一猜:“贺禛?”

    齐涟一刮鼻子,暗道熟人就这点不好:“”那什么……借我点钱呗。 ”

    冯聿桉一愣,然后哈哈一笑,由于齐涟账户不能被那位审判长大人严防死守,果断给齐涟拿起不少现金。

    从下城区离开后齐涟又去了趟医疗中心,然后绕路到了会议大厦,他正准备去找贺禛,忽然瞥见某个模糊人影。

    那人三十岁左右,鹰钩鼻,浑身充斥这股傲气,脚步匆匆前往一家餐厅。

    主星的人来了?

    齐涟倏然想起贺禛半个月前将陆咏德这个倒霉蛋扣下的事,看来是主星派人做交涉了。

    齐涟伸个懒腰,正要避开,下一秒就见一架飞行器停在餐厅门口,接着乔语寒从飞行器上下来,与那人在服务员的带领下一同前往楼上。

    乔语寒为什么会和主星的人有交集。

    他现在还不能暴露身份,这张脸一旦碰上主星的人那就真玩完了,只计划着倒时给贺禛提个醒。

    执行长官大人公务繁忙,一个人在家也无聊,齐涟一个在外面逛了整天,顺带了解一下艾格斯星的风土人情。

    齐涟晚上七点就回别墅了,他本以为贺禛怎么也得晚上九、十点才能到家,万没想到别墅外一片灯火通明,贺禛早就到家了。

    门开了,齐涟将保暖大衣挂在墙上,见贺禛在沙发上办公,腹诽了句还挺忙才问:“长官,你吃晚饭了吗?”

    很忙的长官大人上下一顿扫描齐涟,最后问:“你衣服从哪来的?”

    “不知道,凭空出现的。”齐涟绝不承认是他已经穷到没衣服穿了,只能偷穿贺禛的衣服,也幸好两人身高、体型相似。

    贺禛不说话了,只盯着齐涟。

    齐涟又认输了,走到沙发旁,余光一瞥发现贺禛看都是些陈年档案,他没多想,推着从医疗中心买来的小圆罐到贺禛眼前:“用这个来交换,你看行不?”

    小圆罐不大不小,立在茶几像个圆墩墩的小蘑菇,光滑得在灯下亮着盈光,像是施了一层釉。

    贺禛知道它里面装的是什么。

    某些话在某些人身上总能轻易说出口,但在贺禛身上难如登天,他只会生硬地转移话题:“你一整天都在外面?”

    “对啊。”齐涟在沙发坐下,开始惨兮兮地抱怨:“我去医院看了贝拉,然后又向贝拉借了钱。这个冻伤药超贵的,比在τ星还要贵,不过医生说根除冻伤,长官你要不要试一试。”

    嘴里没一句实话。

    这是贺禛给齐涟的判断。

    贺禛的眉眼冷漠肃然,脸上鲜少出现情绪波动,开心、悲伤之类大众化的情绪很难在他脸上寻到。

    齐涟曾经觉得他也感受不到,但后来,仔细一想,他其实是能感受到,比如在看见贺禛挂在裤腰腰袢那颗玻璃种带翠宝石时的暗潮涌动、在τ星第一次送上冻伤药时的意外之色……

    再比如此时此刻,他感受到了贺禛的心情在下沉。

    齐涟这个人其实挺有眼力见儿的,但这个眼力见儿的对象一换贺禛,齐涟就开始疯狂徘徊在贺禛底线边缘,就好比此时此刻,齐涟又没眼力见儿地想要阻止它下沉。

    “试试一试嘛,长官。”

    齐涟勾上贺禛拇指。

    “你也不亏的,嗯?”

    齐涟轻车熟路摘下了贺禛的皮质手套。

    灯光从别墅内打进来,将曾经的伤痛照得无所遁形。

    贺禛下意识一躲。

    “我找了好多人打听,才问到的。”

    齐涟蜡烛贺禛冰凉的指尖,阻止他的退缩。

    “好不好啊。”

    齐涟笑得灿烂,一眨不眨看着贺禛打开了冻伤膏的盖子,顺利、成功地涂抹到了贺禛僵硬的手关节。

    冻伤膏冰冰凉凉,乳白色的膏体在冻伤的位置打圈涂抹,最后化开。

    明明已经达成了目的,齐涟却仍在说:“求求你了,长官。”

    齐涟抬起头,一双春意盎然的眼睛弯起:“给个机会嘛。”

    贺禛终于忍不住了:“闭嘴。”

    齐涟乐了,正想再说些什么叫贺禛也把左手涂上,不要厚此薄彼,然而一个眨眼的功夫他打好草稿的话全吞进了肚子。

    ——贺禛径直把左手伸给了他。

    齐涟不仅话卡住了,就连动作也卡住了。

    突然,贺禛的眼睛平视过来,齐涟不经意对上了贺禛视线。

    他曾说过贺禛的眼睛很漂亮,他不记得他说过多少遍了,但无论说过多少遍,哪怕是千遍、万遍,他都要说,那双眼睛是真的漂亮。

    他摘下来贺禛左手的皮质手套,贺禛的左手落入他手中,冷热交替间忽然想起了一个很老土的搭讪方式,自顾笑了一下,问说:“长官,我看你很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贺禛手指一颤,作势要收回。

    齐涟一把捉住,也不嫌冷:“不开玩笑还不成吗?”

    贺长官只管放话:“你不是自诩过目不忘吗?”

    齐涟:“……”

    要不要记性这么好。

    “错了错了。”齐涟举起只手说。

    齐涟道歉来得及时,左手成功涂抹上药膏,顺手合上盖子,记起下午见到的场景。

    “我下午出门溜达时,看见昨日跟在你身后的一个女生,应该是你的手下,他是有男朋友了吗?”

    “我在餐厅看见她与一个男人在吃饭,不过她的眼光好像不是很好,那男人……嗯,长的怪一言难尽。”

    齐涟自我感觉不错,该提醒的都提醒了。

    岂料贺禛不拿正眼瞥扫他瞬:“管好你自己。”

    齐涟:“……”

    齐涟一噎,心说好端端的怎么就变成他多管闲事了,怎么推断出来的? ? ?

    已知他不过是说乔语寒疑似有了男朋友,假设贺禛喜欢乔语寒,那么应该是不悦;假设不喜欢乔语寒,那么应该是怀疑。

    而现在两个都不是。

    齐涟重新梳理自己说过的每一字每一句,拿出来十二分的专注力,重新得出一个关键结论。

    贺禛不希望他多管闲事,也就是贺禛不喜欢他将注意力放在别人身上,也就是……

    哦,齐涟懂了。

    说实话,他深觉今晚的火候已经够了,再做出一些似是而非的举动,或者说些模棱两可的话容易适得其反,但这次是贺禛先挑起的,所以这不怪他,再所以齐涟终究没忍住。

    他说得极为笃定:“长官,你发现了吗,你对我产生了一种名为占有欲的东西。”

    第102章

    A星区, 别墅内。

    一个手掌大的光球懒叽叽趴在茶几上,查看进度条最后垮着一张脸:【为什么心动指数和HE指数都是零,宿主大大明明已经很努力了。 】

    齐涟靠在沙发,吃着水果,说了句特别富有哲理的话:“总有些事不是努力就要成功的。”

    116:【……】

    116不吃齐涟这套, 开始鄙视模式:【肯定是你不够努力。 】

    齐涟:“……”

    齐涟乐了, 一个翻身跨下沙发出了别墅。

    116紧急飞到齐涟身边:【你做什么去? 】

    齐涟看它眼说:“努力去。”

    艾格斯星的飞雪断断续续下了一个多月,今天终于放晴,齐涟穿着贺禛的羊绒大衣走在街上,街上白雪覆盖,除去三两行人就是清理积雪的AI机器。

    除此之外,整条街都洋溢着一股浓郁的喜悦气氛,各色商铺都在门口摆上了花束,五彩缤纷的花束为纯白色天地填上别样的色彩,使空气都柔软起来。

    齐涟在路边叫了一辆飞行器。

    也许是他那晚不打招呼就一脚跨进贺禛的私人领地,冒犯了贺禛,他整整两天都没见过贺禛。

    执行长官工作繁忙, 贺禛有足够的理由在会议大厦待到深夜再回别墅, 齐涟睡眠不深, 贺禛深夜午夜回来他都知道。

    开门声、脚步声……

    这些声音在黑夜里总是无所遁形。

    但他什么都没说都没做,只当不知道,毕竟这种事不是其他,偶尔缓一缓,停一停,想一想也没什么不好。

    飞行器在会议大厦入口停下,齐涟用贺禛给他的通行卡乘坐光梯上楼,光梯在40楼停下。

    齐涟敲了敲办公室大门, 无人回应后不由蹙了蹙眉,他正要再敲一下,身后响起一道冷冰冰的女声。

    “来找长官?”

    齐涟转过头,看见是乔语寒,对她笑了笑说是。

    乔语寒在齐涟手中的黑金通行卡上停留一瞬,身为贺禛的左右副手,那是什么她再清楚不过。

    会议大厦通行卡共四种颜色,白、黄、紫、黑金,权限由低到高增加,其中黑金通行卡权限不亚于执行长官,就连她与佐群的通行卡也不过是紫色。

    注意到乔语寒视线落在通行卡上,齐涟一扬道:“贺禛给的。”又问:“你知道贺禛去哪了吗?我找贺禛有些事情。”

    乔语寒说:“抱歉,这是长官的私事。”

    言下之意我不方便告诉你。

    齐涟无声一啧,突然就有点不太爽是怎么回事。

    “好吧。”齐涟耸了耸肩,不再停留乘坐光梯离开会议大厦。

    从会议大厦出去后齐涟没叫飞行器,一个人漫无目的走在街上。

    人一旦无事可做,思维就开始发散。

    齐涟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后知后觉意识到得搞一个通讯器了,不然连人跑哪去了都不知道。

    左右已经出来了,齐涟没着急回去,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前往一家高档餐厅。

    齐涟报了一个名字,服务员立马领着齐涟上楼到一个单独包厢。

    齐涟轻车熟路点了几道菜,等待上菜的途中包厢门自外推开,一个发尾扎着小揪的男人走进。

    齐涟问了声好:“冯哥。”

    冯聿桉在齐涟对面坐下,从公文包中拿出一叠文件,面色不似以往那般轻松。

    齐涟也跟着脸色一紧,接过了文件。

    文件一共两份,第一份文件是齐涟一周前交给冯聿桉那支药剂的检验结果,第二份文件则是从二十七年前追溯到现在的所有已知的人体实验。

    联邦在三十年前颁布一项法案,其中明确禁止人体实验,包括以任何私欲为目的基因改造工程,但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仍有不少人蠢蠢欲动并付出行动。

    在齐涟浏览文件的途中,冯聿桉一一说起调察结果:“药剂没什么副作用,起凝神静气的作用,但因为其中添加了锂宁,价格要比寻找镇静剂贵上几十倍,并且采用了立体包裹技术,可以说是一剂难求,因此说它是镇定剂,倒不说是像是稳定剂。”

    “再说人体实验的事。前二十七年凡是记录在内的人体实验就有一百五十七项,数量庞大,其中有人体项目编号的有八十七项,但我不能说这份资料万无一失,因为其中并不包括未被联盟查封的。”

    齐涟快色浏览完文件,面色严肃,浑身的散漫劲儿都消失了:“军部那面怎么说。”

    冯聿桉揉了揉太阳穴,看样子也颇为头疼:“我给审判长发了信息,审判长只叫我多加小心,看来是有所发现,但……最高法庭独立于军部,审判长要想私下调查些东西,恐怕也受限。”

    齐涟嗯了声,并不担心那位远在天边的审判长,之后两人又就着人体实验的事聊了几句分道扬镳。

    艾格斯星雪季昼短夜长,才说几句话的功夫夜幕就已经降临,齐涟正准备下楼,被人急匆匆叫住。

    “你给我站住。”

    齐涟转过头,看见佐群抱胸靠在一侧墙壁,舌头裹着棒棒糖,朝齐涟一指:“说的就是你,你给我过来。”

    齐涟顺从地走过去,是很好脾气的样子:“有什么事吗?”

    佐群盯着他上下一顿扫描:“你鬼鬼祟祟的在这里做什么?”

    齐涟说:“吃饭。”

    佐群明显不信:“你?”

    齐涟不动如山,任由佐群打量,以不变应万变:“还有什么事吗?如果没有我就先走了。”

    说完,没理佐群是什么眼神,踩着楼梯快步下楼,直到走出餐厅才松一口气,幸好他与冯聿桉错峰离开,不然被佐群撞到还指不定要怎样。

    但这口气没松完,佐群又从餐厅追出来,堵住齐涟去路:“我让你离开了吗?”

    齐涟问:“那你想怎么样?”

    佐群没说话,从齐涟头发丝看到手指,最后轻飘飘地撂下几个字:“也不怎么样么。”

    齐涟:“……”

    如果佐群缠着他不放就为了得出这么一个明显与事实不符的结论,那他真的要怀疑是不是艾格斯星的雪花飘进了佐群脑袋,成了积水。

    就在齐涟腹诽不止时,四周忽然响起一片嘈杂喧哗声,接着还在餐厅里的人一个接一个跑了出来,脸上或者兴奋或是喜悦,那场景甚是狂热,像是撞见了什么稀罕物。

    从餐厅涌出来的人太多,齐涟被人撞得身形一个踉跄,正要叫人道歉,呯的一声巨响在天幕中炸开。

    齐涟顺着声音抬头开去。

    一朵一朵的绚丽烟火填满了靛蓝色的夜晚。

    烟花虽美,稍纵即逝,然而这场烟花秀足足持续了十分钟,伴随着砰砰声烟花拖拽着尾巴绽开。

    不用乘坐星舰,不用行驶在宇宙深处,只要驻足,只要抬头,就见到了银河星云。

    最后一束烟火自城中心发射出,飞到最高处,飞到全星区视野最好处,星点坠下,引起一阵惊呼。

    它的尾巴不是星芒,是玫瑰。

    火红的玫瑰花束从天而降,有人伸手接住赠予爱人,有的使命必达装饰雪地。

    玫瑰花雨迷了眼,铺天盖地的红色尚未消失,一盏玫瑰花灯自街道最深处亮起,这仿若是一个信号,一瞬间,所有临街商铺约定俗成般都亮起了花灯,红通通的浪漫装点了整条街道。

    齐涟也才注意到无论是街角路灯还是广告招牌上都缠满了玫瑰花枝。

    来不及思考是发生什么,刚才还聚在身边欣赏玫瑰花的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一个不留神,留齐涟一个人在原地转不过弯:“这是什么情况?”

    佐群听见这声疑惑看向齐涟,目光充满了鄙视,像是在看什么土鳖:“今天是艾格斯星的情人节。”

    “情人节?”

    佐群捡起一支沾上雪沫的玫瑰花:“主星的人莫不是土鳖,情人节字面意思听不懂吗?”

    齐涟:“……”

    齐涟明智地转移话题:“我记得玫瑰喜温热。”

    佐群不耐烦的啧了声,看在齐涟是贺禛的人份上勉为其难解释说:“基因改造没听说过?”

    齐涟懂了,说不出缘由,受本能驱使跟着捡起一支玫瑰,细细观察才发现这种玫瑰与普通玫瑰不同,它的花瓣要比正常玫瑰小上三分之一,茎刺更多,同时色泽也更为艳丽,红的像火。

    他捡起一束玫瑰沿街离开。

    佐群看着齐涟背影,慢半怕想起自己追他出餐厅是为了什么,几个大跨步追上去:“喂,你一个人吃饭包包厢,有病吧?”

    齐涟拿着玫瑰转过身,对他笑了笑,正想说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突然间又有一大批人马涌过来,间或夹杂着三言两语,场面极为壮观。

    “快走快走,格斗场马上就开始了,听说今年第一名的彩头是艾格斯玫瑰。”

    “老天,你没开玩笑吧,艾格斯玫瑰?那都多少年没出现过了!”

    “我还能骗你不成,快走吧,不然一会儿没座了,今晚可有好戏看了。”

    齐涟对艾格斯星的风土人情并不熟悉,不然也不会被佐群嘲笑土鳖,但他生性爱热闹喜欢热闹,如今赶上这般重大活动自然不愿意放过,抓了一个看起来很和蔼的路人询问道:“请问前方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路人看出齐涟是外星来的,耐心很好地解释说:“今天是艾格斯星的情人节,塔罗格斗场场主举行了场娱乐性质的格斗赛,第一名可以获得一万星币以及艾格斯玫瑰。”

    “艾格斯玫瑰?”齐涟面露疑惑,抬了下手,手中的玫瑰花也跟着一晃:“这个么?”

    路人笑了:“你这个是普通的雪玫,艾格斯玫瑰是雪玫的变异种,普通的雪玫摘下一个夜晚就枯萎了,但艾格斯玫瑰不同,它可以存活七天七夜,而且它……”

    路人不予多说了:“总之,你去看就知道了。”说罢,匆匆离开。

    齐涟在原地瞎琢磨了会儿,忽然就语出惊人道:“球球,你说我拿着玫瑰向贺禛表白成功的几率是多大?”

    116:【……】

    116惊了,虽然很不想灭自己这位宿主大大威风,但还是大发善心地提醒:【宿主大大,你需要认识一下现实了,目前贺禛的心动值和和HE指数都是鸭蛋。 】

    齐涟哦了声:“所以?”

    所以个大头鬼。

    116满头黑线,开始恐吓:【所以贺禛不但不会答应你,还会把你赶出家门。 】

    齐涟笑了:“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116球麻了:【……】

    恰好方才被人流冲散的佐群姗姗来迟:“喂,刚问你话呢。”

    齐涟没时间陪佐群打太极:“我现在赶时间,有事一会儿说。”

    “你这什么态度。”

    佐群看齐涟不顺眼很久了,他实在看不出这人身上有什么过人之处引得贺禛对他处处关照,甚至是才不过第一次见面,贺禛就让他把小蛋糕放下。

    这人行动可疑,不对,是每一个头发丝都可疑,但贺禛对他不一样,佐群又不能擅自做主将人关起来严加看管,简直气死人了。

    佐群铁了心寻找齐涟可疑的证据,抱着胸不远不近跟在齐涟身后,直到这人来到一处罗马风格的建筑物前。

    佐群嘎吱嘎吱咬断了棒棒糖,抬头一看,是塔罗格斗场。

    塔罗格斗场入口共两处,一处是通往观众台的观众入口,一处是需要填写信息表报名参赛的选手入口。

    佐群光明正大地跟踪齐涟,看着人速度极快地填写表格,在后面直放凉风:“你要参加格斗赛?”

    齐涟填着表,分心应了声。

    佐群语气轻蔑:“就你?”

    “就我,怎么了,不行?”齐涟交了报名表,接过号码牌进了内场。

    尽管格斗赛以娱乐为主,但格斗到底是拳拳到肉的真枪实干,为了营造紧刺激的气氛,塔罗格斗场内装饰以压抑的黑色为主,见或点缀金银色。

    后场光线昏暗,颗粒状的灰尘浮在半空,隐约能听见观众席上一阵高过一阵的欢声喝彩。

    后台都是参赛的选手,他们无一例外半身赤裸,肌肉虬结,野性之气喷薄欲出,衬得身形高挑修长的齐涟以及才一米七八的佐群格格不入。

    因此两人一进入就吸引足了注意。

    齐涟引人注目惯了,照常忽略,佐群倒先忍不住了:“看什么看,没见过人?!”

    塔罗格斗场管理严格,严禁后台斗殴,来参赛的选手都不是莽夫,见佐群身上没有号码牌都没轻举妄动。

    佐群独自憋着气挑了个罗马柱靠上:“别说我没提醒你,虽说比赛性质以娱乐为主,点到为止,但格斗都是真枪实弹,断胳膊短腿可别怪我。”

    齐涟眉梢一挑,没料到佐群会好心提醒他,想了想回了句:“行,不怪。”

    佐群:“……”

    比赛开场前,有买定离手的环节,自愿参加,随着模拟钱币哗哗入袋声响起,无死角的偌大星屏飞速闪过参赛选手名单。

    星币最终定格,台上主持人开场宣布比赛开始:“……本次塔罗格斗赛的彩头想必大家都听说过了,没错就是一万星币以及艾格斯玫瑰……”

    物以稀为贵,艾格斯玫瑰是变异品种,因其独特的观赏性价值被视为财力、权利的象征。

    随着主持人话落,观众席浪潮攀上一个新高度。

    “上一次艾格斯玫瑰已是十年前,只可惜昙花一现,大家都末饱眼福……”主持人打了个响指,有人推着艾格斯玫瑰走进,通过星屏,所有人都窥探到艾格斯玫瑰真容。

    那是一抹娇艳欲滴的红色,浓郁却不艳俗,花瓣边缘颜色浅淡,像是一抹琥珀,当阳光下,就变成了近似于无的琉璃色。

    齐涟盯着那一束艾格斯玫瑰,他这一趟来的不亏。

    “下面我宣布都塔罗格斗赛开始——!”

    格斗赛采用组内循环制,坚持到最后每人平均下来要打三场,包括总决赛。

    齐涟被分在B组,号码牌为16,第八场。

    “让一让,都让一让——”

    男人声音粗糙,宛如指尖在砂纸上刮擦,充斥着一股天不怕地不怕气势。

    来人身材魁梧,每行走一步腿部肌肉紧绷一瞬,再放松,顺着看过去,一道刀疤从眼角斜飞出去,双目猩红,充斥这股嗜血的兴奋与狂热。

    齐涟注意到,内场所有人神色具是一变,多了防备之意。

    “这人是艾格斯赫赫有名的星盗亚尔曼,烧伤抢掠无恶不作,前阵子刚出去,现仍处于观察期。”

    齐涟听见佐群的介绍,一惊,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

    佐群嘴角一咧,继续说:“你最好庆幸自己不要对上他,当然这人在A组,你也坚持不到决赛。”

    齐涟选择性屏蔽后半句。

    A组先进行组内循环,A组因有亚尔曼这个前服刑人员在,完全呈现一边倒的局面。

    押宝的人越来越多,模拟星币落入钱袋的哗哗声越来越响亮,伴随着观众席叫好亚尔曼站在格斗场上举起双手,俨然是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由于A组过于具有看点,衬得B组稍显平庸,翻不出新意,事实也确实如此,B组选手实力平均,很快决出胜负。

    齐涟是组内循环最后一场。

    佐群想到贺禛对齐涟的重视,到底好心提醒道:“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齐涟没理这话,哥俩好似的胳膊往佐群肩上一搭,神神秘秘地压低声:“其实我还挺厉害的。”

    佐群一把甩开齐涟,瞪着他:“你有病吧???”

    齐涟啧了声,心说爱信不信。

    第103章

    主持人依次介绍着选手:“这是B组最后一场对决,不知道齐涟与科里两位选手会不会给我们带来惊喜……咦?齐涟这位选手的支持者竟然是零……这还是塔罗格斗场的首例……”

    场上的观众也是一片唏嘘,仿若已经断定齐涟结局。

    齐涟站在格斗场上听着主持人介绍自己,低声咕哝:“还真是没眼光。”

    但他很快就没有想东想西了,这位名为科里很懂先下手为强的道理,出拳迅猛,带着疾风横扫而来。

    齐涟歪头避开, 深绿色的眼眸闪过一丝跃跃欲试的兴奋与盎然。

    科里职业是拳击教练, 鲜少有人能避开,但面对这位支持者为零的齐涟只当成意外, 一击不成又来一招,侧身扫腿横劈。

    齐涟轻松一笑转瞬避开,绕道科里身后,一把攥住科里用来防御的右手,他力如悍匪, 手劲出奇的大,找准关节向后一扯,只听嘎吱一声。

    科里疼得冷汗直流。

    同时, 齐涟脚下发下, 踹向科里膝盖。齐涟这一脚开始轻飘飘, 实则重如千斤,科里疼痛难忍, 跪倒在地, 久久未动。

    主持人一惊,没料到这场毫无悬念的比赛竟然如此大开眼界,但多年的职业素养让她立刻宣判格斗结果。

    观众席也跟着静了一秒,才爆发出掌声。

    齐涟笑了,手按在科里肩上一拽, 关节复位:“嗨,哥们,你大意了。”

    一轮格斗完毕,齐涟呼吸平稳,步履轻松走向后台。

    然后没等完全步入后台,一道黑影裹着疾风迅猛而来,一把攥住齐涟衣领将人抵在后台台主上:“你潜伏在长官身边的目的是什么。”

    但凡齐涟身手表现的不似今晚这般出众,佐群都不会贸然出手。

    “我是什么目的你很快就能知道。”

    齐涟心说我哪里有什么目的,他不过是想摘下那支艾格斯玫瑰顺带表个白罢了,怎么一个个的都阴谋论上身。

    见佐群不放手,齐涟只好以理服人:“而且……你未免太小瞧你们长官了,你觉得贺禛是会把一个连身份背景都不清楚的人带在身边的性格吗?”

    佐群死死盯着齐涟,见齐涟不似说谎的样子才慢慢放开了他。

    一轮组内循环完毕,第二轮组内循环分胜负。

    齐涟这轮的对手是一名长相斯文俊雅的青年。

    经过方才的一轮,不少观众已经看出齐涟不如表现的那般简单,纷纷叫嚣着齐涟上上上!

    在一大片支持齐涟的观众中,齐涟注意到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女生始终看着青年,露出那种极为信赖的笑容来。

    齐涟突然间就知道为什么单身狗讨厌小情侣了。

    比赛开始。

    尽管齐涟在比赛开始时告诉自己人不可貌相,这人是B组综合实力的第二名,但当这名笑得很温暖的青年一脚踹到他腰腹上时,齐涟还是自嘲一笑,才说完不能低估对手,自己到先犯错了。

    齐涟撤退一步,与青年拉开距离,这次收了玩笑神色,重新迎上去。

    眨眼之间两人就过了十多招,青年无论是出拳亦或者侧踢都并非看上去那般软绵无力,反而带着浓重压迫感。

    齐涟侧身翻滚避开迎面而来的一掌,后背暴露,青年趁势追去,齐涟一笑一个扫腿,青年跌倒后作势起身,但齐涟哪能给他机会,凌厉一拳袭向,强烈的冲劲直接将青年赶下台。

    欢呼喝彩声抵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潮。

    齐涟走下台,朝青年伸出手,青年顺势握住站起身,与他一碰拳道:“你很厉害,但不好意思啊,我今晚要和人表白。所以不能让给你。”

    青年一愣,随即笑道:“祝你成功。”

    齐涟笑了笑说:“谢了,借你吉言。”

    经过几轮的比拼后台只剩下了齐涟与亚尔曼两位选手以及来打酱油顺带冷嘲热讽的佐群。

    距离总决赛会有半个点的休息时间,格斗场上主持人正活跃气氛。

    齐涟也顺势坐在椅子上歇会儿,闭眼没眯上几分钟,一道十分没眼力见儿的声音出现:“你不行了吧。”

    齐涟一下就睁开眼:“你多大?”

    这话题前后跳得太快,佐群反应会儿才说:“17。”

    “怪不得口出逛言,原来没成年。那我不介意提前教教你。”齐涟盯着他,嘴角笑意为他这张本就长得散漫的脸添了几分流气:“不能对男人说不行这个道理。”

    佐群:“……”

    佐群:“你脑袋被驴踢了?!”

    齐涟:“你猜?”

    佐群:“猜个屁。”

    齐涟:“哦,那你就猜猜屁吧。”

    佐群:“……”

    佐群怒道:“我真是有病才在这里和你浪费口舌!”

    齐涟:“是哦。”

    佐群:“………………”

    佐群闭了闭眼,到底看在贺禛的面子上生忍下了:“亚尔曼不比其他选手,据说d星当初为了逮捕他出众了三支小队,又是埋伏又是车轮战才将人逮捕进监狱,这人不仅实力强,人也狠,当初西得区案一夜死亡十三人的主犯就是他,因为身后有人,侥幸保留一命。”

    “我也是刚查到亚尔曼出狱有段时间了,一直帮人坐着替打以及黑拳的生意,每场比赛非死即伤,即便是娱乐赛也是非要见到血才罢休,只不过因为身后有人每次都安然无恙。”

    言下之意你打不过吧,赶紧弃赛乖乖回家吧!

    齐涟摆明了将油盐不进贯彻到底:“谢谢你哦。”

    佐群:“……”

    佐群气的直跺脚:“喂,你别打肿脸充胖子。”

    齐涟权当听不见:“他和贺禛谁更厉害。”

    “这不是废话吗。”佐群一脸鄙夷,鄙夷过后有满是骄傲:当然是长官。 ”

    齐涟说罢起身走往格斗场:“行,我知道了。”

    靠!

    佐群就没见过这么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的人,如果不是因为贺禛的原因,他断不会与齐涟说这多,可他浪费口舌说得口干舌燥,这人跟个智商有问题似的听不懂他什么意思,铁了心的要上台。

    佐群作势要去拽齐涟,虽然不知道这人有什么过人之处,但贺禛将人带回了家,一旦断胳膊断腿就是他的问题了。

    谁料齐涟提前看出佐群的意图,脚下生飞,佐群连半个衣角都没摸到就上了台。

    “……这将是本场的最后一场比赛,由齐涟对战亚尔曼,亚尔曼还是一如既往的实力非凡,倒是这位名为齐涟的选手让我们眼前亮了又亮,但在面对着如鸿沟一般的差距面前,不知这次他是否会再造奇迹……”

    “下面我宣布塔罗格斗决赛开场——!”

    主持人一声令下,亚尔曼怒吼出声,沉重脚步甚至震得格斗台一抖,身体与拳头一同攻来。

    齐涟想要试探试探亚尔曼实力,这一拳没躲,硬生生用双臂接下,事实证明佐群那几句恐吓的话并非空穴来风,齐涟甩了甩震得发麻的手臂,如是想着。

    佐群在后台看着干着急,划开了通讯器。

    同一时间,诊疗室。

    贺禛刚结束一场脱敏治疗,他躺在治疗椅上,衬衫扣子解开了两枚,露出沾着一层薄汗的脖颈与锁骨。

    脱敏治疗也叫特异性免疫性疗法,简单来说就是让患者再现与直面内心恐惧之事,已达到脱敏的治疗手段。

    伸手不见五指的密室漆黑与身体达到极限爆发出的压抑惨叫仿若近在眼前,响在耳边。

    贺禛闭眼压下翻涌情绪,才颤抖着指尖抽出纸巾擦去汗珠。

    “贺禛,你很痛苦。”格森温递上一杯温水:“其实还有另一种治疗手段。”

    贺禛擦汗的手一停,扔去了纸巾:“不用。”

    格森温只是随口一提,他知道贺禛不会选,明智地换了话题:“你与那人相处的怎么样了,我看你状态好上不少。”

    贺禛陷入了一阵冗长的沉默,就在格森温怀疑是不是突发什么意外时,贺禛终于缓声开口了:“我感觉我与他的相处越发的力不从心。”

    “嗯?”格森温愣了一愣:“怎么说?”

    贺禛闭了闭眼,尽全力不带私人感情:“我能感觉到他来到我身边另有目的,但我……”

    话一顿,贺禛如何都说不下去了。

    格森温自然地接上话:“但你不愿意深究,或者说你在逃避。”

    贺禛很轻的嗯了下。

    格森温便问:“那你愿意说说是哪方面的目的吗?”

    贺禛选择性地逃避,给出来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他……没有恶意。”

    这如同打哑谜一般的几个字格森温却出奇地懂了:“这个我不好提主意,但是贺禛,既然他没有恶意,你为什么要逃避?”

    贺禛那张总是情绪内敛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迷茫:“我,我不知道。”

    格森温没想到贺禛会如此回答,温和一笑:“有时候不必考虑太多,不管是何种目的、缘由,你不信,便让他证明;你信,那就不需要犹豫权衡。”

    贺禛不知道听没听进,半晌,动作迟缓地点了点头。

    格森温又笑了,看向窗外。

    这里是会议大厦的顶楼,从这下向下俯瞰,看见沿街玫瑰花灯,它们沿街而设,蜿蜒流动,星星点点汇聚在一处,像银河一样。

    格森温转头看向贺禛:“今天是艾格斯星一年一度的情人节,你不去凑凑热闹吗?”

    贺禛正想说不去,手腕上通讯器传开震动,他划开一看,脸色一变,猛然站起身说:“抱歉,有点事需要处理。”

    格森温似乎猜到了那则通讯关于什么,展露笑意轻轻一点头。

    “贺禛。”

    格森温叫住他,贺禛推开门转回头。

    格森温说:“祝愿你能找到答案。”

    塔罗格斗场坐落于星区边界,从会议大厦前往格斗场穿梭于由玫瑰点缀的街道,三三两两的行人走在路上,留下串串脚印,他们无一例外,脸上洋溢着幸福又愉悦的微笑。

    飞行器开到最大速,十分钟停在塔罗格斗场入口。

    “齐涟在哪里?”

    佐群在入场口焦急地来回踱步,听见声音的瞬间宛如看见了救星:“长官,你终于来了!”

    见贺禛眉宇焦躁,佐群飞快领着贺禛进入格斗场。

    此时比赛已经进入到白热化阶段,无论是观众席还是主持人都没料到这位高挑的年轻人会在大块头亚尔曼的手底下存活超过十分钟。

    佐群领着贺禛到观众席,他不清楚齐涟的状况只做最坏的打算:“长官,用和格斗场负责人说声叫停比赛吗?”

    贺禛目光停在格斗场内那个矫健身影,尽管齐涟在亚尔曼密集如雨点的攻势下节节后退,但无论是躲避还是防守皆是游刃有余:“先不用。”

    佐群不清楚贺禛的打算,但不妨碍他听话。

    别人或许看不懂,贺禛却看得分明,齐涟哪里是招架不住,左支右拙,分明是玩兴大发,在这猫捉耗子。

    亚尔曼攻击无一例外全被齐涟四两拨千斤轻松化解,这种避而不战的打法叫人窝火,亚尔曼怒吼一声,半个身子向齐涟砸去。

    齐涟动作快如闪电俯身,同时来了一记扫腿,他这一下用了十成力,大块头亚尔曼重心不稳,轰然倒地,格斗台也跟着一颤。

    亚尔曼砸得眼冒金星,听着观众席刺耳叫好声,眼中阴鸷一闪而过,放弃了大开大合的攻势,转为近身。

    齐涟本就擅长近身作战,亚尔曼自以为聪明地转变策略分明是撞到了枪口。

    眼看远战近战皆是占不到便宜,亚尔曼手擦过裤腰,锁定猎物般的凶狠眼神紧盯齐涟,似要将人撕成碎片。

    亚尔曼挥拳打来,随即在距离齐涟不足两厘米的位置时突然改拳为掌,袭向齐涟脖颈。

    银光乍现。

    贺禛看得眉头一皱。

    齐涟从容侧身翻滚拉开距离,再次起身时一把小巧精致的匕首落入掌心,他反手一扬,锃亮匕首牢牢钉在亚尔曼身后的格斗台上,笑说:“哥们,你不讲武德啊。”

    观众席上也是一片唾弃之音,塔罗格斗是娱乐赛,均是以身肉搏,身带暗器上场未免太过卑鄙。

    亚尔曼何曾受过这般耻辱,当即失了理智,将所有归咎于齐涟,攻势招招致命,齐涟也不再逗猫,专心应对。

    最后一击,齐涟绕道亚尔曼侧方,攻上亚尔曼腰腹,又顺势击其下路,亚尔曼瞬间摔了个狗啃泥。

    随即趁亚尔曼摔倒之际,齐涟在众人不解目光注视下,飞速闪身到亚尔曼身后的格斗台台柱上,拔下匕首。

    就在观众疑惑齐涟是否打算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时,齐涟只是将匕首横亘于亚尔曼颈间,同时轻描淡写地落下宣判:“你输了。”

    比赛结果与最初设想大相径庭,主持人反应了几秒最后还是齐涟提醒才迟迟宣布道:“本次塔罗格斗赛的获胜者是16号选手齐涟,让我们掌声恭喜他获得一万星币以及艾格斯玫瑰!”

    掌声如雷鸣。

    亚尔曼摇摇晃晃站起身,众目睽睽之下,亚尔曼竟然一心不死,趁齐涟转身下台时,一掌袭向后背。

    只有傻子才发现不了被人偷袭。

    齐涟正要避开,忽然瞥见端坐观众席上那一抹熟悉身影,各种念头纷纷在脑中过了个遍,到最后微微侧过一下身,于是肩头生生挨上那一掌。

    贺禛眉宇间沟壑皱起。

    这点伤不算怎么,齐涟不顾肩出传来的伤痛,迎面反击,扣着亚尔曼肩膀狠狠往格斗台上一撞,撞得亚尔曼眼冒金星才松手:“谢了,哥们。”随即没再多说废话,脚步一跨,轻松跃下格斗台。

    一连串的反转看得观众席热血沸腾,不少人叫嚷着厉害、冠军等词,齐涟没理会,径直人群,走到贺禛身前俯下身。

    刚结束一场对决,齐涟兴奋劲还没过去,亮晶晶的汗珠挂在额角,就连眼睛也是绿得出奇。他定定看着贺禛,然后眯了下眼,是仔细观察的模样,最后才挂上那种贺禛熟悉的、散漫的、招牌的笑容:“请问这位眉头紧蹙的长官,你是来找我的吗?”

    贺禛没有错开齐涟的视线,直面迎上去,喉结动了动,看样子是有话想说,但被人抢先了一步。

    佐群抱胸坐在贺禛身边,往外放冷气:“技不如人。”

    这是在说齐涟在最后几秒内对亚尔曼这种人粗心大意,被人袭击。

    齐涟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只看着贺禛说:“万幸结果是好的。”

    说罢不等贺禛做出反应,他纵身翻下观众席,只留下短短几句:“我先去取彩头了。长官,记得等我哦。”

    佐群撇了撇嘴。

    塔罗格斗赛第一名的奖品是一万星币与艾格斯玫瑰,齐涟星级账户暂时用不了,没要那一万星币,只接过那束艾格斯玫瑰。

    艾格斯玫瑰落入掌中,齐涟也看得更清楚了,它红色的花瓣舒展,边缘的琥珀色在格斗场的模拟日灯下,变成了与贺禛眼瞳的同款颜色。

    齐涟心情大好,拿着玫瑰出了格斗场。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雪,不大不小的雪花落在身上不凉,反而为艾格斯星添上一丝独属于情人节的浪漫与唯美。

    脚踩在雪地,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齐涟转过头,看见贺禛,他外罩着一件黑色羊毛大衣,越发衬得身材高挑,一双锐利的眼睛隔着飞雪看过来,倏然多了许多看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与齐涟不加掩饰的眼睛撞上,贺禛停下了脚步,没再走。

    齐涟面露疑惑走向贺禛,拿着玫瑰在贺禛肩上一碰,那点雪就落了。

    他识趣地没问佐群去哪了,只很平静地说:“长官,今天是艾格斯星的情人节。”

    贺禛听不出情绪地嗯了声,“所以?”

    齐涟啧了声:“所以长官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来参加塔罗格斗赛吗?”

    今晚的贺禛意外好说话,难得配合着问:“为什么来参加?”

    齐涟笑了,玫瑰又在贺禛肩上一弹,抖掉中途落下的雪花:“自然是因为……第一名奖励一万元星币啊。”

    他越说越来劲:“我可不想连买一个冻伤药都要向别人借钱,这也太没面子了。”

    贺禛说:“哦。”然后转身就走。

    齐涟嘴角勾起几分玩味的笑,一个健步冲上去,拦住贺禛:“我话还没说完呢,长官。”

    贺禛默了默,再次肯定齐涟是他克星:“那你说。”

    “星币是顺手,但它不是。”齐涟看着贺禛眼睛,抬了抬手,花瓣边缘泛着琥珀色调的玫瑰立于贺禛眼前:“送你的,长官。”

    贺禛没有接,脱口而出:“为什么送我?”问完,贺禛也不等齐涟做任何反应,很快地说:“你喜欢我?”

    齐涟一愣,所有想好的表白的话都因为贺禛这句意料之外的话被迫终中断,只能大大方方地承认:“对啊。”

    贺禛看着他,眼神平静到可怕:“你知道什么是喜欢?”

    “当然知道。”齐涟觉得这个问题简单到一定地步了:“喜欢就是要永远在一起。”

    “永远在一起?”

    “对的。”齐涟不明白贺禛在疑惑什么,用自己并不多的耐心解释说:“我喜欢你,就是要和你永远在一起。”

    【叮!心动指数+50%,HE+50%,HE总进度已达50%! 】

    【恭喜宿主大大。 】

    116这个球懵了,不太明白齐涟究竟是哪点打动了贺禛,让这位总之冷漠寡言的执行长官大人心动指数一瞬间飙升到了50 %。

    齐涟也是同样的困惑,他知道人的情感复杂,心动没有理由,但这可是贺禛啊,怎么会……怎么会来的如此猛烈。

    大脑一片风暴,摧毁着理智,他站在唯一太平的风暴中心思考起眼前的局面。

    贺禛心动增加的如此迅猛,他本应是开心的,但他却高兴不起来,甚至觉得周遭的氧气都变得稀薄

    为什么?

    疑惑充斥大脑,齐涟寻找着答案,然而他很快就没时间想东想西了,因为贺禛开口了。

    只听贺禛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证据。”

    齐涟还在风暴中没有出来:“什么证据?”

    贺禛说:“证明给我看。”

    齐涟终于从风暴中撤离出,他深知贺禛这是不信任的表现,但他仍感到好笑,他虽没有恋爱的经验,但被人表白却向表白者索要证据,贺禛应该是第一个。

    这样想来,齐涟就笑了一下,不是那种懒懒的笑容,而是发自内心对贺禛这个行为感到稀奇。

    齐涟想,他或许该做些能让贺禛相信他的事情。

    于是齐涟拿着艾格斯玫瑰上前一步,在距贺禛不足半臂的位置停了下来,之后定定望着他,见贺禛没有拒绝或者后退的意图,才微微俯身亲在了贺禛下巴。

    温热的、细腻的触感一触即逝,仿若梦境。

    齐涟退回了安全距离:“这个证据可以吗?”

    贺禛很是无情,并未因那一轻到不能称之为吻的吻而产生丝毫动容:“不行。”

    “那好吧。”齐涟耸了一下肩,也不执着,拿着独一无二的艾格斯玫瑰一摊手。

    “我从现在开始证明……”

    话一停,他加上了特定对象:“贺禛。”

    第104章

    齐涟从未出过主星, 前往别的星球,但无论是道听途说还是星网搜索,他听过不少关于艾格斯的传闻。

    都说千人千面,可那些人对艾格斯星的评价却出奇地一致。

    他们都说艾格斯星冷冽雪季长达半年, 都说这里的土地冰冷而坚硬, 都说这里从西而来的朔风锋利可切割咽喉, 都说这里的人无情又刺骨……

    但就是在这一样一颗星球上,在这片常被积雪覆盖的土地上,开出了最为绚丽的玫瑰,有着的一双他如何都看不透却能轻易读懂其中情感的眼睛。

    齐涟上前去,遮挡住了贺禛的眼睛,感受在眼睫轻轻擦过掌心,便笑着推开说:“那现在能不能劳驾这位总是很忙、总是联系不上人的长官,收下这支艾格斯玫瑰。”

    说完不知是担心贺禛拒绝,还是因为其他,齐涟自作主张将那束玫瑰插/入贺禛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大衣口袋内,成为了唯一的点缀亮色。

    情人节节日氛围浓厚,洋溢着幸福的情侣走在皑皑白雪与荆棘玫瑰装饰的街道马路,塔罗格斗场位于星区边缘,距离别墅有着不远距离,但两人不约而同忽略了飞行器这个选择,只散漫而悠闲地走在路上。

    来来往往的情侣亲昵姿态的过于不加掩饰,齐涟回头看了眼他与贺禛并肩行走过后留下的脚印,笑着转回头:“长官,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个情人节。”

    贺禛没有说话,眼睛却在传达情绪。

    齐涟便说:“我知道了。”

    不知道齐涟今晚哪根筋搭错了,一路上罕见没有说些刻意的撩人话语, 只静静走在贺禛身边,像是主动按下了静音键。

    一路走到别墅,齐涟洗完澡推开卫生间门,走进卧室,正要睡觉忽然看见床头上的一支药膏,他走过去一看,不出所料功效是治疗外伤。

    齐涟拿着药膏笑了笑,出了门,沿着廊道向内走,敲了敲倒数第二间门。

    里面没有声音传来,但齐涟也没走,只静静在门外沾着,过了两三秒后门开了。

    齐涟掀开眼眸,顿了一下才说:“长官。”

    贺禛刚洗过澡,没有穿那些刻板正肃的衣物,换上了质地柔软的睡衣,看起来远不如平日里的拒之千里,当廊外暖融融的光照进去,头一次照亮了贺禛的眼睛。

    齐涟扬了扬手中的药膏:“我的伤在背后,我涂不到。”

    贺禛看了齐涟几秒,齐涟言笑晏晏地回视,找不出一点心虚。

    “长官你能不能帮帮我。”

    “进来。”贺禛转身往里走。

    齐涟心满意足地跟着贺禛进入卧室,卧室面积不大,排除内间一个书房一眼就可扫视完全局,除了一个床和床头柜再没有别的家具,只有一个放在床头柜用树藤做成的星舰模型。

    那星舰模型做的精致,只有一个手掌大小,却从机翼到驾驶舱一个部位不缺。

    齐涟下巴朝星舰模型一扬:“长官,你做的吗?”

    贺禛目光跟着移过去:“不是。”

    齐涟哦了声,正要问在哪里买的,贺禛已经先一步走在床侧:“过来。”

    齐涟也不继续这个话题了,递上药膏,套头脱下睡衣。

    贺禛正打开药膏盒子,瞥见齐涟的动作抬头看去一下就顿住了。

    齐涟背部线条流畅,并不如穿衣时所表现的那般清俊懒散,反而强悍有力,从手臂到肩背的肌肉匀称漂亮,一眼就可从中看出所蕴含的力量。

    简言之这是一句漂亮的上体,然而在右肩的部分,一个手掌大小的青肿色痕迹出现的突兀刺眼。

    贺禛垂下眼,碎发遮挡住额前,也盖住眼中神色。

    齐涟不知道贺禛在想什么,只下意识说:“我皮糟肉厚,好得快。”

    齐涟这话并未玩笑,而是他身体自愈能力确实是常人的两三倍,这也是他从小到大把受伤当家常便饭的原因。

    贺禛又看了两眼齐涟的后背青肿,沉着声说:“知道。”

    齐涟想说你知道什么就知道,这话绕嘴一圈到底没说。

    贺禛拧开了盖子,冰凉的药膏由指尖过渡到肩背,缓慢地打圈涂抹,齐涟感受着贺禛指尖的移动轨迹突然就后悔了。

    这太怪异了,贺禛帮忙涂药的感觉太怪异了。

    在训练场上受伤是家常便饭,总有些伤口自己处理不到,都会互相帮忙,但却从没有一次让齐涟有这种指尖似乎能穿透皮肉,一路刮蹭到心里的感觉。

    是因为贺禛这个人吗?

    齐涟一把攥住贺禛的手,转回身去,制止了贺禛接下来的动作:“可以了。”

    贺禛嗯了声,收了药膏。

    齐涟没立刻走,反而对着贺禛的手端详了片刻,再确认贺禛手上冻伤确实有好转后一手托着下巴,另只手一下下点着膝盖,像是在琢磨什么有趣的东西,但很快他就歪头笑道:“长官,我发现你最近意外的好说话。”

    说完齐涟及时跳下床,“晚安啊,贺禛。”

    第二天齐涟依旧日上三竿才行,懒懒伸了个懒腰下床,按了自动窗帘开关,大片的阳光便照进来。

    齐涟脚踩拖鞋正要去洗漱,床头某两样东西吸引了注意力,他走过去拿起,那是一张黑卡和一个通讯器。

    齐涟看着看着就忍住笑了。

    飞在半空的116也看见了,呆了呆,不明白事情怎么好端端地演变成这样,明明昨日贺禛对齐涟态度仍十分冷淡,怎么一下子就这样了。

    116嘀咕了句人类的情感真是奇奇怪怪,飞到齐涟眼前采访起:【宿主大大,请问你现在和贺禛是什么关系。 】

    它记得齐涟说过表白的话,也亲了贺禛,经过对前几任宿主大大的观察,116已然深知只有在一起才可以亲亲,不然就是渣男!

    齐涟看了看116,黑卡与通讯器都扔回来原位,不正面回答,只说:“他是我任务对象。”

    116一下沉默了也懂了,不禁思考起齐涟这么清醒是好是坏。

    洗完漱齐涟下楼给自己烹饪了一顿色香味俱全的早餐发给了贺禛。

    以贺禛的性子,通讯器里的人只怕只谈论公务,他这条消息一定是第一条非公务消息-

    家用AI不如我做的好吃,等下回我给你做。

    同一时间,手腕上通讯器传来一下震动。

    贺禛比了个手势,示意先暂停,喋喋不休的佐群与乔语寒对视了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如出一辙的困惑。

    齐涟发来的早餐不是什么难得山珍海味,只是最基本的面包配上牛奶,没什么技术含量,也不知道从哪里得出的比家用AI做得好吃的结论,但贺禛还是回了一个嗯。

    另一边,齐涟对着这个孤零零的嗯字又乐了。

    怎么就能高冷成这个样子。

    实在看不出是50%的心动指数。

    如果不是116再三保证它没出故障,数据准去,齐涟真都要怀疑了,不过他没太深究这个问题吃过早餐出了门,前往医疗中心。

    贝拉已经在医疗中心住下半月,齐涟只去看过一次,期间他把冯聿桉调查到的那份一百五十七项人体实验全部了解完毕,其中与贝拉症状相似的就有四十五项。

    很难确定贝拉曾经参与过哪一项,齐涟决定再问问贝拉,看是否还有其他症状,这样也好缩小范围。

    齐涟直觉贝拉曾参与的人体实验与τ星拍卖场地下实验有什么内在或外在的联系。

    他没乘坐飞行器,一路走到医疗中心,期间路上看见什么稀奇有趣东西都给贺禛拍了过去。

    比如说商铺内养在水族箱的金鱼,再如说开在石头缝里的小花,也不管得没得到回复,一路拍拍照照,也到了医疗中心。

    前方住院部,贝拉看见没穿白大褂的齐涟立马哼哼唧唧起:“齐涟,你可算是来了,我在这里住的都要发霉了。”

    齐涟上下一顿打量:“是吗,没看出来。”

    贝拉:“……”

    “行了,和你说点正事。”齐涟拉开椅子坐下,下巴朝输液瓶上一抬:“这药是好药,你放心用就成。”

    贝拉抱着膝盖,看起来挺委屈的:“其实你不说我也感觉到了,我只有输这个药才能睡个好觉。”

    齐涟正剥着床头的橘子,下意识问:“怎么了。”

    “我自己一直在做噩梦。”贝拉扒拉着自己眼下:“我总是梦到一些古怪场景,梦里特别血腥吓人,我想要逃跑但是有人拼命按着我四肢我怎么都逃不开,然后我开始剧烈挣扎,一顿拳打脚踢暴力输出,每次醒来时就发现我挣扎地都把病床的栏杆捏变形了,还有一次把床搞塌了,这已经是我换的第六个床了。”

    齐涟手不动声色按在病床栏杆上,用力一掰,纹丝未动。

    贝拉还在说,脸上表情颇为苦恼:“我都不知道自己力气居然这么大。”

    “可能你要变成大力士了。”

    齐涟心不在焉配合着,想起地下拍卖场中那破坏力惊人的青年。

    倘若贝拉没有及时救出,是否会变成那样?

    齐涟怜悯地看了贝拉眼:“在梦中的事和我说说,我给你解解梦。”

    贝拉蛮惊讶的:“看不出来你还会解梦,真是深藏不露。”

    齐涟没耐心了:“你说就得了。”

    “行吧。我梦见里面有声音是那种超级大的声音,画面还很血腥,特别的可怕。”贝拉打了个哆嗦,看向齐涟。

    齐涟啧了声,还是嘲讽模式:“问你个事,你人文学科是不是没毕业。”

    贝拉一懵,才转过弯:“不要以貌取人好不好!我可是菲特大学全A毕业!”

    齐涟稀奇地看了又看,才竖起一个大拇指:“你还梦见了什么?”

    这个在贝拉口中血腥的梦也许可以作为切入点,贝拉说它梦,齐涟并不相信,他认为这或许是他曾经参与过的人体实验时的记忆片段,至于为什么想不起来,这很好解释,人在应激之下开始自我保护机制遗失某些记忆这很正常。

    “嗯……”贝拉绞尽脑汁半天,最后还是痛苦一抱头:“我从小记性就不好,小时候的事一点都不记得。”

    齐涟也不执着于贝拉想起,倘若那真是有关人体实验的片段,强制忆起未免太过痛苦。

    又陪贝拉说了些话,齐涟才离开医疗中心,中途路过一家蛋糕店,齐涟买了一个橘子口味的蛋糕去了会议大厦。

    乘坐光梯上楼,齐涟站在办公室外敲了敲门,听到声进来推开一条缝,他先是探进头,见贺禛始终低头处理文件才叫了声长官。

    等贺禛完全抬头时才走进,他大摇大摆拎着蛋糕盒到贺禛办公桌上:“喏,黑卡和通讯器的谢礼。”

    贺禛盯着齐涟看了看,然后移到蛋糕盒子上:“你还挺会做生意。”

    那黑卡是十万元,通讯器也不便宜,可从齐涟这张俊脸上找不到一点不好意思,完全不觉用贺禛的钱来买给贺禛的谢礼有什么不对。

    “不要在意这么多细节了。”齐涟装模作样打了个喷嚏:“外面超冷的,我排了好久的队。”

    如果不是贺禛听不见,116真想大喊一声臭不要脸。

    齐涟是排队了,但他前面只有两个人!两个人!

    齐涟边说边打开蛋糕盒子,做成橘子形状的蛋糕又生动又形象,以薄荷叶点缀做橘叶,就连橘子表面的粗糙纹理也栩栩如生。

    担心贺禛拒绝,齐涟撕开装有勺子的袋子,挖了橘子的一角,作势要自己吃,然后就在距离嘴边五厘米左右的位置猛然调转方向,送入贺禛口中。

    看见贺禛喉结动了一下,齐涟笑问:“怎么样。”

    贺禛咽下这口满满的橘子清香:“一般。”

    “是吗?”齐涟用贺禛的勺子也吃了一口,同样浓郁的橘子味道爆开:“不好吃吗?我觉得还不错啊,虽然没有在星舰上吃过的那款好吃。”

    齐涟说的是他被星盗绑架被贺禛营救后,夜半出来找夜宵时吃的那一款。

    说起来那块蛋糕还是从佐群手里捡来的。

    等等……

    佐群该不会因为这事所以才看不上我吧。

    齐涟这么想也就这么和贺禛说了。

    贺禛沉默了几秒说:“可能。”

    齐涟也跟着沉默然后问:“长官,你这是什么表情?”

    贺禛看着他也问:“什么表情?”

    齐涟说:“一言难尽的表情。”

    贺禛:“……”

    齐涟说:“现在是无语的表情。”

    贺禛:“…………”

    齐涟说:“现在是双倍无语的表情。”

    贺禛看他。

    齐涟手在嘴上一划,我闭嘴。

    尽管那块橘子蛋糕一般,但在齐涟百般诱哄下,两人一人一口分食了蛋糕。

    吃过蛋糕,办公室敲门声响了,贺禛说了声进。

    佐群走进后合上办公室大门一抬头就看见坐在休闲沙发的齐涟。

    齐涟挥了挥手:“好巧哦。”

    佐群:“……”

    佐群从鼻子里出气,冷哼出声,不看他,自顾自禀告:“长官,飞行器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贺禛嗯了声让佐群先回去。

    人走了,齐涟也从沙发走过到贺禛眼前:“你要走?去哪里?”

    贺禛掀开眼眸,很快地看了齐涟一眼:“黑水窟。”

    齐涟有点不太爽,他本计划着这段时间再刷刷好感度,最好赶紧刷到100 %,可现在贺禛要走他又没理由跟着,不免有几分泄气,坐在贺禛办公桌对面,支着下巴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一周。”

    贺禛说完,想起齐涟昨日一声不吭就跑到拍卖场地下一层以及塔罗格斗场的事,到底多加了句:“老实点。”

    齐涟眨了眨眼,他觉得自己很老实了,但贺禛这么说了,他只好答应:“知道了,遵命。”

    又在办公室里坐了会儿,贺禛乘坐飞行器离开,齐涟也回了别墅。

    贺禛不在,齐涟也没事可做,白日里得了空闲去看看贝拉,贝拉情况正逐渐好转,不再做噩梦,状态与初见时差不多,但前提是排除他和牛一半大的力气。

    回家后用贺禛给他买的通讯器登上星网,搜找些关于主星军部的事,军部没什么大变动,只有前段日子来艾格斯谈判的倒霉蛋陆咏德升了职。

    浏览完星网,齐涟又开始无事可做了,他坐在沙发上看着整扇对着花园的玻璃,破天荒的感到无聊。

    贝拉那面的线索断了,贺禛也不在家,虽然贺禛在家也不说话,但……这种感觉是不一样的,他的气息和存在感是鲜明的,会有一看看得见摸得着的实处。

    尽管他有贺禛的联系方系,也会时时发些消息,但……

    齐涟闲得发慌,开始骚扰116 :“你给我讲讲你前几任宿主都是如何通过任务的呗。”

    116.:【……】

    往事不堪回首,116不太想提。

    好在齐涟也不是真的要听,他就是想找点事打发时间。

    齐涟手搭在脑后,仰头看着干净的天花板,突发感慨:“我突然发现,我无聊了……”

    116:【……】

    敢情你也蛮迟钝的,竟然才发现。

    116无语:【所以……】

    齐涟继续和天花板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就在116怀疑这人是不是睡着时,齐涟一下子坐起身:“所以我决定找证据去。”

    黑水窟位于下城区,乘坐飞行器需要一个小时。

    黑水窟的环境与空气洁净度在贺禛的治理下全部焕然一新,齐涟踩着干净整洁的街道行走在路上,他不知道贺禛在黑水窟的是哪一处,他没问,只一个人瞎逛,毕竟这东西看缘分。

    路上行人不少,齐涟嘴上说着看缘分,动作却干脆,随意找了几个人打听,问问最近城中是否来人,他不确定贺禛作为执行长官是否隐藏了身份,好在黑水窟面积本就不大,大家都脸熟,来了外人也都知道。

    贺禛住的位置难找,黑水窟街道布局又复杂,胡同巷子交错分布,宛如迷宫。齐涟根据路人提醒七拐八拐才来到一处废弃疗养院。

    疗养院虽然荒废已久,但并不破旧荒芜,野草丛生,相反它的石子路面光滑,两侧有树木栽种,也许经过专人打理,树上路上积雪全被清理干净,堆积在一旁,闪烁着微光,处处透着一股井井有条的秩序。

    疗养院铁门推开,老旧生锈的铁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一声,惊扰了在树上栖息的黑鸦。

    齐涟踩着石子半路走进,发现这里一个人都没有,正在他思考是不是自己被人骗了的时候,疗养院阁楼的一扇窗户开了。

    齐涟侧身闪躲到树后,待窗后的人走了才探出头,他朝窗户看过去,窗户由两扇玻璃组成,向外推开,露出阳台,阳台干净整洁,只有一点红色在迎风摇曳。

    原来在这里。

    疗养院大门开着,齐涟轻车熟路踩着楼梯进去,三楼是疗养院曾经管理人员的居住地均是二层的设计,有的连接阁楼。

    三楼有的门开着,有的门关着,移动间光影浮动,齐涟按照疗养院的内部建筑结构,找到那间通往阁楼的房间。

    指腹敲在门上发出咚咚的响音,疗养院房间不隔音,一小会儿就有脚踩楼梯从阁楼下来的吱呀吱呀声出现。

    声音停了,脚步声出现。

    脚步声停了,门一点点地开,齐涟也一点点地暴露在齐涟眼前,最后直愣愣撞入贺禛眼中。

    他的眼睛出现了波澜,是黑鸦飞掠过雪松林,在树梢稍作停留的短暂一下。

    如愿见到贺禛那一秒的怔愣,齐涟心情好了大半,手指轻点额头:“报告长官,我来找证据啊。”

    第105章

    疗养院已经有些年头, 是最老旧的实木地板,带上深棕痕迹,墙角经过磨损也脱落斑驳,长廊最深处的窗户更是饱经风霜, 成了天然的毛玻璃, 光从其中照进来, 成了长长的一条线, 线的尽头在齐涟脚下。

    贺禛站在门口,没有让齐涟进来, 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证据呢?”

    齐涟:“……”

    齐涟一噎,脑袋一下短路,天知道他就是过个嘴瘾,至于证据

    ……这个他还真没有。

    齐涟没动也没说话。

    贺禛顶着我就知道的表情侧身让齐涟进来。

    “你来做什么?”

    齐涟这回不敢扯皮了,只本本分分地回答:“我在家待的无聊。”正经不过一句,就又暴露了:“而且长官你让我证明给你看,我总得待在你身边才好证明啊,不然我要怎么证明。”

    齐涟继续说:“而且长官你来这里一个人都没带,我虽然不知道你来这家废弃疗养院做什么,但多个人总比少个人好啊,我也可以打下手的,好嘛。”

    齐涟这一番话可谓是说得同情达理,好似贺禛倘若将人赶走多不该似的。

    这家疗养院不是齐涟该来的, 贺禛也没料到会跟来,与佐群说话时也就没掩饰,只没想到……

    贺禛想叫齐涟回去,撵人的话在嘴里过了几遭,再次开口时就变了, 变成了一声应允的嗯。

    “谢谢长官啊。”齐涟得了便宜还卖乖地说。

    他以前并不喜欢嗯这个字,在他看来这个字是敷衍是不重视的意思,但与贺禛相处才不过一月时间,他这些想法竟然通通消失不见,甚至是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念头。

    让他控制不住地想,是不是无论他说什么贺禛都会应允,都会回嗯。

    疗养院荒废太久,不是每间房都有人打扫,齐涟挑了贺禛隔壁一间房,清扫一遍后推开了床对面的那扇窗户。

    窗户滑动的轨迹不流畅,风一吹来,难听的嘎吱声就同生锈的铁锈味一并传来,床铺也不够柔软,带着毛絮。

    除了被绑架和在τ星那几天,齐涟从未住过比这糟糕的环境,但他意外地接受良好,甚至是觉得本该如此。

    齐涟手按在阳台上,勾画着圆圈,这是他思考时惯常做的动作。

    贺禛来这座荒芜已久的疗养院是了什么?

    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带着岁月很痕迹,墙角砖瓦老旧带着修补痕迹,院中的橘子树高大又结有果实,全是被人细心打理过的痕迹,这个人是贺禛吗?

    这座疗养院是对贺禛有什么意义吗?

    齐涟并不是执着的人,但贺禛是他的任务对象,所以齐涟变得执着了。

    门开上又和上,齐涟站在贺禛屋前敲了敲门。

    同一时间,正在屋中报告研究进展的孟于博停下了汇报,一推眼镜:“应该是许珹来了。”

    孟于博与许珹是实验负责人,两人分别负责项目的不同方面,每月进行汇报,由于两人不方便露面,向来是贺禛亲自来到疗养院,听取项目汇报并查看项目进展,因此贺禛没有想太多说了声进。

    三楼房间都不大,只有二十平,一眼就能扫完全局,齐涟想看不到贺禛身边这个带着金丝眼镜的男人都难。

    贺禛皱眉问道:“你怎么来了?”

    齐涟没回答,贺禛话里的防备和抵触让他很不舒服,便敛了笑意很平静地反问:“我不可以来吗?”

    贺禛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对不对,便又恢复了从前的沉默。

    得不到答案,齐涟也不说话了,只看着贺禛。

    在一旁的孟于博敏锐察觉到空气中流通的不同寻常气氛,极高的智商在此刻发挥了作用,他遮挡好文件先一步告辞:“那我先走了,长官。”

    贺禛点了头。

    门关了,不等齐涟说上任何一句,贺禛直接开口:“你明天清晨就回去。”

    齐涟都被贺禛开口就是撵人的姿态给气笑了,都顾不得计较方才捕捉到的防备和抵触:“长官,你出尔反尔。”

    贺长官丝毫不心虚:“嗯。”

    齐涟半是无语半是无奈地又乐了,一把攥住贺禛手腕:“下午还同意我在这,晚上就赶我走。长官,渣男提裤子都没这么快。”

    贺禛:“……”

    好一个话糟理不糟,但贺禛不吃他这套:“明早离开。”

    “给我个理由。”齐涟打了个响指。

    贺禛正色道:“没有理由。”

    “没有理由就想我走,你这不是占我便宜吗?”齐涟存心将和贺禛唱反调贯彻到底:“而且长官,腿长在我身上,我不想走,你总不能把我绑了给扔飞行器上。”

    话音一落,贺禛忽然就眉梢一挑,像在思考这个提议的可能性。

    齐涟:“……”

    为了防止贺禛真打算这样走,齐涟赶紧说:“你是长官,你说了算。”

    大抵没料到齐涟如此识时务者为俊杰,贺禛看向齐涟的目光疑惑中夹杂着探究。

    齐涟坐在卧室的休闲沙发扶手上,一下下敲着贺禛手腕:“我这人一向好说话,尤其是面对长官你。”

    说罢,齐涟没去看贺禛是什么表情,径直带上门,在门彻底合上前道:“晚安啊,长官,我们下周见。”

    回屋后,116用自己身体戳戳齐涟:【宿主大大,你真要走啊? 】

    “你猜。”

    116:【……】

    谢谢,它再也不想玩任何的猜谜游戏了!

    116心情如何不在齐涟考虑范围内,齐涟翻身上了床,想起方才在贺禛屋中见到的男人。

    那人穿着休闲衬衫,身形清瘦,在路过时齐涟闻到了一股极为清晰的消毒水味或者或者说是苦涩的药物味道。

    齐涟下午在疗养院逛了两圈,能确定这间疗养院只有两个入口,一个是正对路边大门,另一个是用红砖堵死的后门。

    后门堵死不可能进人,至于前门……齐涟半坐起身,看向正对着床的窗户……但凡有人进来,他一定会注意到。

    那么这人是从哪里来?

    这是个值得深思的事情。

    第二天天微微亮,齐涟就出了房间。

    疗养院没有监控,齐涟大摇大摆将所有房间都看了个遍都没找到半个人,确定了昨晚的猜测,这座疗养院一定有暗室。

    查看完所有房间天也亮了,齐涟正要回自己房子猫起来,倘若被贺禛发现那就继续打太极,反正他是赖在这了。

    踩着楼梯上楼,走到拐角,齐涟脚下一停,看见贺禛从自己屋中走出。

    这是来看自己走没走吗?

    这么着急?刻不容缓?

    齐涟不爽地一眯眼,转身下楼

    疗养院大楼前是一片空地,在荒废前涌来给病人做活动场地,齐涟一路目不斜视离开,忽然腿上传来一点阻力,低下头一看,撞上个萝卜丁。

    萝卜丁个子不高,只到齐涟膝盖,被齐涟这么一撞,撞得星星直在眼前转圈。

    齐涟拎着萝卜丁帽子起来:“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萝卜丁铿锵地摇摇头,然后一把抱住齐涟大腿:“哥哥,你看见我爸爸了吗?”

    齐涟腿被抱着,动弹不了,“你爸爸?你爸爸是谁?”

    目前这所疗养院只有贺禛和那个戴眼镜的男人,这孩子总不能……

    萝卜丁很快拦截了齐涟拐到外太空的胡思乱想:“我爸爸他长得高高瘦瘦的,戴眼镜,我都很久没有见过他了,我问妈妈,妈妈也不告诉我,我只好偷偷跟……对,跟踪爸爸,可是我每次跟……跟踪到这里,爸爸都嗖——一下消失了。”

    齐涟正要说什么,有脚踩木质楼梯的嘎吱声出现,齐涟赶紧让萝卜丁松开,“小朋友,我知道你爸爸在哪里,只要你一会儿当做没看见我,我就告诉你。”

    “哦,好……”

    脚步声越来越近,齐涟四周扫视一圈,最后脚踩着疗养院围墙纵身跃至树上。

    他本想直接跃出疗养院,但细想了想以贺禛小心谨慎的性子,经这一遭只怕会锁上疗养院大门并加高围墙,只怕没那么好进。

    幸好这橘子树年头久远,树干粗大枝叶又茂盛,不仅能隐藏他身形,也能透着树叶缝隙看清树下发生的一切。

    这小萝卜丁见一个抱一个,见到贺禛完全不怕冷似的一把抱住贺禛大腿,张嘴就是:“爸爸,爸爸。”

    齐涟一惊,差点就要呼叫116 ,问问是怎么回事,幸好萝卜丁及时补充上了。

    “爸爸,爸爸,你能带我找爸爸吗?”

    贺禛拎着萝卜丁起来,蹲下身与他视线齐平后才问:“你爸爸是谁?”

    萝卜丁把刚才的描述重复了遍:“我爸爸他长得高高瘦瘦的……”

    贺禛:“孟于博?”

    萝卜丁眼睛瞬间亮了:“哥哥!你知道我爸爸在哪里!”

    哦,原来那人叫孟于博。

    齐涟在树上懒懒地想。

    “你爸爸他确实是在这里。”贺禛领着萝卜丁做到石凳上,“你现在这里等会儿,我去叫他。”

    “谢谢哥哥!”萝卜丁吧唧一声亲在贺禛脸上,然后从口袋中神神秘秘地摸出糖果:“送给哥哥!”

    贺禛想也没想拒绝说:“不用。”

    “不可以。”萝卜丁鼻子眼睛嘴巴都很严肃:“妈妈说找人帮忙要送礼物,我找了哥哥帮忙,我又喜欢哥哥,所以要送哥哥礼物。”

    贺禛:“……”

    贺禛无奈收了,只暗中计划着下次还些什么。

    安抚完萝卜丁,贺禛进了疗养院,没一会儿昨夜那个男人出现了,萝卜丁一下子就扑到孟于博身上,孟于博不好意思地朝贺禛一笑。

    贺禛点了点头,孟于博带着萝卜丁先行离开。

    人都走了,贺禛却没离开:“还不出来吗?”

    “这都被人发现了。”齐涟抱怨似的咕哝了声,纵深跳下。

    贺禛站在石桌前问:“不是让你回去吗?”

    齐涟说:“男人面子大过天,你让我回去我就回去那我多没面子。”

    贺禛:“……”

    “别无语了。”齐涟反手抛给贺禛一个不明物体:“喏,这位很招小朋友喜欢的先生,请你吃橘子,不用谢。”

    橘子稳稳当当落入掌心,贺禛面对着手中的橘黄色愣了愣。

    齐涟说:“橘子蛋糕不行,真橘子试一试。”

    说罢齐涟转身离开,他直觉再在贺禛眼前晃悠,贺禛又会说什么这不是他该待的地方之类的话,绕着疗养院转了圈,再回去时贺禛已经走了,石桌旁空空如也,只石桌上留有一抹亮色。

    齐涟走进一看,是半个已经剥好皮的橘子,他顿时不知道该拿出什么心情,一方面唾弃自己半个橘子就被收买了,一边抑制不住地感叹:“居然给我留了一半,怪受宠若惊的。”

    拿过一瓣橘子,摘下白丝,送给口中,浓重的纯天然的橘子汁水爆开,齐涟瞬间惊呼出声:“靠,酸的。”

    无论贺禛如何说,齐涟都在这疗养院住下了。

    疗养院环境清幽宜人,远离星区喧嚣,推开窗就是枝桠向上疯长的橘子树,齐涟偶尔摘下一颗成熟的橘子,咬上一口无一例外都能一路从口腔酸到天灵盖。

    尽管次次都是一样的结果,齐涟却如同与这橘子树犟上一般,想起就摘下一颗,明明仅在疗养院住了两天,齐涟却摘下十五颗橘子,终于在第十六颗橘子被摘下,剥去外皮时,齐涟心满意足尝到了橘子的甜。

    齐涟拿着橘子正要出门,很短的敲门声出现了一下。

    这所疗养院明面上只有他与贺禛,齐涟想也没想就说进。

    贺禛手里拿着一个塑料瓶进来,放在桌上:“小则送的。”

    小则就是早晨的那个萝卜丁。

    塑料瓶里装着草莓汁,可能是小孩子就喜欢喝这种甜腻腻的东西,齐涟视线掠过推着橘子到贺禛面前:“吃吗?”

    贺禛没动。

    齐涟笑了:“甜的,保真。”

    贺禛勉为其难尝了一口,“味道不错。”

    齐涟也拧开塑料瓶,抿了一口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草莓汁说:“味道也不错……”

    错字说到一半,齐涟双腿脱力,身子下沉,就他在要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时,一双修长有力的手及时接住他下坠的身子,抱着他到床上,然后是嘎吱的关门声。

    门关了,齐涟也一下睁开双眼,双目清明,没有一点迷惘之色。

    他直起身,飘在半空中的视线落在桌上的那罐草莓汁上。

    啧,该说不说他的那位长官真的不太适合做骗人这项工作。

    连他压根没喝都没看出来。

    齐涟踩着拖鞋下地,走到床边,不出所料在夜色中看见一抹他极为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一路穿过石子路,来到石桌旁,转动石桌一条通往地底的通道出现,贺禛也踩着他进入地下。

    石桌归于原位,好似一切如常,无事发生。

    齐涟本就怀疑这所疗养院并非表面这般简单,如今亲眼目睹齐涟没理由不去查证。

    这一夜齐涟没有睡,他通讯器调出先前在树上拍摄的贺禛照片,连夜翻出疗养院,找到冯聿桉索要到仿真皮肤材料,又连夜回到房间。

    贺禛只在疗养院住一周,明天是最后一天,不能再等了。

    齐涟前脚回屋,贺禛后脚从地下走出,齐涟在屋外估计这时间,五分钟一到齐涟推开门,是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早啊,长官。”

    也许是心怀愧疚,贺禛难得回应:“早上好。”

    “长官,我今天先回去了。”齐涟晃了晃手腕通讯器:“贝拉给我发了消息。”

    贺禛没问发的什么消息,深深看了齐涟眼,好似能看穿他心中所想:“好。”

    得到应允,齐涟大摇大摆离开疗养院。

    最后一个深夜的夜半时分,齐涟站在前院,抬头看了眼属于贺禛的那扇窗户。

    那扇窗户合得密不透风,什么都看不清,是与夜色同一般的漆黑,但齐涟分明记得他来到这所疗养院的那一天,上面有一抹,是艾格斯玫瑰的红。

    齐涟重新扣上仿真面具。

    石桌转动,齐涟看着深不见底的长阶,深呼出一口气,抬脚走进了这个秘密。

    第106章

    楼梯深而狭窄,不知通往何处,像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隧道,不知等待你的对面是什么,时好时坏,这种心脏时时悬在半空的感觉并不好受,即便齐涟每一脚都落在实处,也像是踩空。

    过于黑暗的环境总会削弱人体对时间的感知, 分不清走了多长时间,只知道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大型实验室, 远比曾经在拍卖场地下所看见的要完整。

    实验室里的人并不多,只有七八人,正好能组成一个研究组,包括他曾见过的孟于博。

    密密麻麻的数据与各种叫不出名的实验器材填满了实验室,灯光从实验室顶部打下来,反射着无机质的莹莹白光,无形之中透着一股精密与冰凉。

    孟于博摘下护目镜,略感诧异:“长官,你怎么来了?”

    齐涟将贺禛高冷的姿态拿捏了个十成十,不多说废话,开门见山:“项目进展如何了。”

    “不太顺利。”孟于博并没有起疑,昨夜贺禛就来过,只当是贺禛不放心今日又看看,毕竟贺禛明日就要离开:“编号23仍处于癫狂状态,注射三支了锂宁稳定剂也没有效果。”

    编号23 、癫狂状态、锂宁稳定剂。

    齐涟不动声色记下这三个关键词道:“你和我一块去看看情况。”

    孟于博嗯了声,带齐涟走出实验室,穿过一条廊道,推开用高密度纳米材料制作的无菌大门。

    这是一间与实验室完全不同的房间,它比实验室整整大了十倍,里面放有十多个铁笼,每一铁笼内都关押着一名暂且可以称之为人的“人”,他们有男有女,但无一例外全部带上脚铐手铐。

    与地下城拍卖场的青年很像。

    齐涟眉头紧蹙,视线飞快在这些人身上掠过一圈。

    这些人全部双目猩红失了神智,焦急地用手脚攻击或是用嘴啃咬笼子,笼子用特殊材质制成,他们无法攻破愤怒地发出一声低吼,用整个身体攻击笼子,震得整个笼子一晃。

    在挣扎的动作间,齐涟注意到这些人基本上分为两派,大部分人锁骨上没有编号,他们普遍攻击力低下,至于少部分人则是锁骨上拥有与贝拉同样大小的数字编号,他们攻击力是没有编号的五倍,是正常人的十倍。

    他们的脸上表情极度悲伤、极度痛苦、极度愤怒,像是陷入梦魇或中了邪,看见了世间最恐怖的东西,恨不得以生命为代价摧毁所有。

    孟于博揉了一下太阳穴:“ identifier这些人都曾注射过不下百种药物,多多少少对市面上的普遍药物产生或轻或重的抗药性,锂宁稳定剂的效果微弱,而且……也需要时间。”

    齐涟静静听着,“此时着急也没用,慢慢来吧。”

    孟于博只觉今晚的贺禛分外好说话。

    在关押这些人的地方待了小会儿,了解完大致情况,齐涟正要离开,有脚步声缓缓传来。

    “孟于博你看看这份资……”

    料字没有说完,许珹看见贺禛赶紧收拾起风风火火的性子,老老实实地行礼:“长官好。”

    齐涟特高冷地嗯了声。

    怪不得贺禛天天加班也愿意做这个艾格斯星的执行长官,原来被人行礼的感觉这么好。

    齐涟掠过许珹手中的存储器,开始套话:“有什么事?”

    许珹顿了顿,将存储器递上去:“长官,这份资料貌似不全。”

    齐涟不动声色看了看存储器,这存储器他见过,正是贺禛在拍卖场地下拷贝档案室资料所使用的那一个。

    那份资料关于什么齐涟事后没有问,不是他不想问,而是贺禛没等他问就径直告诉了他拍卖场这帮人制造人形杀器的目的,他一时间没想太多就被贺禛转移话题带了过去,等齐涟发现自己被贺禛带偏已经晚了。

    如今得了机会……

    存储器递到齐涟手中,资料的投影瞬间显现,那是一份关于人体实验所有人员的参与编号。

    人体实验的项目名称是什么资料上没有显示,可能是被人刻意抹除。

    齐涟一点点看着,在中间找到71这个数字,不出所料看见了贝拉的名字。

    只可惜不清楚项目名称没办法进一步确定,但尽管没有,这份资料也已经暴露了太多,资料整理及其编写方式是主星文职人员惯用的方式,为防泄露,仅有主星内部人员知道,便足以证明这份资料是从主星流传出,至于为什么会兜兜转转到拍卖场中就很显而易见了。

    并且这份资料从主星军部流出,就代表贝拉曾经参与过的人体实验一定曾被联盟查封过。

    再所以这项人体实验一定还在冯聿桉查找出的一百五十七项内。

    就在齐涟深思间,许珹淡声开口道:“长官,这份资料缺少80号和81号实验体。”

    齐涟迅速滑动星屏,视线停顿在79编号后继续下移,确实如许珹所说,没有80与81号,下一顺位直接过渡到82 。

    80与81是原本就没有还是被人刻意抹除?

    这个问题暂时得不出答案,齐涟只道:“这个暂时先不用管,做好各自工作。”

    孟于博与许珹纷纷称道:“是。”

    从关押这批人的屋内走出,齐涟又在实验看了圈,他不敢太放肆,没什么太大发现后也就匆匆离开。

    石桌归于原位,齐涟踩着石子路离开疗养院,一路穿行过茫茫夜色,他心不在焉地伸手摸了摸自己还带着仿真面具的脸。

    贺禛的脸和名号还真是好用,随便一唬就能吓到人。

    除此之外,众多疑惑也在脑中腾空出现。

    τ星拍卖场的地下实验与贝拉曾经参加过的人体实验到底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有编号的远比没有编号的人杀伤力高上足足五倍。

    还有80与81这两个编号。

    ……

    疑问盘旋脑中,齐涟想找一根线将他们全部串联起来,可偏偏缺少中心骨架,无论怎么串联都是一戳就倒,没有依据、支撑。

    前两个问题解决起来有不小难度,最后一个稍稍简单点。

    这份资料是贺禛从拍卖场中带出,倘若是贺禛将80与81这两个编号抹除,贺禛那里一定有完整版,倘若不是贺禛将他们抹除,他这一趟也不亏,最起码排除了贺禛嫌疑。

    A星区夜晚寒冷,朔风从西而来,切割着咽喉,街上行人稀少,前阵子情人节的热闹欢呼也转变为只在艾格斯星才能感受到的冷酷锐利。

    齐涟连夜回到别墅区,踩着楼梯上楼,一路来到贺禛房间。

    贺禛房间他只来过一次,但也知道里面有一个书房,他在门口站定,解码器悄无声息地探出下一秒就收回,因为他不过是试探地推了一下门,意外地推开了。

    贺禛的房间竟然没有上锁。

    房间很黑,齐涟没有开灯,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摸到书房门把手。

    门把手冰凉,握在掌心存在感鲜明。

    齐涟屏住呼吸,手腕用力正准备拧开,忽然间有一声出现在浓重到看不清五指的夜色中。

    “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声音深刻冷漠,声线平直得像是僵硬直线,齐涟一个激灵作势转身,然而夜晚太黑,脚下不小心踢到了床头柜。

    霎时,有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

    啪——

    灯一下就亮了。

    齐涟看见了贺禛。

    贺禛的神色如常,一如既往地很难从中找到一丝情绪,但他就是知道贺禛生气了,不是玩笑,不是假装。

    “我……”

    齐涟嘴巴张张,他已经没能力去思考为什么他在贺禛饭菜中下了迷药贺禛还能出现这件事了,只想赶紧找个合理的、能让贺禛相信他的理由或是解释。

    但是贺禛不给他机会,眼睫下垂着,半遮住情绪,很果决也很冷酷:“出去。”

    “我……”齐涟顺着贺禛下瞥的视线看过去,摔成碎片的星舰模型闯入了眼中,他对这个星舰模型有印象,他记得贺禛将它放在床头这种私密的地方,也慢半怕想起自己踢到床头柜,将这艘星舰模型撞碎的事实。

    模型使用柔软的藤蔓编织成,有些年头了,经过时间推移与风化柔软的藤蔓也变得脆弱,他能看出来贺禛有在用心保留这个模型,可现在却……一眨眼成了看不出一点星舰痕迹的碎片。

    即便看不清贺禛的神色,他眼睫在眼底下投下的阴影却压得齐涟胸腔沉甸甸的,好似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这是齐涟第一次生出后悔这种情绪。

    后悔自己过于冲动。

    也责怪自己过于冲动。

    齐涟说:“抱歉……”

    贺禛又一次下了驱逐令:“出去。”

    齐涟不说话了,但他也没有走。

    贺禛的状态明显不对,像是一团看不见实体的乌龙笼罩在上放,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看似安稳平静,但是你不知道那密密匝匝的雨点与电闪雷鸣什么时候来临,也许是一瞬间,也可能是继续积攒再积攒,直到再也压抑不住。

    齐涟不太放心一把攥住贺禛手腕。

    他的手腕总是很冷,齐涟每次触碰都要做好心里建设,但时间一长也就习惯了,今夜倒是罕见地出现了第一次触碰时的陌生。

    齐涟说:“对不起。”

    冗长的沉默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经久不散,脉搏也在掌中跳跃,难以辨别跳了多少下,只听贺禛又一次地冷冰冰说:“滚出去。”

    齐涟倏然看向贺禛,眼中带有几分不可置信。

    齐涟叫了他一声:“贺禛。”

    贺禛好似成了机械人,只会执行简单的指令:“出去。”

    齐涟闭了闭眼,压下那种陌生的、他不曾对任何一个人产生过的情绪,再睁眼时已是一片冷静,他弯下腰,在贺禛的注视下一点点一下下地捡起星舰模型的碎片,让它们妥善放置在床头柜子上,在确保没有遗落一片碎片时才站起身,看向贺禛:“抱歉。”

    他绕过贺禛侧身离开,然而就在门彻底关上的前一秒陡然停下,回身看着贺禛背影对他说道: “但是……贺禛,你难道没有事情瞒着我吗?”

    齐涟没有离开别墅,他住在二楼的客房仰头盯着天花板思考起下步该如何走。

    冯聿桉给他的迷药绝对没问题,贺禛也不可能一下午不吃饭,除非迷药对贺禛无效。

    但既然无效,贺禛又怎么会回到别墅,不是计划着在疗养院待上一周吗,是什么让他提前回来。

    还有那么被他撞碎的模型……

    还有今夜的贺禛……

    齐涟在床上发出一声绵长叹息,他本以为这个任务只是随便追追人就成了,没想到……给自己找了这么多麻烦,而且他总有一种感觉,一种不受自我控制的感觉,不知是好是坏,是福是祸……

    齐涟第二日起得很早,两三分钟洗完漱来厨房,烹饪了一顿他曾经给贺禛发过图片的早餐。

    他起得早,时间估计得也准确,热腾腾的早餐出锅贺禛也刚好下楼。

    贺禛走过餐桌时齐涟问:“吃早饭吗?”

    贺禛视线轻飘飘地落在餐桌上又轻飘飘地移开:“不吃。”

    齐涟知道贺禛还在生气,正常情况下贺禛只会用眼睛看他,给他解读的机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明确的拒绝他。

    齐涟不介意道歉:“长官,昨夜是我冒失,你大人有大量就别和我计较这么多了。”

    这下,贺禛连看都没看齐涟,转身走了。

    那真是连一个眼神都不舍得分给齐涟的具象化,齐涟站在原地缓了缓,摸过一个面包片用嘴叼的,几个转身躺在沙发上开始思考人生。

    齐涟知道那晚是他做错了,所以他愿意道歉,他这人一向看得开,尽管嘴上说着男人面子大过天,但齐涟清楚无论是道歉,还是认错、赔礼……这些都不会让他觉得没面子。

    他只是不解,没错是不解。

    在不解贺禛因为一个模型而和他生气。

    他本以为经过接近两个月的相处,他虽不说完全走进贺禛心里,但也能光明正大地站大门外拿着小锤子一点点敲着门。

    这分明是得到主人默许的意思。

    如今贺禛好不容易有了开门的迹象,谁料天有不测风雨,突然刮来一阵龙卷风,不仅让贺禛把门关上了还上了锁,上锁就罢了,毕竟他会撬锁,但偏偏贺禛上的还是最高权限的密码锁。

    他没有解码器,除非贺禛自愿打开,否则他只能拿着小锤子机械而反复地重复敲门动作。

    简直是一朝回到解放前。

    齐涟气不打一处来。

    思考了一上午,齐涟下午带上通讯器与星卡出了门,他对A星区不熟悉,只外出看望贝拉时逛过几次,一路走走停停找到几家卖模型的店铺。

    但这些店铺内的模型做工精湛,都是当下时兴的星舰款式,用的材料也是高科技的合金、光子纤维与织物,齐涟逛了四五家也找不到一个使用柔软的藤枝编织而成的星舰模型。

    他记忆力不错,记得模型的大致外观,用语言向老板描述,老板的答话却无一例外都是没有这一款。

    艾格斯星昼短夜长,日落月出,齐涟不想在外面多做停留,买了店内最贵最精致的星舰模型。

    回去后齐涟也没休息,坐在客厅里等着贺禛,但他等到了深夜也没等到人。

    时针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定格在数字12上。

    齐涟再也忍不了了,拎着花了大价钱买的模型前往会议大厦。

    深夜的会议大厦像是一座黑灰色的高塔,定海神针般矗立在星区的中央,此时此刻41楼高的大厦灯光尽数熄灭,只有41层的长官私人空间亮着灯。

    齐涟拎着装有包装星舰的包装礼盒在大厦外站了几分钟才走进41层,敲门声响了三下,贺禛的声音随之出现。

    “谁?”

    齐涟在门外说:“是我,长官。”

    整个41层安静下来了,没有一点声响。

    齐涟也不再敲门,摸出拥有与执行长官同一权限的黑金通行卡。

    通行卡贴在门上。

    滴——

    门开了。

    齐涟推门进入,站在门口看向贺禛。

    他一直都知道这张黑金通行卡的权限,所以他就是有恃无恐,他就是肆无忌惮,所以……

    贺禛打断了齐涟的思绪:“你来做什么。”

    齐涟说:“赔礼。”

    贺禛接着问:“什么礼。”

    “星舰模型。”齐涟晃了晃手中的礼盒。

    贺禛的话总是很少,但他的眼睛会说话,好比此时,齐涟确定贺禛是开心的。

    齐涟接着说:“下午买的。”

    贺禛目光顿时从礼盒移到齐涟脸上。

    齐涟注意力在赔礼上,没察觉到贺禛一瞬间的变化,只说了一句两人都能听得懂的话:“回去看吗?”

    贺禛静静和齐涟对视起,在没从齐涟脸上找他他任何想找的东西后,站起来说:“走吧。”

    贺禛走在前面,门没有关,影子也被拉成了长长一条,齐涟落后一步,静默了秒后随手用通行卡锁上门跟了上去。

    ……他就是笃定贺禛会原谅他。

    第107章

    模型套用的是军部H-26式模板, 通体纯黑,却反射银光,驾驶舱的平视玻璃显示器使用光陵晶体,星舰机翼也用来自宇宙深处的磁石矿物锻造, 无一处不造价高昂。

    就是这么一个手掌大小的模型却差点刷爆这张黑卡。

    见贺禛久久没表态,齐涟忍不住追问道:“好看吗?”

    贺禛难得直白:“好看。”

    “好看就行。”齐涟勾了勾贺禛不再戴手套的手指:“好看就别生气了, 我都已经知错了, 我保证以后进屋一定先开灯。”

    贺禛抿了抿唇,看起来是想解释, 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解释:“没生气。”

    齐涟乐了,心说你这都不算是生气,那什么算生气。

    无论怎样,那座昂贵精巧的模型最终被贺禛带回了房间,齐涟去厨房自顾给自己到了一杯水, 靠在一侧墙壁目送贺禛上楼。

    齐涟性子闲不住,只想尽快将好感度拉满,可无论他做什么贺禛的心动指数与HE进度始终卡在50 % ,连0.1的增加迹象都没有。

    与此同时,齐涟也没忘了正事,贺禛手中原版资料始终是卡在齐涟喉咙里的一根刺,上吐不出来,下咽不下去,尽管他相信贺禛,但冥冥之中似乎总有一股不名推力推着他去查看这份原版资料。

    80与81究竟是有什么隐情。

    是本就不存在,还是贺禛将他们抹除了。

    经上一次打草惊蛇,贺禛房间上了锁,白日进不去, 只能趁贺禛睡觉时翻窗潜入,可……

    齐涟也不知道自己犹豫什么,担心什么,总觉得有两个小人在耳边蹦跶,一个在说你来到贺禛身边本就另有目的,你骗了贺禛50 %的心动指数,还差这点了,另一个却在说这不一样,具体不一样在哪里,一问那小人又不说了。

    齐涟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思考人生,“贺禛啊。”

    一双浅得近似于琥珀色的眼眸浮现在眼前。

    是琉璃,是艾格斯玫瑰,是……是什么……

    为什么突然就想不出来了,齐涟烦躁地翻了个身,最后摸过匕首与存储器下床出了别墅。

    贺禛住在二楼,这个高度对齐涟来说不算危险,但在别墅花园内花卉树木张牙舞爪的影子注视下,一举一动都像在人注视下进行。齐涟站在别墅投下的巨大阴影里深呼出一口气,脚踩着树干与别墅墙壁凸起向上攀去。

    别墅布局在脑中立体化,齐涟视线落在二楼那扇紧闭的窗户上,那是他的目的地,也是贺禛卧室套间里的书房。

    指尖触碰到冰凉的墙壁,齐涟闭了闭眼推开窗扇,在没推开后终于放弃。

    这间书房窗户上了锁。

    齐涟踩着墙皮移了半圈绕道贺禛卧室,试探一推窗户,一条小缝露出,屋内与屋外一样的黑暴露在眼前,齐涟定了定心神从窗外挤入。

    他脚步很轻,但即便如此也不敢放轻松,贺禛终归是贺禛,齐涟努力地屏住呼吸,唯恐惊扰了床上那模糊的身影。

    按照记忆路线摸到书房门口,轻轻下压门把手,齐涟在原地站定一秒悄声走入,书房很黑但他不敢开灯,勉强借助月光找到光脑。

    齐涟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解码器开始解码,贺禛书房内的光脑密码并不复杂,想来大部分重要文件都放在会议大厦,而不是家中,齐涟没用上多久就入侵了光脑,光脑文件不多,只有三份,齐涟来不及区分,一股脑复制到存储器中。

    齐涟不确定这三份资料中有没有他要找的原版文件,他没时间查看,存储完毕后齐涟关了光脑,火速离开书房。

    到底是在贺禛这样的人物上拔毛,齐涟怕得很,翻进来时窗户没关,齐涟正要跨出忽然听见了极其细微的一声。

    那声音很小很轻,像是没用咽喉,只是上下嘴皮一碰就发出的耳语。

    他身形立马一顿,被发现了吗?

    该如何解释。

    盗取机密文件和半夜饥/渴爬/床选哪一个?

    齐涟在这头头脑风暴差点自燃,但他很快发现这声音并不针对他,而是贺禛说梦话了。

    齐涟呼吸和动作都松了,他虽然好奇,但在生死面前只想赶紧离开,并不关心贺禛说了什么梦话。

    “摸……摸……”

    摸,摸什么?

    摸摸我吗?

    齐涟在床前转过身,很巧合月光星光都照了进来,原本什么都模糊成线条的轮廓一下清亮了,什么都能看清了。

    贺禛很安静地躺在床上,只占了床的一侧,是很小的一点,让人不禁怀疑是如何做到的,齐涟曾学过心理学,知道这是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贺禛也会没有安全感吗?

    理智告诉齐涟该离开,但齐涟不想听,他上前了几步,一步、两步、三步……等理智占据上风时已经晚了,齐涟走到了贺禛床边。

    “模……”

    贺禛嘴唇蠕动,字音只能从很小的唇缝中露出来,他的表情也很痛苦,与上次陷入梦魇中的状态一样。

    被子在颤抖。

    齐涟想叫醒贺禛,但他不能,他只能在一旁看着,他弯了弯腰,想听清贺禛在说什么,梦中的呓语是潜意识的投射,齐涟在这一刻无与伦比地想听清贺禛在说什么。

    他又倾了倾耳,很努力地听。

    “模……模……模型……”

    终于,齐涟从贺禛断断续续到不成话的嘴中听出贺禛在说什么了。

    他在说模型。

    没错,他就是在说模型。

    齐涟一下就僵住了,转着视线落在床头,床头的柜子依旧很空,原本的藤蔓模型不在,齐涟道歉时买来的很贵很精致的模型也不在,只有碎片,只剩碎片。

    是了,贺禛原谅他,但不代表接受。

    瞬间,很突然一股说道不明的烦躁包裹了齐涟的全身,明明不是实质的东西在这一刻却好似是大江大水,持续地浸泡挤压全身细胞,并压榨着齐涟汲取氧气的能力。

    齐涟的脾气并不暴躁,甚至相反他情绪一直都挺稳定,他关注、在意的东西都很少,除去父母就是那三五个朋友,但他现在真有点憋不住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烦躁让他恨不得找人打一架,最好是大汗淋漓那种。

    齐涟最后深深地看了眼床头的那堆看不出是星舰哪个部位的模型翻窗离开。

    这一夜他没睡,也许是刚从贺禛那盗完资料太兴奋,神经都在起舞,齐涟靠在床头盯着窗外品着这股陌生情绪。

    随着雪季到来,艾格斯星的夜晚越来越长,但齐涟却不觉得,他不过是坐着想了一会儿事,天竟然有亮的踪迹。

    齐涟抬头看了眼窗外。

    窗户很干净,外面的一切都很清楚。

    他走下床,推开窗,胳膊支在阳台上,手托着下巴看着独属于艾格斯星雪季的天幕,倏然想起来贺禛的眼睛又像什么了。

    像是从窗外看,日出将出未出时的天际。

    整片天都是暗的,只有一点光。

    早上寒气重,齐涟没有看多长时间就合了窗,到床上补了一觉,再次醒来时已是九点,他没着急查看昨夜拷贝的资料,先出了门。

    A星区有条街专卖各种星舰模型,那个差点刷爆他卡的H-26星舰模型就是在那条街上买的,尽管上次差不多问遍了,但事在人为齐涟觉得他有必要再问问。

    万一呢,万一这次就有呢。

    连续逛了三四家店,惨痛的现实告诉他这世上没那么多意外,一次遇不上,

    第二回也别想遇上。

    一下午都在碰壁,齐涟也不免泄气,左右贺禛原谅他了,接不接受又怎么样。

    但这不行啊,贺禛是他的任务对象。

    他得努力攻略啊。

    这样一想齐涟又振作起来了,准备前往下一家店,一道一听就让人窝火的声音在身后出现。

    “你怎么在这?”

    齐涟转过身,看见佐群不答反问:“你又为什么在这。”

    “不该问的就别问,不然怎……”佐群后半句恐吓的话一下就咽回去了,十分地不甘不愿。天知道上次在塔罗格斗场按照贺禛的吩咐收拾完亚尔曼一出来就看见这小子在亲长官,给他造成了多大心里伤害!

    佐群瞪了齐涟眼,明智地放弃打嘴炮。

    齐涟见佐群有离开的趋势,一个箭步上前拦住他:“我知道一下好吃的蛋糕店,里面的草莓蛋糕一绝,请你吃,来吗?”

    佐群克制住馋虫,上下一顿打量齐涟:“无利不起早。”

    齐涟乐了,推着佐群肩膀往前走:“你呢,是贺禛的人,我呢,也是贺禛的人,既然都是贺禛的人,我们就更应该好好相处,打打杀杀生生死死的多伤和气。”

    “算你识相。”佐群脚步满意停了,下巴高傲一抬:“带路。”

    蛋糕店就在不远处,齐涟点了五个做工精制的蛋糕,待佐群全吃光后才说:“哎,问你点事呗。”

    佐群最后一口蛋糕还没咽下去,顿时暴起:“我就知道!”

    齐涟一碰鼻子,一点都不心虚:“你知道什么,我还没说呢,我就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贺禛有一个用树藤做成的星舰模型。”

    “想从我这里套话,没门!”佐群义正言辞。

    齐涟不说话了,低头通讯器刷刷调出几张佐群吃蛋糕的图片:“我发现你还挺上镜的,啧啧啧,没想到艾格斯星执行长官贺禛的左右副手佐群外表看起来挺酷,竟然喜欢吃蛋糕,还是那种甜腻腻的草莓奶油蛋糕……”

    “你威胁我!”佐群愤怒地一拍桌子,见众人都朝他看过来,嚷嚷了句看什么看。

    “别着急啊。”齐涟笑眯眯说:“这些照片我可舍不得发,我只不过是想问你几个问题罢了。”

    佐群气得只磨牙:“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什么都没不想干,我就是想找个门。”齐涟一下下搅着咖啡勺子,往椅背一靠:“大家都是贺禛的人,你在贺禛身边这么长时间,应该也察觉到了他这段时间心情不太好,我呢,也不瞒你,事情就是贺禛卧室那个用藤蔓编成的星舰模型刷碎了,想问问你知不知道这个模型从哪里搞来的,或者说是哪里有卖……”

    “你说什么?!”佐群拍桌而起,语气比刚才还要高上一个度:“碎了!”

    齐涟一疙瘩,不好预感腾空升起。

    齐涟佯装不解地点点头,“所以我想问问你知不知道这个模型是在哪里买的,或者说是谁做的,我想拜托他在做一个。”

    尽管白日里贺禛什么都没表现出,但夜间,一个人最不设防时,他看得出来那个模型要远比他想象中的重要。

    佐群神思不定地坐下,两眼直发愣,什么都没说。

    “我没有恶意,我是真的想再送一个。”齐涟说:“我能感受到它对贺禛……很重要。”

    佐群看了齐涟眼,眼睛一眯,突然间智商上线:“不会……是被人打碎了吧。”

    齐涟:“……”

    齐涟这回是真心虚到说不出话了。

    佐群冷笑一声:“还真是你,长官没把你赶出去对你可真好。”

    齐涟这话就不爱听了,浑身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下压气息:“什么意思。”

    “这是什么口气。”佐群也不乐意了:“实话还不让人说了。”

    佐群憋着一口气:“看在长官没把你赶走的份上,我也不是不能告诉你。实话跟你说,我跟了长官八年,从我跟着长官开始,这个用藤蔓做成的星舰模型就被带在身边,无论发生什么都没落下、遗失、损害过。”

    “在没成为执行长官前,我和长官搬过数次家,因为得罪过太多的人,我和长官经历过很多次追杀、逃亡,无论长官受多重的伤,暂住的地方被捣毁过多少回,那个模型都保护地完好无损。”

    “我也问过长官是谁送的,长官没有告诉我,我只能从长官小心呵护的动作中看出那是一位对他很重要的人送给他的。”

    一位很、重、要的人。

    很、重、要。

    齐涟默默咀嚼着这三个字,还真是……

    第108章

    怀着不知道什么心情和佐群离开后,齐涟去了趟花店,艾格斯星的花店不好找,这里的气候条件不适宜植物生长,凡事种植的植物都经过基因改良。

    比如十个橘子里九个酸的橘子树, 比如茎刺被寻常玫瑰多了一倍的雪玫……

    啧,很重要的人。

    很重要的人……

    这人谁啊。

    他都把《笼中之雀》这本小说读了四五遍也没找出这号人物。

    齐涟边往花店走边琢磨最后忍无可忍呼叫出116:“那个对贺禛很重要的人谁啊?”

    116飞快搜索全文, 只庆幸自己是高维度即便球脑风暴也不会自燃:【稳住, 宿主大大你先别激动,容我想想。 】

    “我激动了吗?”齐涟脚下一停, 质问116。

    116不敢吱声,逃避话题:【经搜索显示……】

    116越说脸越红,最后成了一个太阳:【呃,原文没有……】

    齐涟笑了,但听不任何笑意地给116竖了个大拇指。

    就这还星际智能?

    齐涟懒得和116计较这么多,当务之急也不是贺禛这个所谓的很重要的人是谁,当务之急是攻略。

    对……这个很重要的人是谁?

    一路胡思乱想走到花店,花点店员是个笑起来眼睛会眯成一条缝, 看起来很和蔼的女孩, 情人节刚过, 店内生意清凉,看见来人店员热情地一路介绍各种花卉。

    花店里花卉不少,都是齐涟没在主星见过一看就知道是经过基因计划改造而成,齐涟不紧不慢在店中绕路一圈,最后停在一个落地白瓷花瓶装着的藤条前:“这是什么。”

    带着零星绿叶的藤条在一中缤纷的花卉中本就不显眼,更何况是盛在白瓷瓶中,更显低调,置在角落像隐藏了气息。

    店员愣了愣才笑着介绍说:“这是雪疏柳,一般做花束中的配草,藤条坚韧又柔软,不易损坏,更不会喧宾夺主……倒很少会有人单独买它,不过它的花语很不错哦。”

    “是吗?”齐涟没买过花,摘下的第一束花就送给了贺禛,他更没关注过花语,不过是见这雪疏柳有韧性又不易折断才问了一嘴,店员提了他也就是也就接着问:“花语是什么。”

    店员说:“它的花语是,执着、坚韧的爱。”

    这下怔愣的人换成了齐涟,但他很快恢复如初笑说:“就它了。”

    抱着一大束雪疏柳走在街上,齐涟后知后觉自己有些蠢了,人家都这抱着甜蜜蜜的花,到他这就一个人傻兮兮地抱着一大束藤条走在街上,看起来真是……蠢透了。

    太长时间没动脑,智商下降太严重,明明可以送货上门啊。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齐涟抱着雪疏柳打了一辆飞行器回到别墅。

    星舰模型他只见过两回,一次是受伤涂药时,一次是打碎时,处理完雪疏柳齐涟本以为自己会忘记模型的外观而无从下手,没想到真上手时他发现自己记忆力竟然还不错,除了模型的外部结构居然还记得各种细节。

    比如驾驶舱的平视显示器要足够大,这样才能看见宇宙星河,星云气团……

    再比如休息舱的床铺要足够柔软,足够宽大,这样睡觉才舒服……

    还有驾驶舱一定要双人位置,这样才能容纳下双人……

    嗯……为什么要双人位?

    齐涟看着这个初见成型的驾驶舱狠狠皱了皱眉,但最后也没改,只按照潜意识……习惯这样做下去。

    雪疏柳的枝条足够柔软,能轻易弯成各种形状,他没用任何定型剂,用藤蔓做成锁扣,相互交织、横穿来固定,这样不仅稳定而且保持了美观。

    星舰模型只有一个巴掌大小,其中细节却不知凡几,齐涟修修改改花了一个下午外加一个晚上才做好。

    绿叶点缀的藤蔓做成星舰别开生面,盎然的、向上的生机扑面而来。

    齐涟坐在地上,周围是余下的雪疏柳枝叶,后背是柔软的沙发,前方是茶几,茶几上放着做好的雪疏柳星舰模型,在灯光下冒着绿意,让人不禁思考艾格斯星的春天是什么样。

    等到了春天他是不是已经回到主星了?

    这个问题比较难回答,齐涟拍拍手站起身,拿着星舰出了别墅,他先到工具房中找出一块木本和一条麻绳,搭成一个简单托运装置。

    齐涟用力一扯麻绳确保安全后,把做好的星舰模型放在木板上,踩着树干与墙壁凸起向上攀爬,他倒是想直接把模型放在贺禛屋中,只可惜贺禛门上了锁,他进不去,只能用这种笨方法。

    齐涟熟能生巧推开窗翻身进入,向上扯着麻绳,拿下放在木板上的星舰,绿色枝叶上摘了点花园树木上的雪,齐涟轻轻弹掉雪花后将它放到了床头柜上。

    床头柜还堆放着碎片,现在一个崭新的模型放在上方,像是……

    齐涟笑了笑,翻窗下了楼。

    很快有车声出现,齐涟推开自己屋中的那扇窗看见一身黑衣的贺禛,他身量高挑又挺拔,从车上下来,沿着石子路往屋中走,踩着雪地上,仿佛听见了嘎吱嘎吱声。

    见贺禛抬头有朝这面看过去的迹象,齐涟眼疾手快蹲到窗下,过了三五秒才抬头,见石子路上没人松了口气。

    执行长官的工作并不轻松,熬到深夜是常态,遑论艾格斯星与主星关系交恶,不少星球长官为了巴结主星来搞些小动作,蚊子不大绕在身边也烦。

    主星那面也来了通讯,说是某个中将儿子结婚,送来了宴帖,名义上邀约,背地里图谋什么显而易见,贺禛心知肚明却不得不去。

    一番客套社交下来,耗神耗力。

    贺禛揉着太阳穴开了屋,一进屋过低的温度率先袭来,他蹙眉看见没合上的窗户,探究的目光在屋中绕路半圈陡然一停。

    那崭新的模型有着与齐涟一样难以忽视的存在感,立在一堆已经老化的藤蔓碎片中,带着别样的生机,都是柳叶的绿,却有不同。

    贺禛迈步转身开门。

    门一点点的开,门外的人也一点点出现。

    到最后,是门外的人先一步按耐不住,声音先一步到来:“好巧啊,长官……”

    贺禛先一步说:“有缘。”

    很奇怪,贺禛的声调音色还是与往日一般的冷冰冰,但齐涟却觉得挺逗,惊呼着靠了声说:“长官,你不讲武德,抢我台词啊。”

    贺禛眉梢轻佻了下。

    齐涟自动配上音,抢了那又如何。

    这样一想,齐涟又笑了,站门口和贺禛视线绕在一起。

    这么看了会儿,贺禛下巴朝床头柜上的模型一抬:“你做的。”

    齐涟学着贺禛样子也挑眉:“除了我还有谁啊,长官。”

    随即不等贺禛说话,齐涟就俯身趴在贺禛肩上,用一种我好难好累快快夸我的口吻抱怨:“超级辛苦,我做了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哎。”

    贺禛垂在身侧的手指一动,正要做些什么齐涟先一步起身,“喜欢吗?”

    贺禛沉默了几秒说:“一般。”

    齐涟笑了,心说我信你的鬼。

    贺禛避而不谈开始转移话题:“你怎么进来的?”

    “翻窗进来的。”齐涟手摊开到贺禛眼前,另外一只一指窗外:“拽着绳子进来的,手都磨破了。”

    116大骂一声臭不要脸。

    齐涟全当听不见,笑嘻嘻看着贺禛。

    事实证明,成功的第一步就是不要脸,当鬼话连篇的齐涟坐在高冷的执行长官贺禛床边时,116又一次服了,并再一次汲取经验。

    齐涟手温高,药膏涂在上面很快融化吸收,有淡淡的药香萦绕在屋中,齐涟忍不住得寸进尺:“长官,我在家呆的无聊,能到会议大厦找你吗?”

    贺禛并不正面回答,涂药的动作不停:“通行卡在你手上。”

    “我知道,但我不好意思。”齐涟暗示意味十足:“我怕我去的次数多了,有人不高兴。”

    贺禛问:“谁?”

    齐涟说:“佐群啊,他看我不顺眼,长官你没发现吗?”

    贺禛涂药动作中断了,沾着药膏的棉签抵在齐涟掌心,看他:“你在和我告状。”

    齐涟这个时候倒不觉丢脸了,反而理直气壮:“是啊,长官你怎么才发现啊?”

    “我会和他说。”

    贺禛接的太快也太顺理成章,齐涟反倒怔了。

    药膏很快涂完,也吸收了大半,贺禛收拾好药膏与棉签,齐涟看着贺禛弯腰扔掉垃圾,在贺禛起身时迎了上去,亲吻依旧落在嘴唇偏下的位置。

    他动作和贺禛回答的速度一样快,让贺禛追究都来不及。

    齐涟迅速退开一步,在关上门前说:“祝你好梦,贺禛。”

    得了贺禛的口头应允齐涟心情好极了,计划先带着存储器到和冯聿桉约定好的餐厅会面,再次会议大厦。

    冯聿桉是主星最高法庭留在艾格斯星的探子,但说是探子更像是一名记录员,记录艾格斯星的某些重要消息,但无需上报,最高法庭独立于军部,只管监督、诘问、刑法。

    齐涟本想去黑水窟找冯聿桉,但冯聿桉不知道齐涟在做什么,担心次数多了惹人怀疑,便约定在一家放心的餐厅会面。

    时间不急,先聊了几句齐涟才进入正题,“冯哥,这是我偶然中得到的几份资料,使用解码器也无法破译,你看看有没有办法。”

    冯聿桉情商一向到位,没问这个偶然到底是怎么个偶然法:“行,有消息后告诉你。”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冯聿桉问:“审判长找你找得都快疯了,我想用不了多久就能揪住你尾巴。”

    齐涟笑容挂在脸上:“老头子就这一点不好,我一不在他能看得到的地方就跟我遭遇什么重大不测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种变相的诅咒。”

    齐涟嘴上抱怨着,却也心知肚明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审判长大人手眼通天,摸到艾格斯星是早晚的事。

    “我尽可能地给你打掩护。”冯聿桉道:“要做什么尽快做,不过还是那句话注意安全。”

    “谢了,冯哥。”

    冯聿桉继续说:“也别着急谢我。审判长那也是没法子,毕竟……哎,你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换谁家孩子被人掳走,都得留下阴影。”

    “我知道。”齐涟一耸肩,觉得自己蛮善解人意的:“所以我走时给那位审判长留了通讯。”

    冯聿桉笑着一点齐涟:“你啊……”

    与冯聿桉道别后齐涟拐去了会议大厦。每位执行长官只有三张黑金通行卡,一张归属于长官,一张留作备用,一张自行安排。

    贺禛把自行安排的那张通许卡送给了他,齐涟曾在心理学书上看过这样一句话,每人都是一个矛盾体,如果笃实,那贺禛一定是所有矛盾体中最大的一个。

    这张通行卡在齐涟从τ星回到艾格斯星就送入他手中,那时候贺禛明明连心动指数都没产生,所以……是对他的考验?

    但会议大厦层层把守,保卫森严,在看得见或是看不见的地方都是监控摄像、红外扫描、定位重弹、资料自毁程序……

    齐涟摇摇头,奉劝自己不要过于执着没有问答的问题。

    贺禛只是任务对象。

    齐涟再一次对自己强调说。

    但当走到办公室门前,齐涟还是没忍住试了试,他没敲门,用通行卡划开。

    门开了,贺禛不轻不重看了他眼,没任何不满的意思:“下次敲门。”

    齐涟说:“一定。”

    察觉到气息在靠近,贺禛问:“你来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不可以来了吗?总有些事没有实际意思,想做就做了。”齐涟低头在贺禛处理公务的手上扫过:“长官,你冻伤好了哎。”

    没有了那些红肿冻伤,贺禛的手果然同齐涟想象中如出一辙的漂亮,他握笔时拇指食指的关节会凸出,但不突兀,配上写字间活动的筋骨甚是协调。

    贺禛也飞快一掠,然后看齐涟一眼。

    齐涟懂了,伸了个懒腰,边往休闲沙发上走边走:“我真不做什么,就是在家待的无聊,想着过来陪你工作,顺便来看看你。”

    齐涟靠在沙发上看贺禛,说完自己先笑了:“哦,不对。是想过来看看你,陪你工作是顺便。”

    齐涟说的正起劲,见贺禛眼神有点怔,正想很认真地询问贺禛,你其实挺爱听我说这些话的对吗?

    不合时宜地敲门声打破了屋中寂静。

    一连串116听不懂的问候在齐涟脑中往外发射。

    贺禛说了一声进后,佐群推着门走进,看见沙发上大剌剌的齐涟,先是一愣然后很快友好一笑。

    齐涟:“……”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有没有好戏是其次,重要的是贺禛真和佐群说了。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是的。

    齐涟是真的惊讶了,有点不愿意承认自己好像有点恃宠而骄,贺禛才50 %的心动指数他就提着提那,等真到了100 %,他还不得上天入地,要星星月亮太阳。

    种种迹象表明齐涟与长官关系匪浅,长官也没有叫齐涟回避的意识,佐群直接禀告:“高中将的贺礼准备好了,一级紫矿石做的成套首饰以及……”

    “就按你说的做。”

    佐群道了声遵命后也没走,忸怩了会儿问:“长官,你这次去主星还要带乔姐吗?”

    贺禛说:“不用。”

    佐群眼睛一下亮了。

    贺禛上次去主星就炸了半个会议大厦,虽然不知道自家长官这么做的用意,但不妨碍佐群想干一票的跃跃欲试。

    但下一秒贺禛就将佐群的美好幻想击了个粉碎,他下巴朝无事可做只好剥橘子并且剥好了三个橘子的齐涟一抬:“你跟我去。”

    佐群:“……啊?!”

    齐涟:“……啊?!”

    怎么好端端地扯到他身上了。

    贺禛眯了眯眼,探究中夹着质疑:“你不愿意。”

    齐涟:“……”

    对啊,没错,我就是不愿意。

    我现在躲主星那帮人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上赶着送上门。

    齐涟干笑一声:“怎么可能,我想你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不愿意陪你。”

    第109章

    无论齐涟如何说, 此次前往主星的人都定了下来。

    高中将儿子的婚宴在三日后,在这三天中齐涟将“我想你”贯彻到底,日日去会议大厦报道,第三天时他早起一小时前往事先与冯聿桉约好的餐厅。

    两人没有多余的废话,冯聿桉推着储存器到齐涟眼圈,表情苦恼:“这份资料暂时无法破解。”

    齐涟略感惊讶:“这么会?”

    冯聿桉也挺无奈:“这几份资料使用了特定加密程序,共8组密码,一组错误就启动自毁程序,植入普通的解码器不仅不会破译,反而会弹出类似病毒的窗口。”

    齐涟拿过解码器看了又看,想不明白只是几份资料贺禛为何如此大动干戈,这几份资料对贺禛真的如此重要吗?

    “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齐涟问。

    冯聿桉一摊手:“主星军部的那些解码专家或许可以,但也需要小心,毕竟一个指令输入错误就自毁了。”

    齐涟收了存储器, 四四方方的存储器握在掌心,“谢了。”

    冯聿桉没问齐涟这几份资料从哪里来,又有什么用,他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叮嘱了几句先行离开。

    人走了,齐涟掏出存储器看了又看,三种猜测浮现,一是这几份资料都是艾格斯星会议大厦的内部机密,那么他不会再试图破解,二是这几份文件涉及到贺禛的隐私,他同样不会碰,三是其中当真包括拍卖场的那份原版名单,他一定要知道。

    前两种可能性微乎其微,第一种内部机密一定在会议大厦,而不是别墅家中,同时贺禛又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涉及到隐私的资料一定会当场销毁,而不是留个原版又层层加密,多此一举。

    第三种很好解释。

    是原版曾参与过人体实验的名单,一定存在80与81这两个编号。

    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贺禛如此大费周章。

    至于为什么销毁原版后又保留一份原版。

    这很好解释,这是一种纪念意义。

    但80与81这两个人到底是谁。

    齐涟隐隐触碰到真相的边缘,但因为缺少某些直观的真实的证据让他这些猜测全都没有坚固支撑,同时也变得不合时宜起来。

    星舰停在空中舱库,佐群本打算再准备一名驾驶员以及几名士兵,虽说现在星舰都是自动驾驶,难免不会有意外情况,更遑论主星那帮人各个虎视眈眈,带几个士兵也有保障,但贺禛不允,他也没有办法。

    走时,佐群与乔语寒站在舱门外相送。

    佐群看了齐涟眼,反手扔给他一把枪:“保护好长官。”

    对比之下乔语寒正常多了,只道:“长官,一路顺风。”

    贺禛嗯了声,尾音还没有落下,齐涟一胳膊搭在贺禛肩上,见贺禛朝他看过来,嘴角勾起一个得意的笑:“走了,长官。”

    舱门徐徐合上,贺禛站在舷窗前看着距离星舰越来越远的地面,站在高处往下看,艾格斯星的土地覆满皑皑白雪,像是步入了雪乡。

    每年,都有来自各个星球的人前往艾格斯星,他们没有见过这样一颗雪季长大半年之久的星球,所以猎奇,但往往待不上三天就回争着抢着离开。

    即便科技发展到一个新的高度,街上供暖设备人人可见,专属AI清理积雪理清路障,每一年短暂的欢闹过后总会寂静下来,连城一片白的天地空荡得绵长悠久。

    “我们只是去三天,又不是不回来了,不要舍不得了。”

    贺禛侧过头,看见站在距他一步之遥的齐涟,抿了抿嘴唇下意识说:“我没有。”

    “好,这位喜欢口是心非的长官,你没有舍不得。”

    贺禛:“……”

    齐涟又说:“舍不得的人是我,你看行不?”

    贺禛:“……”

    齐涟笑够了人也停了:“要去驾驶舱看看情况吗?”

    驾驶舱位于星舰一楼,立体宇宙投影立在正中央,齐涟拨动一下屏幕,指着某一颗星球说: “长官,艾格斯星是纯白色的,好漂亮啊。”

    齐涟说着也拉过驾驶位坐上,拆开一个棒棒糖叼在嘴里:“按照驾驶轨迹来看,六小时才能到达主星。”

    莹蓝色的宇宙尽数收入眼中,贺禛走过去看了看后视线落在齐涟身上。

    齐涟和贺禛对视一眼,拿下甜腻腻的草莓棒棒糖:“佐群给的,可能是想贿赂我,让我保护长官。”

    贺禛:“……”

    齐涟很热心地问:“吃吗?”

    贺禛面无表情说:“……不吃。”

    齐涟笑了,操作驾驶台,找出一小时后的航向:“如果顺利的话,我们这一趟不仅能看看见星际云彩,还能看见彗星拖尾,不过……”齐涟侧目看他:“这种景象你应该总会看见吧。”

    “……没有。”贺禛沉默了瞬,“平日里都在办公区。”

    齐涟一愣,无不可惜地说:“啧,那你错过好多风景啊。”

    贺禛嗯了声,没反驳。

    星舰平稳行驶在宇宙深处,大约一个小时候远处有一颗明亮的星,带着拖长的尾巴将深蓝色的宇宙劈成两半。

    齐涟勾唇一笑,临时改变航线,驾驶星舰向预定目的驶去。

    银白色的金属质地星舰在宇宙中显得分外渺,像是组成银河无数星星中的一颗。

    在行驶到某一地时,齐涟到贺禛眼前打了个清亮响指:“长官,看吧。”

    贺禛正坐在一旁看着手中通讯器,闻言下意识看向齐涟,齐涟却用他那一双翠绿的眼睛引着他向前看。

    巨大的弧形玻璃平视器足有两米,足以看清千万米远的距离,但此时他们不需要那么远的可视距离。

    许多带着白银色尾巴的彗星交错飞过,时而贴近,时而分散,这些由冰晶、水雾形成的尾巴像是锦织,织成疏密不一却同样漂亮的网纱。

    “我通过最初一颗彗星的移动轨迹算到的,绝佳的观影位置,厉害吧。”

    贺禛没有说话,但目光很认真。

    齐涟靠在驾驶椅看着彗星拖尾,双手交叠枕在脑后,无论说话的语调还是动作都透着一股散漫劲儿:“我不记得为什么自己想成为航天设计师了,也许是想设计出一款十分牛逼的飞行器、星舰……最初的动力是什么真的不记得了,但在学习中的动力我记得一清二楚,我非常非常喜欢看这些……宇宙景观,行星环、银河、星际尘埃幕帘……很多。”

    齐涟不再看前方的宇宙了,转向贺禛,难得不带开玩笑的意思:“有机会带你看啊,长官。”

    “好。”贺禛答案地很果决:“有机会,一定。”

    六小时听起来不短,但说些没营养但实在有趣的话题过起来也很快,最起码齐涟觉得这六小时眨眼就不见了。

    贺禛作为艾格斯星的执行长官主星军部派了专人来接应,齐涟站在舷窗外向外看。

    主星一年四季如春,鲜花绿草开满星球,是与艾格斯星截然不同的风景,明明才离开两个月,齐涟竟然觉得有些恍惚。

    星舰港通道两侧站着士兵,昂首挺胸,精神抖擞,最前方是一名身披军装的军人,阳光撒下来,映得他肩上的一杠一星烨烨生辉。

    还好是只是少尉,不至于认出他。

    贺禛声音悄然出现:“你好像很紧张。”

    “你在关心我吗?”齐涟转过头调侃道。

    “是。”贺禛承认地很干脆。

    齐涟又是一愣,然后才说:“毕竟第一次见这么大的场面,紧张是正常情况啊。”

    贺禛看他一眼,神色难辨:“还问过你是哪里人。”

    “雾星人。”齐涟在来贺禛身边前就准备好了答案,对答如流。

    贺禛嗯了声又问:“这么久都没联系过你父母,你父母不担心吗?”

    “不瞒你说,我父母去了远方。”

    齐涟在心里默默道歉,对不起了老爸老妈。

    贺禛这回是真真切切地看了齐涟很深一眼,齐涟很古怪地从中品出一股一言难尽的味道。

    他想问问贺禛,但贺禛先一步走出跨台,他也只好大步跟上去。

    宴会的主办人是一名高姓中将,提前安排好了前来参加宴会的各星球执行长官以及其他宾客。

    地点统一定在一处面朝大海的度假庄园,婚宴也在庄园内举行,其中往来进出均有重兵把守,既保证了宾客的安全又保护了宴会隐私。

    庄园内风景秀丽,推开窗就是一片蔚蓝。

    齐涟正欣赏着美景,手腕上通讯器震了一下,通讯器里只有两位联系人,一位是后加上去的贝拉,另一位是原本就在的贺禛。

    贺禛主动给他发消息,这还是头一次-

    要出去逛逛吗?

    齐涟啧了声,这就有点难办了,这个庄园足足有一个岛屿面积大,奈何来参加这位高中将儿子婚宴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说不上什么时候就撞上一个他认识的或是认识他的,到时候什么都不用做,直接game over了。

    在被星盗掳走时,他也想过要不要买些仿真皮肤材料改变一下容貌,但他去攻略贺禛,无论身高、身材亦或者容貌一定要是顶尖,思来想去齐涟也就用了自己脸,谁知道还有今天这一遭。

    齐涟身不由己,只好昧着良心拒绝了贺禛-

    不了,长官。我有点累了,想休息会儿,祝你逛得愉快哦\(^O^)/

    发完消息,齐涟宛如被人抽了筋骨,一下子躺到柔软得能回弹的床上。

    参加婚礼的宾客提前三天来,前两天齐涟都猫在房间,早中晚餐叫的都是服务员。

    中将儿子的婚宴不是人人都能参加,齐涟现在的身份只是贺禛的小跟班,进不了宴厅,他本以为婚宴这天也会像前两天一样过来,没想到贺禛先给他发了消息-

    出来-

    什么了,长官-

    送我去宴厅。

    庄园足有海岛面积大小,宴厅在最北侧,贺禛却被分到了最南端,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碰巧-

    我身体突然有点不舒服,好像水土不服TT

    贺禛有一分钟没有回,齐涟本以为这关过了,心还没彻底放下,贺禛通讯又来了-

    不是说要保护我吗?

    齐涟惊得差点徒手把通讯器捏碎。

    齐涟胳膊搭在眼睛上眯了会儿,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认命出了房。

    他现在无比庆幸将贺禛分在了最偏避的一角,除了服务人员一路躲躲藏藏倒也没碰上人,一路安全在别墅前的空地找到贺禛。

    贺禛已经坐在车了,齐涟轻车熟路坐在驾驶位。

    正准备出发,一只包裹在衣服下坚实有力的小臂忽然伸到眼前,顺着小臂看过去,指尖夹着一盒药。

    贺禛依旧是话不多的样子:“药。”

    齐涟顿了顿才收下,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谢谢长官。”

    一路无话行驶至宴厅,车没停在停车区,停在了宴厅后花园的一小块被树木层层掩隐的空地上。

    “长官,晚宴我就不进去了,在外面等你。”齐涟胳膊撑在车窗上,眨了眨眼:“记得早去早回啊。”

    贺禛已经下了车,回头警告他:“老实待在这。”

    齐涟说:“遵命。”

    婚宴的时辰找人算过,定在晚上七点。这场晚宴明面上是高中将儿子的婚宴,但前来的人有几人是真心为婚宴就心知肚明了。

    艾格斯星与主星关系势同水火,贺禛的到来带来了或多或少的惊讶,贺禛全然忽视从周围投来的目光,送上贺礼,贺禛与这位高中将只是泛泛之交,更遑论是他儿子,登记完毕后自顾寻了一安静地。

    婚宴觥筹交错,婚礼进行曲缓缓流淌,众人贺词接二连三响起。

    其间还夹杂着三五讨论声。

    “今天高中将婚宴那位来吗?”

    “得来吧,高中将与他无冤无仇就算独立于军部,面子上也得过得去。不过你关心这事做什么?”

    “我小儿子前段时间犯了事,不知道谁给捅最高法庭去了,我都吃好几次闭门羹了,想着今晚再试试。”

    “哥们,祝你好运。”那人拍了拍肩膀,向外一望:“不说了不说了,那位审判长到了……”

    贺禛往宴厅太门开去,通体黑色重金属的飞行器稳稳当当停在对面太空港正上方,未见其人,威亚却是铺天盖地。

    贺禛眉心一跳,揉了揉太阳穴给齐涟发了则通讯-

    后备箱有件备用衬衫,带过来,我在门口等你。

    嗡——

    齐涟查看通讯,只当是贺禛衬衫不小心染上了污渍,打开后备箱摸找出衬衫。

    沿着石子铺成的小路往宴厅后门走,后门不比前门人多,但也有人在后门活动,齐涟不敢贸然走进,正要给贺禛发则讯息叫人过来一点,忽然有人叫了一个他极为熟悉的称谓。

    “齐审判长——你可算来了!”

    齐涟一惊,赶紧躲在树后,借周围伸过来的枝桠遮挡住身形。

    冤家路窄,早不碰上晚不碰上偏偏现在撞上。

    等呼吸和心跳平稳后,齐涟才探出树后小心翼翼地观察。

    后门站在两人,一位上下眼皮挤压眼睛,堆成了一觉谄媚的眼缝,正是前不久生了官的倒霉蛋陆咏德。

    另一人足足比陆咏德高出一个头,立在一侧的太阳能灯勾勒出深邃立体的五官,冷峻的气质缠绕全身,只能根据几根掺在黑发中的白发窥探出年龄。

    齐肇远说:“出差。”

    陆咏德哈哈直点头,侧身让出一条路:“这样啊这样啊,审判长请进请进——”

    齐肇远没和陆咏德客气,踩着石阶往里走。

    齐涟都在树后目送齐肇远,快走!快走! !

    也许是上天听见了齐涟祈祷,在最后一个台阶时齐肇远脚下一停,目光直直向树后射来。

    陆咏德摸不着头脑:“怎么了?”

    齐肇远收回视线:“没事。眼花,疑似看见我家臭小子了。”

    陆咏德知道齐肇远有个独子在工程部上班,不过他和工程部那面没有交集,也就没接话。

    齐肇远离开后,陆咏德也没走,齐涟躲在树后给贺禛发了则通许-

    稍等,长官。

    那位亲爱的长官一直没回他,陆咏德也没走,他与陆咏德在主星远远见过几次,不确定陆咏德记不记得他这张脸,他不敢冒险。

    齐涟考虑起打晕陆咏德的可能性,但他那位亲爱的长官先他一步-

    不用了,你先回去。

    齐涟:“……”

    玩我呢。

    齐涟直接气笑了,也就这么发了。

    那位远在宴厅的长官似乎连敷衍都懒得敷衍-

    你就当是吧。

    齐涟:“……”

    齐涟无语了,正要离开,有人连跑带喘气地过来:“陆中校——”

    这声音他听过。

    是拍卖场场主于逸春。

    齐涟脚一下就收回了,竖起耳朵。

    陆咏德眼睛左右一瞄:“是于场主啊,你怎么来了。”

    于逸春刻意压低声,齐涟听得不太真切了,只捕抓到几个关键词。

    最后,陆咏德哥俩好似的一拍于逸春:“好说好说,既然正好赶上高中将儿子婚宴,那就一块喝几杯。”

    于逸春也哈哈一笑:“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两人互相揽着肩进了宴厅。

    齐涟也探出身子回了车内,即便只听到几个词齐涟也能确定拍卖场场主于逸春与中校陆咏德关系匪浅。

    齐涟烦躁地揉揉头发,也不知道那位审判长暗中调查的怎么样了。

    另一边,陆咏德与于逸春一进门就吸引了贺禛视线。

    幸好贺禛用了假身份,并且拍卖场竞拍为保护客人隐私均佩戴面具。

    贺禛目光不动声色跟随着,食指点着通讯器一下下敲着。

    不一会儿,晚宴进行到中途,全场忽然静了一瞬,随即一位身披军装,肩上三颗金色星星的中年男人走进。

    他脚踩军靴,身量极高,不怒自威,见众人愣住,又自然一笑,打碎了威严:“都愣着做什么啊,继续啊。”

    众人齐声应道:“谢穆上将。”

    穆苍在宴厅绕了圈,最后朝贺禛走来,伸出手:“好久不见,贺长官。”

    在场的众人暗暗心惊,众所周知贺禛一年前炸了半个军部会议大厦,说是半个是夸张但也不差,因为其中摧毁最严重的当属军部数据库以及穆副司令办公室,其机密文件不知凡几,损失惨重。

    如今二人见面,穆苍竟然主动握手无人不感叹一声穆上将大气。

    “好久不见,穆副司令。”贺禛握上,一触即分。

    整个联盟只有两位上将,一位是穆苍,一位是因有事缺席无法到场的唐开济,按资历排唐开济比穆苍小上十岁,偏偏处处压穆苍一头,明年上大家关系都不错,但背地里的暗潮涌动就不得而知了。

    为了卖穆苍面子,都是上将上将这样叫,贺禛还是专挑痛处攻击,一攻击一个准。

    穆苍笑了笑,是混不在意的样子,招呼过陆咏德,笑说:“前阵子还真是麻烦贺长官指点陆咏德了。”

    这是再说贺禛一声招呼不打就扣下了陆咏德。

    贺禛哦了声:“既然知道麻烦,希望陆中校下次能少麻烦别人。”

    穆苍:“……”

    陆咏德:“……”

    贺禛不愿做面子工程,说完自己也走了,不得不感叹句和齐涟在一块待久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出奇地见长。

    三三两两的唏嘘声响起,齐肇远转着酒杯,听身边人介绍起:“那位是艾格斯星的执行长官,贺禛。”

    贺禛当初那事闹得大,但正好赶上齐肇远出远门,回来时主星已归于平静,外加最高法庭与军部独立运作,互不干涉,也没听过多少消息。

    齐肇远看了贺禛背影一眼:“知道。”

    他这一眼极为短暂,没料到贺禛警惕性高得出奇,当下便转过头。

    视线相交,贺禛朝齐肇远点点头,转身走了。

    第110章

    一场婚宴没和主人公说上话, 反倒和这些不想干地人扯了不少没营养的话,浪费口舌。

    宴过三巡,终于临近尾声,贺禛捏捏胀痛的眉心离开。

    车子隐藏在树木垂下时留下的阴影里,车门打开又和上,贺禛闭目靠在椅背上,车子久久没发动,睁开时看见对上不知盯他多久的齐涟。

    不等贺禛开口,齐涟先一步说:“长官, 需要我给你按按吗?”

    贺禛没有拒绝,极轻地嗯了一声。

    比额头略高的体温抵在额角,指腹轻轻转动,一晚上不得消停的神经神奇地得到抚慰,一点点地舒缓下来。

    齐涟看着越来越放松的贺禛不由自主地也跟着放低音量:“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还来?”

    贺禛一下就睁开了眼, 琥珀琉璃色的棕色眼眸宛如初见一般的锐利,但很快就松懈下来,一只手悄无声息攥住齐涟抵在贺禛太阳穴上的手腕。

    齐涟另只手碰了碰贺禛指尖, 笑说:“我知道, 不该问的不要问。”

    “知道就好。”贺禛松开了齐涟的手。

    齐涟不再按摩了, 发动了车子,车子平稳驾驶在街道上, “长官, 你知道我碰到谁了吗?”

    主星夜间温度不低,车窗开着,两侧的风涌进来,只有风声。

    齐涟也不是时时刻刻都非得到贺禛回答不可:“我碰见地下城拍卖场场主了,并且看样子……还与一位中校交情颇深。”

    贺禛半阖的眼再次睁开,瞥了齐涟一下:“老实点。”

    齐涟挺无奈地摇摇头:“我还不够老实吗?”

    “你老实吗?”

    这话齐涟就不爱听了,车子拐了个道停在路边。

    齐涟解了安全带,向贺禛俯身逼近。

    贺禛没躲直面迎上去,目光一相接的瞬间齐涟想好的话都忘了。

    冲动之所以是冲动,只因为那是一瞬间的事,就比如此时此刻齐涟相信不会有人能在贺禛的注视下逃离。

    齐涟倏然转变想法,转为向下逼近,呼吸越来越近,气息也越来越缠绵,在距离贺禛嘴唇一厘米的位置时他陡然掀起眼皮,看见贺禛下垂的眸光。

    齐涟临时改变注意,向上探去,用鼻尖亲昵地蹭了蹭贺禛鼻尖,而后亲吻再次落在贺禛下巴。

    “贺禛,我还不老实吗?”

    他要不老实,刚才就不仅是蹭鼻尖和亲下巴这么简单了。

    不出所料,贺禛不会回答他。

    车子驶到庄园别墅区,两人一前一后地下车。三层别墅内没什么人,大部分人都留在婚宴上,争取抓个尾巴,齐涟也就无所谓会不会被人发现。

    在三楼进房间前齐涟对着贺禛挥了挥手,再次保证:“知道啦知道啦,我会老实的。”

    ……才怪。

    齐涟躺在床上迟迟未睡,时刻关注窗外,终于在一小时候后让他在窗外捕捉到一个人影。

    那人影长得标准,在地上投上长长一道黑影。

    除了他那位很好骗的长官还能有谁。

    齐涟知道陆咏德住宅,没着急尾随,在屋中“老实”守了半个点后才行动。

    陆咏德在会议大厦附近有一处住宅,别墅高达三楼,包括前后花园以及顶楼游泳池,搜查起来费时费力,但贺禛既然为了某些东西而来,那这些东西一定放在书房、卧室等地方。

    打定主意后齐涟选中一扇幸运窗翻窗进入,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则如同走正门。

    齐涟先去卧室绕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后绕路去了书房。

    别墅内漆黑一片,三层楼的高度找起来费时费力,齐涟一间间搜查找去最终确定在一间上了锁的屋子。

    书房用得指纹与虹膜双重解锁,齐涟只好踱步到厨房,从杯子上收集到指纹,而后摘下别在胸口上的胸针。

    这枚胸针齐涟在出发前往主星时向冯聿桉索要的,冯聿桉不知道齐涟在计划着什么,但一定有不可预估的危险隐藏在暗中,齐涟费了一番大力气才同意冯聿桉拿给他。

    指纹与瞳孔双重解锁后,齐涟手腕握上门把手下压,书房打开,里面浓厚的黑色向外涌来,齐涟没犹豫,踩着黑色走入。

    书房的门没有关,齐涟向内走进了一步,第二脚尚未迈出,一阵凌厉的风陡然破空而来。

    齐涟紧急闪躲,然后那阵风要比他动作快上两三陪,蛮力猝不及防袭来,双手瞬间被人绞在一起。

    齐涟下蹲扫腿,那人避开同时扣住齐涟脖颈,被人卡住喉结的感觉太难受,齐涟赶紧说:“我错了,长官。”

    胳膊的蛮力逐渐消失,双手也恢复自由。

    书房可见范围不足五厘米,齐涟只能看清贺禛大致轮廓,一路向下摩挲,摸到贺禛手指,讨好地碰了碰,贺禛一把甩开。

    齐涟:“……”

    深更半夜,孤男寡男,最适合发展什么,偏偏两人各怀鬼胎。

    齐涟皱皱鼻子,按了下通讯器,给那位生气的长官发消息-

    长官,我错了-

    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你理理我嘛。

    “……”

    发了十多条,那位高傲的长官终于舍得看齐涟一眼,虽没有多余的暗示,齐涟却知足。

    私人问题解决,齐涟收拾好心情开始办正事。

    陆咏德书房书籍、文件又多又杂。齐涟利用通讯器的小半光圈一点点搜寻,奈何放在明面上的大多是些颁布落实的政策、评估……

    简言之都是没用的东西,星网上随便一查就能找到。

    在这期间,专心攻破光脑的贺禛终于将光脑破译。

    密密麻麻积满眼眶的代码在贺禛眼中飞速流窜,最终演变为攻破成功的字样。

    齐涟放弃了搜查,凑到贺禛身边。

    光脑内文件均有层层保密,贺禛在高级解码器的帮助下转化为代码,代码以每秒百行的速度转变更新。

    贺禛捕捉到其中规律后果断敲下密码,打开文件。

    莹白色光照在贺禛脸上,形成天然的阴影,越发衬得他五官深邃立体。

    齐涟侧了侧头,盯着他。

    贺禛似乎是过目不忘。

    在每秒百行速度的运转下竟然还能攻破。

    但现在不是想那么多的时候。

    齐涟跟着贺禛一并看向文件。

    第一份文件是于逸春向陆咏德汇报拍卖场的成交品。

    4026.01.01

    1号,两千三百万。

    4026.05.29

    48号,三千六百万。

    4026.12.22

    6号,四千一百万。

    ……

    4027.07.25

    19号,五千万星币。

    齐涟原本只是怀疑,在看见那个熟悉的19号时确定了所谓的拍品就是那些人形杀器。

    第二份文件是一项名为“武器”的实验报告。

    报告显示他们从三年前开启这个名为“武器”的实验。

    4024.10.28

    方法:植入AI芯片

    结果:失败

    原因:无法攻克生物兼容性。

    4025.7.28

    方法:基因改造工程

    结果:失败

    原因:难于预估成功率。

    4026.10.31

    方法:药物驱动

    结果:失败

    原因:个人体质无法趋同。

    ……

    最近的一项是今年的一月二十三。

    4027.01.23

    方法:激发内心恐惧以转化为外驱力。

    齐涟眉梢短暂一样,向下看去。

    硕大的“成功”二字映入视野。

    齐涟继续向下看,与那些“失败”相比“成功”的下一行由原因项转为了缺陷项。

    缺陷:个人恐惧难以激发到临界点。

    齐涟登时看向贺禛,他终于明白了那些关在笼子里的人为什么表情会如此痛苦。

    他们都经历过惨无人道的实验以来激发恐惧,在通过药物控制,放大恐惧降低了自我感知,以达到“人形杀器”的目的。

    那贺禛呢?

    贺禛在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如果齐涟没有猜错,造价高昂的锂宁稳定剂就是稳定那些已经极难成为“人”的杀器的镇定剂。

    所以……是救世主的形象?

    齐涟摇摇头,说不通还是说不通,贺禛大可将此事上报军部,即便贺禛与军部有私仇,也不会独自揽下,平白无故惹一身腥。

    还是缺少东西。

    齐涟心不在焉地靠在书桌上,想再找些线索。

    另一旁的贺禛已经关了光脑,齐涟压低声问:“不收集一下证据吗?”

    贺禛摇摇头。

    齐涟不理解贺禛这一举动,没有证据哪怕东窗事发凭陆咏德以及他身后人的实力也有办法脱身。

    没错,他不相信“武器”实验只有陆咏德一人在暗中,如此庞大的项目背后一定有财力支撑以及保命护盾。

    齐涟勾出存储器,插入光脑。

    警报,发现入侵者——

    整座三层别墅瞬间爆发出尖锐耳鸣。

    贺禛回头看了齐涟一眼,没废话:“跟我来。”

    齐涟拔下存储器低骂一句,这个陆咏德不在解码、查阅……上植入程序!偏偏在复刻上植入!

    该说他心大还是心小。

    书房在二楼内间,两人打碎窗户翻窗跃下,碎片纷飞见三楼卧室传来一声爆呵。

    “你们给我站住——!”

    照明灯开启,刺眼白光铺天盖地填满夜空,霎时亮如白昼,每隔十米的照明灯与红外线也纷纷启动,烟尘四射。

    齐涟又是一声咒骂,一个小小的中校把家里改成铜墙体壁,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踏马的是总统!

    脚踩到实地,齐涟扔给贺禛一个不明东西:“接着。”

    是在拍卖场用到的面具。

    贺禛迅速扣在脸上,遮挡住面容。

    在红外线扫描与照明灯的追踪下两人身影无所遁形,其间还有躲藏迎面而来的重型子弹。

    重型子弹迎面避来,齐涟躲于墙后,半个墙壁霎时倒塌,呛人的烟尘纷飞。

    这里位于军部附近,尖锐的警报声又震天响,只怕要不了多久军部的人就会赶到,到时再逃难如升天。

    齐涟闪身躲开又一枚子弹问:“去哪里?”

    贺禛说:“劫机。”

    贺禛来时提前查看过星舰停留位置,目标明确一路向前奔去。

    沿路躲闪子弹,虽不不至于左支右绌,但时间长了体力下降,状态有所下滑,此时又有两三个发泄般的怒吼声在身后奋起直追。

    齐涟趁乱回头一看,在一片烟尘捕捉到两对猩红双目。

    他们的速度极快,是寻常人的十倍,伴随着一声高过一声的吼叫声追来。

    刮蹭过笼子的五指糊满了鲜血,干涸成暗红,失了理智一般向贺禛扑来。

    一枚子弹发出,射中“人”的小臂。

    “人”感觉到不疼,但因为冲力产生不足一秒的停顿,贺禛抓住机会又添一枪。

    星舰停在太空港,绕出别墅后追捕密度降低,但正在往陆宅赶来的士兵仍是不小的威胁。

    沿途躲闪终于赶到太空港。

    他与贺禛的速度足够快,军部的人暂时未到,只有陆咏德以及身后的两个“人”。

    贺禛给齐涟使了一个眼色,齐涟立马会意,他看了眼正处于癫狂状态的“人”,咬牙脚踩机翼攀上一艘星舰。

    时间紧急,来不及再想其他,齐涟摈弃地下的打斗声专心用匕首与手枪捣毁一扇舷窗,翻窗进入,输入驾驶指令。

    驾驶指令输入完毕,齐涟朝舷窗外的贺禛喊去:“来!”

    贺禛收到讯息不再恋战,匕首穿过两“人”围攻下的间隙,飞向穿着睡衣爆跳如雷的陆咏德。

    陆咏德躲避不及,匕首在肩上划开血淋淋的一道,贺禛趁机脚踩上机翼。

    然而就在此时,怒火中烧的陆咏德在“人”的掩护下竟然也跑到星舰附近。

    一把注射器取代手枪出现在陆咏德手中,瞄准的位置赫然是正欲翻入星舰的贺禛。

    齐涟收了笑意,站在星舰内舱后,瞄准位置扣下扳机。

    一枚子弹做干扰,另一枚准确无误射中陆咏德右肩。

    趁陆咏德中弹间,齐涟向窗外伸出手:“这里。”

    贺禛牢牢扣住齐涟掌心,身形敏捷借力翻窗,速度快上一倍。

    电光火石间,贺禛忽然左手扣上舷窗,遮挡住齐涟右臂,随即手臂肌肉一僵,齐涟向下的目光跟着一顿。

    赫然是一剂针管射中贺禛左臂。

    齐涟骤然看向捂着胸口从地上摇摇晃晃爬起的陆咏德,一双幽绿的眼睛宛若毒蛇,带着浓重到呼之欲出的威压。

    他锁定猎物般盯着陆咏德,在贺禛进入舱内的同时余下的手再动扣下扳机。

    夺目的血花在胸口迸溅开,齐涟不会留恋回了舱内:“贺禛。”

    “我没事。”

    训练有序的脚步声规整、严肃、刻板。

    军部的人到了。

    贺禛拔掉针管,看着齐涟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