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升堂
凡是有举人功名的学子,都要转入率性堂学习。
澄心堂的学子都是秀才,一旦考中举人,就不能再待在澄心堂,因为学习进度不一样。
率性堂的夫子讲解的内容会更深入,更偏向于实务,主要是为会试做准备。
席东有些疑惑:“不过你俩今天怎么来国子监了?不是说考完举人就不用再读书了吗?”
这说的正是唐政和刘扬,他们家里人对他们的期望,是考中举人就行了。
席东还以为他们俩个要准备退学当官去了呢。
听说工部那边早就等着唐政考完乡试,好来带领一众匠人研究新的农具。现在唐政自己研究,由唐大学士奉上去,倒显得他们工部无人。
若是唐政进了工部,有一个大学士的爹在,虽然没人能夺走他的功劳,但到底是工部的人,算功劳的时候也有他们工部一份功劳。
所以工部的人早就盼着唐政赶紧来报到,不过他们的心愿怕是要落空了。
唐政组装木头块的动作一顿,脸上露出愁容:“我爹反悔了!当初说好考完举人就不考了,结果考完举人后,他又觉得我有可能考上进士,硬是压着不准我退学。”
苏幕惊讶:“那你岂不是还得继续在国子监待半年?”
唐政点头,满脸苦涩。
“你就不反抗一下?”席东问。
唐政叹了一口气,什么话也没说,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也不是他不想反抗,但唐大学士这二十多年来的威严,他哪里敢反抗!
只能安慰自己,距离会试也不远了,半年的时间而已,他就再忍半年。
唐政也不是一点脾气也没有,可能也是唐大学士心虚吧,出尔反尔这种事情他基本没干过。所以唐政还是和他爹达成了一致,考完乡试,不管结果如何,绝不会等三年后再考。
“所以你就妥协了?”得到唐政点头,席东又转向刘扬,“你又是怎么回事?也是你爹逼着来的?”
刘扬摇头:“我自己要考的。”
他爹倒是没有逼他,只是这次乡试让他看到了一点儿希望,他也不是完全没有考中的可能。
在几位好友中,只有他身份地位最低,就连后来加进来的陆川,也是永宁侯府的儿婿,如今成绩斐然。他怕自己再不追赶,以后出了国子监,差距拉得更大,就真的没办法做朋友了。
而且他夫郎总觉得,因为家世问题,自己在唐政苏幕他们跟前,肯定是低人一等的,连带着他自己,在他们夫人和谢宁面前也要小心谨慎。
虽然说过很多遍,但他就是没法改变他夫郎的想法,他只好更加努力,只有考中进士,正经当了官,木橙在谢宁面前才不至于让自己放低姿态。
他瞧得出来,那天去陆家做客,木橙还是很喜欢和谢宁他们相处的。
陆川瞧出刘扬平静的面孔下,似有隐情,不过看他不想说,也不勉强,他笑道:“挺好的,有人能陪我再体验一次贡院的生活了,不然该多孤单啊!”
席东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转移了,想到在贡院的那三天,仿佛还能闻到那股难以言喻的销魂味道,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我反正是不考了,再进一次贡院,简直就是要本少爷的命!”席东抗拒道。
苏幕打趣:“别呀,万一你下次运气好,被分配了个好的号房呢?”
席东连连摇头:“号房再好也不去,吃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有什么好体验的?而且万一要是运气差,再给我分配一个臭号呢?”
反正他是不会再去参加下一届的乡试了,哪怕他爹怎么打他骂他,大不了到庄子住上几个月。
看着席东那一脸悲愤,大家都笑了起来,他们这些没体验过的,自然不懂臭号的威力。
陆川下学回家时,本来还讨论得沸沸扬扬的作弊事件,已经没了声息。
正好谢宁一天都在报社,便给他说了起来。报社的消息最是灵通,而且王公公还给报社下了一条命令,就这个所谓的作弊事件出一期报纸,向大众阐明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
朝廷的脸面既然注定要丢,那也不能被人污上徇私舞弊、官官相护的名声,得给百姓们解释得清清楚楚。
部分学子不信没关系,只要百姓相信就行了。
谢宁接到命令,自然要让手下的记者多多留意这方面的消息。
“听蹲守在京兆府衙外的虎子说,那几个学子被关了三天就放了,本来还有些不服,但府尹大人说,再闹下去就把他们的秀才功名给褫夺了,吓得他们赶紧闭嘴,灰溜溜地走了。”
陆川给谢宁夹了一筷子腊肉,这腊肉还是从村长家买来的,那天在村里吃过一回后,谢宁就喜欢上了,回城时就把村长家里剩余的腊肉给一锅端了。
被熏制得透亮的腊肉,配上辣椒和大蒜苗炒制,香得不得了。
“虎子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陆川不解,按理说这种话府尹大人肯定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
谢宁面带笑意:“你是不知道,原来虎子有个技能,能够看着别人说话时的嘴巴,猜出他在说什么话。虎子找了颗树爬上去,刚好能看到府衙院子,他眼力又极好,这不就知道了吗!”
陆川恍然:“原来是会读唇语啊!看来你手下如今能人是不少啊?”
谢宁自豪:“那是自然!”
看谢宁碗里的腊肉吃完了,陆川又给他夹了一筷子青菜,如今秋季干燥,多吃点青菜比较好。
谢宁低头看着碗里的青菜,自豪的心情顿时消失,脸都变得鼓鼓的。
他眼珠子转了一下,把青菜夹到陆川碗里,嫌弃道:“这青菜太老了,我啃不动。”
陆川夹起青菜上下打量,这青菜炒得青葱翠绿的,哪里老了?秋天的青菜确实没有刚种出来时鲜嫩,但厨娘肯定不敢把老了的青菜端上桌。
陆川把青菜塞进嘴里,爽口多汁,是正常的味道,宁哥儿肯定是又想逃避吃青菜了。
这么一想,陆川抬起头,却发现谢宁正扒拉着碗里剩下的几口饭,感受到陆川的视线,立马放下碗筷,丢下一句“我吃饱了”,就起身出了饭厅。
陆川想拦都拦不住,只能叹气摇头,这次又让宁哥儿躲过去了。
他就不明白了,青菜真有这么难吃吗?荤素搭配营养才丰富啊,府里厨娘炒的比他前世大学食堂好吃多了。
第二天陆川去国子监时,监丞和夫子们都来了,并宣布了一个消息,让陆川他们这些新晋的举人搬到率性堂学习。
现在在率性堂学习这批举人,至少也学习了三年,进度不一样。陆川他们不好直接插班进去,便重新组成了一个班。
这次乡试国子监中举的人数足有三十余人,总共才录取二百三十八个,他们国子监就占了三十四个。
可把陈祭酒高兴得不行,拉着钟博士喝了好几杯,这个酒量浅的老头子,喝不了还要硬喝,现在不过喝了两杯酒,就开始说胡话了。
钟博士本来是只教澄心堂的学子,以他的本事,教导率性堂的学子是绰绰有余,可他就是硬要在澄心堂教学,陈祭酒怎么劝说都说不动。
不过这次可不一样,钟远光的宝贝弟子,就要来率性堂上课了,他就不信钟远光能忍住不管他!
陈祭酒不愧钟博士十几年的好友,看他不是一般的准。
“你确定不来率性堂教学?”陈祭酒酒气上脸,脸颊潮红。
不过钟博士知道他没喝醉,不过是容易上脸罢了。
“不去。”钟博士没好气道。
陈祭酒眨了眨眼,说道:“那你的宝贝弟子可就要让别人来教喽!澄心堂和率性堂可是隔着一道门,平时少有往来,你要是不能日夜监管,万一考不上进士,丢的不还是你的脸?”
钟博士沉默了,他也有这方面的担心,距离会试不到半年时间,正是关键的时候。虽然他可以在课后给陆川安排课业,但在课堂上能了解得更多。
陈祭酒犯贱道:“你真放心?不然我去替你教吧?反正最近国子监也没什么大事。”
这话一出,钟博士也不犹豫了,瞪向陈祭酒:“做梦!你那么多弟子还不够你教?我就一个弟子你还惦记?!!想都别想!”
陈祭酒拎着酒壶装作后怕地拍拍胸膛,退了几步:“那么凶干嘛?懂不懂尊老爱幼啊?那你就是要来率性堂喽?”
钟博士拧着眉,不耐烦道:“来来来!不过你可不准让监丞安排太多课!”
陈祭酒满口应下,钟远光说什么他都同意,只要能把人诓来率性堂,课程怎么安排,就不归他管了。
陈祭酒给钟博士倒了一杯酒:“来,喝酒,今儿高兴!多喝几杯!”
看着喝得醉醺醺的钟远光,他脸上不显,实际已经醉了,和自己是完全不同,陈祭酒忍不住暗喜。
以前总劝钟远光来率性堂都说不动,还好他抓住了这个机会。
所以陆川他们这一班新组成的同窗,在新学舍看到钟博士的时候,每个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澄心堂总共才四个班,钟博士每个班都教,在澄心堂待过的人,没有一个不知道钟博士的威名。
本以为来了率性堂,就不用再看钟博士那张严肃的老脸,结果在率性堂的第一节课,还是钟博士!
陆川也有些结巴:“老……老师,你……你怎么在这里?”不是只教澄心堂的学子吗?
没错,陆川这个亲传弟子,也没能收到一点儿消息,全程被蒙在鼓里。
“怎么?我不能来?”钟博士语气平静,却有说不出的威严。
班上的人除了陆川,其他人皆纷纷摇头,他们可不是钟博士的亲传弟子,不敢挑战钟博士的脾气。
“当然能来,能有钟夫子教导,想必很快就能突飞猛进!”有人狗腿道。
“本来以为来到率性堂,就再也不能让钟夫子的课了,现在看到你,真是太好了!”陆川听出对方语气里的苦涩。
“没错,实在是太好了,学生都要感动得流泪了!”陆川目测,那人还真的想哭出来。
其余学子还待说些什么,钟博士压了压手,新学舍里顿时安静下来。
“行了,别说废话,赶紧上课吧!”
于是大家纷纷掏出课本和稿纸,准备专心听课。
钟博士没有马上开始讲课,而是说:“接下来你们都是要备战会试,和之前的学习会有很大不动,夫子们也不会再给你们书本的内容!”
听着这话,堂下众人的反应并不大,对于这个,他们早有准备,有消息灵通的,已听过率性堂的讲课内容。
方才拿出课本,不过是惯性罢了,看到钟博士太震惊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以为自己还在澄心堂。
大家又纷纷把课本收起来,只留下稿纸和空白的笔记本。
钟博士继续说:“接下来要对你们进行特训,夫子们只会给你们布置试题,然后改卷讲题!”
把这些前言说完,钟博士果然如他所说,没有再讲什么,直接布置了一道题,让大家去做题。
这种上课模样,挺适合陆川的,书本上能学的内容都学了,三年下来翻烂看透,都能倒背如流了。
而留在澄心堂的苏幕和席东,惊奇地发现,第一节课终于不是钟博士了,来了个平时很和气的中年夫子。
苏幕和席东他们不管怎么胡闹开小差,他都一概不管。
一开始他俩还以为钟博士的课被调了时间,结果一整天下来,完全没见着他的身影。
心惊胆战了一整天,却发现人都不在澄心堂了,连他房舍的东西都搬空了,让给了新来的夫子。
两人大惊,以为钟博士不干了,他可是行舟的老师,怎么没有听到一点儿风声?
于是下学的时候,两人没有马上回家,而是蹲在大门口,等陆川他们出来。率性堂的下课时间比澄心堂要晚一些。
一见着陆川的身影,席东就奔上来:“行舟行舟!钟夫子不见了!他房舍都让人给占了!”
苏幕紧随其后:“你是他弟子,可有得到什么消息吗?”
唐政一脸疲惫,幽幽开口:“我知道他去哪儿了。”
席东转向唐政:“你知道?那他去哪儿了?”
“率性堂。”
“率性堂?他到率性堂去教书了?!!”
听到钟博士不是不干了,苏幕和席东顿时松了一口气,钟博士虽然严厉,但三年下来到底也有一些感情,自然不想他出什么事儿。
不过——
“他去率性堂教书了?那我们岂不是就解放了?!!”席东瞪大了眼睛,解放这词他还是听陆川说的,他觉得用在这里非常合适。
苏幕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钟博士去了率性堂,就管不到他们了。
他和席东两个人还在继续呆在澄心堂,在没有其他出路的情况下,估计还得再呆几年。
平日里最严肃、最讲纪律的钟博士走了,他们再也不用被人管着了!
课堂上小声说话不会被夫子训斥,传纸条不会被罚,睡觉也不会被叫出学舍,难道他们以后就要迎来美好的日子了?
苏幕看向席东,他眼里闪烁着同样的光,苏幕就知道,他跟自己的想法是一样的!
苏幕对着席东直接一个大拥抱,哈哈大笑道:“兄弟!我们的好日子要来了!”
席东给他回了一个同样力道的拥抱,说道:“没错!以后在国子监读书的日子,呼吸的每一口气都是甜的!”
正在两人狂欢时,耳边却传来唐政幽怨的声音:“真有这么开心吗?”
“开心啊,太开心了!”席东不经大脑脱口而出。
“老夫倒是不知,你们这么讨厌老夫!”
沉浸在快乐中的苏幕和席东感觉不对劲,身体先是一僵,然后齐齐扭头看向声音的方向。
映入眼帘的赫然就是钟博士的身影。
第142章 扭捏
国子监大门前,外舍生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这里只有陆川他们几个和钟博士。
苏幕和席东并排着站得板板正正的,眼睑却是下垂的,眼珠子愣是不敢看向前方,因为前方站着的正是钟博士本人。
至于陆川唐政和刘扬他们三人,则是饶有兴致地在不远处看热闹。唐政被课业折磨了一天,本来精神很是萎靡,此时一扫而空,比早上还有精神。
“你们说他们俩最后会怎么样?”唐政小声地说。
陆川摩挲着下巴,沉吟道:“背后说老师坏话,还被当场抓获,怎么也得抄一千遍文章吧?”
唐政惊讶:“一千遍?会不会太夸张了?我赌应该是五百遍!刘扬你怎么看?”
刘扬一直看着钟博士,闻言说道:“至少一千遍。”
这下唐政是真震惊了:“你俩怎么判断的?”
“老师今天心情看起来不是很好,估计他俩真得遭殃!”陆川说。
“不是,你怎么从钟夫子那张臭脸,看出他心情不好的?”平日里不管他心情好还是不好,都是那一个表情,唐政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陆川转头瞧了唐政一眼,又转回去看苏幕他们,心中暗暗自得,他这个弟子做得还是挺到位的。
“你想想今天课,老师是不是只喝了一次茶水,还是一口气喝完的。”
唐政仔细回想,好像还真是,不过这不是正常吗?讲课废口水,口渴就要喝茶水,很多夫子都会自带一个水杯到学舍。
“然后呢?”
陆川说:“这你观察得就不够仔细了,老师喜欢喝茶,心情好的时候,会泡一壶好茶,带到学舍一边上课一边慢品,一节课能喝十几次,可今天却只喝了一次茶水,可见……”
后面的话陆川没有说出口,但意思唐政已经领会到了。
不愧是钟博士的亲弟子,观察得真够细致的。
怪不得他总感觉钟博士今天挺严厉的,他还以为是换班的原因,原来是心情不好啊!
唐政又转向刘扬:“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刘扬说:“钟夫子手上没拿卷子,他平时心情好的时候,会把卷子拿回家批改。”
钟博士今天心情还真挺不好的,陈知言这个老东西,果然满嘴谎言、出尔反尔,不讲信义!
许诺了自己只用教慎思班,其他一概不用他教,结果来到率性堂后,给他安排了好几个班的课程。
慎思班就是陆川他们新组成的班,除此之外率性堂还有博学班、笃行班……等等。
率性堂的班级名称和澄心堂不一样,澄心堂是用甲乙丙丁作序,率性堂作为举人班级,学习的内容更加深入,便特意起了别的名称。
钟博士不想来率性堂,就是不想和这些即将步入官场的学子牵扯太深,才一直拒绝,如今为了唯一的弟子,打破了这条原则,但还是不想接触太多率性堂的学子。
结果陈知言这个老东西,逮着他就一个劲儿地安排课程,他想去找他理论,却连人影都没有,只留了个口信,说要请假十天半个月。
十天半个月,等他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去找监丞更改,监丞说他没这个权限,又推到了陈祭酒那儿。
找不到人发泄,钟博士又不想发泄到学生身上,一直压着,好不容易下学要回家了,却在门口听到这话。
陆川他们说话间,钟博士已经训完了话,往大门的方向走去,苏幕和席东以恭敬的姿态相送,直到余光再也扫不见钟博士的身影,才敢直起身板来。
席东一边拍着胸膛,一边往苏幕的方向倒去,整个人都瘫软了:“太可怕了!”
苏幕扶住了他,两人互为支撑,闻言赞同道:“没一句重复的。”
“背后说人坏话,真的会遭殃!”席东一脸悲怆。
“我不都提醒你们了吗?还敢继续往下说。”走过来的唐政正好听到席东的话。
席东震惊:“你那叫提醒?”
唐政歪头:“不算吗?”
席东:“算吗?”
苏幕:“算吗?”
唐政自顾自地点头:“算的,多明显啊。”
席东和苏幕一脸无语,陆川笑着安慰道;“老师今天心情不是很好,你们是刚好撞上了!”
唐政有些好奇:“钟夫子罚你们了吗?”
听到这话,本来恢复了一点的苏幕和席东,瞬间萎靡下去。
席东一脸丧气:“罚抄文章一千遍。”
苏幕补充:“三天后要交上去。”
唐政倒吸气:“以前最多只罚抄五百遍,还真被你俩猜中了。”
陆川挑眉,好像在说你看我猜得对吧?
席东听出来了,不可置信地看向陆川和唐政:“我们在挨训,你们竟然拿我们来打赌?”
苏幕是同样的表情:“真过分!”
陆川咳了一声,移开视线:“这不是也没赌成吗!”
唐政理直气壮:“你们平时不也总拿我们打赌吗?”
好吧,这都是常规操作,谁也不说谁。
不过——“钟夫子现在也不教我们了,怎么还能处罚我们?”苏幕像是才想起来。
席东恍然:“对呀!他现在都去教率性堂,都不是我们澄心堂的夫子了,我们干嘛还要听他的!”
唐政不怀好意地提议:“不然别写?”
“你们有这个胆子吗?”陆川提醒。
苏幕和席东心里升起的侥幸,被陆川这话给打碎了,他们还真不敢。
虽然钟博士现在不教他们了,但还是国子监的夫子,就还是他们的师长,想整治他们,连理由都不用。
两人只好老老实实照做。
陆川在率性堂待了几天,很快就适应了现在的节奏,每天就是做试题,听夫子讲解,然后再做,再听。
跟陆川前世高考前的题海战术有点像吧,这个学习的状态也很像,所以陆川适应得很快。
刘扬有些跟不上,但他素来会忍耐,回去熬夜追赶,倒也没落下什么。
但唐政就不是很适应了,他本来就不爱读这些四书五经,更学不懂,每次做文章都痛苦不堪。
但在整个班都努力的情况下,他也不好说什么抱怨的话,只好默默跟上。
陆川读书进程步入正轨,那边报社却发生了点小意外。
大安报社里,秦竹正吃着谢宁分给他的糕点,旁听报童们对谢宁的汇报。
秦竹自从怀孕后,就被谢母勒令不准再去镖局这种危险的地方,谢母一旦发话,谢家就没人敢对着干,秦竹也不例外。
但是被憋在府里实在太难受了,练武不行,找谢明打架,谢明这家伙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谢明都这把年纪了,才迎来第一个孩子,宝贝得不行,秦竹说东他不敢往西,说吃粥他不敢给饭,总之就是一切都顺着他。
但当他一旦要做点活动手脚的事情,谢明又会拿谢母来压他,秦竹才在家养胎一个月,整个人就烦得不行了,每天都要揍谢明一顿出气。
谢宁看他实在枯燥无聊,便把人请来报社,听听记者们找来的各种新闻八卦。
秦竹来一次就喜欢上了,他本身就爱听故事,当初在北疆的时候,还经常让谢宁给他寄京城新出的话本游记。
于是秦竹开始天天来报到,活像一只闯进了瓜田里的猹,吃瓜吃得不亦乐乎。
谢母看秦竹是去报社,还有宁哥儿在,好歹比镖局安全,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了。
此时一个报童正在说:“那些夫人夫郎们对这一期小说的评价很高,很多都反馈说想要赶紧看下面的剧情。但是大多数男子的评价就不是很好,说我们大安报纸这次连载的小说太小家子气,想让我们赶紧把它给换了!”
谢宁点点头,没作什么评价,只示意下一个继续讲。
“街上卖包子的婶子和卖手帕的姑娘都说,《锦云城》很好看,感情细腻,她们一下子就读进去了。”
“确实有些男子说过不好看的话,但听着也没有太大的排斥,横竖少了小说,报纸上还有八卦新闻可以看。”
总体来说,这期连载的《锦云城》热度还是很高的,虽然比不过《修仙传》的盛况,在女子哥儿中却颇有市场,她们甚至更喜欢《锦云城》。
《锦云城》这部小说,就是云歆写的以女子为主的小说。前段时间一直在连载一部志怪小说,前几日终于连载完,才由《锦云城》接档上去。
谢宁怕自己看不准市场标准,还特意找荣斋先生和翰墨书斋的陈掌柜一起审核,让云歆把一些会挑战男子神经的片段,修改得圆滑一些。
云歆完全没想到,她把书写出来,竟然还要反复修改,直到改得陈掌柜说可以,云歆人也快废了。
出版一部作品真不容易,云歆感叹道。
虽然改文很痛苦,不过上报的那一刻,她还是很开心的。
《锦云城》一经连载,果然不出谢宁所料,在女子哥儿堆里掀起了巨浪,许多人开始讨论起剧情来。
就是在男子中的口碑不是很好,不过谢宁也不在乎,所有作品只能讨好一部分读者,就连《修仙传》都还有人不喜欢。
看谢宁把报童们打发出去,秦竹便说:“我看这部小说挺好看的,怎么那么多男的不喜欢看?”
至少他觉着,比上一期连载志怪小说好看多了,几个男人争相在女主面前表现,多刺激啊!
谢宁在秦竹身边坐下,拿起糕点啃了一口,随口说:“大概是看不习惯以女子为视角的小说吧。”
“那他们真没眼光,《锦云城》多好看啊,我看你二哥就挺喜欢的,就是偷偷摸摸的只敢在家里看,不敢让他那些同僚下属们知道。”
谢宁惊奇:“真的?”
他二哥也有这么扭捏的时候?
第143章 来找
见谢宁感兴趣,秦竹就把谢明偷摸看报纸的详情跟他说了。
谢明作为兵马司的指挥使,除了偶尔会出门巡查,大多数时候是在兵马司的衙署里操练。
衙署里有专门的操练场和休息的地方,平时休息时,大家都喜欢聚在一起看报纸或侃大山。
可最近这两期报纸的小说内容,就挺多人表示不好看,都说这些是小姑娘或者小哥儿才会看东西,他们才不看呢!
谢明倒是对这个故事很感兴趣,虽然只出了两期,但足以看出《锦云城》的精彩程度。
但大家都不看,他若是表示对这个故事的喜欢,他怕被属下嘲笑,而且在衙署里也没有可以讨论的人。
于是谢明就回家来偷偷看,一开始还不敢让秦竹知道,怕他知道自己喜欢看这种小说,连自家夫郎也会嘲笑。
还是秦竹有事儿去书房找他,不小心撞见了,才知道他也喜欢看《锦云城》。
谢明紧抓着报纸,猛地站起身来,满脸涨红,支吾道:“竹哥儿,你怎么来了?”
秦竹没回答他的话,而是好奇地问:“你在看什么?”
谢明像是才反应过来:“看……看报纸。”
“好吧,看报纸就看报纸,还得在书房里遮遮掩掩地看?”秦竹还以为他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呢。
谢明把报纸放下,走过来把秦竹扶着坐到椅子上:“这不是怕打扰到你吗?”
秦竹直接横了他一眼,什么叫打扰到他?这几天有事没事儿就躲着自己,当他不知道啊!
其实谢明躲他的原因他也知道,八成是怕自己又找他切磋,推辞不得又不敢还手。
谢明心虚地移开眼睛,躲书房里偷偷看报纸确实也有想躲开竹哥儿的意思。他一个孕夫,真是打不得骂不得,只能迁就着。
宁哥儿怀孕之前,他还能跟对方打得有来有回,现在哪里还敢还手。
秦竹哼了一声,也不计较这么多,他知道自己最近是折磨人了一些,心里还是有数的。
秦竹捡起谢明撂在桌上的报纸看起来,完全忘了自己来找谢明要说些什么。
“你也在看《锦云城》啊?”秦竹惊喜道。
谢明一把夺过报纸,否认道:“没有,我是在看八卦,这期报纸的新闻写得不错,有点儿意思。”
秦竹被抢了报纸也不生气:“好吧,还以为能跟你讨论一下剧情,不过你不是一向不爱看这种家长里短的新闻吗?”
谢明愣住了,他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翻开小说版面,上一期的结尾,留了个钩子,勾得他在衙署一直想看后面的内容,但在下属面前又不敢表露出来。
刚才正看《锦云城》看得起兴,哪里还知道这期报纸的新闻是什么内容。
谢明一时之间有些坐立不安,一边他觉得看这种儿女情长的小说没什么,一边又是同僚下属的嘲笑,他真不想承认自己爱看这种小说。
秦竹瞧出他的不对劲儿,上下打量一番,断言:“你刚才肯定不是在看八卦新闻,是在看《锦云城》对不对?”
谢明下意识反驳:“当然不是,谁会看这么娘们儿的东西?”
“那你倒是说说今天的新闻讲了什么?”
谢明一时说不出来,在秦竹的注视下,只好承认了自己在看《锦云城》。
秦竹不解:“你看就看呗,干嘛要藏着掖着?我又不会笑话你。”
谢明抬头:“真不会笑话我?我那些同僚下属都说小姑娘小哥儿才看这种小说。”
“怎么可能笑话,我还恨不得有个人跟我一起讨论剧情呢。”秦竹说。
于是小两口开始就这个故事讨论起来,连带着这几天谢明躲着自己的不快都消了。
谢宁直接笑得肚子疼,真没想到他二哥还有这种时候。
“二哥也太搞笑了吧?”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因为其他男子不看,自己喜欢也只能偷偷摸摸的。
他以前怎么没看出谢老二是这么要脸的人?
所以秦竹刚才听着报童汇报的情况,就感觉不太对劲,不可能所有男子都不喜欢《锦云城》吧!
会不会有像谢老二这样的人,明明自己喜欢看,却因为别人的话而不敢光明正大地看?
秦竹向谢宁说了这个可能,谢宁觉得有一定的道理,在他看来,一部优秀的作品,是男女哥儿都有人喜欢的。
比如《修仙传》,主角是男子,剧情也豪放大气,但还是有很多女子哥儿追捧,连谢宁自己也看得津津有味。
于是今天报童们卖报纸回来,得到了一个新的任务。
秦竹决定留在报社用午膳,查出怀孕之后,他经常会孕吐,这也是他最近老想找谢明麻烦的原因之一。
府里厨娘做的饭菜,不知为何,他闻到就想吐,只有吃素菜才不至于吐出来。
可孕夫不吃肉怎么能行!
谢母急得团团转,别说荤菜了,就连肉汤的味都不能出现。
意外的是,黎星在报社做的大锅菜,倒是能让秦竹勉强吃几口。
否则谢母怎么会愿意放秦竹出门,在她看来,报社虽然不像镖局一样,能让竹哥儿随时找到切磋的人,但人来人往的,照样不太安全。
但还是竹哥儿的身体重要,她是心心念念想要抱孙子,可还是大人比较重要。
“竹哥哥,你喜欢吃凉拌鸡丝,要不要让星哥哥给你多盛点?”小溪看秦竹的筷子不断伸向盘子里的凉拌鸡丝,开口问道。
谢宁咽下口中的红烧肉,说:“小溪,你吃你的,不用管你竹哥哥,他只能吃这么多。”
这道凉拌鸡丝里面放了一点儿辣椒油,孕夫不能吃太多辣椒,今日这一小碟的份量,就是秦竹一天能够吃的份量。
秦竹要来报社,谢母自然不放心,只好叮嘱谢宁好好看管,不准他吃太多不好的东西。
秦竹刚想说好,就被谢宁这话给拦下了,扬起的笑容顿时消了下去。
“多吃一点儿能有什么事儿?”秦竹抱怨道。
谢宁说:“这是我娘,也就是你婆母说的,有本事你跟她说去?”
这下秦竹连抱怨的话也不敢说了,万一让谢母知道,又得念叨好半天,直把人的耳朵念叨出茧子来,才会放人。
一般这种时候,连谢明都不敢给他求情,否则会被抓着一起说。
低头看着碟子里还剩两筷子的凉拌鸡丝,顿时觉得,这份量也不少了,再不济也还有其他菜可以吃。
秦竹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小溪嘴里嚼着肉,看看秦竹又看看谢宁,决定还是听宁公子的,看来竹哥哥也要听宁公子的话。
秦竹伸手捏了捏小溪的脸,说:“谢谢小溪,竹哥哥不用了。”
手感果然不错,难怪宁哥儿这么喜欢捏。
小溪瞪大了眼睛,飞快地用手捂住脸颊,竹哥哥这是恩将仇报吗?他刚才还那么好心!
“竹哥哥!哥哥说,不能让人随便捏窝的脸!”小溪喊道。
一看小家伙有些生气了,秦竹赶紧哄道:“好好好,是竹哥哥错了,以后一定不捏你的脸了。”下次还敢!
见秦竹这么快就道歉了,小溪还愣了一下,最后软软地说:“知错了就好,小溪原谅竹哥哥了。”
这软糯的模样,看得秦竹心里一甜,真希望他的孩子能像小溪一样,快要把人心都软化了。
谢宁若是知道他的想法,怕是要说他痴心妄想了,也不看看他和二哥是什么样儿的,一个比一个强硬,活脱脱两个憨批犟种,能生出这么可爱软糯的小孩来,打死谢宁都不信。
吃完饭后,报童们暂时都在报社里休息消食,秦竹便给他们说一些镖局在外地走镖遇上的趣事和奇事。
秦竹在报社里,是听记者们讲八卦故事的,偶尔也会给大家讲讲他在镖局听到的故事。
尤其是在报童们的一声声惊呼中,秦竹会说得更起劲儿。
“今天说的是镖局经过黔地时遇上的事情,黔地多山林,时常走上好几天都不见一个村落,李镖师他们就是在黔地迷了路。”
大牛惊呼:“迷路了?那走出来了吗?”
秦竹兴致高昂地说:“当然走出来了,不然我怎么会知道?”
看着众人恍然点头,秦竹接着往下说。
“却说李镖师他们迷了路,山林里又突然起了雾气,灰蒙蒙地分不清东南西北,一群人只好用布条人绑着人,防止有人走失,结果还是有人不见了!”
“那怎么办?人怎么会不见了?”大家都听得全神贯注,随着秦竹讲故事的节奏,时而惊呼时而松气。
就连时常听书的谢宁,都被秦竹的话给吸引了,可见他是有几分说书的本事。
秦竹的声音变得低沉:“有人不见了之后,引起了一片惊慌,李镖师喝令大家冷静下来,结果没过多久,又有人消失了……”
院子里一片寂静,只有秦竹的声音,秦竹停顿了一下,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猛烈的敲门声,把大家都吓了一跳,谢宁更是直接跳了起来。
“啊啊啊!”小溪本来窝在黎星怀里,这下直接扭身把脸埋进他的怀里。
大家尖叫了一阵,停下来才发现,是真的有人在敲门,顿时松了一口气。
报社中午是有休息时间的,休息时间会把门关上,来报社订报社的商人,都知道报社这条规定,极少会在这个时间点上门,因为他们就算上门了,也不能马上订到报纸。
大河机灵地去开门,却见到一个书生打扮的人,他心里一个咯噔,一般书生找上门来,都不会有什么好事。
“请问阁下……有何事?”
这书生倒是挺有礼貌:“这位小哥,在下来找黎星。”
第144章 白家
白君豪是白家的独子,从小就被父母娇惯着长大,不用帮家里人干活,被父母送去读书后,更是养得白白净净、文文弱弱的。
这也就导致了他在面对强势的妻子时,只敢在背地里说坏话,表面上唯唯诺诺的。
白家虽然是京城人,但却是在城北卖豆腐的,白父白母整日起早贪黑推磨做豆腐,挣来的银钱都用来送白君豪读书了。
所以家里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一个月才能吃上一两次肉。
邻居们看着他们家出了一个秀才郎也不羡慕,谁不知道京城里读书人最多,秀才更是一点儿也不打眼。
何必为了供儿子读书,又是谈早贪黑,又是省吃俭用的。
不过打从两年半前开始,邻居们的想法就变了,由嘲笑变成了嫉妒。
因为他们家走了狗屎运,被富商家的女儿看上了,这女儿可是富商家的宝贝千金。
富商一开始是看不上白君豪这个小小的秀才,只是女儿坚持,看他也有几分才华,才肯把女儿嫁给他,还给陪嫁了丰厚的嫁妆。
这不自从娶了人家的千金小姐,白家人立马鸡犬升天,全家搬到了城西有钱人住的地方去了。
一众邻居既是羡慕,又是嫉妒的,偶尔经过他们家,看到紧闭的大门,都得说嘴两句白家的事情。
家里开了一家小小的杂货铺,平时只需要当家一个人看店,刘婶便去买菜回家做饭,路过白家的大门时,便想起了一桩事儿。
“诶!刘婶,想什么呢?怎么杵这儿了?”路过的屠户娘子问。
刘婶这才晃过神来,笑道:“这不是走到了这儿,就想起了白家的事儿嘛!”
屠户娘子说:“白家?白家不都搬走两三年了吗?还有什么新鲜事儿?”
他们这一片儿的人,都知道白家搬去了城西,住着大房子,羡慕嫉妒的同时,又忍不住去关注。
尤其是刘婶,她以前可是跟白母关系最好,经常聊天说八卦,结果白家人搬走后,就没搭理过刘婶,可把刘婶气得不行。
刘婶家里是开杂货铺的,当家的经常要到城西进货,白家的事情都是从刘婶嘴里冒出来的。
最近白家的新鲜事儿,不就是白家儿子乡试没考中吗?难道又出了什么其他的事儿?
刘婶挎着菜篮,凑到屠户娘子旁边:“你知道我当家的前两天在城西看到谁了吗?”
屠户娘子问:“看到谁了?”
“黎星!”
“黎星?星哥儿?!!”
“可不就是嘛!”
屠户娘子惊讶道:“他还活着啊?”
其实白君豪在娶现在这个富商小姐之前,是有一个自小订了娃娃亲的婚约,婚约对象正是一个叫黎星的小哥儿。
黎家本来是开饭馆的,白家给黎家供货,一来二去就熟了。
后来因为白父对黎家有恩,黎家才把自家的小哥儿许配给白家,却没想到黎家父母不走运,出了意外去世,只留下一个懵懂的小哥儿。
小哥儿守不住财,家里的饭馆钱财房屋,都被族亲贪了去,却没人要养他。
白家碍于婚约和黎父对他们的照顾,把小哥儿带回家去当童养夫养着。
可怜黎家小哥儿本来是家中娇养的宝贝,活泼又大方的,谁见了不说一声可爱。
在白家当了童养夫之后,小小年纪就要洗衣一家人的衣裳打扫卫生,若不是够不着灶台,烧火做饭的活儿也是他的。
不过长大一些后,白家上上下下的家务活就都由他来做,煮卤水压豆腐样样都干。
就这样,白家还天天打骂,不准人家夹菜吃饱。不出两年,原本圆润白净的小哥儿,变得蜡黄干瘦还不爱说话。
大家看到后,纷纷在背后说白家不道德,白家为了不影响儿子的名声,到底是让小哥儿吃饱饭了,只是活还是要干的。
就这么过了十来年,星哥儿虽然要干很多活,但因为吃饱了饭,出落得白净清秀,在他们这一片儿,算是难得的美人。
本来到了星哥儿十七岁,白君豪也十八岁,刚好白君豪也考上了秀才,两人正好按部就班拜堂成亲。
不料却出现了意外,星哥儿被拐子掳走了,正值除夕那天,闹得那是沸沸扬扬,白家人只找了一下午,就当没这个人了。
众人一边为星哥儿叹息,一边又觉得白家无情,自家养了十几年的童养夫,那么轻易就放弃寻找了。
不过这是白家人的事儿,他们这些邻居管不着,也不想管,至多为他叹两口气。
星哥儿人倒是幸运,被拐子掳走半个多月,居然被官兵给救了回来。
刘婶子因为经常来白家找白母唠嗑,对星哥儿印象最好,也最为上心,若不是他已经是白家的童养夫,她都想讨来当儿媳夫。一知道星哥儿回来了,连忙跑到白家来看。
结果却撞上白家要把星哥儿赶出去,很多街坊邻居都来劝说,白母硬是不改主意。
“在拐子窝里待了半个多月,谁知道他还是不是清白之身?我们家君豪可不能娶这样的哥儿!”
刘婶子说:“星哥儿在你家当了十几年童养夫,你说不娶就不娶了?你让他以后怎么活?”
白母嚷嚷:“我管他怎么活!有本事你就领家里去啊!以前不是总说想要星哥儿当你儿媳夫吗?”
刘婶子顿时不说话了,若是以前的星哥儿,她是真心想让他当儿媳夫,可正如白母所说,在拐子窝待了半个多月,谁能保证他是清白的?
就算他是清白的,旁人也不信,若是娶回了家,还是会被人指指点点,连累家里的名声。
本来还有意为星哥儿出头的人,也都被白母这话弄得不敢说话了,生怕多说一句,她就把星哥儿塞过来。
白家把星哥儿赶出了门,之后星哥儿就不见了踪影,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偶尔有人提起,也都觉得他可能不在人世了。
白家倒是因为退了星哥儿这个童养媳,从而搭上了富商的千金,从此不用再在这里讨生活。
如今刘婶突然提到了星哥儿,他还活着,这怎么能不让屠户娘子惊讶!
刘婶一脸神秘:“人家不仅活着,还活得特别好,你猜他现在在干嘛?”
屠户娘子问:“做什么?”
刘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知道大安报社吧?”
“这个自然是知道的,编辑大安报纸的地方,我娘家三舅的大儿子的小儿子,还嚷嚷着说要进这个报社当记者呢!”
屠户娘子现在就很喜欢看报纸,她本来是不识几个字的,之前听巷子里识字的人读过几次故事,她就喜欢上了。
可人家不能每期都读,而且还得将就人家的时间,屠户娘子干脆就让自家上学堂的儿子教自己识字。
因为想看懂报纸的心,促使屠户娘子一年内学会了大量的通用字,现在都能流畅地把报纸看下来了。
如今她也能说自己是个文化人了,这都多亏了报纸的出现。
现在京城里的小伙子,只要不是读书打算科举的,都想进大安报社当记者。
不仅能见到荣斋先生和几位有名的记者,还能在报纸上留下自己的名字,这对他们来说是多大的诱惑啊!
不过——刘婶不是在说星哥儿的事情吗?怎么扯到大安报社上去了?
看到屠户娘子眼中的不解,刘婶笑了笑,说道:“星哥儿现在正在大安报社里干活,是报社请的大厨!”
屠户娘子不可置信,下意识地说:“不可能吧?”
刘婶说:“怎么不可能,我当家的亲眼见着的。”
“那怎么这两年都没见过他?”一个人只要在京城里生活,除非被卖入深宅大院出不来,否则怎么也会有踪迹。
巷子里有户人家就是把闺女卖去了大户人家当丫鬟,就这每月还能回来一次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当家的说的。”
“那你当家的是怎么见着的?”
“前一期报纸不是介绍了土豆这种东西吗?还搞了个免费试吃的活动,我当家的就去凑了个热闹。”
“这个我知道,就是肉铺太忙了,腾不出时间去排队领。”
“现在都秋收了,大家都有几个闲钱买肉吃,你们肉铺生意好也正常。我们家杂货铺生意就挺一般的,一个人就能忙活得过来。”
听到这话,屠户娘子确实挺开心的,这些日子虽然累了点,但挣得也多。
“可我们也累啊,哪像你当家还有空去排队领土豆?”
这话倒是把刘婶说得开心了:“也是,他带回来的土豆片,是真好吃啊,酥脆爽口,一口咬下去嘎嘣脆,可香了!”
“第二天我当家的又去排队领了薯条,外酥里糯,不一样的口感,却是同样的好吃。”
屠户娘子一脸羡慕,她看报纸的时候,听到报纸上的形容,就想尝尝滋味如何,可他们家都没这个时间去排队,只能错过了。
“真羡慕,可惜现在已经没有了。”
刘婶看着屠户娘子一脸羡慕的样儿,惊觉自己的话题说偏了,赶紧拉回去。
“星哥儿正是那个摊子的大厨,指挥着好几个报童干活,那干练的模样,我当家的差点儿都不敢认。还是他自己看到了我当家的,主动打招呼,还让报童给我当家的多一点儿。”
刘婶说着说着脸上就挂起了笑容,显然是为星哥儿没忘记他们而高兴,哪里像白家那群白眼狼。
屠户娘子半信半疑:“你真没骗我?”
一个小哥儿成了这么大一间报社的大厨,还能让好几个报童都听他的话,屠户娘子怎么也不敢相信,可刘婶又说得跟真的似的。
刘婶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不信你自己去打听打听,靠近报社的那个摆摊点,大厨是不是个哥儿?”
屠户娘子虽然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但表面还是没有继续表现出来,应和着刘婶的话。
两人就这个八卦,又聊了许久,期间有人经过,也加入了听八卦的阵营,没多久这一片儿的人都知道了。
白家曾经的童养夫,如今成了大安报社的大厨。
消息越传越广,传到了白君豪的耳朵里。
白君豪最近过得不是很好,乡试落榜了,家中妻子太过强势,天天骂他是个没本事的男人,说后悔嫁给了自己。
哪个男的能受得了这个,偏偏白君豪想发火,还得顾忌妻子手中的钱财。
如今白家一家人吃的住的都是花的妻子的嫁妆,当初哄骗人家千金小姐的时候,白君豪也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骄纵的性子!
可现在后悔也晚了,全家人都在要靠她供养,稍不遂她心意,就开始断银钱,连白家二老的吃穿用度都得跟着一起削减。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过惯了富贵生活,白君豪可受不了没钱的日子,只能日日伏低做小,哄得妻子开心一些,他在账房那儿支取银钱的额度才不至于缩水。
可这样的日子到底是不快意,落榜之后,白君豪经常出门喝酒。
在酒馆听到黎星这个名字的时候,白君豪愣神了许久,脑海里浮现的是一张清秀白皙的脸。
黎星?那不是他家养了十几年的童养夫吗?
听着隔壁桌的讨论,白君豪放慢了喝酒的动作,不自觉地听了下去。
原来黎星现在是大安报社的大厨,原来他现在还没成亲,原来他长得比以前更好看了……
以前的黎星在白君豪眼前晃悠,他只觉得厌烦,嫌弃对方性情木讷没趣儿,可如今和娇惯的千金小姐成亲之后,他倒是想起了黎星。
黎星虽然木讷不爱说话,可他勤劳能干,懂事贤惠,从来不会管着自己,自己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听着别人对黎星的称赞,白君豪心里渐渐起了小心思,黎星是自己的童养夫,现在又还没成亲,若是能养在外面……
第145章 表演
看着眼前这个文弱却有礼的书生,大河心里满是不解。
来找黎星,星哥儿?
若是来找记者或者小说作者,他倒是能够理解。之前连载《修仙传》的时候,几乎每天都有人找上门来,想要见一见《修仙传》的作者,《修仙传》连载结束后,更是一堆人围在报社外面十天半个月。
直到大家在平云山办了个青云法会后,大多数情绪激昂的读者转移到平云山,报社才恢复了清净。
对于这种读者找上门来的事情,若是记者或者作者愿意见,一般报社都会给他们安排个地方见面。
但星哥儿既不是记者,也不是小说作者,怎么会突然有人找来?
何况他在报社干活干了两年,他们天天都来报社,也没见过有亲戚朋友来找。
大河挠了挠头,拘谨地问:“请问,您是他什么人?”
白君豪心中一喜,听对方这话的意思,表示黎星真的在报社。
白君豪面露笑容,朝大河一拱手:“这位小兄弟,在下姓白,是星哥儿的未婚夫。”
大河霎时瞪大了眼睛,星哥儿还有未婚夫?
这两年多来,星哥儿独来独往的,也不爱说话,只对小溪的态度好一些。
平时只会在报社里钻研做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买菜都是让其他人去买。
大河还以为对方跟自己一样,是个没家的人!
大河皱眉:“您有什么凭证吗?星哥儿在报社干活两年多了,没听说过他有什么未婚夫。”大河还是有点警惕心的。
白君豪暗自咬牙,面上笑容不改,没想到一个开门的警惕性都这么高,幸好他早有准备。
白君豪从袖子里掏出一只荷包,上面绣着一簇竹子,绣工不是很好,但整体看上去很协调。
“这是当年星哥儿给我绣的荷包,你说我叫白君豪,星哥儿会见我的。”白君豪说得很自信。
当初黎星还在白家的时候,对自己是何等殷勤,他不信黎星现在对自己没有一点儿心软。
大河接过荷包,看着是有点儿像星哥儿的绣工。小溪一个小孩,跟着他整日出门卖报,身上衣裳容易破,星哥儿会给小溪缝补好,并在补口处绣些小图案。
本来窝在黎星怀里听秦竹讲故事的小溪,看自己哥哥出去了大半天还不回来,怕他错过精彩的片段,求着秦竹等等再讲。
小溪抱着秦竹的胳膊摇晃:“竹哥哥,能不能等我哥哥回来再讲?”
秦竹歇了一会儿,本打算继续讲,不过既然有人还没到场,他索性就等一下吧。
“好啦好啦!别摇了!你让竹哥哥捏一下脸,我就答应你。”秦竹的手蠢蠢欲动。
小溪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那、那竹哥哥要轻点哦。”
秦竹一下子就来了劲儿,连连点头:“会的会的。”
小溪还是不知道,上了瘾的大人,是不会那么容易遵守承诺的。
最后小溪捂着有些泛红的脸颊,一路小跑到大门处,发现哥哥正在跟一个人说话,神色不是很好看。
“哥哥!竹哥哥要开始讲故事了,你好了没有?”
听到小溪的声音,大河神色缓和了一些,蹲下身子摸了摸小溪的发包。
“小溪,你去找你星哥哥,悄悄跟他说,有个叫白君豪的人来找,问他要不要见?”
大河也不敢随便把人放进去,多年没见过的未婚夫,谁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而且他瞧着对方也不像表现的那样彬彬有礼,看自己时眼里满是轻视。
大河自从被迫流浪后,见过的人,瞧过的眼色不知有多少。后来来到报社当报童,面对的人就更多了,各个阶层的人都有。
白君豪虽然装得很好,可他还是瞧出他外强中干的身子和虚伪的笑容。
小溪很听话地跑了回去,大河站起身来,挡在门前,朝白君豪笑了笑,就是不让人进来。
白君豪没办法,只能在门口处等待。心里恨得不行,等他哄到了黎星,一定要让他在东家面前给这个开门的上眼药。
等了没多久,黎星疾步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小溪,看步伐感觉有些慌张。
白君豪呆呆地看着眼前走过来的人,听到别人说黎星变好看了,他还不太信,再好看不也是以前的他。
可眼前的人,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一身青衣,只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并没有多华贵,可气质却截然不同。
以前的黎星总是弓着背唯唯诺诺的,整日只知道干活,可现在却挺直着腰板,看人也不卑不亢,有种说不出的神韵。
白君豪一眼就心动了。
这还得归功于谢宁,招报童的时候,专门找人培训过他们,力求不让他们以前的流浪经历,影响到报社的形象。
报童们被教得不卑不亢,招的记者也是意气风发,唯一和报社格格不入的就是黎星。
这谢宁可看不过眼,哪怕是个做饭的,也得有他们报社的气质,不能丢他们报社的脸。虽然黎星表示他不会出报社的门给报社丢脸,可还是被谢宁强硬拉去了培训。
于是黎星以十七岁高龄,和一群八九岁的报童一起培训,全程一直木着脸不理人,大家也不在意。
为了防止黎星偷懒,谢宁特意让小溪监督他,黎星各种不良习惯,在小溪的监督下,很快就改了。
毕竟偶尔做饭备菜的时候弯腰弓背,还会被小溪这个小叛徒点出,想松懈一下都不行。
白君豪眼中冒出惊喜,激动道:“星哥儿,你来了!”
黎星刚听到白君豪这个名字时,不得不承认,是有些惊慌。
被赶出白家的那一刻,他和白家就已经没有关系了,他没想过还会见到白家人,尤其是白君豪。
黎星冷着脸:“你来做什么?”
看着黎星的冷脸和耳边不耐烦的语气,白君豪打了一个激灵,从激动惊喜中回过神来。
当初黎星被他娘赶出白家时,他就在书房里看着,连一套破旧衣裳都不给他,就这么在大冷天下被赶出去,对方有怨气也是正常。
白君豪这么说服自己,强压着黎星对自己冷脸时顿生的怒气,以前黎星哪里敢这么对自己说话,连不吃饭对方还得好声好气来哄着。
白君豪扯起一抹笑,然后又作出一副伤感的模样:“星哥儿,我终于找到你了。”
“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
看着对方拙劣的表演,黎星仍然冷着脸,他倒是要看看白君豪来找他到底想干嘛?
“找我做什么?我们的婚约已经解除了。”
当初白家和黎家订娃娃亲时,两家交换了信物,后来黎星进白家当了童养夫郎,也没有换回来。
直到那天被白母赶出白家,白母强硬地从他住的杂物房里搜罗出来,抢了回去,再把黎家的信物连同他一起扔出门外。
黎星捡起碎成几瓣的玉佩,一步一拐地离开了巷子。
白君豪继续伤感又深情地看着黎星:“可我不认,那是我娘擅自做主,我还没同意,你就还是我的未婚夫郎!”
黎星被他这眼神恶心得不行,后退了几步,大河机灵地挡在他身前。大河这三年吃得好睡得好,拔高了不少个子,才十二三岁就已经长得和黎星一样高了。
“白秀才,还请自重。”刚才聊天时对方自报家门,大河知道他是一名秀才。
白君豪差点儿就表演不下去了。
自重?叫谁自重呢?
他不嫌弃黎星被拐子拐过,这个开门的居然还敢让他自重?!!
该自重的是他才是,没有一点儿眼色,杵在这妨碍他和黎星说话。
白君豪整理了一下衣裳:“是我太激动了,这些年一直在找你,现在终于找到你了星哥儿。”
黎星站在大河后面,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找我做什么?”
白君豪语气深情地说:“你被我娘赶出门的时候,我在书塾读书,放假回来后才知道。你离开后我才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一直在找人打听,直到昨天才知道你在这儿。”
“我来找你就是想告诉你,我一直没有忘记你,你永远是我的夫郎!我知道你现在还没有成亲,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
黎星心里冷笑一声,原来是为了这个,可笑当初在白家的时候,最讨厌自己的就是白君豪。
当初白君豪有话都不直接对自己说,反而要通过白母转告,白母见自己儿子不喜欢自己,对自己的态度越发恶劣,非打即骂。
现在说白君豪说对自己念念不忘,黎星打死也不信。
黎星当时也不是没有过幻想,每次被白母打骂的时候,他也想过白君豪能像个丈夫一样,为他遮风挡雨。
可对方一天天的漠视,眼中愈发浓重的嫌恶,让黎星清醒过来,白君豪根本不把自己当夫郎,而是一个任打任骂的下人。他遭受的风雨,大半都是他带来的。
黎星说:“我记得当时你娘说要给你娶个富家千金,你现在应该已经成亲了吧?”竟然还敢来找他!
白君豪用袖子抹了一下眼睛,紧接着眼泪说下就下,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都这样伤心了,就不信黎星不心软。
“都是我娘逼着我娶的,我若是不娶,她就要上吊给我看,我这个做儿子的,哪里能眼睁睁看着亲娘去死。可在我心里,只有你才是我唯一的夫郎。”
大河隔在两人中间,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又是恶心又是担心的,担心星哥儿真的一时心软,信了这人的鬼话。
没错,就是鬼话。
大河看人很准,一眼就瞧出白君豪在演戏。大河扭头看向黎星,想跟他说一定不要相信对方的鬼话,却看到黎星朝自己眨了一下眼睛。
大河一下子放心下来,看来星哥儿什么都知道。
黎星平淡地说:“你既已成婚,就别再来纠缠了。”
白君豪见装可怜这招不管用,只得咬牙换一招:“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背上骂名的,我回去就处理好家事,让你风风光光进我白家的门。”
说完白君豪没多做纠缠,转身故作潇洒离去。实则步伐缓慢,就等着黎星心软喊停。
可惜他走出了门前,又走到了拐角处,还是没听到黎星的声音。
在转角时,白君豪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紧闭的大门。
白君豪顿时破防了,没想到他这一番唱念做打下来,没让对方心软一分。
白君豪都想要放弃了,可一想到黎星现在的模样,又舍不得。清隽而坚韧,看着跟百花楼的明月公子也不差。
又想到家里的母老虎,长相一般还不准他纳妾。当初是为了她家中的钱财才会去哄骗她,可现在有了钱财,白君豪心里又起了别的心思。
另一边小溪扯着黎星的衣袖,小心地问:“星哥哥,你不会真的要嫁给他吧?”
小溪人小听不懂太复杂的事情,只听到刚才那人说他是星哥哥的未婚夫,有点担心星哥哥真的要嫁给他。
那人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虚伪得很!小溪不喜欢他。
黎星牵过小溪扯着衣袖的手,转身带着人往院子里走去。
“不会。你不是要听竹哥哥讲故事吗?现在还赶得上吗?”
“赶得上的,我脸都被竹哥哥捏红了,他说会等我的。”
“是吗,那你脸疼不疼?”
“嘿嘿,不疼的。”
“……”
大河跟在两人身后,一脸笑意地看着小溪一边走一边说话。心里想着,等小溪长大了,可一定不能找像白君豪那样的人,否则他得打断那人的腿。
见到小溪回来,大牛欢呼:“小溪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们都要等傻了!”
“小溪回来了,竹公子可以继续讲了吗?”
小溪松开黎星的手,跑到秦竹跟前:“竹哥哥,我回来了,可以继续讲故事了吗?”
秦竹点了点他的鼻子:“可以,就等你这个小家伙了!”
接着秦竹就续着刚才被打断的地方,重新讲起了故事。
黎星看着小溪随着故事发展而一惊一乍,眼里泛了一丝笑意。
白君豪这个人的出现,没给他留下一点儿涟漪。直至今日他才发现,原来一直恐惧厌恶的白君豪,也不过如此,虚伪做作。
这时候的黎星,全然不知道接下来的几天,都会是他的噩梦。
是的,从这天开始,白君豪每天都会打扮得花枝招展来找他,若是见不到他,他能在门外等一两个时辰。
但当黎星忍耐不住出来见他时,又不说什么事,只说给他送点东西过来,仔细一看,全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黎星一个都没收。
白君豪倒是不气馁,天天来找,不管黎星怎么冷脸,第二天仍能笑脸相迎。
就在黎星不耐烦,想找人把白君豪打一顿之际,倒是有一个女人先找了上门。
报社大门被一脚踹开,紧接着是一声怒喝:
“谁是黎星?”
第146章 骂声
来人挑的时间刚好,报童们都出去卖报了,大部分记者也都出去采风了,报社里只剩几个记者和谢宁黎星。
因为平时在报社的人多,而且兵马司的人也会经常巡逻,谢宁便没有特意招护院,导致现在报社里没多少有武力的人。
随着大门被踹开,率先被惊到的是准备出门的一个记者。
记者抬眼望去,只见几个穿着统一的壮汉齐齐排列在两侧,然后是一个穿着华贵的女子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婆子和一个丫鬟。
记者被吓到了,抱着自己的书袋后退几步,弱弱地问:“有什么事吗?”
女子微抬下巴,精致妆容下的面庞显得盛气凌人,若是仔细一看,能看出她的相貌是比较平淡的,只是被精致的妆容修饰了一二。
“把黎星给我叫出来!”
女子只说了这一句,然后就不说话了,她身后的丫鬟走上前来,面带微笑语气却极为强势。
“我家小姐是李老爷家的千金,最受老爷宠爱,如今来找黎星,是为私事。还请阁下把黎星叫来。”
这位李小姐还是有点脑子的,她爹说大安报社的背后大有来头,不说其他的,光凭报社的东家是永宁侯府的哥儿,他们家就惹不起。
不过她也不是来找报社的麻烦的,一个在报社做饭的厨子,自身品行有问题,她不觉得报社会护着这样一个人。
所以李小姐只是让人踹门,并没有直接领着人进去找。
那丫鬟说完了后,见记者还是一副愣怔的表情,遂给旁边的壮汉使了个眼色,壮汉意会,几人往记者的方向走了几步,一边走还一边捏拳头。
握拳时发出的嘎吱响声,还有越逼越近的身影,让记者一下子回过神来。
记者又后退了几步,一脸惊恐:“你们要干嘛?”
为首的壮汉说:“让黎星出来!”
闻言记者马上转身往后院跑去,像是在逃难一般,都没想起要先去禀告谢宁或者荣斋先生,直接一路跑到后厨去。
黎星正带着两个婶子在准备午膳的食材,由于现在竹公子每天中午晚上都要来报社吃饭,而且就喜欢大锅饭,特意给他炒制他还不要,现在报社的伙食费都跟着一起提升了不少。
好在现在报社的利润还不错,多加点餐费也能支撑,就当是给底下人的福利了。
谢明一开始还想给谢宁伙食费,被谢宁一把拒绝了:“竹哥儿是我二嫂,我还能少了他一口吃的?”
无奈谢明只好作罢,硬要给钱倒显得生疏了。
由于秦竹最近喜欢吃辣的菜,黎星每顿都会做一道辣菜,今天要做的是香辣排骨。
记者找来的时候,黎星正拎着菜刀砍排骨,闻言一边抬头一边举起了菜刀。
“有人来找我?还是一个女子?”黎星疑惑,他也不认识什么李家小姐啊。
记者看着黎星举着菜刀的模样,一时竟不知是那女子可怕还是星哥儿可怕。
记者连连点头,急切地说:“那女子带了好几个壮汉,一下就把门给踹开了,指名道姓说要找你,还说找你有私事。”
黎星点点头,他虽然不解,但找上门来了,他多少也要出去瞧瞧是什么情况。
“诶等等!星哥儿你就打算这么出去啊?我看那人可来者不善。”记者看黎星解下围布就要直接出去。
黎星停顿了一下,转头问他:“东家知道这事儿了吗?”
记者一拍脑袋,这才想起还没跟东家禀报:“还没说呢,我刚被他们一吓,都忘了跟东家说!”
记者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是近期招进来的,明显能看出还是个不成熟的人。
接着还不待黎星说什么,记者就往谢宁办公的地方跑去。
黎星看着他的背影,想说些什么都来不及,索性自己先往大门走去。
在谢宁的培训下,黎星已经能做到遇事不躲,冷静面对了。
记者的脚程很快,在黎星走到大门前时,谢宁也带着报社剩下的几个记者赶来。
李小姐看着快步走过来的人,简单的粗布棉衣,袖子挽到了手肘处,露出白皙的手臂,脸上未施一点儿粉黛,却给人一种清水出芙蓉的感觉。
李小姐心里顿时嫉妒得发狂,自己这张脸上,不管用了多少名贵的胭脂,再使劲打扮,终究是比不过这人。
当初被白君豪的甜言蜜语哄骗嫁给了他,这两年多过下来,她也明白白君豪是为了她家的钱财,而不是他说的那样,喜欢自己。
可她却当了真,所以她不能容许白君豪纳妾,更加不能容忍他在外面有相好,尤其这个相好还是他以前的童养夫郎!
没错,来之前李小姐已经把事情都调查清楚了,白君豪这几日的反常,让她起了疑心,找人跟着他才发现了黎星这个人。
之后她又让人去白家以前居住的地方调查,得知白君豪日日来找的人就是他以前的童养夫郎。
在成亲之前,她不是不知道白君豪以前有过婚约,不过婚约都解除了,她也不计较。
可现在白君豪和这个童养夫郎还有联系,李小姐顿时火从心起,直接就带着人来报社找人。
气急了的李小姐,直接让人踹门,可门踹开的一瞬间,她突然就清醒了。大安报社是什么地方,哪里是她一介商户之女能够放肆的,幸好只有一个小记者看到,连哄带吓直接让对方忘记了踹门这回事儿。
李小姐冷哼一声:“你就是黎星?”
黎星一开始看到门口杵了这么多人,是有些惊慌的,不过看到谢宁带着人过来后,一下子镇定下来。
“是我。”黎星淡定地说。
谢宁走上前来,微笑道:“这位夫人,请问来找黎星有什么事情?”
李小姐本来有些微抬的下巴,顿时低了下来,满是嫉妒的脸上,也挂起了笑容。
京城谁人不知永宁侯府的哥儿长得极为艳丽,不说是京城的第一美人,也是数一数二的。
所以谢宁一出场,她就猜到了。永宁侯府的哥儿,连她爹都不敢惹,她自然也得恭恭敬敬的。
对着黎星她是满心嫉妒,但面对谢宁,她却一点儿也不敢嫉妒,因为谢宁背后的永宁侯府,也因为他冠绝的容颜。
李小姐朝谢宁行了一礼:“见过谢公子,妾身姓李,妾身夫家姓白,与您报社里的黎星有些渊源,特来寻他叙一叙旧。”
谢宁打量着李小姐和她带来的人,这模样明显不是要叙旧,哪里还能让他们把人带走。
“你认识他们吗?”谢宁转头问黎星。
黎星摇头:“不认识,没见过她们。”
谢宁轻笑一声,漫不经心地扫了李小姐一眼:“怎么办?我家星哥儿说不认识你们。”
李小姐心里一急,脸上也带了出来,她本来就不是多有心计的人,刚才也只是因为谢宁的身份而强行按捺罢了。
“他是不认识妾身,可却认识妾身的夫君。”
谢宁问:“你夫君是谁?”
李小姐:“妾身夫君名唤白君豪。”
黎星恍然,原来是白君豪这狗东西的原配妻子找上门了。整日被白君豪烦着,他还没打上门去,对方妻子倒是找过来了。
黎星冷声道:“我跟白君豪没关系!跟你更没关系!”
李小姐这下也顾不得谢宁在场,嗤笑道:“没关系?没关系白君豪他能天天来找你?天天给你送礼物?跟有妇之夫拉拉扯扯,这叫没关系!”
黎星知道,白君豪就是他人生的灾星,阴魂不散!
以前在白家的时候,因为白君豪不待见自己,自己整日被他娘打骂,这他就认了,好歹白家收养了他。
结果现在还要因为白君豪的纠缠,被他妻子找上门了,黎星顿时对他产生了一股恨意。
其实被白母赶出门的时候,黎星心里虽然伤心,但对白家人却不怨恨,白家人再怎么苛待自己,也给了年幼的自己一席容身之处,不至于流落到那种地方去。
当时自己的名声已毁,他也能理解白家人。但白母把自己赶出门的那一刻,在他心里,他和白家就两清了。
所以面对白君豪的纠缠,黎星不知道曾经那么讨厌自己的白君豪,为什么会突然找上自己,他也不在乎,他只觉得厌烦恶心,但也没有真的找人打他。
黎星冷笑:“我恶心都来不及,哪里还会跟他拉拉扯扯!”
李小姐瞬间就破防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男人,被别人当垃圾一样嫌恶,她怎么能接受!
“不是你勾引他,他能来找你?”
“不要脸!勾引有妇之夫!”
“不知廉耻!仗着自己曾经是他的童养夫郎,恬不知耻地攀上来!”
“是不是时间久了就忘了,曾经在拐子窝呆过半个月,否则白郎怎么会和你退婚!”
“残花败柳!也敢和本小姐争!”
见李小姐越骂越脏,谢宁和几个记者都听不下去了,黎星冷着脸,心里却没什么感觉。
当年被白母骂的那才叫一个脏。
谢宁呵斥道:“这位夫人!你是不是忘了,这是大安报社,不是你家!”
本来骂得起劲儿的李小姐,被谢宁这话给激醒了,谢宁还在这里,她就直接这样破口大骂,确实太过放肆了。
李小姐讨好地对谢宁笑了笑:“是妾身失礼了,还请谢公子勿要见怪。”
“谢公子,这黎星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哥儿,怎么能让他继续在报社干活呢?这不是影响报社的形象吗?”李小姐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给谢宁上眼药。
现在有谢宁在一边看着,她动不了手脚,等谢宁把黎星踢了,到时候就由不得他了。
方才李小姐怎么骂都没感觉的黎星,这时候倒是开始慌了,生怕谢宁真听了她的话,把自己赶出报社。
对黎星来说,报社就是他的家,他不能想象被赶出报社是什么样。
黎星无助地看向谢宁。
谢宁冷哼:“我大安报社的人,轮得到你指点?”
李小姐脸色一白,她以为谢宁会跟她一样,对这个勾引别人丈夫的哥儿心生嫌恶,没想到对方却是要护着他。
这贱人长得这么好看,谢宁就不担心这贱人勾引他夫君吗?
李小姐还想说些什么,门外却传来了白君豪呼哧带喘的声音。
“李心意!你要干什么?我就是要纳星哥儿为妾!你嫁入我白家三年没生下一个男丁,我要纳妾天经地义!”
李小姐本来因为谢宁的冷脸强行冷静一些的脑子,被白君豪这话给引爆了,完全不顾谢宁的身份。
“来人!给我把这贱人捆起来吊打!”
李小姐带来的人,都不识谢宁的身份,只听自家小姐的话,几个壮汉围到黎星跟前,伸手打算把人抓起来。
第147章 鞭打
白君豪一开始也没想过要把黎星纳回家,他以前那个名声,养在外面玩玩还成,纳回家有损他们白家的声誉。
本来以为以黎星的性子,他勾勾手指头就能把人哄到手,没想到他都伏低做小了好几天,黎星还没一点儿动摇。
可正是这样的黎星,却让他愈发心痒痒。
白君豪有个癖好,越是不爱搭理他的,越能让他上瘾。以前黎星在白家的时候,洗衣做饭伺候着他,他反而不稀罕,现在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白君豪心里倒是生起了一股征服欲。
所以他一天比一天来得勤快,导致被家里的母老虎发现了。
白君豪从爹娘口中得知,母老虎去报社找黎星的麻烦,心里的怨气一下子爆发了。
以往压着他不让纳妾,十月怀胎只生了个丫头,就连孕期都不让他找通房,白君豪碍于李家的钱财,不得不屈服,可心里怨气却不会消散。
现在居然要去找黎星的麻烦,想到会在黎星面前暴露他真实的家中地位,白君豪也失去了理智,急忙跟着赶到报社。
白父白母以前搬出原来的巷子时,在一众街坊邻居面前,耀武扬威了好一阵,大家都以为他们是到城西过被人伺候的生活。
事实也没错,他们确实是被人伺候着,白父白母住的院子,有好几个丫鬟仆从伺候着,也不用他们早起做豆腐卖钱,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可这样的生活跟他们想象的却不太一样,在家做不得一点儿主。
白父还好一点儿,他平时在家只会干活吃饭,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白母做主,这下可把白母憋屈坏了。
做不了儿子的主,也做不了儿媳妇的主,这个儿媳妇还要反过来做她的主,这白母怎么受得了!
白母试过用孝道去压李心意,李心意完全不吃她那一套,直接说:“有本事让你儿子休了我,这些伺候的人、吃的穿得可就要回到以前了。”
白母见李心意不上套,又开始撒泼打滚,要她把掌家权交出来,李心意也随她的意,让白母安排一家的吃穿用度,把自己的嫁妆都收回来。
白母虽然得了掌家权,却没有银钱,也指挥不动下人,只能自己买菜做饭,丈夫儿子都埋怨她,白母再次落败。
这三年中,白母和李心意这个儿媳斗了不知多少次,都反被对方治得服服帖帖的。
所以当儿子跟她说,又见着黎星,打算把他哄着养在外面时,白母一下子就心动了。
黎星名声虽然不是很好,可却勤劳听话,任打任骂,极好拿捏。每次与李心意相斗失败后,白母都会想起黎星。
白君豪之所以会告诉白母,是打着让白母来帮忙哄骗黎星的算盘。由白父白母出面,表示他已经休妻了,这样就可以把人哄着养在外面。
一边还可以帮着糊弄李心意,不让她查到黎星。
可白君豪没想到,李心意会如此警觉,这么快就知道了黎星的事情。
黎星和几个记者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就在几个壮汉要上前抓黎星时,谢宁突然出手,先是把其中一个壮汉踹飞,再抽出腰间的鞭子,向他们扫去。
几个壮汉也没有料到这里居然还有个高手,一时不备,让谢宁先得了手。
吃了一亏后,他们很快就警醒起来,能被招来当打手,他们还是有点子功夫的。
可他们这点功夫,怎么能敌得过练武十几年的谢宁,谢宁一条鞭子舞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很快就把几个壮汉打地哀嚎遍地。
黎星眼睛放光望着谢宁,觉得此时舞鞭的他,简直就是天降英雄。
李小姐和她身后站着的婆子丫鬟俱都震惊胆寒,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哥儿竟然能打倒好几个练过的壮汉。
看着一步步走过来的谢宁,李小姐下意识的后退几步,丫鬟婆子也跟着后退。
“你、你要干嘛?”李小姐有些结巴。
谢宁甩了甩手中的鞭子,嗤笑道:“要干嘛?你在本公子的地盘上喊打喊杀,就没有想过会被人打回来吗?”
李小姐这时候倒是知道怕了,求饶道:“我错了我错了!是我太冲动了!求公子看在妾身一介女子的份上,绕过我这一回!”
谢宁没有再多废话,直接一鞭子过去,把李小姐及其丫鬟婆子都打了,这三人跟几个壮汉不一样,连闪躲都不会,只会蜷缩着身子,捂着头挨打。
“我错了!嘶!啊!好疼!我真的知道错了!别打了!”
“我们小姐知道错了!谢公子高抬贵手吧!”
谢宁边打边说:“我一介哥儿,可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
把三人抽了一顿出气,谢宁又看向门外呆立着的白君豪,今日这场事端的罪魁祸首。
白君豪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从李心意听到他要纳黎星为妾的那一刻开始,事情就完全失控了。
看着打完李心意后向自己走来的哥儿,白君豪满是恐惧的心里生出一股勇气,什么求饶的话都没说,直接转身拔腿就跑。
白君豪反应是很快,但再快也快不过谢宁的鞭子,他被一鞭子抽得扑倒在地,以黎星的角度,都能看到他背上开裂的衣物。
抽李心意三人时,谢宁还留了劲儿,到了白君豪这里,他直接下了死力气,一鞭子就把人抽得出血了。
白君豪趴在地上翻滚着哀嚎,他从小到大,还没受过这么重的伤。
谢宁缓步走上前,对着白君豪又是一鞭子。
本来捂着伤口哀嚎的李心意,声音都低了下来,看到白君豪挨打,她反而有种痛快的感觉,身上的疼痛都消了一些。
今天的事情,全赖白君豪,若非他起了色心,自己又怎么会打上报社来!
李心意扭头看去,她招来的几个壮汉,此时都缩在一起,一脸惧怕地看着谢宁抽打白君豪。
原来不是只有她害怕。
永宁侯府的哥儿也太彪悍了,京中传闻果然名不虚传,招惹谁都不能招惹永宁侯府的哥儿,有事儿他是真的会直接上手打。
这么一想,李心意缩着身子往后挪了挪,力求不让谢宁注意到自己。
“哟!这是怎么了?竟要我们宁哥亲自动手?”
原来是秦竹来了,他每天都这个时间来报社,喝茶消遣加吃饭,没想到今天在门口看了一出好戏。
谢宁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秦竹,眉心微蹙:“你离远一点儿,省得一会儿打到你。”
秦竹非但没有走远,反而朝谢宁走了几步:“以我的身手,还能躲不开?”
谢宁说:“你现在怀着身孕,万一动了胎气怎么办?”
秦竹用手拍了拍肚子:“都三个月了,稳着呢!”
谢宁看着秦竹粗鲁的动作,一时有些无奈。秦竹一怀孕,身边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尤其是他二哥,整日忧心忡忡,就怕出点意外,什么事都顺着他。偏偏他本人不放在心上。
好在秦竹肚子的小孩是真皮实,不管亲爹怎么折腾,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谢宁索性不再管他,扭头看地上趴着的白君豪。
白君豪见谢宁跟来人说话,还松了一口气,谢宁一个哥儿抽人,还真不是一般的疼。他趴在地上缓解身上的疼痛,不料一个抬眼,正对上谢宁的视线。
白君豪一个激灵,顾不得疼痛,直起上半身,开始推卸责任:“不关我的事儿,都是李心意这个母老虎自作主张,我可什么也没做!”
听到这话,李心意怒目,气得快要喷血,指着白君豪喊道:“白君豪!你个没良心的!我有今日是因为谁啊!”
白君豪怕谢宁一言不发又是一鞭子,赶紧反驳:“是我让你来报社的吗?是我让你把星哥儿绑起来吊打吗?都是你自己做的,关我什么事?我真是无辜的。”最后这句无辜是对着谢宁说的,一脸的狗腿。
李心意气急,指着白君豪“你你你”了半天,愣是说不出话来。
秦竹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狗咬狗,凑到谢宁身边,小声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谢宁简单概括一下:“这男的来纠缠星哥儿,他夫人打上门来,然后就这样了。”
秦竹一副吃到瓜的模样,后悔没有抓把瓜子来磕,继续站在谢宁身旁看热闹。
倒不是他不关心黎星,他知道谢宁能帮忙处理好,黎星也不是什么拎不清的人,用不着他担忧。
听着白君豪和李心意互相对骂,一直出于呆滞状态的黎星这才回过神来,也凑到谢宁身旁。
“宁公子,你也太厉害了吧?”
看着黎星明亮的眼睛,眼里满是崇拜,谢宁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还好,都是小场面!”
黎星眼中的崇拜更盛:“这还只是小场面?宁公子真厉害!”
谢宁很少被人这么崇拜地看着,一般女子哥儿看到他出手打人,正常的反应是惧怕,然后是鄙夷,仿佛一个哥儿会武是多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他心中有些暗爽又有些不好意思,便说:“你要想学,我可以教你!”
黎星本来就极亮的眼睛,现在更亮了:“真的?!!”
黎星也是今天才知道,一个哥儿也可以很厉害,一个哥儿也可以打得过男子,一个哥儿也可以有自保的能力。
三年前被人贩子拐走,一直是他心中未愈的伤疤,当时他只恨自己是个哥儿,反抗不了两个男子,是他身为哥儿的悲哀。
今天被人找上门来,他也没有能力反抗,若不是谢宁在场,他还不知道会被如何对待。
可现在谢宁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哥儿不是一定就打不过男子,哥儿甚至还能以一敌十。
谢宁自得道:“当然!”
黎星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心神全在他可以练武上,一点儿没留给白君豪,那是个早就被他踢出局的人,不值得他上心。
这时谢宁见白君豪和李心意的对骂已经告一段落,上前用脚踢了踢白君豪。
“你们夫妻俩的事儿,我不想知道,但我知道星哥儿是什么人,绝对不会跟有妇之夫有来往。”
说最后一句话时,谢宁是看着李心意的,李心意看懂了他眼里的警告,忙不迭地点头:“对对对!都是这个姓白的不知廉耻,来纠缠人家未婚的小哥儿。”
谢宁满意地点头,然后转向白君豪:“早听底下的报童说,这几天总有人来找星哥儿,就是你吧?”
白君豪怕谢宁再抽他一顿,不敢再耍花样儿:“是我,但我没干什么,就是来跟他说说话,我给他送的东西他也没收。”
谢宁说:“这我没兴趣知道。我问你,你是打算怎么哄骗星哥儿?哄骗到手后又打算如何待他?”
白君豪一时不敢说话,他怕说出口后谢宁会更生气。
谢宁冷笑一声,威胁地看着白君豪,同时举起了手中的鞭子。
白君豪想到身上还在渗血的伤口,吓得他一骨碌把计划都说了出来。
“我跟黎星说要回家把李心意给休了,实则是骗他的,打算让我爹娘回到旧宅帮我一起哄骗,让他以为自己会被我娶进门,然后就顺理成章地养在外面。”
黎星眼里冒着火光,没想到白君豪竟然是打着这个主意,也就是他不喜欢白君豪,否则还真的可能会被哄骗成外室。
白家人果然可恶!
白父白母也不是个好的!
竟然帮着儿子干这种缺德的事情,本来黎星觉得,他和白家人井水不犯河水,白家人却不肯放过他。
黎星对谢宁说:“宁公子!”
谢宁歪头:“哦?看来你有想法了?”
黎星盯着白君豪:“子不教,乃父母之过!”
白君豪被黎星凌厉的眼神看得一哆嗦,移开视线不敢看他。
谢宁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睛一下亮了,他还以为黎星会就此放过,毕竟白君豪和李心意已经被他打得不轻。
对黎星来说,有宁公子给他撑腰,他还怕什么!那自然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谢宁哈哈一笑,对着看热闹的几个记者说:“你们几个,去把人绑起来!”
那几个记者这时候倒是很激灵,一个人去找绳子,一个人去牵报社平时送货的牛车。
秦竹也不傻,猜到了他们接下来的计划,直接上前抱住谢宁的胳膊。
“宁哥儿,我也想去。”
看着秦竹期待的眼神,谢宁难为情地想要抽出手臂:“你还是个孕夫呢。”
秦竹加大力气,没让谢宁抽动:“我就是去凑个热闹,不上手。”
谢宁敌不过秦竹的蛮缠,只好答应了他,再三叮嘱让他离远点。
秦竹出门带了几个护卫,谢宁便让这些护卫压着几个壮汉和白君豪,李心意主仆三人一辆牛车,谢宁和黎星坐秦竹的马车。
一行人浩浩汤汤地往白家去。
谢宁用鞭子把白家父母抽了一顿后,还好心地把鞭子借给黎星使,黎星接过鞭子,抽了白父白母和白君豪几鞭子。
才算是把气出了一顿。
黎星对白母口中的“大逆不道”、“白眼狼”、“恩将仇报”等话充耳不闻,对方不过是过个嘴瘾,他现在可是舒爽得不行。
谢宁拿回自己的鞭子,白母霎时不敢再说话,她可知道,眼前的哥儿不像黎星,他是真会下狠手。
谢宁掂了掂鞭子,似笑非笑道:“星哥儿跟你们白家没有一点儿关系,今儿的事情若是传出去一点儿,我保证,白家和李家的事情,能天天都上大安报纸。”
白母吓得连连点头,忙说“不会不会”。
白母还真打算等谢宁他们走后,出去大肆宣扬谢宁和黎星的做派,就算不能报官让官府整治他们,也要败坏他们的名声。
谢宁朝白父白君豪和李心意一一扫去,几人也都纷纷保证,这事儿不会出白家。
在白家泄了一通气,谢宁带着黎星满载而归,秦竹看热闹也看得心满意足。
在国子监兢兢业业读书的陆川,回到家才知道干了什么事儿。
“宁哥儿,听说你把别人一家子都打了?”
第148章 善后
“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陆川刚进家门就听谢明派来的人说了谢宁今天的壮举,先是惊讶,然后又觉得这就是谢宁的风格,一言不合直接动手。
他知道谢宁身手很好,当初十几个人都敌不过他,可难免还是会担心。
谢宁本来吃着苹果等陆川回来用膳,结果陆川一回来就提白天的事,吓得他被苹果呛到了。
陆川赶紧走过来给谢宁拍背顺气,等谢宁缓过来后,又开始上下搜寻他身上有没有受伤。
谢宁被陆川拉着转了一圈,有些心虚地说:“没有,那几个小杂碎,哪里能伤得了我。”
陆川松了一口气,这才把谢宁放开。
谢宁觑着陆川的神色,小心地问:“你怎么会知道?”
陆川表情平淡,不像是要发火的样子,说:“二哥派来的人就守在门口等着我回来。”
谢宁表面保持淡定,心里快把谢明给骂死了。
绑着一群人打上别人家里,这种嚣张的事情,谢宁当时是觉得很爽,但过后就没这么高兴了。
怕传回永宁侯府,又要被他娘责罚,也怕陆川知道了,会觉得他这样太过嚣张跋扈。
所以一走出白家的门,他就勒令今天去白家的人,谁都不能说今天的事儿。
事关自己,黎星也不想被人过多提起,当下就一口答应了。
秦竹也很爽快,他一个孕夫,跟着谢宁打上别人家的门,哪怕他是去看热闹的,完全不动手,传到家里去,还是会被谢母和谢明念叨。
跟着他们的几个护卫,被秦竹勒索着不准告诉谢明,否则就不让他们再跟着。护卫长觉得今天没发生什么危险的事儿,便答应了。
一行人说得好好的,可意外还是发生了。
因为最近秦竹几乎每天都来报社,谢明不放心,轮值的时候,经常会假公济私,带队巡逻到报社,偶尔赶上饭点,还会跟着一起用膳。
今天谢明又刻意地巡逻到报社附近,就进了报社看看自家夫郎状态好不好。
结果一进报社,他那么大个夫郎不见了!连他弟也不见了!
这时候报童们还没回来,几个记者被留在报社,本来要出门采访的都留下了,没人做主心里慌得不行。
谢明一进门,就发现了情况不太对劲,问了一嘴,谢宁出门前也没特意说不准跟别人说,他们就把所有事情一骨碌全说了。
当谢明听到谢宁带人打上别人家,整个人都要裂开了。
以前还没嫁人的时候,经常和一些小姑娘小哥儿干架,每次被谢母责罚,都是谢明去给谢宁求情,虽然他的求情没有什么用。
后来嫁人了,又在陆川的支持下成立了报社,谢明就没再听到过谢宁打人,还以为自家弟弟要改邪归正了。
谢明还想着不用再给宁哥儿善后了呢。
以往被谢宁打的小姑娘小哥儿,基本都有哥哥或弟弟,谢母虽然能让人家父母不再追究,可却挡不了人家的哥哥弟弟私底下报复。
一般这种时候,谢明都要跟人家的哥哥或弟弟打上几回,把人彻底打服了,谢宁才没被人私下套麻袋。
没成想这样平静的生活只维持了三年,谢宁居然给他来了一次大的,直接带人去把人家全家上下都揍了。
更严重的是,还带着他嫂子一起去,不知道他嫂子怀孕了吗!
谢明越想越担忧,听几个记者说了大概的位置,立马出门就要召集人手往白家去。
刚走出门口就看到了秦竹的马车,马车一停稳,谢明就迫不及待地打开车门,直到确认自家怀孕的夫郎和不省心的弟弟都没事,才放下了心。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谢明给他们俩面子,没有当场发火,谢宁和秦竹还以为谢明真不生气呢。
结果秦竹刚在报社吃完黎星紧急炒制出来午膳,就被谢明接回了家,谢明更是直接翘班,把事情都交给下属去办。
秦竹求救地看向谢宁,谢宁心虚地避开了他的视线,当做没看见。
笑话,二哥脸色明显不正常,他哪里还敢凑上去,能逃一个是一个,这个苦就让竹哥儿一个人吃吧。
反正是竹哥儿自己要跟着来的,他可是拦了的,只是没拦住而已。
在马车上,秦竹小心翼翼地看着谢明,谢明一上马车脸就冷了下来,这还是谢明第一次在他怀孕后这么对他。
秦竹轻轻扯了扯谢明的衣袖:“我只是跟去看热闹,离得远远的,什么都没干。”
谢明还是冷着脸没有说话,打定主意不管竹哥儿说什么,都不会轻易给他好脸色,怎么也得让他长长记性。
秦竹继续哄道:“我知道错了,以后都不凑热闹了。”不凑热闹是不可能的。
“我发誓,一定好好保护自己,不让自己涉险。”不涉险的唯一方式就是反击。
“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往东绝不往西。”往东还是往西我说了算。
秦竹翻来覆去说了不说好话,谢明还是一副冷脸,这他可就没这个耐心了。
以前两个人在一起,都是谢明哄着他,一旦有分歧,直接武力解决,秦竹就没怎么哄过谢明。
秦竹一巴掌拍在谢明大腿上,声量提高:“谢明!今儿我给你脸了?”
“嘶!”谢明捂着大腿,冷脸再也维持不住,不可置信看着秦竹:“你还有理了?”
秦竹不甘示弱,同样瞪着谢明:“怎么?我怀个孕连出门都不行了?还是说你想跟我掰扯掰扯道理?”
看着秦竹举出来的拳头,谢明往后靠了靠,一脸委屈道:“那你也不能不顾自己身子,跟着宁哥儿去胡闹吧。”
“对方先打上报社的门的,宁哥儿这是反击。而且我不光是看热闹,我好歹是宁哥儿的嫂子,跟过去也能劝劝宁哥儿别太过激。”
谢宁若是听到这话,怕是要吐血了,还劝他别太过激,他鞭打白家那两个老东西的时候,就秦竹一个劲儿在叫好。
不过谢宁不在马车上,怎么说那是秦竹自己的事儿。
听到这话,谢明脸色果然缓和了一些,宁哥儿的身手他是知道的,和十几二十个壮汉对打都不是问题,他一点儿都不担心宁哥儿的安全,只怕他把对方打得太重,到时候不好收场。
但陆川不知道啊。
“你知不知道今天的行为很危险?”陆川语气平淡。
谢宁不以为意,但表面还是积极认错:“知道,我错了。”
陆川一看谢宁的神色,就知道他不知道,无奈只好给他掰碎讲明白。
“你在报社把他们打了,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先撩者贱,你反击没有任何问题。但是——”
听到这个但是,谢宁就知道重点来了,站直了身子,专注的看着陆川。
“你知道白家有多少人吗?万一白家养着几十个护院,他们一哄而上,你真的能全身而退吗?”
“就算你有自信能把人全打倒,就能保证不会受伤吗?万一一团乱战,那几个护卫真能保护好你二嫂吗?”
谢宁这才明白是自己太想当然了,幸好这次白家人少,也没有出现陆川所说情况,他们才能平安出来。
看谢宁一脸后怕,陆川又忍不住心疼,伸手把谢宁搂入怀中。
陆川安慰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发生这种事情,我知道你很气愤,但最好还是让人先去查探清楚,再带人上门也不迟。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谢宁窝在陆川怀里,“嗯”了一声。
“这次我是真知道错了,下次一定不会再这么冲动了。”不为自己,也得为眼前这个担心自己的人。更不能随便让竹哥儿参与到这种不定的危险里来。
见谢宁神色还是不太好,和他平时神采飞扬的模样截然相反,陆川开始转移话题。
“你们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能给我详细说说吗?”
这谢宁就来劲儿了,马上直起身,退出陆川怀抱。
“那些报童们刚出去卖报,一个女人就打上门来,指名道姓要找星哥儿,非说星哥儿勾引了她丈夫。”
“人家星哥儿整日在报社研究做饭,哪里有功夫搭理她丈夫,分明是她丈夫来纠缠星哥儿……”
陆川含笑看着谢宁把事情说得跌宕起伏,心里在思索怎么给他善后。
白家人固然有错,但宁哥儿贸然打上门去,到底是不妥。
何况白君豪是个秀才,殴打读书人的罪名,可不是谢宁能担当得起的,一旦白家人报官,即便宁哥儿他爹是永宁侯,也会被愤怒的读书人掀翻。
读书人最是容易被人左右,到时候宁哥儿掌控的大安报纸,反而会成为他狡辩的证据。
自家的报纸,哪怕把真实的情况写上去,众人也会觉得宁哥儿在颠倒黑白。
有可能亲手建立的大安报社会因此拱手与人。
得想个法子让白家人吃了这个哑巴亏,不敢再报官。
这想法倒是和谢明不谋而合,谢明替谢宁善后惯了,每次宁哥儿当面打得爽,他这个当哥哥的就得在后面苦哈哈地善后。
翌日,陆川下学后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和谢明一起商讨解决办法。
陆川说:“白家如今全是靠李家接济,才有现在的生活,白家现在是那位李小姐做主,从李家入手会比较容易。”
谢明点头:“李家是做布料生意的,这两年一直想发展羊毛线的生意,我让娘给李家一点儿甜头,有李家出面,想必那位李小姐会把白家人压下。”
“现在白家人还在养伤,一时没反应过来,我们得赶在白君豪反应过来之前,把事情办妥了。”
听到这话,陆川突然笑了:“他们现在应该还想不到要去报官。”
面对谢明的不解,陆川笑着说:“宁哥儿给了他们一个警告,说他们要是把自己被打的事情说出去,宁哥儿就让他们家的事天天上报纸。白家人一时被唬住了。”
谢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宁哥儿还是有几分机灵的,等白家人反应过来,他们家的八卦新闻不会对白君豪科举造成什么影响后,估计我们已经把证据销毁了。”
最重要的是,到时候白家人的伤都养好了,有谁能证明宁哥儿打他们了?
想到竹哥儿说那白君豪被宁哥儿打得皮开肉绽,谢明决定,得送几瓶好用的祛疤膏过去,力求不留一点儿痕迹。
这场因白君豪的贪心引起的事件,最终由白家人吃了苦果。
李心意虽然也把打了,但受伤不严重,还能正常打理家事。在谢宁他们走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不准白君豪出门,一切都是因为白君豪。
李心意把白君豪和白父白母的用度都缩减了,吃她的用她的,还想用她的钱养外室?
当她李心意没脾气吗?
第149章 点名
因为禁口的命令下得早,除了那天在场的几个记者,报社上下没人知道那天的事情。
因此大家也就不知道,黎星为什么突然变了。
以往黎星经常窝在厨房研究菜式,只有午膳后一段时间,会被小溪拉着一起听故事。但他本人还是比较孤僻的。
大家慢慢发现,这种情况突然改变了,最明显的是,这几天炒的菜感觉有些敷衍。
虽然味道还是正常的水平,但一些比较费功夫的菜肴,已经很久没有上桌过了,仔细一看都是一些快炒出餐的菜。
又一次吃完饭,小溪凑到黎星身边:“星哥哥,我明天想吃莲藕丸子,明天能不能做莲藕丸子啊?”
莲藕丸子需要把莲藕和肉一起剁碎,然后加各种调料,再一个个捏成团放到油锅里炸,外酥里脆,还有一丝丝清甜,小溪最喜欢吃了。
最近恰好是莲藕的季节,莲藕便宜,可距离黎星上次做这道菜已经是十几天前的事情了。
黎星面露难色,这道菜有很多道工序,能让小溪念念不忘,自然是有黎星的秘方在。报社请来的两个帮忙只能做点简单的洗菜切菜,若要做这道菜,他得花费不少功夫。
可他现在没有这么多时间。
自从谢宁说过要教他习武后,每天等小溪他们这些报童出门了,黎星就会来找谢宁,两人找一个闲置的院子,谢宁一边看稿子一边指点黎星习武。
报社在一套三进的宅子里,本来是用来居住的,分了前院后院,前院作为报社的主要活动地,是记者们的办公地和报童们的活动地。
后院则是平时做饭吃饭的地方,另外后院还有几个小院子,其中一个院子由黎星和小溪居住,黎星练武的院子就在他居住的院子旁边。
刚开始这几天,谢宁没有给黎星上太大强度的内容,只是简单的扎马步。
虽然黎星在报社干了几年活,颠锅甩锅样样精通,身体素质也比一般人强,可这个扎马步还是让他筋疲力尽。
黎星朝小溪不好意思地笑笑:“小溪,等过几天吧,等我有空了再给你做好吗?”
至少要等他适应了现在的强度,这几天练完,若不是有毅力撑着,他都不想炒菜了,更别说这么费功夫的莲藕丸子。
小溪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很听话地点头:“好吧,那等星哥哥有空再给小溪做吧。”
黎星摸了摸小溪的小发包,最近天气转凉,小溪穿上了去年报社统一给做的毛衣,整个人毛茸茸的。
十月一过,一场初雪过后,整个京城就进入了冬季。
在寒冷的天气里,谢宁和秦竹看着在寒风中扎马步的黎星,秦竹不由感慨:“没想到星哥儿还真有毅力,我当初还以为他是受了刺激,才想要学武,过不了多久肯定会放弃的。”
就算在北疆,能坚持在寒冷的冬季继续习武的女子哥儿,也是屈指可数。
谢宁笑道:“你可别小瞧了他,他一看就是极为坚韧之人,一旦下定决心做一件事,就一定会坚持下去。”
“刚开始让他扎马步,坚持了一刻钟后,腿就一直在抖,可还是维持着那个姿势。比我二哥当初学扎马步还好。”
秦竹嘴角一抽,他二哥习武的时候才几岁?五岁的小孩本来就贪玩,扎马步这种又累又枯燥的事,他哪里能坐得住。
秦竹看着穿着单薄的黎星,说:“他穿这么少,不冷啊?”
秦竹自从怀孕之后,就没有以往抗冻,刚入冬他就穿得很厚实了,看谁穿得少,得都问一句冷不冷。
谢宁给了他一个眼神:“你以前练武的时候会冷吗?”
秦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还真是一孕傻三年,问出这种傻问题。
另一边的陆川,也在被唐政问;“今天都下雪了,你还穿这么单薄,不冷吗?”
学舍里的学子,基本都加了件棉袄或者毛衣背心,看着就暖和,就陆川还穿着几件单薄的衣衫。
陆川一边哆嗦着身子,一边往手心里吹气,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抖:“冷啊!”
唐政不解,小心地问:“跟你夫郎吵架了?”
陆川一脸茫然:“没有啊!怎么突然这么问?”
“那你怎么不吃棉衣?难道不是和嫂夫郎吵架了,他不给你穿吗?”唐政说。
坐在陆川旁边的刘扬,也点头表示同意,看着陆川一直在哆嗦,他都觉得冷。
陆川惊讶:“你怎么会得出这种结论?”
唐政示意他看看四周的同窗,然后说:“整个学舍就你穿这么单薄。”
即便是家里再穷的学子,也有几件棉衣,何至于天冷了,还穿着几件单衣。
陆川有些哭笑不得:“这是我故意这么穿的。”
“故意?”唐政更不解了,“为什么?”
陆川解释:“会试在明年的二月初,这个时候雪初化,正是倒春寒的时候。考场里又不准带棉衣和毛衣,那么简陋的环境,每年不知多少学子,因为这个气温而病倒,没法答完试卷。”
唐政眉心微蹙:“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朝廷规定了不能带有夹层的衣裳和棉被,只能靠运气了。何况到时候会有炭盆,应该不会太冷。”
陆川摇头笑道:“考场能提供的炭是有限的,顶多够煮个饭烧个水,真要取暖只能硬扛。”
“我现在就是在为会试做准备。先让身体提前适应这样的温度,提高身体的抵抗力,到时候就不会因为环境恶劣而病倒了。”
陆川充分吸取了原主的经验,考试途中,那是万万不能生病的,会试三年一次,一旦错过,就得等三年,他等不了那么久。
唐政没想到还能这样,他一直觉得,这就是运气的问题,顶多让医馆多开几包能防风寒的药粉,能不能起作用,就看天命了。
不过——“你就不怕生病吗?”
“现在生病总好过考试的时候生病,我现在多习惯习惯,到时候就没那么容易病倒了。”
陆川能接受是自己的学识不过关,导致无法上榜,却不能接受和原主一样,因为生病而不得不退出考场。
对此唐政表示佩服,他是做不到为了会试,一个冬天都这么干冷着。
旁边的刘扬则是若有所思,他对科举成功的渴望比唐政强烈,对他来说,这次也将是极为重要的一次考试。
唐政看刘扬那个神色,不可思议地说:“你不会是要学行舟吧?”
刘扬沉吟片刻:“他说得对。”
然后刘扬便解开了自己身上裹着的棉衣,和陆川一样,只着单衣。很快,他也跟陆川一样,哆嗦着身子。
中午照旧和苏幕席东他们拼桌吃饭。
苏幕围着陆川和刘扬转了一圈,最后摩挲着下巴道:“你们今天很潇洒啊!莫非要学着李太白做个狂士?”
席东也是一脸思索:“我猜不是,八成是想学唐郢,修仙之人不惧严寒,您二位莫不是寻到了什么修仙之法?《修仙传》竟是真的?”
说着席东脸上浮现一抹惊喜,渴望的看向陆川。听到席东说着这个可能,苏幕的神色也开始变了,一脸期待。
陆川直接推开快凑到他肩旁的苏幕,一脸无奈地说:“怎么可能?《修仙传》那是假的。今日这么穿,那是为了提前适应会试的环境条件。”
一听这话,苏幕和席东眼中的期盼瞬间消失了,没精打采地坐回凳子上,拿出特制饭盒里的饭菜,摸着还是温热的。
苏幕问:“为什么要提前适应会试?我记得会试是在二月初,那时候都开春了应该不会很冷吧。”
唐政白了他一眼:“开春就不冷了吗?何况还有倒春寒呢。”
苏幕这才想起,还有倒春寒这回事儿,在考场那个地方,确实挺冷的。
席东看着陆川和刘扬拿筷子的手都有些哆嗦,有些不解:“你们现在都冷得发抖了,不影响写字吗?”
陆川苦笑:“当然会影响,这个只能慢慢适应了,但科举最重要。”
刚开始哆嗦很正常,等他适应了就好了。
苏幕和席东齐齐伸出一个大拇指,一脸佩服地说:“真能忍!”
苏幕吃了一口菜,又转向唐政:“你怎么没学他俩?”
唐政一脸无所谓:“我又不是一定要考上,我爹说了,这次会试不管考没考过,都不会逼我继续上学科举了。”
也是,唐政和陆川刘扬可不一样,他现在可是人家工部心心念念着的人才,不管考没考中,来年做官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席东倒是好奇:“你俩现在写字那么抖,就没被钟博士说吗?”
这时候的陆川和刘扬不知道,第二天一上课就知道了。
钟博士把昨天布置的卷子发下去,唯独压着陆川和刘扬的试卷。
“你们俩能告诉老夫,这字是怎么回事?”钟博士一脸严肃,直接在课上点名。
陆川这些年天天练字,早已练成了标准的馆阁体,钟博士已经很久没有在陆川的卷子上看到过这么丑的字了。
陆川有些尴尬,他也很久没有被钟博士点名过了。
陆川不好意思地说:“这天有点儿冷,手抖控制不住。”
钟博士下意识地看了下窗外,下雪了确实有些冷,他这两天都加了两件衣裳。
不过——别人的字怎么不丑。想到这,钟博士才发现,陆川和刘扬居然是穿着单衣的。
钟博士有些震惊:“你们俩怎么穿这么少?”
此时整个学舍的学子都看向陆川和刘扬,其实他们昨天就看到了,只是跟陆川刘扬还不太熟,不好意思直接问。
陆川只能再次解释:“为了提前适应会试的环境,会试大概也是这样的温度,算是防患未然,到时候没那么容易生病。”
同窗们皆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居然还能这样?
他们都是这一届考中举人的,没有人经历过会试,只听说过会很冷,具体有多冷,就不是他们能想象得到的。
但他们听说过,每年会试都会有很多人考不完三场考试,很大原因就是会试时太冷了,很多人直接在考场里得了风寒发热,想坚持都坚持不下去。
大安的科举,考的不仅仅是学识,还有考生的体魄和运气。
钟博士也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追究,他当时也是参加了两次会试,才最终考过,第一次会试就是因为风寒发热,而不得不中断考试。
钟博士想了想,唯一的弟子为了科举,能想出这种锻炼体魄的法子,他这个做老师的得支持。
“念在你们是为了科举着想,就不罚你们了。给你们一个期限,十天内得把手稳定下来。”
十天后这个字还这么丑,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第150章 生病
王允知是三年前乡试考中举人的,本来应该一口作气参加会试,但为了能在会试中取得好名次,他愣是在国子监又读了三年。
三年前那届乡试考中的举人,一开始都被分在笃行班,会试过后便根据季考成绩分班,王允知被分在了最好的博学班。
在率性堂,大多数的学子他基本都认识,连前些日子新组成的慎思班,也有不少人跟他关系好。
因为三年前陆川的一张画,及时救下了他两个侄子,王允知对陆川一直照顾有加,尤其是陆川升到率性堂后,经常给陆川送他的读书笔记。
最近王允知得了一本新书,自己看完后颇有受益,便拿着书籍和笔记来找陆川,和陆川探讨,他也能有新的体会和思考。
王允知冒着寒风来到慎思班门口,看见里面的学子,他一时有些认知错乱,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此时雪已经停了,地上一层薄薄的积雪也早已化了,光看外面的风景看不出什么。只是这时正好一股寒风袭来,吹得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还是很冷。
王允知不信邪地再次走到门口,里面的人还是他刚才看到的模样,就在他要怀疑人生时,陆川歇息空隙抬头,刚好看到他。
“允知兄!”陆川站起来朝他招手。
王允知尴尬地笑笑,待陆川走至门口,他才发现,陆川也穿着单薄的衣衫。
“你们班这是怎么回事?”王允知用眼神示意陆川看一眼学舍内。
门口处比屋内冷了几分,陆川先是打了个寒颤,才强忍着哆嗦回答王允知。
“他们是在为明年的会试做准备呢。”
“为会试做准备?”
这两天班上有意想要在会试中上榜的学子,都纷纷学着陆川和刘扬,减少衣衫让自己提前适应这寒冷的天气。
只有几个不打算参加明年会试的学子,或者跟唐政一样不在乎会试的人,还跟平时一样衣着。不过他们人太少了,刚才王允知一时没瞧见。
看着王允知眼中的不解,陆川只好再次解释:“每年会试时正是倒春寒的时候,能带的衣衫不厚,最多只能穿三件。到时候春寒料峭的,身子容易受不住,不如现在提前让身子适应这种冷,会试时才不容易生病。”
王允知吃惊道:“还能这样?”
陆川也不想这样,这两天的冷,他深有体会,每次冷得难受时,都想让陈青石给他拿件衣衫进来。
可是一想到会试时可能会生病发热,导致无法完成考试,他抗寒的心又坚定了下来。
陆川苦笑:“这也是不得已的办法。”
王允知说:“不是能带预防风寒的药粉进去吗?”
“这药粉也不是对每个人都有用的,否则每次会试也不会那么多人生病了。”陆川说。
王允知这么一想觉得也是,不过他有些迟疑:“现在穿这么少,也容易感染风寒,岂不是会耽误学习?”
陆川笑道:“现在生病耽误学习,也好过会试时生病耽误考试吧!”
王允知定定地看了陆川一眼,眼中带着佩服,能想出这种法子,陆行舟也是个人才。
王允知把手中的书籍和笔记塞给陆川,扬眉道:“谢了,为兄回去就试试!”
这天过后,很多率性堂的夫子都发现,率性堂几个班的的学子,大部分都褪去了厚重的棉衣,穿着单薄的衣衫,一边哆嗦一边上课写课业。
渐渐地,陆川习惯了这样的温度,写字的手也慢慢稳了下来,他好像已经能忍住不让自己哆嗦了。
虽然陆川的法子听起来很有用,但效果很明显,陆陆续续有不少学子请假,理由就是得了风寒在家休养。
他们病愈回来后,发现自己的抵抗力确实提升了不少,即便仍然穿得单薄,也不会那么容易生病。
陆川作为身先士卒的学子,体质竟意外的不错,第一轮降温时没有和其他同窗一样病倒。
连刘扬都在减少衣衫三天后,开始发热生病。
陆川这三年来,锻炼一直没断过。乡试中举后,他的课业越来越多,没有太多时间健身,他也会每天打两遍八段锦,以此保持身体素质。
可他还是在第二轮降温时病倒了。
谢宁揭下陆川额头上覆着的棉布,接过荷花拧好的湿棉布重新覆上。然后用凉水给陆川擦拭脖子和手心脚心。
这一切流程都结束了,荷花和白玉端着药碗和水盆退出正房。
荷花这才开口抱怨:“姑爷也真是的,公子平日里天天让他多穿件衣裳,愣是没听一回。现在可好,还真生病了,不还是得公子来照料吗!”
“都下雪了,还天天穿着几件单衣,我瞧着都觉着冷,可把公子心疼得不行。姑爷总念叨着要提前适应环境,结果这环境还没适应好,自己却先病倒了。”
“又不是每个参加会试的人都会生病,何况还有预防风寒的药粉可以吃呢。依我看,这就是自讨苦吃!”
“闭嘴!主子的闲话也是你能说的?”白玉本来不想打断他,看到公子辛苦照顾姑爷,荷花心疼抱怨两句很正常。如今是越来越放肆了。
荷花脸色一白,他在侯府做事这么久,自然有人教导不能说主子的不好,他刚刚竟然在抱怨姑爷的决定!
果真是最近日子过得太好了。
白玉看荷花一脸惨白,知道他是心疼公子,一时失了分寸,又安慰他说:“好了,幸好你只私下和我抱怨两句,没让公子听到,这事儿就过了,以后别再说这种话了。”
荷花连连点头,不敢再说任何话。
两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路,白玉突然开口:“其实姑爷这样做也是有道理的,之前那位姓连的,考完出来也是大病了好几天,夫人还让人送了好些药材过去呢!”
“不过他比较幸运,在第三场考试时才发病,又咬着牙撑了两天,才勉强上了榜。”
“姑爷现在提前适应,等明年考试时,才能坚持久一点。听公子说,姑爷的优势就在第三场考试,他更得多加适应了。”
其实谢宁又何尝不知这种炼体法子的痛苦,他只能劝导几句,却没法去阻止陆川。
因为他知道,陆川之所以这么孤注一掷,一定要在这次会试考中进士,都是为了他。
谢宁出身侯府的身份,二甲进士的前未婚夫,都是压在陆川心上的巨石,既是压力也是动力。
按照钟博士和王翰林的评价,不出意外的话,凭陆川的学识,明年一定能够榜上有名。王翰林是王允知的父亲,曾做过会试的副考官。
既然自己的学识已经达到进士的水平,陆川一定不会让身体成为阻拦自己上榜的因素。
陆川生病时很安静,不会发出任何声音,难受了也不会出声。
可能跟他前世没人管有关吧,吃饭没人管,升学没人管,生病也没人管。久而久之,陆川就养成了不在外人面前展现虚弱的性子,再难受都会忍着去上课。
这次发病,正好临近拂晓,谢宁睡着睡着感觉越来越热,大冬天被热醒了,这才发现身边躺着的陆川浑身发烫。
谢宁叫了几声陆川都没回,起身点燃蜡烛,陆川已经烧得满面潮红了。
然后整个正院的人都被折腾起来,好在距离清晨没多久,一听到更夫的打更声,就让人出门去寻了大夫回来。
生病中的陆川特别听话,还在迷迷糊糊中,谢宁让他张口就张口,让他吃药就吃药,说要给他换一身里衣,也乖乖伸手。
虽然这样乖巧的陆川很可爱,可谢宁还是更喜欢平日里生动有活力的陆川。
在谢宁的精心照料下,陆川第二天就退了烧。
一缕阳光照进屋内,陆川睁开了眼睛,四肢还残留着高烧留下来的酸软,虽然精神大好,还是有些无力。
他身上盖着两层被子,谢宁因为要照顾陆川,趴睡在床边,露出半张脸。从陆川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到谢宁眼睛下挂着的黑眼圈。
两人成亲以来,陆川能看到谢宁黑眼圈的机会屈指可数,谢宁的睡眠质量一向很好,属于雷打不醒的那种。
陆川一时有些心疼,想撩开被子起身抱谢宁上床,但想到自己如今无力的四肢,为了不把谢宁摔了,他还是伸手推了推谢宁的胳膊。
“宁哥儿,醒醒,别在这睡,还是上来睡吧。”陆川轻声道。
对此谢宁直接拍开了骚扰自己的手,换了个姿势,砸吧一下嘴巴继续睡。
陆川哭笑不得,却不得不继续叫醒他,这么趴着睡容易血液不循环,到时候手脚麻痒,宁哥儿又得嗷嗷叫了。
白玉早起去厨房端了厨娘煮好的白粥和汤药,来到正房门口,敲了一下门,不等里面的回复就进去了。
按照大户人家的做法,照顾丈夫哪里需要妻子亲力亲为,都是下人伺候着,妻子只需要在旁边看着指挥一二。
但谢宁却把他们都赶了回去,自己一个人照料生病的陆川。白玉心疼公子,也只能多做点小事。
白玉一进门就被屋内的场景惊到了,公子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姑爷则披了件大氅窝在脚踏上看书,仔细一瞧还能看到两人交握着的手。
此时屋内烧了地龙,暖烘烘的,哪怕直接坐地上也不冷。
一时竟不知生病的到底是谁?
看见白玉进门,陆川抬头看了一眼,示意他轻声些,把东西放在桌子上。
白玉把东西放下就轻手轻脚地出了门,还小心地把门带上。
白玉不由感慨,公子果然是享福的命!
在家时有父兄照顾,出嫁了又碰上姑爷这么贴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