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有琴明月到底是没有抽她。

    此次计谋,乃是为了收服那八个统领。

    这八个人久居军中,养出了一身的悍匪之气,极难驯服,除了恩赏,还要施威。

    恩威并施之下,他们才懂收敛。

    而今日,便是一个好机会。

    有琴明月神色冰冷,沉声道:“诸葛威。”

    诸葛威连忙小跑过去:“卑职在。”

    “神威军统领擅自离营,酗酒作乐,知法犯法,罪无可恕,每人重打五十鞭。”

    统领们一片哀嚎。

    林燕然忙喊道:“娘子,此事是我带头的,别打他们,我愿一力承担!”

    统领们顿时感激不已,暗暗道,总统领真是好人啊,出了事她是真的担着。

    便连王敢当都暗自有些犯嘀咕。

    谁知女皇陛下冷声道:“神威军总统领不思报效朝廷,不能以身作则,枉顾朕的信任,私自带领部署酗酒作乐,罪加一等,将她重打一百鞭。”

    诸葛威凛然道:“卑职遵命!”

    于是大牢里开始了鬼哭狼嚎。

    十个统领惨叫连连,这才知道刚才那几鞭子不过是开胃菜,现在抽在身上的鞭子才是来真的,每一鞭子下来,都要皮开肉绽。

    秦稳、秦重趴在行刑凳上,脸色怪异,鞭子抽在他们身上,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疼,他们感觉出来,屁股上被人垫上了厚厚的皮革。

    兄弟俩对视一眼,立刻明白,这是主子对自己法外留情呢。

    他们心里感激不已。

    同时扯开嗓子大呼小叫了起来,叫的比其他人还惨。

    至于隔壁的林燕然,她是宗师,那叫声更是厉害,穿透力直接响彻整座牢房。

    最后十个统领被拖走时,看见隔壁牢房的行刑凳上趴着个血肉模糊的人,那背上皮开肉绽,感觉没多少好皮了。

    而行刑的太监手上的鞭子还没停,只见一鞭子下去,皮开肉绽,血花四溅。

    统领们吓得浑身一哆嗦。

    女皇陛下也太心狠了,连自己妻郎都舍得打这么惨。

    以后自己可千万不能犯在陛下手里了!

    等他们一走,多福赶紧吩咐旁边的太监一起动手,将林燕然身上的血衣给扒掉,接着又拿掉藏在血衣底下的皮革。

    多福小心翼翼搀扶着林燕然起来,瞧见她脸色有些苍白,顿时吓了一跳,赶紧跪下道:“陛下,林郎君,最后那一鞭子,奴才实在没办法,被那些统领们看着,奴才不敢作假,所以抽的重了些,奴才该死,请陛下重罚!”

    有琴明月也看见了林燕然苍白的脸色,心里也吓了一跳,暗道真的打伤了?

    她走过去:“你有没有事?”

    林燕然这才抽了一口气,委屈道:“就算隔了东西,还是感觉好疼。”

    多福又吓得连连磕头,似这等作假,本来就很难避免不受一点伤。

    有琴明月让人给她做了个担架,抬回了寝宫。

    叠翠和湘雨连忙去搀扶,她背上确实火辣辣的疼,暗道这可是个撒娇的好机会。

    她一步一磨蹭,走一步叫三声。

    好不容易挪到龙床边上,便摇摇晃晃地栽下去,吓得叠翠和湘雨一起惊呼:“林郎君,你怎么样?”

    林燕然趴在床上,哼哼唧唧起来。

    “呜呜呜,好疼,娘子,你给我看看,背上是不是破皮了?”

    叠翠忙去取来药箱,湘雨和她一起上前,想要帮忙,被有琴明月一个眼神制止。

    两个婢女对视,忽然都明白过来,主子这是不想自己贴身伺候林郎君呢。

    两人慌忙退了出去。

    剩下有琴明月站在林燕然身后。

    林燕然趴在那里哼哼唧唧。

    她明知她没有受伤,还是为之悬了心,心悬起来,又有些小小的埋怨,怪她和柳蓁蓁上酒楼吃饭。

    听赤豹说,柳蓁蓁喝的酩酊大醉,肯定是这个贱民陪她喝的,她们一定很高兴吧。

    她轻轻咬牙,走过去,默默解她衣裳。

    衣裳一件一件落下,她脸上开始发起烫来。

    林燕然的皮肤很白。

    肌肤细腻,柔嫩。

    两块肩胛骨那里的线条特别漂亮,是那种形状很美的腱子肉。

    她看了一眼,就别开了眼。

    最后一件里衣掉在地上,她整个后背裸露在眼前,她羞赧的眼神倏而变了。

    只见后背全红了,而且留下了一条清晰的鞭痕。

    想来便是多福打的最后一鞭子。

    而她皮肤又细白,那红色便显得有些吓人,看着格外刺眼。

    有琴明月默了默,低声道:“疼吗?”

    林燕然赶紧可怜兮兮地道:“疼,不信你摸摸,火辣辣的,可疼了。”

    有琴明月伸出指尖,试探地落下去,略一停,便飞快地缩回了手。

    通红的肌肤,发烫。

    她指尖都被烫到了。

    而这时,那条鞭痕周围的皮肤已经开始泛出红肿来,隐隐有些破皮的迹象。

    她赶忙取出药膏,帮她一点点涂抹上。

    林燕然哎哟哎哟地不住叫唤。

    叫的有琴明月心慌意乱。

    一颗心像是荡秋千一样,一会儿上,一会儿下。

    她又不能以身代之,又不会安慰人,憋了半晌,才道:“此前你替朕挡了那刀,怎么没见你这般喊疼?”

    林燕然回头,满脸委屈:“那时候娘子又不心疼我,我喊疼给谁听?”

    有琴明月敛眸,沉默。

    林燕然趴回去,又喊起疼来。

    “呜呜,疼,人家从来没挨过打,好疼好疼。”

    她真没说谎,前世莫说挨打,便连破皮都没有过,来了这个世界,又是挡刀,又是中毒,吃的全是大苦头。

    有琴明月心里那点怨气,愣是被她叫唤的一点点散尽了。

    她低声道:“你一直聪明机灵,怎么这次选了个这么笨的方法?”

    林燕然伸手去扒拉被褥,她看她费劲,便走去将被褥打开,推去给她,林燕然却不接,撑起身子道:“娘子,你塞我脖子下面。”

    她脱的只剩下个浅蓝色的文胸,身子撑起来,便露出其下一抹光景,浑圆雪丘,起伏有致,她塞被褥时恰好撞见。

    惊鸿一瞥。仓促地垂下眼睛,脸唰地烫了起来。

    林燕然扒拉了几下被褥,舒服地趴在上面,而后道:“这个方法虽然笨,却最有用。此举明面上看是打了我,其实是给你立威,让他们知道,一旦他们犯了错,你必定重罚,不会手软。”

    有琴明月听她说的头头是道,半晌没话。

    林燕然助她良多。

    她又将她背上泛红的地方,也都涂抹了一层药膏,轻声道:“睡吧。”

    说着让人灭了灯。

    林燕然往里挪了挪,仍是趴着,她轻手轻脚地在她身边躺下,听见她遗憾地道:“娘子,今晚我不能抱你了。”

    她神色无波,轻声道:“无妨。”

    后半夜,林燕然趴着睡的不自在,从梦中翻了个身,接着又习惯地将她捞入怀里,她立刻和她挨到紧密,软弹的胸脯同她贴在一起,她感受到肌肤上传递来的温度,久久没再睡着。

    次日,林燕然又变得神采奕奕,她不放心,撩开她里衣查看,发现那条鞭痕已消的差不多了。

    林燕然回身过来,一把将她圈住了,“娘子。”她声音亲昵,身体挨在她身上,立刻传来暖融融的感觉,神情间也都是亲亲蜜蜜,眉眼含着笑,目光柔软。

    “娘子,我好喜欢这样,我们像是真的夫妻,你关心我。”她亲热地说道,忽地又将额头抵过来,贴着她的额头,眼神里的柔软,像是水一样在她眼睛里流淌。

    有那么一瞬间,有琴明月真的想沉溺在里面,可是很快她又警醒起来,她相信她,可是又不敢完全放开自我。

    她敛着眼眸,轻轻推开她:“去吃早膳吧,别凉了。”

    这句话也不知触及了林燕然哪根弦儿,她更高兴起来,应了一声,便去穿衣洗漱,接着和她一起用早膳。

    这天林燕然没有去军营,派了林凤凰去督军。

    临走时林凤凰十分紧张,不知道去了要干什么,那可是五万人的军队,只有郎君才能镇住他们。

    林燕然对她说道:“凤凰,你去了就把我的命令传达下去,然后你便登到高台上,带着你的六个属下一起练箭。”

    林凤凰还是忐忑:“燕然姐,其他的都不做吗?”

    林燕然笃定道:“对,什么都不做,只练箭,把你的本事发挥出来,让那些人见识见识,什么是神箭手。”

    说着拍拍她肩头,双目明亮地看着她,那双眼睛流露出来阳光一般的灿烂自信。

    “去吧,我的神箭手,永远也不要怕。”

    林凤凰立刻勇气倍增,意气风发地出发了。

    她带着六个属下来到大营,是副统领们接待的,统领们都挨了鞭子,躺在营帐里起不来。

    林凤凰板着脸,将林燕然的命令下达出去:“总统领有令,全体将士都有,今日继续修建群英会的场地,务必加快进度,不得有误,违者军法伺候!”

    说完便登上了高台,让人将十个靶子搬到校场中央,然后便带着自己人开始射箭。

    第一箭后,没什么人注意,第十箭后,干活的士兵停下来,目瞪口呆的看着。

    十支箭,每一箭,都正中靶心。

    不,不是正中靶心,而是每一箭都射中了前一箭,所以靶子上的箭,都被后面的箭给扎穿了!

    神威军里善于骑射的士兵看的热血沸腾,取了弓箭上台,要和她比试。

    林凤凰来者不拒。

    半个时辰后,这些人全都停下了手中弓箭,呆滞了。

    因为第一个靶子,被林凤凰射的炸开了。

    校场上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围观的士兵越来越多。

    最后惊动了在营帐养伤的统领,他们听说了,顿时生出了一股不服输又不相信的感觉。

    遂命人将他们担架抬到校场去。

    扒开人群,入目便看见一箭接着一箭地扎在靶子上,箭箭相连,后一箭追着前一箭的箭尾,直接将之劈开。

    他们也呆滞了。

    半晌,王敢当狠狠往地上呸了一口:“不过是射穿一个靶子而已,没什么厉害。”

    林凤凰没理他。

    燕然姐说过,话越少的人,越厉害。

    六个少年弓手却看不过去。

    一个少女愤愤道:“我们首领没用自己的弓,她要是用自己的弓,这些靶子加起来也抵挡不住。”

    王敢当嗤笑:“说大话谁不会,有本事拿出来试试。”

    那少女道:“你这里没人有资格让我们首领用自己的弓。”

    王敢当继续嗤笑:“怎么,怕了?”

    少女被气得脸色涨红,大声道:“因为我们首领的弓,不出手则已,出手则杀宗师,你压根没资格看到!”

    王敢当呆了一呆,可杀宗师?

    旋即他就张狂大笑起来。

    “你以为宗师是猪吗?说杀就杀?”

    另一少年插嘴道:“我们首领已经杀了五个宗师了。”

    王敢当还要反驳,又一少年道:“连陛下都亲眼见过。”

    王敢当不敢反驳了。

    他感觉脸皮火辣辣的疼。

    可作为刺头,他最喜欢干的事,就是犟嘴。

    所以他恼羞成怒道:“就算能杀宗师又如何,那也不过是杀一人而已,有什么用?”

    少女道:“于千军万马中取主将性命,怎么没用?”

    围观的士兵“哇”一声,纷纷惊叹起来。

    王敢当感觉脸皮更疼了,瞪着那些捧场的士兵:“看什么看?都给老子回去干活,再敢拖延,老子扒了你们的皮!”

    其余九个统领哈哈大笑:“王敢当,你这次撞上铁板了!”

    但是这些统领刚笑了一声,就全部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鸡一样,集体歇声了。

    因为林凤凰将手中的弓箭放下,淡淡说了一句:“太差了。”

    什么意思?谁太差了?说谁呢?

    统领们一口老血卡在嗓子眼,问又不敢问,比又比不过。

    最后他们让人抬着去了自己的队伍,脸色黑如锅底,开始往死了操练自己的兵。

    昨天,总统领说他们太差了,今天,总统领身边的跟班,居然也敢说他们太差了。

    再不争口气,脸就没了!

    林燕然正在嫡长公主府的偏厅里,接待一群富商大贾。

    按理说,商人而已,堂堂一国皇帝让自己的妻郎亲自召见他们,是这些商人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还不上赶着加盟?

    但偏偏,这些商人不是普通商人,都是顶级门阀手下的豪商,背后有这些门阀撑腰,那腰板子自然硬起来了,见到林燕然,每个人也都是恭恭敬敬,但是却无人响应招商加盟。

    林燕然早知如此,是一点也不急,直接道:“既然诸位无意,那便不耽误时间,赤豹,送客!”

    这些豪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又一起行了礼,走了。

    李成才急得团团转。

    “哎哟林郎君,你这是干什么,我好不容易把人拉来,你怎么二话不说,让他们都走了?”

    林燕然淡淡道:“李大人,那几个内应,找好了吗?”

    李成才一愣:“找好了啊,这不是等着林郎君你出马,好一呼百应吗?”

    林燕然打了个哈哈,道:“既然找好了,就去把银子收上来,记住,一文钱不能少,陛下那边,可都是已经记了账的。”

    李成才张了张嘴:“这,这……这不是不需要内应了吗?”

    他可是用自己手上的好处换的那些内应答应出加盟费,若是不需要内应,那些好处不就都是自己的了吗?

    林燕然立刻冷脸:“李大人,你亲口在陛下面前保证过的,难道你要欺君?”

    李成才顿时吓了一跳:“林郎君你可别胡说,我何曾欺君?”

    “李大人勿要慌张,既然没有,便去把银子拿来嘛,我还等着给陛下呈上去呢。”

    李成才垂头丧气地走了。

    林燕然看着他背影,冷笑,这个户部尚书简直是个窝囊废,不止让人掏空了国库,还带头侵吞了朝廷的诸多产业,现在留下一地的烂摊子,还天天有脸哭诉。

    要不是现在时间紧迫,她第一个便要收拾他。

    那些豪商,当然不可能这么容易掏银子,但是不急,她召集他们来,就是要一石惊起千层浪。

    让他们摸不着头脑,却又忍不住揣测,女皇陛下到底什么用意?

    至于让李成才找内应,不过是顺手为之,让李成才把吃下的吐出来。

    她正想着,沈琴心带着一帮人来了。

    这是一群中等商户,每个人都红光满面,走路间小心翼翼地偷看着公主府,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林燕然笑了。

    豪商不听话,自然有人听话。

    沈琴心让人放个口风出去,那些中小商户听说陛下要招商,自然是削尖了脑袋想进来。

    这才是她要用的人,听话,踏实,能做事,她也不介意让他们赚钱,以后还可以再合作嘛。

    等她敲定合作的中等商户,群英会招商加盟基本结束。

    当天,群英会的消息传遍整座神京城。

    三日后,神瑶国第一届群英会传遍神京城周边十余座城池。

    林燕然一声令下,满大街都开始发起了宣传单。

    “抢票了抢票了,群英会的门票,最低一千两起步!”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千载难逢的群英会门票,最低只要一千两,你就可以身临其境,感受来自诸国的顶级武者风采!"

    “便宜了便宜了,历史最低价!明日开始涨价!错过这个村,便没有这个店了!”

    “告诉你们,今天不买,明天可就要哭了!”

    暗中有不少大臣嗤笑,卖都卖不出去,还涨价?

    深夜,沈明等人匆匆归来,一脸焦急:“林郎君,门票卖不出去,怎么办?”

    林燕然稳如泰山,唇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语气莫测道:“不急,明日涨价到五千两。”

    次日,神京城的文武百官一起来,便听见满大街叫唤着。

    “历史最低价,群英会门票,五千两起步!先到先得,错过再无!”

    大臣们惊呆了,陛下是想银子想疯了吗?一夜之间涨价到五倍?

    这一天,门票自然也是一张没有卖出去。

    深夜,所有人都回来了,每个人都垂头丧气,只有沈琴心和林燕然面不改色。

    林燕然端坐主位,泰然自若,嘴角的弧度上扬的更高了一些。

    手下那些人却都急得团团转。

    “林郎君,接下来该怎么办啊?门票卖不出去,群英会如何开的起来?”

    林燕然这才施施然放下手中的茶杯,扬眉道:“拿笔来!”

    立刻有人搬来桌子,准备好了笔墨纸砚,沈琴心带人一起围上去,只见她挥笔于纸上,一蹴而就。

    旋而丢了笔,道:“即刻发动所有人,所有力量,将这条消息扩散出去,传的越轰动越好!”

    众人齐齐俯首看去,只见纸上写着。

    “六月二十五,神瑶国将在群英会上公开无害版涅槃丸配方,人人都有机会获得!”

    她一声令下,这条消息立刻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以一种惊人的速度传播了出去。

    次日,文武百官,发现漫天下起了雪白的纸雨,抓在手里一看,瞳孔巨震!

    有琴渊美人怀中惊坐起!

    姬昌洺小妾身边惊坐起!

    慕容诚差点扯掉自己的胡子!

    他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奔到书房,招来所有心腹。

    “立刻派人去通知大将军!将此事告知于他,让他派两个宗师赶回来。”

    “立刻派人去找林燕然,给我买下最好的位置!快去!”

    苏穗直接将手里茶杯重重跺在桌子上,只听咔嚓一声,那碧玉盏顿时碎了。

    幕僚惊道:“苏相,这可是您最爱的杯子!”

    苏穗却浑然不当回事,反而长笑了起来,笑道:“好!”

    幕僚惊魂未定,匆匆问道:“苏相何出此言?”

    苏穗叹息道:“老夫本以为陛下召开群英会,是想将觊觎神药的武者一网打尽,没想到她比我想的还要野心更大,她竟要公布配方,这是要招揽天下武者为己所用啊!”

    “高明!实在是高明!”

    很快,嫡长公主府门前就被马车堵的水泄不通,无数豪商蜂拥而至,抢着要买群英会的门票,而那些世家大阀的管家,也一个个焦急地等在门前。

    好半天,大门才开,沈明走了出来。

    “群英会门票,最低一万两起步,需要的左边排队,不需要的走人。”

    众人为之绝倒,才隔了一天,你又翻倍?!

    “臭小子,你是抢银子吗?我们要见林郎君和沈大人!”

    沈明一脸讥讽:“一千两的时候我就说了,历史最低价,你们不买,怪谁?”

    沈明的同窗比他还嘴毒,接话道:“中间也给了你们机会不是?五千两,你们还是不买,这不是活该吗?”

    “可见有些人就是喜欢犯贱,便宜的时候不要,涨价的时候拼命抢!”

    众人气得吐血。

    沈明两眼一翻:“爱买不买,不买滚蛋,你们以为群英会没人去吗?群英会本来就不是为你们开的,你们只是顺带罢了!诸国武者都赶去了,有的是人参加,现在啊——不怕没人买门票,就怕有人买不到门票啊,哈哈!”

    他一边说,一边满脸讥讽,眼珠子朝上翻上天去,那副样子怎么看怎么讨打。

    众人恨得咬牙切齿。

    沈明挥手赶苍蝇:“去去去,不买都让开,我们忙着呢,周边十几座城池的豪商都等着排队。”

    “友情奉告一句:明天还要涨价,至于是几万两起步,就不知道了,哈哈!”

    立刻有个管家急了,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沈小郎,我买十个座位,这是十万两,你数好了。”

    沈明让人接下,开始登记,又随口道:“可别怪我没提前告诉你,一万两一张的,只是最差的位置。”

    那管家脸色顿时苦成黄连,却还得赔笑:“晓得,晓得,多谢沈小郎告知。”

    沈明登记完他,抬头一看,好家伙,所有人都排成了长队。

    大门内,林燕然溜过来瞅了一眼。

    嘶——这门外的唉声叹气声怎么这么好听呢?

    还有那算盘拨打声,也太动听了吧?

    哈哈,都是银子入库的声音啊!

    她直起腰,正要得意地笑两声,发现柳蓁蓁正抱臂在胸,站在身后不远的廊下瞅着她。

    她赶紧敛去了脸上的得意洋洋,关切道:“师姐你怎么来了?”

    “哟呵,林郎君刚才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这是发大财了吧?”

    林燕然嘿嘿:“小场面,小场面。”

    柳蓁蓁直接伸手:“我不管,见者有份,你之前骗我那么多银子,现在是时候回报了。”

    林燕然愣了一下,猛地想起来,柳蓁蓁之前说过,她这次来神瑶,是偷偷溜来的,走的匆忙,身无分文,师父那里她肯定不好意思张口要银子,那她这些天很可能囊中羞涩,哪也去不了。

    林燕然顿时歉疚不已,她真的太忙了,以至于忽略了此事,赶紧往怀里掏,怀里刚好装着诸葛侯和南宫天交的冠名费,她直接分出一半:“师姐拿去花。”

    说着负手身后,踱着四方步,神气至极地走了。

    舒服,总算是摆脱了以前到处骗钱的穷日子,可以扬眉吐气啦。

    哈哈哈。

    柳蓁蓁接下银票一看,好家伙,五万两!

    林燕然这是真的发大财了啊?!

    她眼珠转了转,也没觉得不好意思,直接揣入兜中。

    五万两,对她来说也不过是小钱,她受得起,何况林燕然是她师妹,她更是拿的心安理得。

    甚至还有点特别的高兴,能从林燕然手里诓来银子,可不容易,以前只有她被她骗的份儿,没想到也有花她银子的一天?

    啧啧啧。

    柳蓁蓁揣上银子,眉开眼笑,也负手身后,喜滋滋回去了。

    而在神京城外,神瑶国要公布无害版涅槃丸配方的消息,已经传疯了。

    每个听到的武者,都像是被雷劈了,接着又高兴地像是天上掉馅饼,立刻发了疯似地招朋唤友,朝着神京城赶来。

    诸葛侯和南宫天知道消息时也傻眼了。

    “该死,我们又被林燕然骗了,她早就想好了要公布配方,却将我们耍的团团转!”

    诸葛侯气得破口大骂。

    南宫天却比他沉着多了,思索了片刻,忽然摇头:“不对。”

    诸葛侯忙道:“怎么不对?”

    南宫天道:“你想想,林燕然那种人,是肯吃亏的人吗?公布配方对她有什么好处?”

    诸葛侯道:“可以杜绝诸国武者偷袭,一劳永逸。”

    南宫天仍是摇头:“不对,她手握五万重骑兵,便是再多武者,她也不怕,何况神京城还有十万禁军。”

    “你意思是她另有图谋?”

    “不错,我肯定她必有所图谋,这配方,绝不是这么容易得到的!”

    次日清晨,边关的军报八百里加急送到了有琴明月手中。

    “微臣慕容海启奏,蛮族十万铁蹄兵临城下,屠狼关被破,勒马关告急,另有十万蛮兵正在逼近,我神瑶谷城、天狼城、荒原城等十座城池危在旦夕!”

    有琴明月急召沈琴心和林郎君商议。

    “你们怎么看?”高座上的女皇率先开口。

    林燕然沉吟道:“这消息是真是假?”

    有琴明月道:“消息为真,暗影的密报同时送来,北蛮的兵正从龙渊国全面撤退,大军正从西北两个方向逼近神瑶。”

    沈琴心变色:“莫非司马胜竟和蛮皇达成了暗中协议?”

    有琴明月蹙眉,沉声道:“怕就怕,慕容海也和他们达成了协议。”

    林燕然面色也沉重了起来,若真是这样,那事情还真是棘手。

    司马胜坐山观虎斗,慕容海挟兵权以令天子,蛮族则更是狼子野心,想要趁此机会狠狠咬一块肉。

    至于拓跋焰这种人质,对蛮皇根本构不成威胁,只要蛮皇还能生,死一两个儿女,他可能压根不在乎。

    何况,蛮皇身边还有其他成年的皇子皇女。

    那么,所有压力,都会转移到自己娘子身上。

    她不由地朝有琴明月望去。

    第102章

    她不由地朝有琴明月望去。

    有琴明月也朝她望来,两人对视了一眼。

    这一眼很微妙,是默契,也是定心丸,解决不了实际问题,却能让她焦躁的心安定下来。

    果然,林燕然紧接着说道:“娘子你别担心,其实从各方面来看,我们都是占优势的。”

    “其一,你已登基为皇,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慕容海抗旨不遵,就是不忠不义的叛逆之徒,现在母后大丧,他竟然拒不回京,又多了一层不仁不孝的罪名,这种人,简直人人得而诛之!”

    “其二,慕容海谋逆造反,但是他手下的将领和士兵,大部分还是有着忠君爱国之心的,何况如今又不是乱世,一旦他造反,响应者必不会太多,谁会放着好日子不过去干掉脑袋的事?想必这也是他一直不敢妄动的原因。”

    “所以一旦他的罪名揭露出来,全天下都会倒向你这一边!”

    有琴明月颔首,紧绷的身体稍微松懈,冷肃的神情也像是坚冰开始融化。

    林燕然很懂她心思,说到了她的心坎上。

    她确实不太担心慕容海。

    她重生归来,可谓掌握了一切先机。

    一则,慕容海以为她还是相信他的那个外甥女,殊不知她早早就识破了他的狼子野心,目前所做的一切安排,就是为了对付他的反叛。

    二则,慕容海也不知道她识破了他和婉嫔的阴谋,还在做着扶持亲女儿有琴斐当皇帝的春秋大梦呢!

    之所以没有马上戳破他的阴谋诡计,就是为了麻痹他,等到他反应过来时,发现一切都为时已晚,那时他便是个跳梁小丑。

    三则,慕容海也不知道自己已经登位了。

    这个秘密伴随着群英会的召开,会暴露出去,但是打的就是这个时间差,有这段时间,足够自己在朝廷树立一定威信,最要紧的是彻底掌控神威军和禁军!

    四则,自己当上了皇帝,便天然拥有了至高无上的皇权,正如林燕然所说,边关二十万将士,肯定不希望跟着慕容海造反成为叛逆,他们骨子里更愿意做个忠君爱国的百姓。

    至于有琴斐,她也压根不担心,传位圣旨被自己毁了,有琴斐身份不正,根本没了和自己争皇位的资格,而且还要沦为秽乱宫廷的孽种。

    沈琴心毅然道:“既然如此,主子不若直接下旨昭告天下,罗列慕容海谋逆叛国的各项罪名,剥夺他的兵权?”

    林燕然神情沉吟,她知道的事比沈琴心知道的多,慕容海可不止是谋逆叛国,还有秽乱宫廷这种弥天大罪,若是昭告出来,神瑶国皇室都要跟着蒙羞。

    甚至,镇国公的死,也可能和慕容诚、慕容海脱不了干系。

    真要揭露出来,有琴明月和慕容清的伤疤又要被狠狠揭开一次,怎么看,都像是两败俱伤。

    她没有接话,而是看着有琴明月,想看看她是什么打算。

    有琴明月何曾没想过?

    慕容海的所作所为,放在任何一个皇帝身上,都是无法容忍的大罪,而且他不止想要自己和母后死,还连自己亲生母亲去世都不回来送葬,真的是泯灭人性。

    而这一切,就是为了权势!

    有琴明月想着想着,就忍不住捏紧了拳头。

    林燕然忙咳嗽了一声,洪宝慌忙走到女皇身边,将桌案上的一个锦盒打开,小声道:“陛下,万万保重龙体,不可气坏了身子啊。”

    洪宝说着,偷看了林燕然一眼,暗想林郎君怪不得这么得宠,居然心思如此细腻,便连女皇陛下的一些小习惯都能了如指掌。

    这锦盒乃是林燕然早早就叮嘱他放在有琴明月的桌案上的,要他盯着些,一旦发现女皇陛下动怒,便用锦盒相劝。

    那锦盒里,正是她亲自削出来的两个小木人。

    有琴明月胸腔里沸腾的怒火为之一顿,她眸色也稍微缓和了些,略作犹豫,伸手握住了一个小木人。

    她恨不得昭告天下,罗列慕容海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罪名,也恨不得将他和婉嫔的奸情揭发出来,让他在二十万将士面前颜面扫地,在天下人面前沦为罪人。

    可是,她是皇帝,她要为大局着想。

    最终,她摇了摇头:“如今的时机,尚不合适。”

    林燕然问道:“娘子你是担心蛮族?”

    “不错。”有琴明月颔首,“蛮皇此来,必然来势汹汹,一为给自己儿子拓跋雄鹰报仇,二是和慕容海达成了暗中勾当,来夺取好处的。”

    沈琴心听到这里,立刻明白了过来,急报中所说的十座城池,就是慕容海给蛮族的好处!

    她当即气的脸色发红,勃然大怒道:“真是岂有此理,慕容海为了一己私利,竟要令我神瑶国十座城池的百姓沦为奴隶!”

    “主子!”她起身行礼,语气沉痛。

    “若是现在不揭发慕容海的谋逆之罪和叛国之罪,岂不是真的要令我神瑶国丧失十座城池?”

    林燕然同样怒不可竭,却要冷静一些。

    她道:“娘子肯定早就想解决这个祸害,可是现在慕容海和蛮族勾结在一起,反而让我们投鼠忌器了。”

    “若是我们现在揭露他的罪行,很可能有两种情况,一种是顺利将他擒拿问罪,让新的将领取代他成为统帅,但是临阵换将,必然军心不稳,蛮族有可能趁虚而入,侵占更多城池。”

    “第二种情况,他知道事不可为,当场叛变,他在军中积威已久,很可能有追随他的将领随着他反叛,届时便会造成边关大军分裂,慕容海造反,蛮族入侵,战事传来朝廷,那些世家很可能也蠢蠢欲动。”

    她这么一说,沈琴心也冷静了下来,沉默着没再说话。

    “正是如此。”有琴明月沉声开口。

    “朕之所以隐忍,便是想最大程度减少百姓的伤亡,若是在现在这个时机揭发慕容海,便意味着他和蛮族的阴谋都败露了,蛮皇一怒之下,很可能屠城,那时百姓伤亡会更加惨重。”

    此言一出,沈琴心和林燕然都是脸色一变。

    沈琴心见识过满目疮痍、遍地尸骸的惨烈,痛心不已。

    林燕然则是震怒于慕容海为了一己私利,竟置百姓安危于不顾,十座城池,几十万的百姓,就这样送给蛮族铁蹄践踏,简直是丧尽天良!

    她忍不住道:“如今看来,此次战事,乃是慕容海精心布置的一场阴谋,我看备战须得早做准备,我们和他势必有一战。”

    她却是太过愤怒,想要提剑上马去取慕容海的狗命了!

    沈琴心脸色也是沉重无比。

    现在她已经明白过来了,如今最大的难题,就是有琴明月初初登位,京师尚且不稳,神威军尚未完全归心,手中又无足够多的银钱,贸然和慕容海撕破脸皮,必然于大局不稳。

    而蛮皇是一头贪婪又残忍的恶狼,一旦慕容海叛变,神瑶国局势不稳,他会狠狠扑上来,那时候失去的可不止是十座城池。

    她眉毛紧拧,肃声道:“可是我们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这样为所欲为,微臣建议派遣使者联络龙渊国大将军司马胜,晓之以利害,让他联手威逼蛮皇退兵,届时我们便可腾出手来解决慕容海!”

    她说着,不由自主地看了林燕然一眼。

    林燕然本身是龙渊国人,而且她的至交好友柳蓁蓁,乃是司马胜的未婚妻,若是她们一起去找司马胜说项,胜算很大。

    有琴明月一听她的话,便知她的用意,却没有开口。

    司马胜在这个节骨眼上,放蛮族大军从容退走,没那么容易改变主意。

    林燕然一直在极限思考,这时忽然想通了一个关节,立刻说道:“我觉得关键不在龙渊国,而在于北蛮!”

    她语气笃定无比,立刻吸引了有琴明月和沈琴心的目光。

    二人一起望着她,只听她继续说道:“进军神瑶国的是北蛮,如果从根本上解决了北蛮,才是对我们最有利的,不然就算北蛮在神瑶和龙渊的威胁下退兵,也很可能随时卷土重来。”

    沈琴心有些疑虑,“可是蛮皇因为拓跋雄鹰之死,对神瑶国恨之入骨,想要让他退兵——很难。”

    “谁说我要让他退兵了?”林燕然眉毛轻轻一挑,眼底泛出一抹饶有兴味的神色,“我要让北蛮内乱,让蛮皇自顾不暇!”

    有琴明月眼神一闪,她立刻悟到了她想做什么。

    片刻后,沈琴心也醒悟了过来,惊讶道:“你想利用拓跋焰?”

    “不错,此祸因她而起,正好利用她来解决。”

    “可是她有那么大的价值吗?值得北蛮付出内乱的代价?”

    林燕然眯起眼,眼底射出精光来,用一种冷静又坚决的语气道:“那就要看北蛮的皇位,值不值得有人冒险了。”

    沈琴心结合自己掌握的信息,沉吟道:“拓跋焰母族势大,母妃赫连敏一向很得蛮皇的宠爱,有时候就连皇后乌兰娜拉也要礼让三分。不过拓跋雄鹰早早被立为太子,所以乌兰氏对赫连族一向是以拉拢为主。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拓跋雄鹰和拓跋焰同时出使神瑶国,哥哥身死,妹妹却健在,乌兰娜拉绝对会恨上拓跋焰和赫连敏,连带着怀疑整个赫连族,所以此刻北蛮内部,很可能已经剑拔弩张。”

    她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有种找到突破口的感觉,语气振奋起来:“如果这个时候我们联系上赫连敏的人,告诉她,要想保住她女儿的命乃至扶持她女儿登位,便要设法让蛮皇退兵!”

    “主子,微臣亦觉得,此法可行!”

    有琴明月在她和林燕然说话的时间,脑子也在飞速运转,迅速衡量着各种得失。

    忽地,她墨色的双眸轻闪了一下,思索的神情间泛出一丝成竹在胸的意味,语意慨然道:“或许,我们不止可以联系赫连敏,还可以联系乌兰娜拉,为儿子报仇的仇恨,或许比有些人想当皇帝的心还要坚决。”

    “对!”林燕然抚掌。

    “我们不止可以联系赫连敏,用拓跋焰的命做要挟让她设法退兵,也可以联系乌兰娜拉,没有人能抵挡住一位母亲的怒火!”

    “蛮皇可能不在乎拓跋焰的死活,但是赫连敏身为母亲,肯定会在乎,蛮皇也可能不在乎杀死拓跋雄鹰的凶手到底是谁,对他来说死了一个儿子只要换回了足够的利益即可,但是身为母亲的乌兰娜拉,绝对想为自己儿子报仇!”

    “届时,蛮族必然大乱!”

    “善!”沈琴心有些振奋地附和了一句。

    她忍不住朝林燕然投去极为敬服的眼神,自从林燕然来了后,主子身边的很多麻烦都迎刃而解,便连她也逐渐退居幕后,反而是林燕然充当起了军师的角色。

    不过,她很乐于看见这一幕。

    林燕然可不是别人,而是主子的妻郎,她甚至有点庆幸,这样一个足智多谋又实力高强的人,是自己这边的。

    有琴明月素来果决,立刻做出了决断。

    “甚好,便按照此计行事,如今形势紧迫,不止北蛮那边要立刻暗中联络,慕容海那边,同样不可松懈,暗影不止传回了密报,还将他手下将领的情况,整理了一份回来。”

    林燕然心中一动:“娘子你是要将那些将领分化拉拢,让慕容海变成个光杆将军?”

    “不错。”有琴明月颇有些满意地看了她一眼。

    沈琴心忙道:“主子,京中事多,群英会又召开在即,请让林郎君留在你身边,让微臣前去蛮族说项吧?”

    她莫名觉得,林燕然留在主子身边,让她很放心。

    有琴明月略略一想,也觉得只有她去合适,点头道:“好,准备就绪后,你便离京。”

    当天下午,买不到座位的群臣,集体涌到了承天门前,想要面见女皇讨要门票。

    有琴明月又岂会如他们所愿?

    这些人在承天门前等候了半天,结果发现大太监洪宝不露面,守门的禁军也不放行,他们没办法,只好继续去公主府前排队。

    结果被沈明告知:“今日名额没有了,想要买座位,明日清早再来。”

    这些大臣深深地感受了一把“现代版抢不到门票”的焦虑,愁容满面,到处打听。

    有的求到宰相苏穗那里,有的求到有琴渊那里,还有的求到李成才那里。

    可惜,李成才连自己的门票都没买到。

    这时,之前那些当他内应的豪商找过来,将他团团围住。

    “李大人,你之前可是说过,当了这个内应,便可以免费观看群英会,现在是怎么说?”

    “我们连门票都没有?!”

    李成才没办法,只好带着他们去公主府,可是压根见不到林燕然,只见到了趾高气扬的沈明。

    “沈小郎,这些豪商可是加盟了群英会的,怎么着也要给人送一张门票吧?”

    沈明立刻将眼珠子瞪上天去:“加盟?名字报上来我查查。”

    李成才立刻将豪商的名字报上去,结果沈明查完后眼珠子瞪的更厉害了,翻着白眼道:“搞半天原来是最便宜的加盟商,对不住,没有门票奉送,想要门票,自己掏银子买!”

    李成才脸色顿时有些难堪,压低声音道:“这可是林郎君接见过的豪商,你去请她出来,我自和她说。”

    沈明脸色一冷:“对不住,林郎君忙得很,不见外客。”

    那几个豪商只好挤过来道:“买,我们买门票。”

    沈明语气这才好了点:“看在你们是最便宜的加盟商份上,可以让你们插队,三万两一张,你们要几张?”

    豪商们傻眼了:“不是一万两一张吗?”

    沈明龇了龇牙:“不好意思,那是昨天的行情。”

    他可是记得很清楚,姐姐和林郎君特别交代过,遇到这些豪商,要狠狠宰,三万两银子对他们来说,就是九牛一毛。

    豪商们肉痛无比,可是为了去现场得到配方,每个人都忍痛买了座位。

    李成才等他们走了,偷偷对沈明道:“我和林郎君是同僚,给我来一张一万两的。”

    沈明瞅了他一眼,暗道,这个李成才联合那些贪官污吏掏空了国库,自己也吃的肥头大耳,现在还想来占便宜?

    做梦吧。

    他马上道:“现在最低价只有三万两一张的,李大人要吗?”

    李成才正在犹豫,然后听见沈明道:“李大人,朝廷的官员,买的可都是陛下身边的好位置,最差的也要五万两一张,你这个三万两一张的,可是和那些商人坐在一起的。”

    李成才脸色顿时难看无比,想了又想,拂袖走了。

    这些年他掌管户部,可没少贪墨,五万两当然能轻轻松松拿的出,可是银子谁会嫌多?

    他要去找以前得了自己好处的世家,让他们给自己匀一张。

    沈明对着他背影呸了一口:“贪官,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过了一会儿,他的同窗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道:“沈明,好像是伯父来了,你看?”

    沈明定睛一瞧,可不是吗?

    他爹沈通带着管家正从马车上下来。

    沈明看着自己父亲,眼中涌现一股怨气。

    身为沈家家主,他不止不帮姐姐,还投靠先皇出卖了姐姐,现在姐姐拥护新皇登基,本该属于沈家的破天富贵,就这么被他给弄丢了!

    不用说,父亲来肯定是找自己要门票的,他不好意思再去求姐姐,只能来找自己,沈明浑身一激灵,猛地想起沈琴心对他说过的话。

    “沈明,这是我最后一次给沈家机会,也是陛下对沈家的格外恩赐,要是你不能抓住的话,沈家以后还是灭了吧。”

    他连忙对同窗道:“这里你看着,我进府了。”

    等沈通走过来时,他已经钻进公主府,而看守公主府的侍卫,砰一声将门关上了。

    沈通满脸绝望,回到沈家后,便迎来了众位族老的责难。

    “沈通,你有眼无珠,带领家族走向末路,现在我们代表家族,罢黜你的家主之位!”

    “从今日起,沈家的家主,由沈琴心继承。”

    沈通一脸不解,忍不住道:“为什么不让明儿继承家主之位?明儿到底是乾元。”

    几位族老各自对视一眼,看着他的眼神更加鄙夷。

    “你还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沈家的兴亡,现在都牵系在琴心一人身上,值此危亡之际,你居然还不放下对中庸的偏见,你,简直是愚不可及!”

    “从今天起,你去打扫祠堂,不可再踏出沈家一步。”

    戌时,林燕然召集所有人。

    “座位还有多少?”

    “一共三万个座位,诸国武者预留一万个座位,剩下两万个位置,已卖出三分之一。”

    沈明说着有些遗憾:“要不是控制数量,恐怕已经卖出更多。 ”

    孰料,林燕然叹息道:“还是卖的太快了点,继续限量出售吧。”

    沈明挠了挠头,十分不解:“林郎君,为何要每日限量出售啊?”早早都卖光,不是更安心吗?

    林燕然笑了起来:“好处当然很多,你自己去领悟。”

    说着站起身来,懒洋洋地伸了个拦腰,“不急不急,慢慢卖,便是卖不完,也没关系。”

    沈明又挠了挠头,更加不解了。

    他这几天呆在林燕然身边做事,感觉头都要挠破皮了,每天都要长出新脑子的感觉,可是怎么都跟不上林燕然的脑子。

    林燕然却笑眯眯地负起双手,走了。

    限量出售,自然就是后世的饥饿营销,不止能让那些犹豫的人越来越焦急,也让群英会一直处于风口浪尖,炒着炒着就火起来了。

    哈哈,简直是一举多得。

    她走后,沈明又去问自己姐姐,沈琴心其实也没能完全领悟林燕然的用意,不过弟弟面前,做姐姐的怎么能丢脸?

    她意味深长地道:“林郎君足智多谋,能人所不能,你能留在她身边做事,是你的福气。沈明,好好学。”

    “是,姐姐。”

    顿了顿,她又道:“我听说父亲刚才来找你了?”

    沈明忙正襟危立:“姐姐,我没见父亲。”

    沈琴心颔首:“你做的很对。父亲以前便是做错了决定,让沈家也走了错路,你可不要学他。”

    沈明重重点头:“姐姐,我记住了。”

    沈琴心悄悄松了一口气,总算摆脱了亲弟弟的打破砂锅问到底。

    当晚,林凤凰带人抓住了三个密探。

    交给诸葛威严刑拷打后,发现是慕容诚派出去给慕容海送信的,分了三个方向逃走,没想到全被抓住了。

    因为事关陛下母族,诸葛威连夜禀报。

    有琴明月被吵醒,端坐在床边,杀意凛然地下了命令。

    “废了手脚,收押天牢,以待后用。”

    慕容海收不到慕容诚的消息,肯定猜到京师出事,但是因为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何事,所以他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她要争取的就是这个时间!

    林燕然也被吵醒,睡眼朦胧地爬起来,从背后将她搂住了。

    “娘子别气,以后狠狠收拾他们。”她亲昵地拥着她,温热的脸庞贴着她的侧脸,带着她一起躺下去。

    有琴明月窝在她怀里,迟迟没有睡着,而林燕然,很快又睡着了。

    她触动回忆,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前世慕容海害得她身死,这一世,慕容海又阴谋造反,将她十座城池拱手相送给北蛮!

    真正是奇耻大辱!

    她对慕容海恨得咬牙切齿,独自沉浸在悲痛中。

    正伤心,冷不防一只手轻轻触摸到她脸上,温柔的声音道:“娘子,我们一定会胜利的,慕容海也一定会得到报应的,好好睡,养足精神,等着胜利来临的那一天,好不好?”

    她睁开眼,便对上林燕然从黑暗中凝望来的温柔目光。

    原来她并没有睡着,而是闭眼装睡感受着她,感觉到她情绪起伏,便又来安慰她。

    有琴明月怔怔瞧着她,忽然感觉喉头有些发酸。

    她轻轻嗯了一声,将脸埋到她怀里,林燕然抚摸着她的秀发,轻声哄着她。

    “不用怕,也不用急,不管是什么敌人,我们一个一个解决。”

    “等群英会结束,我们就有足够的银子,届时便收拾慕容海,慕容海收拾完,再收拾世家,总之,没有解决不了的事。”

    她的话总是能安定人心,有琴明月听得越来越安定,偷偷将脸又往她怀里埋了些。

    林燕然也感受到了她的小动作,便将她揽抱的更紧了些,两人紧密到没有一丝缝隙。

    林燕然还摸索着去握住了她一只手,十指交缠握着。

    那种亲密至极的感觉,透过她的怀抱、气息、体温和交叉的手指,传递给了她。

    这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属于……夫妻间才有的亲密。

    她心里感动,又隐秘的欢喜,但是随之而来的,是另一种担忧。

    “林燕然是不是永远都不会背叛我?”

    又过一日,群英会已被炒上天。

    只要出了门,人人都在议论群英会,而人与人见面后,第一句话便是:“你买到了群英会的座位吗?”

    北蛮使队和龙渊使队本来还以为女皇陛下会看在友邻的份上,赠送门票,哪知道左等右等不见影,自己等人便像是被遗忘了一样。

    驿馆的大门口,都快要长出草来了。

    这怎么能行?

    破解的涅槃丸配方公布,自己怎么也不能错过啊!

    于是乎,这天一早,北蛮国的军师须卜冥和龙渊国礼部侍郎孔若虚,纷纷登门拜访,想要买群英会的门票。

    林燕然亲自接待,笑眯眯道:“好说好说,贵国远道而来,自然是贵宾,这座位嘛,我自然要安排在贵宾座上,不过你们也知道,如今一票难求,贵宾座更是少之又少,价格嘛,自然不便宜。”

    “敢问林郎君,多少银子?”

    “五万两一张。”

    须卜冥和孔若虚倒抽了一口气,他们若是去现场,肯定不可能只去一个人,主子要去,自己这些臣子要去,侍卫更要去,那加起来不得好几十万两?

    知道林燕然肯定要宰人,可是这也太狠了点吧?

    两人使尽浑身解数,套近乎,拉关系,说好话,最后都被林燕然笑眯眯地堵回来:“抱歉,概不还价。你们堂堂一国皇室,连张门票都买不起吗?真买不起的话,可以不去的嘛,其实也没什么损失。”

    须卜冥和孔若虚气得要死,不去的话,怎么会没损失,损失了破解的涅槃丸配方好不好?

    他们转念一想,去了可以得到配方,便又不那么肉痛了。

    这两拨人都是来提亲的,自然带了无数的金银珠宝,当即命人回去用马车载来珠宝。

    结果——这次接待他们的换了个人。

    “我们要这些珠宝做什么?能卖几个钱,什么,一棵一尺来高的珊瑚要一万两?不行,只能给五千两,看着像破烂,谁知道能不能卖出去?给五千两都是看在陛下的面子上。”

    须卜冥和孔若虚气得差点吐血,却也只能忍气吞声。

    最后须卜冥花了四十万两,买了八个位置,孔若虚花了五十万两,买了十个位置。

    拓跋焰拿到门票后看了看,这是一张巴掌大的宣纸印出来的,简单粗劣,中间写着具体位置,边缘处盖了印章,印章的纹路只留下了一半。

    她道:“必是林燕然想出来的法子。”

    赫连月皱眉道:“神瑶国此举,必然不止公布配方这么简单。”

    拓跋焰道:“他们既然闹得如此轰动,便是到时候不公布都不行,且去看看吧,若是真能因此带回配方,父皇一定高兴。”

    赫连月看了她一眼,她心中有所怀疑,却没说出来,转而道:“蛮皇那边必然已经知道了太子之死,想必已经发兵神瑶,只可恨我们被困于此,无法获知军情。”

    拓跋焰道:“正因为什么消息都没有,便说明,父皇是真的发兵了,神瑶国要拿我们当人质了。”

    她说话时,轻轻转了下眼珠,眼底不见一丝忧愁,反而透出一股奇异的镇定。

    赫连月乃是半步蛮圣,感知力惊人,自然发现了她这种变化,她望着少女那张美艳动人的脸庞,心中的怀疑越来越深,最终这种怀疑化作一种深深的无能为力。

    “你还是想想,回去后,怎么向蛮皇解释吧。”

    她留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出去了。

    拓跋焰在她走后,轻轻笑了起来,看来月姨是猜到了什么,既然没说出来,说明她还是向着自己的。

    解释?那可不是她一张嘴就能解释的清的,那需要鲜血才能洗清!

    母后收到自己的消息后,肯定会开始布置,那个位子凭什么只有哥哥们能坐呢?她就不能坐一坐吗?

    小时候,她和哥哥妹妹们一起在父皇的宫殿玩耍,拓跋雄鹰跑去坐了父皇的椅子,她也想坐,却被他狠狠打了一巴掌。

    “区区庶女,还是个只能联姻的赔钱货,也想染指皇座?滚下去!”

    那个仇,她一直记着,现在总算报了。

    拓跋焰勾起唇角,笑容妖艳无比,眼底涌出一股浓烈又炽盛的欲望。

    这欲望像是一团火焰在燃烧,对至高权力的渴望、膨胀的野心,生杀予夺掌控一切的美妙滋味,都在火焰中滋滋燃烧,刺激着她的笑容越来越魅惑,就像是罂粟花盛开了。

    可是她这个美梦很快就被冰冷的事实打破了。

    当晚,整个北蛮使队被一支利箭惊醒。

    拓跋焰惊坐而起,看着那支深深扎进自己床头墙壁中,还带着一缕自己发丝的箭,差点魂飞魄散!

    而赫连月和拓拔野第一时间挡在了她面前。

    两人脸色铁青,眼神冰冷,沉声喝道:“所有人警戒,保护公主!”

    赫连月道:“还是那个神箭手。”

    拓拔野:“不错,对方实力又精进了。”

    拓跋焰颤声:“你们能拦住吗?”

    赫连月和拓拔野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没有说话。

    便在这时,第二支箭射了过来。

    直奔拓跋焰胸口,快到肉眼不可见。

    赫连月一刀砍下去,箭是歪了,却继续朝前飞射。

    拓拔野的刀同时砍住箭身。

    哐当。

    火花四溅。

    紧接着,咔嚓一声,箭断成两截,总算落在了地上。

    可是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第三箭就射来了。

    两人汗毛倒竖,有种即将被一箭穿心的惊悚感。

    然而这感觉刚刚生出来,箭就来到了眼前。

    赫连月身形倏然飞起,一刀砍在箭上,拓拔野同时扑出去,将一张桌子扔在了拓拔野面前。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以拓拔野的实力,根本连动弹都做不到,箭就已经经过赫连月的劈砍后,扎进了桌子。

    “啊——”

    她的惊叫这才传出来。

    赫连月和拓拔野冲过去,看见桌子背后,拓跋焰横在胸口的弯刀,断成了两截,而那支箭,最终扎穿了弯刀。

    距离她的胸口,只有一寸。

    两人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们可以躲过神箭,可如果神箭射向拓跋焰,他们便只能阻止。

    神箭的速度太快了,他们只来得及阻止一次,而阻挡不住的话,神箭会继续前进。

    一个不慎,就会射中拓跋焰。

    二人神色惊恐,吼道:“快搬桌子来!”

    接着一起扭头盯着黑黢黢的窗外。

    第四支箭,还没有射进来,像是潜伏在黑暗中的怪兽,随时会张开血盆巨口。

    拓跋焰已被这种随时会死的恐惧感,吓得花容失色。

    这一刻,什么帝王梦,都没有保命重要!

    命都没了,还当什么蛮皇?

    她立刻大喊道:“快带我去找有琴明月!”

    有琴明月要的就是逼她自投罗网,但是没有马上见她,而是在天亮后才接见了她。

    拓跋焰看见她身上的衮龙袍,眼神先是一惊,接着有些了然地道:“你果然已经登位了。”

    林燕然陪在有琴明月身边,喝道:“废话少说,你找我娘子什么事?”

    拓跋焰居然没有动怒,而是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经过昨夜的死亡危机,又经历了焦灼的等待,此时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有琴明月这是被自己父皇的发兵气到了,所以要杀自己泄愤。

    她本来笃定神瑶国不敢杀自己,可是现在有琴明月登位,一切都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有琴明月既然登位了,有琴曜必然死了,这是弑父夺位?

    看来,也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

    拓跋焰想通后,更不敢拿自己的命赌博了。

    她很爽快地行了一礼:“女皇陛下。”

    接着说道:“我父皇是不是发兵了?”

    有琴明月听见她的话,也不禁眯了下眼睛。

    消息都被封锁了,拓跋焰却一猜即中,可见她不是伪装出来的那副胡搅蛮缠的模样,而是一个胸有城府颇有心计的野心家。

    她语气淡淡:“不错。”

    拓跋焰松了口气,果断说道:“我愿助女皇陛下退兵,还望女皇陛下放我归国。”

    有琴明月不由自主地看了眼林燕然,果然被林燕然猜中了,拓跋焰杀了拓跋雄鹰就是想自己登位,这个情况下,她怎么舍得死呢?

    她连死亡威胁都会害怕。

    毕竟有命才能当蛮皇。

    “你不过是区区一蛮族公主,朕凭什么信你?”

    拓跋焰也一直在打量她和林燕然,闻言又暗地松了一口气,只要愿意谈,就说明有机会。

    她道:“我母妃出身于北蛮八大部族之一的赫连族,而赫连族,是除了皇后所在的乌兰氏之外,最强的部族,母妃疼我,若你放了我,她必然说服蛮皇退兵!”

    有琴明月冷冷盯着她。

    这种话,只能骗骗小孩子。

    拓跋焰等了几息,只等到冰冷的目光,赶紧加码。

    “这是我的长命锁,出生起便戴在身上,只要拿给我母妃,她必然相信。”

    有琴明月让太监接了,却丝毫不为所动,语气冰冷:“朕不相信你们赫连族能对付的了乌兰氏,更不相信你母妃能说服蛮皇退兵。”

    拓跋焰咬住了嘴唇,暗忖,此女真是不好对付,她目光不由地偏移到林燕然脸上,发现她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

    她又恼又恨,此次来神瑶,数次跟头都是栽在她身上,有朝一日要是能将她抓住,她必要让她跪在地上求饶!

    她只好再次吐出一句实话来:“北蛮的大将军须卜射日,是我母妃的人,而须卜族,早已暗中和赫连族结盟。”

    有琴明月和林燕然听在耳中,都没有说话,却暗自震惊。

    拓跋焰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皇后乌兰娜拉很可能会死,乌兰氏会被狠狠打压,赫连敏再以女儿性命哭诉,求蛮皇退兵,又有大将军须卜射日劝说,蛮皇确实极有可能动摇。

    但是这还不够。

    有琴明月压下心头震惊,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冷冷吐字:“还不够。”

    拓跋焰道:“若是你们扶持我当上北蛮的皇帝,我愿与神瑶国结盟,永不侵犯神瑶的国土。”

    此言一出,有琴明月的神色顿时变冷。

    她要的可不止如此,她要的是将北蛮打残,打的再无任何还手之力,将他们赶到雪山以北,让他们永远只能留在在北边的雪原上,苟延残喘!

    不过这种想法,自然不能说出来。

    她冷冷道:“不够,朕要二十座城池的赔偿!”

    “好,我答应!”拓跋焰想也没想就应了下来。

    有琴明月和林燕然忍不住又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出了一丝凝重。

    拓跋焰答应的太快了,这说明此人野心极大,付出任何代价,都愿意保住性命。

    这才是让她们担心的。

    与拓跋焰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此女,太过狠绝。

    拓跋焰见二人不应,忽地摊手道:“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是不是觉得我答应太快了,像是作假?其实不然,因为我清楚知道,我现在命在你们手上,玩弄心机等于找死,而且女皇陛下如此聪明,又怎么会被我瞒过?倒不如实话实说。”

    有琴明月捏了下手指,然后看见林燕然对她眨了下眼睛,这是暗示她答应。

    确实,让蛮皇退兵才是重中之重。

    便是以后拓跋焰要翻出浪花,那时候,她也自信可以对付!

    她盯住拓跋焰,用一种有些遗憾的口吻道:“可惜,朕不信你。”

    这句话立刻带出了一股肃杀之气,让拓跋焰感觉到谈判失败,她即将迎来死亡。

    她这才彻底慌了,什么王图霸业都丢在了脑后,那张妖艳动人的脸庞上闪过一丝惧怕。

    她急忙道:“女皇陛下,你要我如何做才肯相信?”

    有琴明月不语,她在想条件,想索要更多的利益。

    而这短暂的沉默,让拓跋焰更发起慌来,她忽然道:“女皇陛下,我知道什么法子,可以让你相信我。”

    有琴明月和林燕然一起望向她,只见她脸上露出一抹狠辣又决绝的神色,断然道:“你知道,我和你一样是坤泽,对于坤泽来说,永久标记权和性命一样重要,你让林燕然标记我,我愿意被她永久标记,这样你们总该放心了!”

    大殿为之一静。

    随之陷入了可怕的死寂。

    林燕然双眼瞪大,震惊莫名地盯着她:“你疯了?!!!”

    拓跋焰却对自己这个临时想法很满意,越想思路越清晰,肯定无比地道:“我如果被你标记了,我们北蛮和神瑶就是真正的结盟,你们也完全可以相信我!”

    林燕然被这句话气得脑袋嗡嗡轰鸣,她感觉有种祸从天降的荒谬感,嘶声道:“你真的疯了,你个疯子!”

    有琴明月迟迟没有说话,她一双冰冷的眸子死死盯着拓跋焰,冷肃雪白的脸色正在逐寸变红。

    先是颊心变得通红,接着整个脸庞都红了,最后便连脖颈也泛出了一层赤红。

    而她本来平静的心跳,正在飞快加速。

    胸脯剧烈起伏了起来!

    一股无名之火,将她整个人笼罩。

    她感觉脑子躁躁的,涨涨的,有种火焰在里面噼里啪啦焚烧的感觉,而且越来越有种快要被火烧到冒烟的崩溃感。

    “掌嘴!”

    她猛地怒喝。

    暗星像一阵疾风般飞出来,拓跋焰只感觉眼前一闪,脸上已挨了啪啪两下。

    然后她的脸色也变得和有琴明月一样红,只不过红中多了两个巴掌印。

    她吓得打了个寒颤,瞪着有琴明月,咬牙道:“你干什么?我连自己的永久标记权都交出去了?你还不肯信我?”

    她的眼睛跟着红了,变得湿湿的,像是马上要哭出来,甚至感觉到委屈至极。

    她以为有琴明月和自己一样,野心勃勃,除了权力什么都不在乎,更别提什么乾元,乾元不过是生儿育女的工具罢了,自己将永久标记权交给她的乾元,她应该很放心才对。

    可是她压根不知道,有琴明月已气到快要失控。

    要不是长久的自制力死死压制着她的怒火,她恐怕要提着剑将她砍死。

    一股浓烈到了极致的怒火,弥漫向四肢百骸,还伴随着一股深深的被冒犯的恶心感!

    林燕然感受到她情绪不对劲,赶紧走过去,悄悄握住了她的手。

    “娘子,你别听她胡说。”

    可是有琴明月马上转脸盯住了她,那双墨色眸子里的光芒变得阴鸷骇人,眼眶的边缘竟然有隐隐变红的迹象。

    林燕然立刻感到被狠狠剜了一眼。

    她不由自主缩了下脖子,心里有种曹妮蝶满天飞的感觉。

    又不怪她好吧!

    第103章

    有琴明月眼神阴鸷地盯了她一眼,将脸撇开,望向拓跋焰。

    拓跋焰仍在觉得委屈。

    “女皇陛下,你还想我怎么样?我都愿意让你妻郎永久标记了,你还是不肯信我?”

    “你闭嘴!”有琴明月还没说话,林燕然就恼怒异常地吼了一句。

    她感觉自己娘子刚才那个眼神太吓人了,让她又生出了那种久违的心肝儿发颤的感觉。

    这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这个拓跋焰简直是灾星!

    这种脑子有坑的主意她居然能想出来,这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吗?

    她思绪高速运转,忽然灵光一闪,赶忙对着有琴明月说道:“娘子,我看她压根就没想合作,而是来挑拨离间的,不如我们直接杀了她,将她的人头送去给蛮皇当大礼!”

    “我们有二十万边关大军,还有十万禁军和五万重骑兵,蛮族敢来我们就敢杀!刚好杀了拓跋焰祭旗!”

    这句话差点没将拓跋焰吓得栽倒在地,她腿肚子直发软,惊怒无比地道:“你们,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可是这时候她又哪里硬的起来,这句话说完,她语气就变得软弱无比,哭喊着道:“林燕然,我是得罪过你,可是我现在服软了,你就不能放过我一个弱女子吗?!”

    说话间,一颗晶莹的泪珠从她眼中滚了出来,颤巍巍地挂在她的睫毛上,而她那张妖艳魅惑的脸上,还顶着两个鲜红无比的巴掌。

    看起来格外地惹人垂怜。

    可是有琴明月怎么看她怎么不顺眼,甚至生平第一次冒出原来这就是妖艳贱货的恶心感。

    尤其是她哭喊着的这句话,是对林燕然说的,这让她感觉简直糟心极了。

    “洪宝。”

    腿肚子早就开始打颤的洪宝丝滑流畅地跪在地上:“陛下,老奴在。”

    他的冷汗一滴一滴地往外冒,心里暗暗叫苦,才摆脱了先皇那个阴晴不定的疯子,又来了个像座冰山一样的新皇,这大夏天他感觉自己快要冻成冰溜子。

    “准备笔墨纸砚,让蛮族公主写封家书。”

    洪宝如蒙大赦,连忙爬起来布置,结果发现多福已经带人在搬桌子了。

    师父和徒弟对视一样,彼此又不着痕迹地移开。

    洪宝心里想杀人,可是哪敢啊,多福是新皇的心腹。

    他只能打下牙齿和泪咽,摆摆手道:“快点准备吧。”

    拓跋焰也如蒙大赦,忙不迭地走过去,她刚拿起笔,就听见一句阴森寒冷的话。

    “烦请蛮族公主告诉你母妃,拓跋洪覆身死之日,便是你归国之时,不然就让她等着给你收尸。”

    拓跋焰手中的笔猛地一抖,差点掉下去。

    拓跋洪覆是她父皇的名讳。

    有琴明月这么说,是看透了她和她母妃的筹谋吗?只有蛮皇死了,她才能登位,不然储君的位置还是轮不到她,二哥拓跋满比拓跋雄鹰还要有心计,而且也特别讨父皇的喜欢。

    拓跋焰眼底闪过一抹阴毒之色,提笔落下。

    “拓跋焰。”有琴明月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而她的名字从她口中出来时,像是结了冰一样变得凉飕飕的。

    “须知我们不止可以联系赫连敏,还可以联系乌兰娜拉,一个死了儿子的女人有多疯狂,你比朕更清楚。”

    这句话让拓跋焰猛然打了个冷颤,若是让皇后乌兰娜拉知道是自己杀了她儿子,那她和她的母后将迎来最大的报复。

    而若是有琴明月联系了她,她会发疯,会不顾一切把自己要过去千刀万剐,甚至于,有琴明月提什么条件,她都会答应!

    而报了仇后,她只需要扶持一位傀儡当太子即可。

    拓跋焰越想越怕,恐惧像是毒蛇钻进了心脏,令她遍体冰寒。

    她低下头,再没有了一丝一毫的算计,匆匆写了起来。

    写完后,多福立刻带着一个老太监过来,仔仔细细看了三遍。

    她用的是蛮族文字。

    多福命老太监将之改成南人通用的文字,誊写在了另一张纸上。

    他亲自捧着,呈给了有琴明月。

    洪宝暗暗叫苦,这个多福太会拍马屁了,把原本属于他的功劳都抢去了。

    有琴明月看了一眼,抬眸盯向拓跋焰。

    “再写一遍。”

    拓跋焰不敢反驳,只能老老实实地又写了一遍。

    多福马上和老太监一起核对,确认和第一封信别无二致后,对拓跋焰说道:“请蛮族公主摁上手印。”

    拓跋焰顿时有些气急败坏:“有琴明月,信我都已经写了,我母妃一看便知是我亲笔书信,你们不要得寸进尺!”

    若是再摁下手印,简直是奇耻大辱。

    可是有琴明月面无表情,对她的抗拒表现的无动于衷。

    大殿又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拓跋焰僵持了半晌,最终还是认命地摁下了手印。

    多福核对后,立刻对有琴明月点了点头。

    有琴明月摩挲着指尖,心里的杀意一波一波地冲击着理智。

    她很想现在就杀了拓跋焰。

    林燕然是她的人,谁也不能染指!

    这个该死的蛮族,居然想要让林燕然标记她,简直是在触她的逆鳞!

    她深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压下杀意,语气冰冷地道:“若是你和你母妃敢玩任何花样,另一封信,便会传遍整个蛮族。”

    拓跋焰的身子不禁打了个抖,感觉到不寒而栗。

    若是这封信在蛮族传播出来,那她会成为蛮族的千古罪人,被所有蛮族人唾弃,那她想当蛮皇的美梦就会成为一场空。

    好狠毒的女人!

    她心里狠狠咒骂着,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恶毒词汇都发泄了出来,可是面上却颓然无比,露出了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绝望表情。

    面子这种东西,不能吃不能用,哪有命重要?

    只要命保住了,她就有翻身的机会。

    总有一日,她要将有琴明月和林燕然都踩在脚底下,将今日的屈辱加倍奉还!

    有琴明月再没看她一眼,冷冷吩咐:“送蛮族公主回驿馆。”

    拓跋焰走后,大殿像是被冰封了一样。

    女皇陛下,好像更生气了?

    林燕然赶紧丢给洪宝一个眼神,洪宝立刻带着所有太监和宫女出去了。

    林燕然上前,试探地从背后搂住了有琴明月。

    立刻收到了一个刀子般的眼神,和一句冷飕飕的话。

    “松开朕。”

    林燕然没有松开,反而将她搂的更紧,身体从后面紧紧贴着她后背,接着她的脸埋在了她后颈上。

    有琴明月正怄的不行。

    为了大局,她被迫留下拓跋焰的命,可是心里怄气的恨不得往哪里狠狠抓挠几下。

    而这些,都是因为这个贱民。

    她现在压根不想搭理她,甚至火气蹭蹭地往外冒,想要冲她发火。

    可是她还没发作出来,就听见林燕然用一种激动无比的声音说道:“娘子,我好开心!”

    她语气蕴着一股无法言喻的喜悦,立刻让有琴明月蹭蹭往外冒的火气像是被点燃了。

    刺啦——

    仿佛油锅里泼了瓢开水。

    她脑海嗡地一声,涌出一个让她发狂的念头:“这个贱民居然还敢开心?她是因为拓跋焰让她永久标记而开心吧?”

    “简直——简直——”

    “简直无法无天!”

    可是林燕然下一句话也冒了出来。

    “娘子,你做的太对了!我是你的妻郎,怎么能让其他人惦记?”

    “下次要是有人敢这样胆大包天,你一定也要像今天一样狠狠收拾,绝对不能让那些人得逞!”

    “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你的妻郎,我只属于你!”

    有琴明月蠕动了下嘴唇,感觉嗓子有些发干,一向机敏的脑子如同陷入了泥沼一样,没法转动了。

    林燕然这三句话,一句比一句出人意料,让她所有的怒火都戛然而止,而紧接着,她的话就开始在她脑海里回荡。

    “我是你的妻郎,怎么能让其他人惦记?”

    “我是你的妻郎,我只属于你!”

    这话听着真正是顺耳。

    她感觉像是炸毛后被温柔地顺毛了,心里还因此涌出一股不想承认更不想被发现的羞涩来。

    林燕然正从后面探头,鬼鬼祟祟地偷觑着她的表情。

    然后瞧见女皇陛下涨红的脸色,变的红艳艳的,还是那么红,却又好像有点不同。

    她眨了眨眼,娘子气消了吗?不会迁怒自己了吧?

    有琴明月越是品味她的话,越是受用,越是受用便越是舒坦,那隐秘的羞涩便咕嘟咕嘟开始冒泡。

    但是——还是要敲打敲打这个贱民,以防她以后真的犯错。

    她敛去眼底的羞涩,恢复成一派风轻云淡的模样,淡定地转过身去,微微抬着下巴看着她。

    “你还好意思说?”

    林燕然忙道:“娘子,怎么啦?”她的语气很无辜,眼神也很无辜,亮晶晶的眸,让有琴明月刚凝聚起来的气势又弱了一些。

    她忙撇开眼,定了定神道:“若不是因为你之前和她纠缠不清,她会提出如此荒谬的要求?”

    林燕然立刻流露出无比委屈的神情,跺脚道:“人家哪里和她纠缠不清了,她上来就要砍死我,我也恨不得将她砍死,我和她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娘子你这么说,才是真正叫我伤心……”

    她瘪了瘪嘴,神情难过的仿佛受了天大委屈。

    有琴明月愣住了。

    她就是想发作一下,让林燕然长长记性,省的她以后真的招惹来什么妖艳贱货。

    可是林燕然这么委屈,她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皆因两辈子加起来都没和人谈过恋爱,实在是没经验,不知怎么应对这种明明想要怪她却反而被她委屈的样子给弄得措手不及的情况。

    林燕然趁着她默然无语的当儿,又将她抱住了,在她耳边委屈巴巴地道:“娘子,明明是坏人的错,为什么要我们两个不开心?”

    “这样不是让坏人得逞了吗?”

    “我们都不气了好不好?”

    有琴明月的气刚才已经消了,再听她这番话,反而有些心疼起来。

    她低低应了声:“你说的对。”

    林燕然长长地松了口气,不过没敢太明显,而是偷偷地一点一点将那口气舒出来,而后道:“那我们要开开心心的,坏人想挑拨离间,我们偏要更恩爱,气死坏人。”

    这话更顺耳了,有琴明月偷偷看了她一眼,没吭声。

    林燕然便拉住她的手,带着她走出了大殿。

    这场风波就这么平息了。

    有琴明月被她拉着手走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已经出了大殿,现在走在通往养心殿的长廊中,身后跟着一帮太监和宫女,而两旁还有严阵以待的大内侍卫把守着。

    她又有些害羞,想抽出手。

    可是心里那股甜滋滋的感觉还在,让她有点舍不得。

    罢了,皇宫里都是朕的人,谁敢笑话朕,朕就砍了谁。

    这时她腾出了心思开始回想刚才的事。

    想完了有些不可思议起来,她看了林燕然一眼,林燕然也看了她一眼。

    她撇开眼,脸有些发热。

    两个人之间好像更亲密了。

    而且,她又发现了林燕然一个珍贵的能力:她可以用最温柔的方式,化解她的怒火。

    在她前世那些悲惨又绝望的生涯中,她所有的痛苦和愤怒,都是靠着自己强大的内心化解,从来没人能帮她。

    林燕然真的很特别。

    这一刻,她对拓跋焰更加厌憎起来。

    林燕然是自己的,只能属于自己!

    当天,天色刚黑透的时候,沈琴心就乔装打扮,和一队精挑细选的大内侍卫出发了。

    而在养心殿里,有琴明月正在秘密接见宰相苏穗。

    “苏相,这是从边关传回来的急报。”

    苏穗认真看了一遍,而后道:“陛下勿忧,有大将军和二十万将士,边关不会有事。”

    有琴明月语气平淡异常道:“苏相,慕容海叛了。”

    苏穗悚然一惊,抬起头来,对上了女皇那双深邃无边的墨眸。

    他窥不见一丝一毫的情绪。

    忙又垂首下去,沉声道:“陛下,微臣建议立刻下旨,揭发慕容海的罪行,派遣新的将领接替大将军之职,将蛮族赶出神瑶!”

    有琴明月对他这句话表现的波澜不惊,而是递给多福一个眼神,早就候着的多福连忙将一份名单呈到了苏穗面前。

    “这是慕容海身边的将领名单,朕筛选出来了一部分,麻烦苏相去秘密走访其家族,是要荣华富贵,还是要抄家灭族,便都在这些家主的一念之间。”

    “苏相明白了吗?”

    平淡的语气,却蕴含着雷霆之威。

    苏穗立刻明白了过来,新皇已经在做反击了,而且比他的法子好得多,这些将领的名单,肯定是新皇让密探挑选出来的,而那些没挑选出来的将领,等待他们的,自然是死路一条。

    他敛去满眼震惊,躬下身去道:“微臣明白,为陛下效力,是微臣最大的福分,微臣一定会办妥此事,绝不让陛下失望!”

    这句话像是君臣之间的一种协议,协议达成,立刻让大殿内冷肃的气氛变得缓和了起来。

    女皇陛下的眉眼间也舒展了一些,忽然从御桌后起身,踱步到了堂前。

    只见其一身明黄色窄袖九团龙常服,头戴二龙戏珠金丝冠,站定在堂前,静静望着门外暮暮沉沉的天色。

    “苏相。”

    女皇陛下平静开口。

    “朕欲恢复古制,增设国相一职,苏相以为如何?”

    门外倏然一亮,一道闪电从天际划过。

    映照的苏穗面容突兀显出,眼底的光彩便好似那闪电,湛湛夺目!

    洪宝慌忙带人跑过来,吩咐道:“快关上门窗,惊雷要来了,千万别惊扰了陛下。”

    “无需慌张。”有琴明月喝止。

    话音甫落,一道惊雷从天而降。

    “轰——隆隆!”

    天和地都仿佛被炸开了,震的人脑门子嗡嗡作响,接着便是头皮发麻。

    而女皇静静站在那里,幽沉的眸,凝望着那被闪电和惊雷肆虐的苍穹。

    稳如山岳。

    风乍起,吹拂起女皇的发丝,也掀起了龙袍的裙摆。

    闪电又过。

    将女皇周身渡上一层璀璨的金光,仿若从天际降落的神女。

    苏穗震惊莫测地看着这一幕。

    心也随着轰隆隆的惊雷,陷入了轰隆隆的激动中。

    国相,那可是传说中真正的百官之首!

    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陛下这么说,不就是暗示他,只要帮她收服了这些将领,就让他当上国相吗?

    饶是苏穗知道这是女皇专门为他画的大饼,他还是忍不住心潮澎湃,浑身都激动的发抖!

    试问作为寒门一书生,还有什么能比登临庙堂之高,成为名垂青史的国相更有吸引力呢?

    他立刻跪了下去,虔诚又敬服地道:“吾皇圣明,微臣愿遵从吾皇的一切旨意!”

    “轰隆隆——”

    惊雷又起,震彻了整座皇宫。

    紧接着,暴雨倾盆而至。

    今夏的第二场雨,来了。

    女皇立在堂前,岿然不动,隐没在暮色中的绝美脸庞上,现出了一抹傲然又胜券在握的神情。

    她知道,直到这一刻,苏穗才是真正的归心。

    果然,林燕然说的对,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她本来提议,让她设立“国士”,作为神瑶国皇帝之下的最高荣誉,同时建立国士碑,将国士的名字永远地铭刻其上,供所有世上敬仰。

    可是等林燕然给她解释了国士的含义和代表的荣誉后,她就果断否定了。

    苏穗根本配不上国士的称号。

    一个国相之位,就能让他垂涎三尺。

    而事实也证明了确实如此,苏穗上钩了,臣服叩首,对她五体投地。

    至于国士,她暗中记下了。

    这是一张王牌,不能轻易动用。

    苏穗走后,林燕然从殿后走出来,有些懊恼地道:“娘子,你干嘛让我偷听你们对话嘛?我本来想去神威军大营看他们操练的如何了。”

    有琴明月瞥了她一眼,意有所指地道:“朕就是让你知道,你那些主意,好是好,但是不能随便用。”

    林燕然眨了眨眼,露出笑来,她当然知道国士有多么大的诱惑,那可是像诺贝尔奖一样光芒四射,引得无数英雄竞折腰。

    不过她只是想帮有琴明月分忧,并不是很在意这件事,当即笑着道:“娘子我知道了,事情解决了便好。”

    说着又给洪宝递了个眼神,洪宝赶紧带着人出去了。

    走的时候心中充满了感激,以前真是错怪了林郎君,林郎君真是大好人啊,居然一直惦记着老奴,现在还在重用老奴,呜呜呜,老奴一定要好好效忠她和陛下!

    林燕然等他们一走就来到有琴明月身边,顺其自然地将她拥住了。

    “你收敛点。”女皇有些别扭地推了她一下。

    林燕然哄道:“娘子,人家怕你刚才吓着了嘛,雷声那么大,把我娘子吓坏了怎么办?”

    有琴明月嗔了她一眼,傲然道:“区区雷声,朕才不怕。”

    林燕然哪能不知道自己娘子又在嘴硬?她嘴角轻轻勾起,露出一抹看破不说破的宠溺笑意,而后将头搭在她肩头,怂怂地道:“娘子你有龙威护体,当然不怕了,可是人家怕嘛,快护着点我。”

    有琴明月:“……”

    她有点想翻白眼,可是此举实在不雅,只好又嗔了她一眼,而后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头。

    林燕然趁机香了一口她的脸。

    有琴明月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

    她越来越享受林燕然给与的柔情,而林燕然表现出来的对她毫不作假又炽热的亲昵,虽让她不能完全适应,却又从中感受到了一种异样的满足。

    既然周围无人,享受一番也无妨。

    指尖轻轻抚弄着她乌黑柔顺的秀发,鼻间弥漫着她身上的清香,是那种清新怡人的草木香气,夹杂着一股温柔缱绻的味道,让人很容易放松下来,忘却了疲倦,丢失了烦恼,想要沉醉其中。

    林燕然的唇顺着她脸庞游移,落下细密的轻吻。

    每一落下,便让她的身体发出无法克制的轻颤。

    她神情显出几分沉浸的迷离之色,眉心却不自觉轻蹙了起来,心时紧时软,却不能完全放松,总是悬着,警惕着。

    林燕然的鼻息渐渐热烫,嘴唇悄悄移向了她的嘴角。

    她及时推开了她。

    “朕还要批改奏折,你先回去吧。”

    林燕然双眼涌出一股迷茫之色,明亮的眸子尚残留几分迷醉,定定看着她。

    可是有琴明月偏离了眼神。

    “好。”她应了下来。

    洪宝自知在女皇面前争不过多福,便抢着去给林燕然打灯笼。

    他一路走,一路对林燕然说着恭维的话。

    可是林燕然今天的兴致不大高,眉毛拧着,有些苦恼的样子,陷入在自己的思绪里。

    洪宝说完恭维的话好半天,她才幽幽地叹了口气。

    灯笼的光映照出一汪亮,也将夜色穿透,只见雨点密密麻麻从黑暗中坠落,仿佛千丝万缕的银线,在天地间交织成稠密的雨网。

    噼里啪啦的雨声,打破了皇宫的寂静,也带来了一股清新舒爽。

    可是林燕然的沉默,让这种氛围变得沉闷了起来。

    洪宝心里纳闷极了。

    林郎君身居要职,又独得女皇宠爱在一身,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为什么叹气呢?

    此时,距离神京城三百多里远的地方。

    一片茂密丛林中,出现了一群人。

    雨水拍打着枝叶,令黑夜变得喧闹起来。

    他们身披蓑衣,头戴斗笠,身形灵活地穿梭在密林中,丝毫不受林间的藤蔓植被影响。

    雨声中,不住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顺着他们踩在湿漉地面的脚印看去,便可发现,在他们四周的丛林间,爬满了不计其数的毒虫。

    它们霸占了他们周围所有的地面,甚至爬满了那些树干,追随着他们的身影,不住地朝前攀爬着。

    而因为数量太多,放眼望去,只见无数奇形怪状的毒虫挤在一起,形成了一片蠕动着向前覆盖的毒虫大军。

    其间还夹杂着一条条或粗或细的毒蛇,像是掠过水面的长鱼一般,从毒虫中间滑行着。

    无论是毒虫还是毒蛇,都是五颜六色,看上去骇人至极,而因为数量实在太多,乍一望去,只见密密麻麻,层层匝匝,蠕动着,钻挤着,就像是虫子形成的洪水,铺天盖地,汹汹滚滚。

    更可怕的是,毒虫大军所过之处,丛林间茂密的枝叶都被啃的光秃秃,留下了遍地荒芜。

    而怪异的是,这群毒虫蛇蚁大军,对这群人的存在视若无睹,不止不攻击他们,而且还自动远离他们周身三丈。

    忽然,领头的人仰起头来。

    斗笠不住地滴着水,形成了细密的雨帘,雨帘下露出了一张木然呆板的女子脸庞,神情木讷,脸色蜡黄,其上沾了些许雨水,显得丑陋又怪异。

    唯有那双眼睛,清亮澄澈之至,犹如浑浊世界中的一汪清泉,即便隔着夜色和雨水,也引得人眼前一亮。

    她低声道:“距离神京城不远了,今夜便在此地歇息吧。”

    声音却是柔婉清脆,听来令人醒倦忘忧。

    旁边一人咯咯笑了声,道:“姐姐,时辰还在,不如我们尽早赶去,也好让我们的小宝贝吃个痛快。”

    接话的少女年纪不过十五六岁,身形娇小玲珑,肤色白净,五官精致,生了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极为俏丽灵动。

    那木讷女子道:“渡丽含,此来只为破解的涅槃丸,不可妄造杀孽。”

    少女渡丽含一双大眼睛转啊转,仿佛在想着什么主意,转动间显出几分精灵古怪来。

    “可是小宝贝们饿了啊,要是再不吃点人肉,恐怕到了神京城就要饿的奄奄一息,还怎么震慑那帮中原人?又怎么抢到破解的涅槃丸?”

    可是木讷女子丝毫不为所动,依旧是一板一眼地道:“神瑶国要在群英会上公开破解过的涅槃丸配方,即可得到,便不必杀人。”

    渡丽含顿时有些挂不住脸,气恼地叫了起来。

    “渡清若,你不要仗着自己是我们蛊神教的圣女,便可独断专横!我们此来不止要将破解的涅槃丸抢到手,还要为师父报仇!”

    "师父当年只是来中原搜集涅槃丸,便被那些自命不凡的中原人联手围攻,要不是师父以心头血养出的阴阳蛊逃过一劫,还会有我们蛊神教吗?"

    她说着更加气恼起来,回头望着身后沉默的众人,语气咄咄道:“你们说,我们身为蛊神教弟子,是不是应该为师父报仇雪恨?”

    斗笠下的人闻言都仰起头来,露出了一张张或年长或年轻的脸庞。

    约莫有三十余人,竟然都是清一色的坤泽女子。

    紧跟在她们身后的是两名年长的女子,左边女子道:“蛊姥交代过,此行一切要听从圣女的安排。”

    右边女子道:“二蛊女,你若是违逆圣女,便是违逆蛊姥,我们身为蛊神教的护法,可以对你施加血刑。”

    渡丽含闻言,娇小的身躯猛地抖了一下,眼中涌现出浓浓的惊惧来。

    血刑乃是蛊神教专门用来惩罚弟子的一种酷刑。

    乃是让受刑之人脱光衣裳,放出九十九只嗜血蚂蟥趴在皮肤上,不断地吞噬鲜血,直到它们胀成一只通红的血球滚落下来,刑罚才会结束。

    她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渡清若,盼着她说些话压制这两个护法,可是渡清若只是平静道:“就地驻扎。”

    渡丽含眼中立刻闪过一股浓浓的怨气。

    她是渡清若的亲妹妹,可是渡清若对她永远冷冷淡淡,而且还一直打压她,就像她们是陌生人一样。

    渡丽含满怀怨气,看着大家就地扎营,而那些毒虫也悄然地停了下来。

    渡清若走到毒虫边缘,随手一挥,雨水中洒落点滴殷红,接着被雨水冲刷,化作一缕缕细细的血丝。

    空气里立刻散发出一股奇异的香。

    这香凝静深邃,淡而不散,蕴着蛊惑无边的力量。

    漫山遍野的毒虫仿佛受到了致命吸引,朝着她身边蜂拥而来,贪婪地汲取着血丝中的奇香。

    虫子聚集的越来越多,片刻后堆积成一座一丈多高的虫山。

    无数的虫子在其中蠕动着,挤来挤去,钻进钻出,像是一个巨大无比的蜂窝,却远比蜂窝可怖。

    剩下的虫子还在朝这里不断涌来。

    便是蛊神教弟子看见这一幕,也有些毛骨悚然,头皮发麻,不由自主地远离了这座虫山。

    而那两个护法盯着渡清若的背影,眼中流露出贪婪和浓浓的忌惮。

    她们从遥远的南疆赶来,一路上的毒虫都被渡清若引诱过来了,跟着她们横跨两千多里。

    期间这些毒虫互相吞噬,又生出新的毒虫,等来到此地,剩下的毒虫都是毒性最强的。

    而因为食用了含着渡清若血液的雨水,这些毒虫都认她为主,任由她驱使。

    这种可怕的控蛊能力,整个蛊神教除了蛊姥,便只有渡清若能做到。

    她们又眼红,又恐惧。

    只有渡丽含满脸不高兴,钻入自己的营帐中,闷头睡起觉来。

    到了下半夜,她偷偷溜了出去。

    而那座虫山,仍在不住蠕动着。

    等她走后不久,营地不远处的树梢上,忽然显出了一个男子的身影。

    这男子身形挺拔,瘦削,身穿蓑衣,蓑衣下是一袭破旧的青袍,脸上带着一个木头雕塑的面具,露出两只黑幽幽的眼睛。

    他身形一动不动,像是幽灵般凌立在一棵大树的树梢上,看着黑暗中那座蠕动的虫山。

    少倾,面具人身形动了。

    足尖在树梢上轻轻一踏,整个人如一只大鹏般飞掠而起,眨眼间来到了另一棵大树上,足尖又是微一接力,凌空踏步,飞掠过成片树林,来到了树林边缘的一条官道上。

    面具人离开没多久,渡清若便睁开了眼睛。

    她嗅闻到了一股陌生的气味。

    官道上停着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

    唯一不同的是,这辆马车很宽大,轮子要比普通马车的轮子厚重宽阔,车身也要更长一些。

    而且拉着马车的马,足足有四匹,通体白色,无一丝杂毛。

    更离谱的是,马车的顶上,覆盖着一条宽大的油布。

    此时,一个眉清目秀的童子穿着蓑衣,提着只青铜油灯,正在马车前喂马,一边喂马,一边嘀嘀咕咕。

    面具人轻轻落在马车边,只溅起些许水花。

    童子扭头看了他一眼,嚷道:“无名,你又去干什么了?马料都没有了,你也不去买些回来。”

    面具人无名默了默,道:“雨一停,我便去买。”

    说着脱下蓑衣,掀开油布,钻进马车里。

    入目便瞧见一只红泥小火炉,火炉上坐着一只陶罐,里面发出咕嘟嘟的声音,汤汁翻滚,溢出浓郁扑鼻的肉香味,还夹杂着蘑菇的鲜香。

    火炉旁放着一只红漆木桌,木桌上碗碟勺筷一应俱全,桌旁盘坐着一位老者。

    老者一袭白袍,鹤发童颜,神情舒朗,眉目清雅,气度非凡,一眼就能看出其年轻时必是位举世无双的美男子。

    他微闭着双目,观之陶然自在,雅量高致,浩浩然有仙气。

    无名看了他一眼,恭声道:“主人,南疆蛊姥没有来,派她最得意的弟子来了。”

    老者闻声立刻睁开了眼睛,眸光湛亮,清明且锐利,一点也没有老年人的沉暮之气。

    他眼底涌出笑意来,没接无名这句话,而是盯住了面前的陶罐,接着眯住眼睛嗅了嗅,神情陶醉地道:“无名,你闻闻这香味,我路过那座渔村时,听见这只公鸡打鸣特别亮,就知道它的肉一定好吃。”

    说着拿起瓷勺伸进陶罐里,撇开表面的浮油,舀出一勺清亮亮的黄汤来。

    送到鼻子下深深闻了一口,接着以袖扇风,这才小心送入口中。

    呲溜——

    他喝了下去。

    神情间露出了异样满足,叹道:“果然,我没有猜错,真是美味无比。”

    无名带着木头面具,可是那双眼睛透露出来的表情,还是能让人感觉到他脸皮抽搐了下。

    他默了默,伸手要为老者盛鸡汤,谁知老者喊道:“停——”

    无名不解地看着他,只见他郑重其事地掐了掐指头,道:“现下时辰刚好,可以吃鸡腿了。此时的鸡腿肉质紧致,咬下时感觉到弹牙,正是口感最好的时候。”

    无名面具下的脸皮又抽了抽,而后给他捞起来一只鸡腿。

    老者接下后,道:“还有一只,你一起吃。”

    无名捞起另一只鸡腿,然后瞧见自己仙风道骨的主人,正下手抓着鸡腿,左边一口,右边一口,吃的满嘴油。

    他看这幅画面,看了二十年了,还是觉得违和至极,于是放下筷子道:“主人,涅槃丸你早就破解了,一直没有泄露出去便是怕引起杀戮,可现在神瑶国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将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可见居心叵测,若是主人同意,我立刻去解决罪魁祸首。”

    老者顾着啃鸡腿,只“唔”了声,肉已被他吃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几条粘在骨头上的肉丝,他将之吃干净,又开始嗦骨头。

    直到将骨头嗦的一根肉丝都不剩下,才满足至极地丢进盘子里。

    接着抓起一块手帕擦拭着手指,慢悠悠道:“无名,你还是没有放下杀戮之心。这天下间的事,便如滔滔流水,来了你挡不住,走了你也留不住,不若顺其自然。”

    “啧。能想出将配方公布的人,必是个有趣的人,我们去瞧瞧。”

    第104章

    渡丽含出来那片丛林后,便如鱼得水,情绪肉眼可见的雀跃起来。

    她飞掠在黑暗中,心中满含怨气,怨恨渡清若对自己的专横,更怨恨渡清若对自己的不在乎。

    现在她就是怀着一种报复的心情,故意脱离队伍,私自行事。

    这种忤逆带来了极大的痛快,同时也伴随着一种处罚即将降临的恐惧,而恐惧又让这种痛快充满了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淋漓尽致。

    这时,她停下来,撮唇轻吹。

    发出了一种亲昵又怪异的召唤声。

    伴随着召唤声,她身上的绿衫发生了轻微抖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里面钻出来。

    “咯咯咯。”

    渡丽含忽然发出一串清脆的笑声,娇媚又脆亮,蕴满少女的调皮和欢快。

    她一边笑着,一边扭动身躯,仿佛被挠痒痒了一般,接着她抬起手来,只见手臂上的轻薄绿衫被快速拱起,显出一道褶皱般的掠痕,而后从袖口钻出了一条绿油油的小蛇。

    这小蛇通体碧绿,约莫拇指粗细,长约一尺余,三角形的脑袋比身子略大一些,脑门上有两个小小的凸起,仿佛要长出角来一样,而在凸起下面,是两只黑幽幽的眼珠。

    它趴伏在少女嫩藕似的晧腕上,眼珠轻转,活灵活现的,仿佛在和少女打招呼一样,眼神竟然流露出一种人性化的亲昵感。

    渡丽含嘴角也擒着亲昵至极的微笑,另一手轻轻抚了抚它的小脑袋。

    而小蛇也用脑门触碰着她的手,如在冲她撒娇一般。

    渡丽含轻声道:“小绿,姐姐又欺负我,你帮我赶一些蛇出来,咱们去神京城闯一闯。”

    说着哼了一声,道:“我就不信,离了她我就做不成事!”

    小绿蛇像是真的听懂了她的话一般,将头昂起来,朝着四处看,那模样就像是一个人在趾高气扬地环顾四周,显得神气极了。

    接着它张嘴一吐,一条绿油油的蛇信子弹了出来,蛇信子在空气里抖动,发出有节律的“嘶嘶”声。

    片刻后,黑暗中便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仿佛有无数的活物在攀爬、蠕动。

    渡丽含放眼瞧去,只见低矮的灌木丛中,爬出了一条又一条的蛇,这些蛇有粗有细,颜色各异,全都朝着小绿蛇所在的方向爬来。

    而小绿蛇脑袋昂的更高,黑幽眼珠居高临下地看着涌出来的蛇,眼神睥睨,姿态高傲,仿佛蛇中王者一般。

    爬出来的蛇越来越多,渐渐拥挤在一起,形成一大片蠕动的蛇群。

    渡丽含不止不怕,脸上还流露出浓浓的喜悦,高兴地摸了摸小绿蛇的脑袋。

    “小绿,你真是越来越强了,居然可以一次性召唤出这么多蛇,虽然毒性不怎么样,但是胜在数量多。”

    “不枉我每日用精血喂养你,嘻嘻,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去大闹一场了。”

    “走——”

    一日后,渡丽含和一群武者撞见,那群武者全都留着光头,但是领头的却是个摇着纸扇、带着玉冠的俊美公子。

    渡丽含本没打算搭理他们,径自从他们身边走过。

    而在她脚下的草丛里,是洪水般涌动的蛇群,不住发出窸窸窣窣的攀爬声响。

    那群光头吓得一跳起来,接着猛地拔出腰畔长刀,往地上砍去,眨眼间便剁死了十几条蛇。

    “你竟敢伤我的蛇,你找死!”渡丽含当即脸现怒气。

    “小绿,给我上!”

    缠在她手腕上的小绿蛇立刻昂起脑袋,吐出蛇信子,发出嘶嘶嘶的声音。

    蛇群马上快速蠕动起来,像是山洪一般朝着这群光头包围而去。

    俊美公子急忙道:“姑娘可是南疆蛊姥门下?大家同为武林中人,又都是为群英会而来,不如化干戈为玉帛?”

    他说话时,姿态优雅地将折扇轻轻一收,接着上前两步对着渡丽含抱拳,脸上露出文质彬彬的微笑,一双眼睛直勾勾盯在她俏丽动人的脸上。

    素来他这般,便要惹得许多女子脸红心跳,对他好感大增。

    孰料这次话音刚落,渡丽含立刻露出鄙夷又厌憎的神情,像是看脏东西一样狠狠挖了他一眼。

    嘴里更是恶狠狠道:“你的人砍死了我的蛇,谁要和你化干戈为玉帛?而且你长得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陆羽对自己的长相一向引以为傲,还是第一次被人骂贼眉鼠眼,顿时气得脸皮涨红。

    他眼神一缩,眼底显出一抹阴狠恶毒之色,白净的脸皮也因此显出几分狰狞来。

    就在这时,草丛里猛地窜出几条手指粗细的蛇,一起朝他身上扑去。

    而更多的蛇纷纷扑向那些光头武者。

    “蛇啊,好多蛇!”

    “快跑!”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哭爹喊娘的声音。

    两刻后,陆羽狼狈不堪地从蛇群的包围中逃出来,紧接着他手下的罗汉也跌跌撞撞,一个个跑出来。

    身后是一地的死蛇,都被乱刀砍断了,可是它们断掉的身体还在不住地扭动。

    断蛇堆里,躺着一个不住惨叫着的罗汉,他身上钻满了蛇,那些蛇断了,可是蛇头还都咬在他身上。

    其余罗汉有心上去搭救,可是看见他脸色变得越来越黑,接着惨叫声戛然而止,身体抽搐两下,断气了。

    空气里散发腥臭难闻的味道,草丛都被血染红了,而那些断蛇还在不断往他身上蠕动,看的人头皮发麻。

    一个罗汉忽然“呕”地一声,趴在地上吐了起来。

    另一个罗汉恨恨道:“圣子,我们要不要去杀了她?她只有一个人,我们完全可以擒贼先擒王。”

    陆羽看着渡丽含扬长而去的背影,脸色铁青,眼底的阴毒之色更加浓郁起来。

    半晌,他恨声道:“蛊神教来的人肯定不止一个,在她们的人没有全部露面之前,我们绝不能轻举妄动,先保存实力,等拿到配方,再收拾她们!”

    这场纷争引发了暗中不少武者的窥测。

    诸葛侯和南宫世家带着自己的人,心有余悸地悄悄退走。

    一日后,他们快马加鞭来到神威军大营外,见到了林燕然。

    “你是说南疆蛊姥的弟子来了,还赶着一群蛇。”

    “正是如此。”诸葛侯想到自己看到的情形,仍觉得头皮发麻。

    “南疆蛊姥手段诡异莫测,可以控制毒虫毒蛇为己所用,而她的弟子也继承了她的衣钵,不止善于使毒,还善于驱虫,她们养出来的蛊虫,神出鬼没,令人防不胜防,林郎君你一定要小心。”

    林燕然却来了兴趣,饶有兴味地问道:“那她弟子是什么情况?”

    南宫天忙抢过话头道:“南疆蛊姥一共收了九名嫡传弟子,其中最厉害的便是一对姐妹,姐姐被封为蛊神教的圣女,听说这位圣女天生善于驱虫,控蛊手段出神入化,可以驱使方圆百里的毒虫对她唯命是从,一人便可抵挡千军万马。而她妹妹则善于驱蛇,我们遇到的应该就是她妹妹。”

    林燕然听完不置可否,又问道:“蛊神教又是什么情况?”

    这次话头被诸葛侯抢去了。

    “蛊神教是天乾国的一个教派,来历神秘,二十年前,南疆蛊姥自称蛊神教教主,在中原武林现身,手段阴狠毒辣,杀人无数,最后在大家围攻之下重伤逃走,她不止没死,还实力大增,令蛊神教威震南疆,连天乾朝廷都不敢与之为敌。”

    他见林燕然感兴趣,便将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南宫天不由地暗骂他是马屁精。

    “蛊神教以蛊神为尊,只招收坤泽女子,她们终身侍奉蛊神,不得婚嫁,而她们的圣女地位尊崇,是被蛊神选中的下一任教主,圣女下有护法、蛊女,护法是蛊神教的高级武者,专门保护圣女的,蛊女是南疆蛊姥的弟子,最下面是蛊奴。”

    林燕然沉吟道:“南疆蛊姥来了吗?”

    “应当是没来,来的是圣女。”

    林燕然摸着下巴,沉吟道:“这么说来,我要是抓住了她们的圣女,是不是就可以制服她们了?”

    诸葛侯和南宫天对视一眼,都涌出一股一言难尽的感觉。

    林郎君的想法,总是出人意料。

    诸葛侯道:“林郎君,蛊神教的人,还是少招惹为妙,你以为是在对付一群人,其实是在对付不计其数的毒蛇毒虫。”

    南宫天也后怕地道:“而且他们最厉害的是蛊,神不知鬼不觉之间,就在你身上种下了蛊,到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而且南疆蛊姥为人睚眦必报,要是伤了她的弟子,她一定会来报仇。”

    林燕然默了默,有些牙疼。

    这话说的,好像她多喜欢惹事一样。

    关键是她不招惹蛊神教,蛊神教自己找上门来了啊。

    城中那么多平民百姓,若是毒虫毒蛇涌入,肯定要死伤无数。

    她客客气气地感谢了诸葛侯和南宫天,将他们送走。

    而后脸色沉了下来,

    姐妹俩,一个喜欢玩虫子,一个喜欢玩蛇?

    这什么癖好?

    两日后,渡丽含带着自己的蛇群,在距离神京城五十里远的郊区停了下来。

    这是一片荒郊野岭,周围没有人烟,也没有茂密的树林。

    但是她敏锐地感觉到不对劲。

    沿途走来,所过之处,百兽惊走,可是刚才她走了好一会儿,都没察觉到任何野兽的动静。

    她立刻意识到什么,乌溜溜的眼睛里涌出一股狠辣之色,娇喝道:“出来!藏头露尾的,算什么英雄好汉?”

    林燕然趴在几百米远的灌木丛里,偷看着这里。

    她穿着一件类似油衣的衣裳,浑身罩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两只眼睛,而她趴着的地方,周围还撒上了一圈白色的药粉。

    更离谱的是,她头上还顶着一团树枝和草叶编成的帽子,便是有人路过,也看不出这是一个人。

    姬越被迫蹲在一丛灌木后,看着她这幅装扮,表情无奈又不解。

    “主人,此女实力低微,我可以轻松制服她,你为何不让我去?”

    林燕然翻了个白眼,吩咐道:“你快点趴好,别暴露了行踪。”

    姬越只好学着她的样子趴下来。

    林燕然当然有自己的打算。

    群英会上的人,大部分都是普通人,手无寸铁,且人数又众多。

    若是蛊神教真的在群英会上发起攻击,引来无数的毒虫毒蛇,她哪有那么多武者来救场?

    她现在要做的是摆脱对武者的依赖,利用神威军来增加这次大会的安全性。

    既然她们带来了不计其数的毒虫和毒蛇,那她就让她们试试,到底是她们的蛊厉害,还是来自现代的“杀虫剂”厉害!

    这时,她发现渡丽含已经带着蛇群进入了自己提前勘查好的包围圈,立刻从脖子里捞出一个小小的铁哨子吹了起来。

    “滴——”

    渡丽含立刻发现了声音来源,对着趴伏在手腕上的小绿蛇道:“小绿,派一群蛇去吃了敌人!”

    可是她话音一落,就眼神惊变。

    因为四面八方突然站起来一群怪异至极的人。

    他们头上戴着树枝,身上穿着一件不伦不类的宽大衣裳,手里提着麻袋,接着便一步一步朝着自己包围过来。

    渡丽含不止不怕,脸上还露出得意洋洋的神色,暗道来的正好,刚好帮她喂蛇。

    小绿蛇昂着头,发出嘶嘶嘶的召唤声,蛇群立刻如同潮水般散开,朝着那些走来的怪人游窜过去。

    一刻钟后,渡丽含脸上的得意变成了惊吓。

    因为她看见那些怪人径直走向她的蛇群,开始徒手抓蛇,一抓便是十几条,一把一把地往麻袋里面装。

    而蛇群窜到他们身边后,便忽然停住了,不止不敢再前进,还四窜逃走。

    渡丽含急眼了,喝道:“小绿,怎么回事?这些蛇怎么不听话了?”

    小绿蛇也急得昂高了脑袋,张大嘴,蛇信子发出剧烈的颤抖。

    嘶嘶嘶——

    嘶!嘶嘶——

    蛇群收到了王的指令,要它们攻击,可是它们惧怕不已,空气里散发着死亡的气息,随着那些怪人的到来一步步逼近。

    蛇群在小绿蛇的驱使下,被迫朝怪人身上扑去,可是它们身体一挨着怪人衣裳,就摔了下来。

    接着掉在地上,不住地抽搐,然后不动了。

    这时,风里送来药粉的刺鼻气味,还夹杂着桐油的味道。

    渡丽含总算明白了过来,原来那些怪人的衣裳上面涂抹了厚厚一层桐油,而桐油里面又洒满了药粉。

    桐油打滑,药粉让蛇恐惧,它们触之即死。

    其余的蛇群一哄而散,纷纷朝着四周逃窜。

    而那些怪人,紧跟在逃窜的蛇群后,不住地抓蛇。

    这一幕让渡丽含几乎崩溃,她不敢置信地怒喝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你们想干什么?”

    “我是蛊神教的弟子,我师父是南疆蛊姥,你们不怕死吗?”

    但是这些怪人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一样,无论她说什么都不理不睬,只是抓蛇,疯狂地抓蛇。

    渡丽含便眼睁睁看着她的宝贝蛇被一把一把抓入麻袋中,数量越来越少,她又惊又怕,开始慌了,带着剩下的蛇群转身开始逃跑。

    但是跑了没几步,她就傻眼了。

    她被包围了,四面八方都是怪人,一把一把抓起地上的蛇塞进麻袋。

    包围圈急剧缩小,蛇群也急剧减少。

    渡丽含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而小绿蛇嘶嘶叫了两声,也有点不知所措。

    片刻后,怪人将大部分蛇都抓完了,提着麻袋围到了她身边。

    她这才发现,他们头上戴着的是树枝,身上穿的是油衣,油衣上涂抹着桐油和药粉,将他们护的严严实实,手上还带着厚厚的皮革手套。

    这,这还怎么打?

    这简直是不讲武德!

    渡丽含气急败坏:“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们要是敢伤害我,我师父不会放过你们的!”

    可是这些人依旧不搭理她,一个人忽然往她身边洒了一圈的药粉,药粉气味呛鼻,散发着一股让蛇类恐惧的气息,小绿蛇立刻如临大敌,掉头就钻进了她袖子里。

    这时,围着她的怪人分开包围圈,让出了一条道路。

    两个人,一前一后朝她走来。

    领头的人更怪了,连脸都遮住了,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目光饶有兴味地盯着她,不住地打量。

    渡丽含感觉自己像是菜市场上待宰的羔羊,一股惊惧又耻辱的感觉袭上心头。

    她恶狠狠地瞪过去:“藏头露尾,小人!”

    回应她的是林燕然的一声嗤笑。

    她吩咐道:“现在可以制住她了。”

    她刚要跳脚大骂,就见一个沙包大的拳头飞来面前,一拳将她砸晕了。

    姬越咧着嘴,像是抓小鸡一样提着她。

    “主人,你早该让我制住她,这样的三脚猫,也敢来大闹神京城?”

    林燕然无语至极,远离了他身边,道:“你当心她身上有虫子,要是你中了蛊,我可救不了。”

    话音刚落,姬越就惨叫了一声,松开手,渡丽含掉在地上,一只小绿蛇从她裙子里钻出来,朝草丛逃窜。

    “抓住它。”

    林燕然一声令下,防护严实的神威军围堵拦截,很快便将小绿蛇抓住了。

    一人捏住了它的七寸,提到林燕然面前。

    “总统领,要杀了这条蛇吗?”

    “不用,装起来。”

    林燕然取出一只小巧的油纸袋,将小绿蛇丢进去,然后扎住了袋口,小绿蛇在里面疯狂游窜,可是怎么都逃不出来。

    姬越还在惨叫,林燕然过去瞧了瞧他手腕上的伤口,血水微微发黑。

    “幸好毒性不致命,没事,你死不了。”

    姬越这下也老实了,没有刚才那么张狂,耷拉着脑袋。

    王敢当一把拽下头上的树枝,道:“总统领,抓这么多蛇,我们今晚煮蛇羹吃吧?”

    其余人都露出意动的神色。

    林燕然没好气道:“是陛下少了你们的军饷,还是大营里缺了你们的伙食,居然要吃蛇肉?这些蛇都是毒蛇,身上布满了毒素,要是一个不好,还可能带来瘟疫!”

    众人吓得集体变色,瘟疫,那可是会横尸千里的。

    王敢当也不敢说话了。

    林燕然喝道:“全体都有,分成四组,朝着四个方向进发,快马加鞭一天一夜,然后选择荒无人烟的地方,将这些蛇都放了。”

    “是!”

    四个都尉带着四队人马,领命而去。

    姬越和剩下人跟着她回去了大营。

    他憋了一路,等到了营地,他总算逮到机会问道:“郎君,那些蛇都是蛊神教的爪牙,若是有毒,为何不一把火都烧了,省的她们再召唤出来害人?”

    林燕然也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此举会破坏食物链,影响生态,最终还是要人类自食恶果。

    她想了想,道:“我自有分寸。”

    姬越立刻哦了一声,看来主人还有妙计。

    主人果然是主人。

    他立刻不再苦恼这个问题了,而是坚定地相信,林燕然设了一个天大的陷阱等着蛊神教的人。

    渡丽含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关在一座黑漆漆的石屋里,石屋的四周都洒满了药粉。

    她喊了几声,石门打开了,之前那个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人出现,对方还是穿着不伦不类的油衣,手里提着个油纸袋,里面有活物横冲直撞。

    “小绿!”她脱口而出,神色焦急。

    袋子里的小绿蛇冲撞的更狠,油纸袋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林燕然眼疾手快,一把捏住小绿蛇的七寸。

    渡丽含怒道:“你敢伤害小绿,我就杀了你!”

    林燕然无语,都已经是阶下囚了,还没有一点阶下囚的自觉。

    她声音冷了下去,喝道:“你们蛊神教来了多少人,都是什么实力,来神京城要干什么?”

    渡丽含怒视着她:“你做梦!你休想我告诉你!”

    林燕然压根没工夫和她周旋,带着手套将小绿蛇从袋子里取出,当着她的面掐紧七寸。

    “我只给你一次机会,不说,我就扭断它骨头。”

    小绿蛇在她手上不住地扭曲,尾巴疯狂摆动,蛇信子嘶嘶嘶地吞吐,却压根碰不到她分毫。

    渡丽含变色:“你别杀它!”

    林燕然冷冷看着她,不说话。

    渡丽含气急败坏,开始了无能狂怒。

    “你要是杀了我的小绿,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我姐姐是蛊神教的圣女,她会将你碎尸万段!”

    “你姐姐很厉害吗?”

    此言一出,渡丽含脸上立刻露出与有荣焉又愤愤不平的神色,怒道:“那当然,我姐姐是天才,她可以控制世间所有虫子,她会让虫子吃了你,你到时候连骨头渣都不剩!”

    林燕然暗道,原来还是个姐控。

    “你姐姐那么厉害,你怎么这么差?”

    这句话顿时让渡丽含气急败坏:“你——!!!”

    “我要杀了你!”

    她朝林燕然扑去,只是身形扑到半路就猛地顿住,她的双脚被链子锁住了。

    “藏头露尾的鼠辈,你出来,我要和你决一死战!”

    林燕然彻底失去了耐心,捏紧小绿蛇的脖子。

    “我数三个数,你不说,这条蛇就死。”

    “一二三。”

    她话音一落,小绿蛇长着的蛇嘴就僵住了,蛇信子一动不动,耷拉着,像是快要死了一样。

    渡丽含吓得魂飞魄散,喊道:“我说!你不要杀它!”

    林燕然冷冷盯着她。

    渡丽含眼睛通红,泪水在眼底打转,倔强又愤恨地道:“你别杀它,我告诉你就是。”

    她一五一十地交代了蛊神教的情况,说完便恨恨不已地瞪着林燕然:“我说完了,小绿呢?它要是死了,我和你拼命!”

    林燕然随手一扔,将小绿蛇扔到了她怀里。

    渡丽含立刻将小绿蛇捧住,四下打量,小绿蛇在她掌心扭动了两下,奄奄一息地昂了下头,拱了拱她的手心。

    片刻后,她尖叫起来,发出了歇斯底里的怒吼:“卑鄙小人,你居然拔掉了小绿的牙!”

    林燕然正往外走,手里提着个小小的油纸袋,袋子里装着一对有毒的蛇牙。

    这种随时会咬人一口的毒蛇,拔掉牙齿已算是最轻的处罚了。

    要不是为了让渡丽含当人质,她才懒得费这个功夫呢。

    此时,在渡丽含被抓住的地方,渡清若带着蛊神教的人一起出现。

    她轻轻嗅闻着空气中残留的药味,语气平淡道:“渡丽含被抓走了。”

    一个护法道:“渡丽含是我蛊神教的弟子,抓走她便是与我蛊神教作对,圣女,请允许属下立刻去将她救出来!”

    “不必。”

    渡清若的语气十分冷淡。

    “对方抓走她,必定是为了让她当人质,既如此,不必去救她出来,救她只会让对方知道我们在乎她死活,处于被动地位。”

    另一个护法问道:“可要是对方杀了她呢?”

    “渡丽含私自离队,已经违反教规,死了便死了。”

    众人听见她这番漠然又平静的话,都是不寒而栗,渡丽含可是她亲生的妹妹,她居然能如此绝情?

    两个护法再也不敢争辩,低下头,恭恭敬敬地应道:“属下谨遵圣女之令。”

    而在他们身边的草丛里,是数以万计的虫子,正在疯狂地蠕动着。

    林燕然回到皇宫已是深夜。

    她马上冲进浴池里洗了个澡,一连洗了三遍,这才摆脱了那种见到蛇群后头皮发麻的感觉。

    等她出来时,有琴明月也批改奏折回来了。

    她便对她讲了蛊神教的事,这一说,便难免提到抓渡丽含的情景。

    脑海中又不可抑制地想起群蛇乱舞的画面。

    成堆的蛇蠕动着,扭曲着,像是一团乱麻纠缠在一起。

    红的绿的黑的灰的,什么颜色都有,想想就鸡皮疙瘩直掉。

    林燕然忍不住搓了把自己的手臂。

    有琴明月就坐在她身边,看了一眼她挫手臂的动作,轻声问道:“你可有受伤?”

    林燕然又搓了搓手臂,道:“没有受伤。”

    她竭力平静下来,并不想被她看出来自己害怕虫子和蛇。

    维持面子的同时,心里却又充满了渴望,皮肤上那种发麻的感觉还残留着,此时她特别想抱一抱她。

    好像和她挨着,身体贴在一起,她的体温传递过来,就能赶走那种鸡皮疙瘩乱冒的不适感。

    可是她忍住了。

    她每次情不自禁地拥抱有琴明月,都会收到不同程度的拒绝。

    算了。她想。

    多事之秋,她事情正多,可能并不想抱。

    她冲她笑笑,揭过此事,道:“娘子,我们睡吧。”

    她起身朝龙床走去。

    有琴明月盯着她的背影,眼神变得幽深了一些。

    今天,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好像少了点什么。

    片刻后,她躺到她身边,林燕然顺其自然地拥住她,在她耳边轻声道:“娘子晚安。”

    有琴明月嗯了一声,刚才那股不对劲的感觉来的很突然,但是因为林燕然此刻的拥抱,她的心又安定了下来,没再多想。

    第105章

    六月十八,距离群英会召开还有六天。

    有琴渊忽然发现,刚扶持起来的小皇帝,并没有预料的那么容易掌控。

    从屠涅带着第一波武者出现在神京城开始,他就在让手下的死卫盯着涅槃丸的事。

    那几夜的血腥屠杀,龙卫全都见证在眼里,回来对他一一汇报了。

    那时候他就笃定,有琴明月确实掌握了破解的涅槃丸,不然以他当初派给她的那十个死卫,根本不可能灭掉如此之多的顶级武者。

    贪欲,如骨附蛆。

    但是他一直不敢出手,他手上只有一个大宗师龙卫和五个宗师,任何一个死去,都要让他心疼很久。

    所以他坐山观虎斗,看着有琴曜和有琴明月父女相残,后来皇宫遭遇刺杀,皇后冷宫失火,那一夜,有琴曜的影卫死了,宗师死卫死了三个。

    他更怕了,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但是也更贪婪了。

    涅槃丸副作用太过可怕,他亲眼看见过死卫服用涅槃丸后爆体而亡的骇人情形,但是破解的涅槃丸就不一样了,吃下去没有副作用,甚至一颗就能晋升为宗师!

    这不止对武者充满了天大的诱惑,对他也是。

    实际上,从二十年前涅槃丸诞生起,他就利用手中掌握的权势,搜集了近百颗,造就出来了守护有琴皇室的强大死卫队伍。

    而在第一个死卫吃下第一颗时,他就安排了专人来记录他们身体的变化。

    每一个成功活下来的死卫,都变得更加强壮,无论是骨骼、肌肉都更坚硬,最可怕的是他们的力气、速度、感知力和反应能力,都达到了一种无法想象的地步。

    那时候他就变得贪婪起来,如果他也可以吃下涅槃丸,变得和那些顶级武者一样强悍,是不是就可以活的更久?

    接下来他利用他们做了很多实验,想要规避涅槃丸的可怕副作用,但是压根找不到规律,涅槃丸的副作用就是因人而异,大部分人都会爆体而亡,只有少数人能熬下来,鲤鱼跃龙门,乌鸦变凤凰。

    这种微乎其微的可能,他可不敢用自己的命做赌注。

    他已经七十三岁了,人生七十古来稀,他现在过的每一天,都在走向死亡。

    这种感觉真的很可怕。

    这些年,他所有的精力和金银,都用来了交好顶级大医师,期盼从他们手中得到延年益寿的灵丹妙药,可这些丹药,只是让他免除疾病侵袭,并不能让他变得更加强壮。

    他的身体仍是一个老年人的躯壳,各项机能每况愈下,年龄增长带来的虚弱感,他每天都能感受到。

    他恐惧,害怕,感觉像是在等死!

    但现在不一样了,涅槃丸被破解了,吃下没有可怕的风险。

    他从中看到了一种新的希望:也许,破解的涅槃丸就是他延年益寿的关键!

    这个念头像是一个钉子,深深地钉进他的脑海,让他每天都变得更加贪婪。

    他按捺着,等待着,终于等到扶持有琴明月当上了皇帝,他获得了前所未有的从龙之功。

    本以为小皇帝会有点自知之明,将破解的涅槃丸双手奉上,甚至他还让有琴长风去暗示过。

    他是宗师族长,掌管着死卫,死卫又保护着皇室子弟的安全,有琴明月如果识相,就会把破解的涅槃丸交给他掌管,如此他便可以培养出更多的顶级武者。

    此举可谓是皆大欢喜。

    结果呢,有琴明月那边石沉大海,像是没收到他的暗示一样。

    而就在这时,消息传开了,所有人都知道了破解的涅槃丸在神瑶国皇室手里。

    如果天下武者都赶来,事情就闹大了,那就不是单纯杀人能解决的,而且一旦杀的武者越来越多,势必会激发众怒。

    天下之怒,神瑶国也要害怕。

    这时候,他是幸灾乐祸的,他想看有琴明月怎么收拾,此事便是他想破脑袋都想不出要怎么化解?

    他以为有琴明月解决不了时,会来求他帮忙,毕竟他手里还掌握着最大一批顶级武者。

    但是依旧没有。

    她不止不来求他,还头铁到底,竟然放出消息要公布配方!

    “简直是岂有此理!”

    有琴渊知道消息时,是惊怒交加的,也是气急败坏的。

    在他看来,破解的涅槃丸已是他囊中之物,公布出去算怎么回事?

    好东西若是人人都有,那就不是好东西,那是烂白菜。

    这些天他冷眼旁观,总算想通了,有琴明月这是缺银子缺疯了,竟然把破解过的涅槃丸配方拿来当救命稻草了!

    “哈哈哈——”他在府中纵声长笑,感觉到一种发泄出了心中恶气的畅快。

    有琴曜上台后,他就在朝中安插了无数自己人,户部这颗捞钱树自然也不能例外。

    李成才此人,贪财又怕事,而且蠢不可及,这样一个蠢货放在户部尚书的位子上,是个有脑子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但事实上,他就当上了户部尚书,堂堂正二品大员。

    因为他太蠢,蠢到分不清要怎么选择立场。

    在有琴曜那里,他像是条哈巴狗,对他极尽阿谀奉承,而且说了很多自己的坏话,这让有琴曜坚信,李成才是忠于他的狗奴才。

    在自己这里,他是条更会拍马屁的狗,自己踢他一脚,他就能把有琴曜的小秘密都透露出来。

    于是乎,这个蠢货就被自己和有琴曜当成了皮球,你踢一脚,我踢一脚,有琴曜以为李成才是权力博弈的一个棋子。

    但事实上,李成才就是他专门培养出来的蠢货,用来降低有琴曜警惕的蠢货。

    在这个蠢货看似忠心耿耿的各种蠢操作下,他将国库的银子大把大把往兜里捞。

    等到有琴明月上台,国库已空了。

    就那最后的五十万两,还是他给新皇留的一点面子。

    有琴渊想到这里,心中得意至极,所以说当皇帝除了听起来威风外,并没什么太大好处,出事了都是皇帝头疼,有好处了他这个臣子跟着吃肉。

    有琴渊想到这里,问了龙卫一句:“这些时日你没发现其他的大宗师?”

    龙卫道:“是的主子,属下一直在暗中观察,新皇身边的人,只有死卫统领暗星是大宗师,暗影是宗师,新皇的妻郎也是宗师,而她妻郎手下,还有两名宗师和一名神箭手。”

    有琴渊道:“那个神箭手,必是破解的涅槃丸造就出来的,至于暗星,也不用说了,必是吃药吃出来的。”

    龙卫亦是深以为然:“主子说的是,暗星以前是属下的手下败将,根本没资格一争高低,没想到突然晋升为大宗师,必是吃了破解的涅槃丸。”

    他说话时,眼底闪过浓烈的贪婪,他尝过了涅槃丸的巨大甜头,太清楚破解的涅槃丸是多么诱人!

    龙卫心头火热,忍不住问道:“主子,要不让属下是试探一番?万一找到他们藏药的地点,岂不是省事。”

    有琴渊却不这么想,他盯了龙卫一眼,目光不悦:“龙卫,有贪心是好的,但是若学不会控制,就会自食其果。”

    “你只看到了暗星一个大宗师,可发现新皇手下其他死卫的踪迹?她们到底是死了,还是都服用了破解的涅槃丸成了顶级武者,藏匿起来等待给觊觎者一击毙命?”

    有琴渊说到这里,语气越发忌惮,有些不情愿地补充道:“甚至,她手上的死卫已经超越了大宗师也说不定!”

    龙卫赫然变色:“主子,不会吧?”

    有琴渊道:“怎么不会?若是你我有破解的涅槃丸,难道不会秘密培养大批武者?而越是底牌便越是要藏起来,留在关键时候才能起到更大的作用。”

    他这一说,龙卫也觉得很有道理,正翻江倒海的贪心被迫压制了。

    有琴渊道:“新皇如今闹出了这个烂摊子,引来天下武者,各国皇室肯定也会派来高手,老夫身为皇族宗室族长,责无旁贷,必须要去问问她,究竟是何打算?”

    他说的义正言辞,其实就是按捺不住了,想要在这个节骨眼上索要破解的涅槃丸。

    配方公布了又怎样?在他看来,只有先人一步拿到神药,才会先人一步培养出顶级武者,一步早,步步早。

    他越想越坐不住,换上朝服进了皇宫。

    有琴明月在勤政殿接见他。

    她其实早就在等有琴渊来索要脱胎丸,没想到这个老家伙这么有耐心,一直到此刻才来。

    “老臣见过陛下。”有琴渊见到她,只拱了拱手,算是行礼。

    有琴明月神色平静,不止没有流露出不悦,还站起来以示对他的敬重,接着又吩咐多福给他搬了椅子。

    “族爷爷不必多礼,快快请坐。”

    有琴渊略感满意,也懒得伪装,四平八稳地在椅子上坐好,道:“老臣听闻陛下手里有破解的涅槃丸,恰好老臣肩负着神瑶国皇帝及嫡系皇嗣的安危,今日来便是想找陛下讨要一些药丸,以为陛下培养出来一批顶级武者,护卫陛下的安全。”

    有琴明月面上先是流露出来一股感动之色,欠了欠身子道:“多谢族爷爷惦记着孙女的安危,孙女十分感动。”

    她说的这句话和说话时的表情动作,谦逊恭敬非常,让有琴渊非常受用,脸上神态顿时缓和了下来,有种神药即将到手的满意。

    这时,有琴明月停顿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变得迟疑起来,语气斟酌着道:“族爷爷亲自来找朕询问,朕自然不敢有瞒,朕也想将破解的涅槃丸尽数奉上,无奈——”

    她叹了口气。

    “无奈朕手上实在是一颗也没有,若是朕有,朕早就培养出来传奇宗师,也好过处处掣肘受制。”

    她极少唉声叹气,从来是波澜不惊,仿佛天塌下来也不会慌张,这般沮丧无奈的口吻说话,顿时让有琴渊惊诧莫名。

    “怎会如此?”

    他语气极端震惊,接着又充满不敢置信和怀疑地问道:“陛下不会是不舍得吧?”

    旋即他意识过来此话太过失礼,赶紧调整了下表情重新问道:“陛下的话,老臣自然相信,只是既然破解了,配方自然在陛下手里,怎会一颗药丸也没制出来?”

    他一个字都不信。

    有琴明月也知道他不信。

    真相就是这么可笑,她说的是真话,但是疑心惯了的有琴渊却不肯信。

    她唇角微勾,脸上表情变得肃整了些,郑重地道:“族爷爷,此事本是机密,既是你来问,朕自然是将事实奉告。这涅槃丸虽然破解了,但破解的人不是朕,配方自然也没在朕的手里。”

    有琴渊捋须,唔了一声,不置可否。

    有琴明月继续道:“族爷爷应当知道,顶级大医师本就凤毛麟角,是各国的宝贝,便是朕为九五之尊,也不敢太过相逼。”

    有琴渊还是一个字不信,但从她的话里推测,破解了涅槃丸的,必是医师阁阁主封谷无疑。

    他便问道:“群英会又是何故?”

    有琴明月早知他有此一问,故意把双眸凝着他,帝王气势含而不露,却显出几分恼羞成怒来。

    “族爷爷这么问,是故意来取笑朕吗?”

    有琴渊便哈哈一笑,道:“老臣岂敢,陛下此举,应当是为了给神威军筹集军饷吧?”

    “只是老臣不解,涅槃丸被破解的消息乃是从陛下那里传出来的,想必大医师是极愿意献给陛下的,此等神药的配方,却为何公布出来,便是陛下想要造福天下黎民百姓,可此事非同小可,轻则引来诸国觊觎,重则引发武者暴动,怎么看都有点失却分寸。”

    这是明着责怪她了。

    有琴明月心底记下一笔,面上显出几分无奈来,语气颇为失落地道:“配方公布之事,也非朕的主意。乃是配方的主人想要借助天下英才完善配方,是以为之。朕筹办群英会,不过是顺势为之罢了。”

    有琴渊又震惊了,心中闪过无数的猜测,疑惑道:“这却是为何?”

    他每一问,都在有琴明月预料中,她当即道:“涅槃丸问世二十余载,期间能人辈出却一直未能破解,足见其配方之艰涩难攻。如今大医师虽则破解,却也遇到了难题,故而并不肯轻易示人,便是朕相询,也一概回绝,只说一切等群英会上见分晓。”

    这句话顿时将有琴渊所有打算都堵死了,他脸色不大好看,道:“听闻封大医师在陛下旧邸做客,老臣闻名已久,欲前去拜访一番,不知可否方便?”

    有琴明月正色道:“大医师说过,群英会召开前,概不见客,他是医师界的泰山北斗,便是朕也不敢强求,还望族爷爷理解。”

    有琴渊又被噎了一把,人家皇帝都不敢强求,你一个皇室族长,还妄想去见大医师?

    他脸色越来越不好看,有琴明月心中暗暗冷笑,面上仍是如常地吩咐道:“你们还不给朕的族爷爷换上热茶?”

    多福赶紧带人来替换新茶。

    有琴渊端起茶盏,以盖撇着浮沫,送入嘴边的时候,那双心思莫测的眼睛却不着痕迹地朝有琴明月瞥去。

    有琴明月也在饮茶,面色如常,像是压根不知道他有些不高兴。

    有琴渊只得压下自己的怒火,咂摸了一口茶水,转而说道:“此事是老臣唐突了。”

    有琴明月道:“族爷爷万万不要如此说,族爷爷于朕,乃是打断骨头还连着肉的血亲,自是与等闲人不一样。”

    这话又让有琴渊舒服了。

    只是今日满怀期待而来,却什么好处也没落着,到底是心不甘情不愿,些许好话可满足不了他的胃口。

    他佯作感动,沉吟一番后,郑重道:“既然陛下如此信赖老臣,那老臣也不能不为陛下分忧,陛下新登大位,正是急需钱银一展宏图抱负的时候,可是李成才枉顾陛下信任,致使国库空虚,实在是失职之至!臣请即刻革去他户部尚书一职,另选能力优异者上任。”

    “至于下一任人选,臣推荐户部侍郎李婷玉,此人虽然被李成才压了一头,能力却是不凡,户部若非有她在,早已亏空良多,此等贤才,正该重用!”

    他说完便盯着有琴明月,眼神很是高深莫测,手指在茶盏上轻轻敲打着。

    白瓷盏中的茶水跟随手指的节拍,不住荡漾,显示出主人极其不悦的心情,还有蓄势待发的怒火。

    有琴明月看了他一眼,道:“族爷爷言之有理,朕也觉得李成才此人不堪大任,正有意选拔一位贤良之才替之。族爷爷的提议,可谓来的及时,李婷玉既有族爷爷引荐,朕自是信得过。不过如今群英会召开在即,朕还需李成才出力,临时换人,恐要生出波折,且等此间事了,朕便即下旨。”

    有琴渊敲打着杯盏的手指马上停了,掀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见她一脸商量的神色,心里便舒服了点,将怒火压下了。

    今天虽然没得到破解的涅槃丸,但是换来了一个户部尚书。

    倒也划算。

    看在小皇帝识相的份上,便再等几天吧。

    他当即起身:“一切遵从陛下旨意,老臣便不打扰了。”

    有琴明月忙道:“族爷爷,李成才毕竟是朝廷正二品大员,若是动他,总要有些理由,还望族爷爷着人查他一查,也好方便朕接下来行事。”

    有琴渊顿时更舒服了,暗道小皇帝越来越上道了,他马上答应了下来:“陛下有命,老臣自然遵从,老臣这便去安排人手办理此事。”

    李成才是他的人,他干过哪些贪赃枉法的勾当,他最清楚不过,只需要罗列几桩出来,便足以判他个抄家灭族,届时既给李婷玉腾出了位置,又得一笔横财,还能将他留下的那些不利于自己的证据铲除干净。

    简直是一举三得。

    有琴渊越想越高兴,看着有琴明月也觉得顺眼起来。

    他走后,有琴明月握着小木人的手掌,这才缓缓松开。

    手心因为过于用力的攥握,变得青紫充血。

    她垂着眸,坐在那里许久没动弹,眸色逐渐变得阴郁又低沉。

    李婷玉是有琴渊长孙女的妻郎,李家家主的嫡长女,有琴渊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将人往她正二品大员位子上塞,简直是不把她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可是她还不得不陪着这个老狐狸虚与委蛇,皆因她在朝廷羽翼未丰,慕容海又未除,此时此刻决不能和有琴渊撕破脸皮。

    她要利用他稳住皇位,也要利用他稳住世家。

    等慕容海除了,再回头来收拾这个老东西。

    至于李成才,她早知道他是有琴渊的人,她甚至懒得浪费人手去收拾这个贪官。

    还有谁能比有琴渊更清楚他干了些什么勾当呢?倒不如把他交给有琴渊处置,这正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甚至,她因此诞生了一个绝妙的想法:朝中贪官污吏甚多,有琴渊又急着安插他的人手,倒不如趁此机会,都让有琴渊收拾了。

    呵呵。

    那些人都是朝廷的蛀虫,都是有琴渊和世家的走狗,便让他们狗咬狗,将那些贪官污吏清扫一空。

    届时她再换上自己的人,简直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好一个爽!

    便是有琴渊和世家不满,她也不惧。

    因为那时,她手上已大权在握,要银子有银子,要兵权有兵权,要人有苏穗和沈琴心,还有林燕然。

    林燕然……

    想到这里,她忽然有些想她,想告诉她自己这个绝妙计谋,更想告诉她,有琴渊刚才来威胁她了。

    林燕然一定会说很多好听话夸她聪明,又说很多好听话安慰她,甚至还会帮着她一起骂有琴渊……

    人的想法真的很奇怪,一想就不可收拾了,她更想她了。

    可是林燕然去了神威军大营。

    最终,女皇陛下拿起小木人,用指尖轻轻抚摸着小木人呆板的木头脸,凝眸看了许久。

    眸光甚是温和。

    林燕然正在神威军大营里督工。

    群英会所需要的场地都已经建好了,现在正在进行现场包装。

    主要包装几大块,一是舞台区,就是最中央那个四四方方的高台,二是看台区,就是新砌出来的八个座位区,三是招商加盟区,给赞助商们卖吃食和纪念品的;

    四是入场区,就是那条按照她要求拓宽到八匹马可以并驾行驶的路,这条路足有四百米长,两旁都无遮挡,能做文章的地方简直太多了!

    五是她增加的一些特色区,诸如寻仇区,便于来的这些武者报仇雪恨,露营区,便于来的这些武者有地方休息,交易区,便于来参加群英会的人将身上的贵重物品换成银票。

    她带人巡视了一圈,确保各项工作都在有条不紊地推进,便来到了看台区的正后方,那是预留出来的校场。

    十个统领正在带领手下士兵按照她的方法演练新的军阵。

    秦稳、秦重、唐少游、秦烟罗四人,带兵极为认真,一看就是在认真执行她的命令,王敢当、一名女乾元、三名男乾元都做的马马虎虎,一看就没当回事。

    尤其是王敢当,一边督军,一边阴阳怪气地喊道:“都注意了,全体都有,刀盾手在前,弓箭手在中,长戟手在后,哦,不对,老子想起来了,如今改了,弓箭手都给了总统领手下的神箭手带领,我们只剩下长戟手、长刀手和盾牌手,来来来,重新来过,这可是总统领的命令,万万马虎不得——”

    他觑见林燕然打马过来,还故意将马虎不得的“得”字拉长了音调。

    林燕然面无表情,心道,等会儿便要你这个狗东西好看。

    想当初,她当上院士,手下项目一个接一下,管的人也越来越多,总有些人自认是天才,不止不服管,还喜欢挑事。

    要真是有能耐,她自然重用,奈何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庸才的自以为是。

    她全都客客气气请出去,从哪来,回哪去。

    最后她带着手下人完成了一个又一个国家级项目,跟着她的人也全都名利双收,而那些被送走的“天才”,灰头土脸,不止错失良机,还要被原单位惦记上,再无出头之日了。

    这做人啊,最要有自知之明,不是金刚钻不揽瓷器活。

    她打马越过王敢当的队伍,继续往前检阅。

    嗯?

    那个袁莹带着手下人倒是练的也不错,像是真的听进去了她的话。

    林燕然纵马走到队伍最前面。

    “看来大家都练的不错,俗话说,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是时候检验下大家的成绩了,今日我们便来一场比试。”

    众人都停了下来,一起看着她。

    林燕然继续道:“比试分为三天,每个队伍都与另外九支队伍对战一次,九局五胜为赢。”

    “赢的队伍,统领赏银五百两,副统领赏银百两,都尉赏银五十两,其余将士,每人赏银十两。”

    “输的队伍,统领降为副统领,由原来的副统领暂时担任统领,所有人罚俸禄一个月。”

    “赢得最多的队伍,统领赏银千两,副统领赏银五百两,都尉赏银二百两,其余将士,每人赏银二十两。”

    “敢不敢挑战?”

    她一声爆喝,秦稳、秦重、唐少游、秦烟罗同时喊道:“敢!”

    而那些副统领,全都兴奋了起来,一起嚷道:“敢!”

    袁莹眨了眨眼,饶有兴味地看了林燕然一眼,特别卖力地喊道:“总统领一声令下,末将自然是赴汤蹈火!”

    林燕然看了她一眼。

    看来袁莹这个刺头,还是有几分聪明的。

    那个女乾元和三个男乾元,赶紧应道:“末将遵命。”

    最后只剩下王敢当,他不是不敢,而是要当刺头,他感觉他的机会来了,高声喊道:“当然敢,末将早就想领教两位秦统领的高招!”

    他不敢明着反抗林燕然,便想杀杀秦稳秦重的威风来出气。

    殊不知正中林燕然下怀。

    她唇角的弧度更深了一些,眯起眼,带着一份似笑非笑,道:“王统领如此积极迎战,本统领焉有不允之理?”

    当即命令秦稳、秦重、唐少游、秦烟罗和袁莹,迎战王敢当和另外四位统领。

    不过她下完命令后,语气一转,喝道:“主簿何在?”

    记录赏罚和军营事务的主簿连忙跑过来:“属下在。”

    林燕然声音淡淡道:“六名统领在本统领问话时,应对不及,懒散拖延,身为统领,便连回话也能落人一步,可谓无能之至。他日若是上了战场,岂不是要延误军情?此等歪风邪气,绝不可助长。”

    “传令,此六人,各罚银五百两,从他们的俸禄里扣除!”

    王敢当气血上涌,想也不想就脱口道:“总统领这个处罚,末将不服!”

    其余几人都是脸色大变,却没敢说话。

    这些天来,林燕然每日督军,积威日重,大家心有不忿,却已不敢在她面前造次。

    林燕然似笑非笑地觑着王敢当。

    她也不说话,只把一双明亮又锐利的眼睛盯着他,像是在研究怎么收拾他一样。

    王敢当被看的头皮发麻,不由自主挪了挪脚,却不肯服输地冷哼道:“末将不服。”

    其余人都暗暗为他抹了把汗。

    袁莹更是心头期待无比,想要看看林燕然到底会怎么收拾王敢当。

    林燕然也不恼,盯着他看了半晌,这才悠悠开口:“好啊,王统领果然是能人之所不能,敢人之所不敢,既然如此,本统领便给你一个机会,若是第一战你赢了,本统领便不罚你,但若是你第一战输了,本统领可要加倍处罚。”

    “你敢是不敢?”

    王敢当脸色变了变,顿感无数双眼睛朝着自己望来。

    这个时候他怎么好意思认怂,硬着头皮道:“末将领命!”

    一个时辰后,第一轮对战结束。

    秦稳、秦重、袁莹的队伍赢了,王敢当和两名统领惨败,唐少游、秦烟罗和两名统领打成平手。

    王敢当脸色铁青,眼神愤愤不平,又充满了不敢置信。

    他真的没想到自己会败。

    林燕然饶有兴味地看着他又震惊又沮丧的模样,好整以暇地问道:“王统领若还是不服的话,本统领还可以给你机会,若是剩下两战你都赢了,本统领依旧不罚你,若是你三战两败,本统领便要三倍处罚。”

    “王统领,敢吗?”

    这句漫不经心的问话,让王敢当脸色再度一变。

    这次他迟疑了,没有马上回答。

    林燕然声音冷肃:“敢便是敢,不敢便是不敢,你堂堂统领,连答话也不敢?”

    王敢当的脸色立刻变得红一块青一块,他感觉他要是说不敢,便成了个笑话,以后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两个副统领拼命拽他手臂,可是他还是咬着牙道:“敢!”

    又两个时辰后,天色早已黑透,三场对战也宣告结束。

    秦稳秦重和袁莹三战三胜。

    王敢当三战两败,他连头也不敢抬了。

    林燕然早就料到这一幕,表现的无动于衷。

    她就是要将他打服。

    军人是刀口上舔血,哪有那么多道理可言,现在对他们狠一些,以后他们上战场活命的机会就大一些。

    而且王敢当此人有勇无谋,当统领,迟早会坏事,不如趁机将他薅下来。

    她连看也没看他一眼,语气平淡:“收兵回营,明日再战。”

    林凤凰策马过来:“燕然姐,现在回去吗?”

    林燕然看了看天色,已经戌时末了,神威军大营距离神京城,快马加鞭也需要大半个时辰。

    相当于她往返军营,花在路上的时间便得一个半时辰。

    她想了想,道:“你回去给你嫂子报信,就说这几日我留在大营督工,不回去了。”

    林凤凰点头应下,又继续等着。

    林燕然诧异道:“怎么还不走,等什么呢?”

    林凤凰道:“我怕你还有话带给嫂子。”

    林燕然笑了出来:“没有,快走吧。”

    林凤凰便带着她的六个属下走了。

    林燕然目送她翻身上马。

    现在临近群英会召开,赶来的武者越来越多,便连神威军大营,每日都来了无数的武者窥探。

    林凤凰和她的属下白天补觉,晚上要在城墙巡逻,震慑所有敢于闯入京城的顶级武者。

    林凤凰走后,林燕然有些懒洋洋的,独自攀上新建好的看台最顶层,寻了个位置坐下,两条腿垂下去,抬头望天,这几日天又放晴了,每晚都是繁星满天。

    今晚也是,一闪一闪亮晶晶,漫天都是小星星。

    她望着天上的星星,自言自语道:“我倒是想带话,你嫂子不一定想听,所以还是算了吧。”

    语气有些失落,夹杂着难以排解的烦闷。

    忽地有些想家。

    若是没穿过来,这时节便可约上三五好友去撸串了,还可以来上一盆小龙虾,点些毛豆花生,来一打啤酒……

    可惜。

    林凤凰赶回皇宫时,有琴明月恰好提前结束今日的政务,她估摸着林燕然应该赶回来了,打算和她一起用膳。

    然后被叠翠告知,林燕然留在军营,今晚不回来了。

    她骤然有些失落,劳累了一天的疲倦随之袭来,令她面容上浮出鲜明的倦怠来。

    她靠在椅子上沉默了须臾,揉了揉眉心,开口:“去召来凤凰。”

    “是。”叠翠退了出去。

    片刻后,林凤凰卸了弓箭进来,先是规规矩矩行了礼,然后犹豫着喊了声:“仙女嫂子。”

    有琴明月打量着她。

    几日不见,林凤凰瘦了不少,下巴变尖了,肤色晒黑了一些,秀气的脸庞露出清晰的轮廓,显出一份锐气和英气。

    有琴明月顿时想到林燕然,她在军营,必也是风吹日晒,吃了不少苦头。

    “你燕然姐在军营,都做了些什么?”

    林凤凰便将今日的事都说了一遍。

    有琴明月听完,待要再问点什么,又实在无话可问,只好放她出去了。

    林凤凰的身形即将消失在大殿门口时,她忽然忍不住地叫了一声:“凤凰。”

    林凤凰忙转过身来,看着她,有琴明月却又失语了。

    她想问她,林燕然没有带些什么话吗?可是话到了嘴边,又觉得她若是带话了,林凤凰肯定会说出来。

    她便摆了摆手:“没事,你去吧。”

    林凤凰这才走了。

    叠翠和湘雨给她传了膳。

    她吃了大半碗就搁下了筷子,躺下时已到了子时。

    今日本有许多话想和林燕然说,当时她不在,想着晚上对她说,结果晚上她也没回来。

    林燕然吃完军中小灶,便带着赤豹等人在军营四处转悠起来。

    军营一圈都点了松油灯,工人们正在连夜安装各种招牌。

    她一边督工,一边检查是否还有缺漏的地方。

    期间路过营房,她猛地想起那个渡丽含。

    此人是蛊神教的,她不敢关押进神京城的大牢,怕她放出蛊虫危害百姓,便只能将她关进专门处罚士兵的石屋。

    这石屋没有窗户,只有一个门,门关上后,便一丝光亮也无。

    一般人都会受不了。

    她走近石屋,却没听见动静,看管的四名士兵对她行了礼,她问道:“里面有哭闹吗?”

    士兵道:“开始叫骂了一阵,后面便没动静了。”

    林燕然站在门口,隔着门倾听了片刻。

    渡丽含在用极低极低的声音说话,口音很重,是南越地区的方言,她一句也听不懂。

    不过能隐约听出,她语气很温软,甚至可以说是亲昵。

    不会是在和小绿蛇说话吧?

    怪不得呢,身边有个活物,自然就不怕关禁闭了。

    她往身上撒了把药粉,而后走进去。

    赤豹在旁打着灯笼。

    光亮一点点驱散黑暗,照出了里面的情形,渡丽含坐在地上,手臂上趴着小绿蛇。

    听见动静,小绿蛇飞速爬进她袖管里,接着只露出一个绿油油的脑袋,冲她龇牙咧嘴吐信子。

    显然,小东西对她拔掉它的牙齿,怀恨在心。

    接着小东西嗅闻到她身上浓烈的药味,呲溜一声窜进了袖子里。

    渡丽含也呲溜一下爬了起来,她先是用手挡住眼睛,避免被光突然刺到。

    而后捂住鼻子,愤恨无比地道:“恶贼,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告诉你,你要是想来折磨我,或者盼着我求饶……”

    她的话戛然而止,皆因她放下了挡住眼睛的手臂,面前的灯笼映照出了一张俊俏秀美的脸庞。

    极好看。

    她一时呆住。

    林燕然也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片刻后渡丽含回神,她立刻瞪了林燕然一眼,很是为自己的走神而恼羞成怒。

    “你就是那个藏头露尾的家伙?”

    林燕然挑眉道:“我没有尾巴。”

    渡丽含:“……”

    她又恶狠狠挖了她一眼:“恶贼,你最好马上放了我,不然我姐姐肯定杀了你!”

    林燕然深觉和她聊不下去,很好心地道:“不好意思,你被我抓来三天了,但是你姐姐自始至终没出现过。要不你给她回个信,让她来救你?”

    渡丽含:“……”

    林燕然走出石屋时,听见背后传来咆哮声。

    “恶贼!我与你势不两立!”

    便在这时,辕门外传来惊呼声,接着远处传来马蹄奔驰的急促声响。

    “敌袭!!!”

    警戒兵纵马疾驰,敲响身上的铜锣。

    预警声大作,整个军营都从黑暗中惊醒。

    林燕然心脏忽地一悸,感觉到一股可怕的气息正在接近。

    一道人影破空而来,掠过无数奔走的将士。

    是姬越。

    他落在地上,身形踉跄,像是受了伤,急匆匆道:“主人,蛊神教的人来了。”

    林燕然回头,吩咐那四个看门的士兵:“加派人手,看紧这里。”

    “是!”

    秦稳秦重等人也从自己的营房奔出来。

    林燕然一边朝外走,一边吩咐:“捕虫队,药粉队,弓箭队,速速准备,随我迎敌!”

    她说话时脚步不停,等她从石屋走到大营门口,捕虫队和药粉队也跑步跟了来。

    大家簇拥着她朝外走去。

    远远地,众人看见辕门外警戒的士兵手持兵器,围着一个圈,可是他们没有往外逼近,反而一步一步朝着大营后退。

    就好像在面对什么可怕的怪物似的。

    而在他们面前,只有一个女子。

    拓宽的道路上,燃烧着松油火把,火把噼啪作响,映亮了女子的模样。

    她身着一袭灰色的衣袍,袍身很宽大,显得她身形有些瘦弱,个头不高,模样很是古怪。

    皆因她一张脸十分木然,就好似脸上长着一层厚厚的皮一样,麻木又僵硬,而且脸色蜡黄,毫无女子应有的光彩。

    只有那双眼睛,清澈似水,可以看出她很年轻。

    而在她的脚下,爬满了不计其数的各色虫子。

    蜈蚣、马陆、蚰蜒、螽斯、蝎子以及各种软体蠕虫,甲壳虫,毛毛虫……这些虫子挤在一起,铺满地面,像是一片五颜六色的洪水,朝着营地蔓延过来。

    她独自走在虫群中,神情木然,其貌不扬,穿着打扮都普通到了极致,身上甚至连兵器都没有,却给人一种冰冷又肃杀的强大气场。

    那些虫子从她身边爬过,全都专门绕过了她的双脚,给她留出了一条可供行走的路。

    她就这么孤零零走来。

    好似她一个人,就能抵挡一支军队。

    这简直是虫族女王啊,这出场方式,真是酷毙了!

    林燕然一边狂冒鸡皮疙瘩,一边又忍不住暗叹。

    头次有人比她出场时还拉风。

    过分了啊!

    第106章

    所有看见这一幕的士兵,都吓得惊慌失措,不住往后退去。

    奔跑声、马蹄声、警戒声,此起彼伏,在营地中形成了一片喧哗的浪潮。

    而那女子依旧是不疾不徐,率领成千上万的虫子大军朝着营地走来。

    林燕然的头皮不住发麻,眼睛甚至不敢去看地上那些密密麻麻蠕动不休的虫子。

    她猛地打了个手势:“药粉队,上前五十步,布下防护!”

    已经穿上油衣、带上皮革手套,头上还套着个厚实帷帽的药粉队,人人手里提着一只油纸袋,大踏步走出辕门五十步,往自己面前的地上撒下了一层白色的粉末。

    空气里立刻散发出难闻又刺鼻的气味。

    这股气味顺着夏夜闷热的风散发出去,立刻让对面正飞速爬来的虫群起了一阵骚动。

    冲刺在最前面的虫子,像是洪水突然遇到了堤坝,猛地掉了个头,于是它们和后面的虫子冲撞在一起,立刻上演了一场“虫群踩踏事故”。

    你钻我,我挤你,它们蠕动在一起,成了一团乱麻。

    可是后面的虫子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交通堵塞”,它们还是源源不断地朝前蠕动,于是乎这些虫子就堵的越来越多,最后竟然堆积起来,在那个“事故始发地”越堆越高,大有筑墙的趋势。

    众人的眼睛本已瞪大,此时更是瞪成了铜铃,接着张大了嘴巴,下巴快要掉下来一样。

    拥挤的虫子越来越多,虫群也越堆越高,短短十几息之间便已经形成了一堵半尺高的“虫墙”!

    林燕然心急如焚,却不得不强迫自己镇定。

    她为了对付蛊神教的虫子,早就准备了生物攻击(药攻)、化学攻击(火攻),还有物理攻击(肉体毁灭),甚至她一声令下,五万大军完全可以排队上前踩死这些虫子。

    而走来的这个女子,她一眼感知到她实力并不高,甚至连九品都不是。

    所以她并不担心打不过,她是怕那种传说中防不胜防的蛊虫,还有那诡谲莫测的控虫手段。

    万一在自己看不见的时候,有什么奇奇怪怪的蛊虫钻进身体里,吃掉内脏或者控制人的心智,或者引发传染病,都挺棘手的。

    这时候,她已经在赤豹等人的伺候下穿上了量身定做的油衣,带上了长而厚实的防护手套,接着又在头上套了个定制版防护罩子。

    这次防护的从头到尾,便连眼睛都被罩在了里面。

    她硬着头皮朝前走去,一直走到了那群撒药粉的士兵中间。

    姬越,赤豹林峰等五个人,以及十个统领全都紧跟在她身边。

    他们距离虫子拥堵的地方,不过二十步。

    而那个女子仍在不疾不徐地朝他们走来,随着她的走动,后面的虫子不住朝着拥堵处攀爬,于是虫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堆高。

    密密麻麻、蠕动、钻挤。

    林燕然的头皮疯狂发麻,感觉自己的密集恐怖症犯了,身上鸡皮疙瘩更是狂掉不已。

    如果它们有形状的话,恐怕已经堆成小山包了。

    该死的,她一直很怕虫子好不好?

    就算晋升成了宗师级别的武者,还是好怕呜呜。

    她咬了咬牙,忽然冲着对面喊道:“姑娘,我们可以谈谈吗?”

    她发誓,绝不是她怂,而是她真的不想和虫子打架,更不想被种下什么奇奇怪怪的蛊,有一天蛊虫会从身体里钻出来。

    呕。

    林燕然想着想着就有些犯恶心。

    渡清若停了下来,眼神带着一分好奇看着她。

    虫子大军的速度好像慢了一些。

    林燕然咬牙,抬手:“全体都有,后退。”

    姬越急道:“主人,让我留下来!”

    赤豹五个人:“郎君,我们要和你一起作战!”

    秦稳秦重:“总统领,我们神威军誓死与你共进退!”

    林燕然神色冷肃下来,喝道:“此乃军令,你们立刻退回辕门内,等候本统领的命令!”

    姬越、赤豹等人、秦稳秦重自是神色焦急,担心林燕然的安危,却不得不遵令步步后退。

    而剩下八个统领,也在往后退,但是神情都有些复杂。

    历来打仗,主将一声令下,对面便是刀山火海,属下也要往前冲,敢后退的,都要被砍头。

    这些虫子他们也害怕极了,可以说是个正常人都怕这种密密麻麻的虫子,刚才跟着走来,纯粹是出于职责,甚至做好了和虫子拼命的打算。

    可是现在呢?林燕然竟然要独自面对虫群,让他们都退到军营里!

    他们的感受立刻复杂了起来,眼神中充满了惊讶,敬服,还有点不敢置信。

    一直打压他们的总统领,攀上女皇高枝本该享受荣华富贵的总统领,居然要身先士卒,一人独战虫群。

    袁莹眸光闪动,忽地喊道:“总统领好样的!末将对你心服口服了!”

    唐少游和秦烟罗跟着喊道:“总统领是我们神威军的榜样!”

    王敢当神情最复杂,他脸色犹豫,后退的最慢,退到一半,终于忍不住扬起拳头,喊道:“总统领,末将以前不识好歹,是末将错了!”

    其余人没有说话,但是都用一种佩服又复杂的眼神看着林燕然,这一刻,她的背影在他们眼中,忽然变得高大起来。

    而那些不敢说话的士兵,心中更是充满了感动,看着她的眼神敬佩无比。

    他们是最底层,在战争中的作用就是冲锋陷阵,可是他们的总统领居然为了保护他们,自己独自迎战虫群。

    总统领真是太好了!

    至于秦稳秦重等人,更是不必说,他们心中早已敬服的无以复加,敬服中又多了一份士为知己者死的感动。

    姬越则是双眼狂热,内心狂呼:这就是我主人,主人就是主人,主人永远与众不同!

    林燕然自然听见了他们的话,甚至感受到周围士兵看着她的热灼眼神。

    她好无奈。

    她也不想当榜样的好吧。

    纯粹是怕这些人太憨货,万一被蛊虫钻进身体里,传染给其他士兵怎么办?

    还是她上吧。

    众人退走,宽阔笔直的路上,便只剩下林燕然和渡清若,哦不,还有一群蠕动的虫子。

    前面的虫子堵住了,可是后面的虫子还像洪水一样涌动,虫墙不住爬升,快要接近两尺了。

    林燕然头皮发麻,赶紧别开目光,盯着渡清若。

    二人对视。

    渡清若微微偏了下头,清澈的眸光涌出一抹好奇。

    她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人,穿着打扮怪怪的,言行举止也怪怪的,平常那些武者见到她,要么喊打喊杀,要么吓得屁滚尿流,很少像林燕然这样,奇奇怪怪。

    她忽然动了,迈步朝林燕然走去。

    林燕然顿时紧张至极,可是背后五万将士还在看着呢,她只好硬着头皮,将双脚钉在原地。

    退回辕门内的那些人,也全都为她捏了把汗,暗暗道,总统领真是好样的!

    殊不知林燕然已经开始后悔了,甚至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只要那些虫子发动攻击,她就要撒开脚丫子逃命呜呜。

    该死的,要是敢咬她,她就来一顿烧烤虫子。

    渡清若一直走到虫群拥堵处,堆起的虫墙就像是朝拜虫族女王一样,自动为她分开道路。

    她看了眼地上那条洒满白色粉末的防线,而后看向林燕然,问道:“你让人撒的是什么?”

    这声音平静且柔和清婉,异样的动听。

    林燕然有些意外,旋即道:“我回答你一个问题,你也回答我一个问题,如何?”

    渡清若思索了几息,点头:“可以。”

    林燕然立刻道:“是生石灰,专门克制蛇虫鼠蚁。你来我们神威军大营有什么目的?”

    渡清若却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道:“生石灰为何令它们害怕?”

    林燕然道:“这是第二个问题。”

    渡清若看着她,平静道:“我的宝贝们确实害怕你的生石灰,但是它们可以搭墙过去。”

    林燕然暗道,这是要和我打嘴仗吗?

    打嘴仗她可没有输过。

    她马上道:“我还准备了虫子害怕的药粉,沾之即死,亦准备了火攻,虫子便是能逃过生石灰和药粉,也逃不出熊熊大火。”

    渡清若沉默了片刻,平静道:“我蛊神教的手段,不止控虫。”

    林燕然心慌一瞬,暗道不会是给人偷偷下蛊吧?

    不过她面上波澜不惊,镇定道:“我准备的手段,也不止这几样,正所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们没有万全准备,也不敢召开汇聚了天下英雄的群英会。”

    渡清若又沉默了片刻,问道:“你要和我谈什么?”

    林燕然道:“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渡清若道:“我来此,是想确认,群英会上可是真的会公布破解过的涅槃丸配方?”

    林燕然语气笃定:“自然。二十年前涅槃丸掀起腥风血雨,造成无数杀孽,实在是令人扼腕叹息,我们公布配方,就是为了避免重蹈覆辙,平息纷争,减少伤亡。”

    渡清若又沉默了下来,片刻后,她盯着她,慢慢说道:“可是你不敢真面目见人。”

    林燕然心道,我那不正是为了防你?

    她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道:“姑娘,你若是诚心相谈,我自然诚心相待,可是你带着一群虫子闯入我神威军大营,此举实在不像是来问问题的,而像是来宣战的。”

    渡清若听明白了。

    她一向沉默寡言,能不开口则不开口,皆因很少遇到能让她交谈的人,但是对面这个人很奇怪,说话的语气,让她感觉很诚恳。

    她防着她,高度警惕,做足了开战的准备,却又语意诚恳。

    渡清若犹豫了下,道:“它们是我的宝贝,只能留在我身边。”

    林燕然暗暗松了一口气,这句话她听出了两重意思,这些虫子是她控制着的,虫子如果离开她会失控。

    她犹豫了下,伸手取下了头上的面罩,露出了脸来。

    “姑娘,正如我所说,若是你诚心相谈,我自然诚心相待。”

    她冲她轻轻一笑。

    渡清若的眼神立刻落在了她面上,定定地看着,她神情木讷,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唯有那双清澈似水的眸,乍然一亮,像是掠过了一道涟漪,旋即就被主人以强大无比的自制力压制了下去,一切都归于平静。

    只是,她仍是瞧着她,眼神十分专注,仿佛要把她记住一样。

    林燕然没再说话,静静地等着。

    约莫过了好几息。

    渡清若忽然开口道:“群英会就是你办的吗,你叫什么名字?”

    林燕然马上冲她抱了抱拳:“正是。在下姓林,名燕然。”

    “林燕然。”

    渡清若敛下眸,低声,重复了一遍。

    须臾,她又看向她:“既然要公布配方,那可以提前把配方给我一份吗?”

    林燕然有些讶异,旋即道:“姑娘,再有五天群英会就召开了,届时你可以在大会上得到配方。”

    渡清若看了她一眼,轻声道:“我们第一次出门这么远,带的银子有限,若是多等几日,恐怕回程的银子不够。”

    林燕然呆了一呆,有些始料不及。

    旋即感到无比头疼。

    她召开群英会就是为了捞银子啊,你没银子难道是想吃白食吗?

    她忍不住悄悄打量了一眼渡清若。

    身上的袍子分不出性别,像是弟子服,但是已经泛旧了,而且还不合身。

    这些天来军营窥探的武者一波又一波,她还是头次见到穿的这么寒酸的。

    而能控制这么多虫子,想必便是蛊神教那位圣女,所以——蛊神教这么穷的吗?

    渡清若正平静地看着她,等着她的答复。

    林燕然思索片刻,做出决定,道:“姑娘,既然你诚心相告,我便也实话实说,群英会上确实要公布配方,但是需要等价交换。”

    渡清若平静的眼神顿时涌出一抹疑惑,望着她没说话。

    林燕然解释道:“你应该知道这种配方极其珍贵,人人都想争抢,而顶级大医师研究出配方更是废寝忘食,殚精竭虑,期间失败了一次又一次,尝试了无数的药材,最终耗尽半生才破解了出来,试想,这么历经千难的一份配方,又怎么会是免费的呢?”

    “姑娘,你说是吧?”

    渡清若望着她,沉默,而后点了下头。

    林燕然松了口气,继续道:“这配方是大医师自己千辛万苦研究出来的,她本可以留在自己手中,却愿意为了平息纷争公布出来,这是何等的大公无私,这样的诚心比配方要贵重一百倍,所以我们一定要等价交换,决不能让大医师寒心。”

    渡清若又沉默了。

    林燕然其实有点忐忑,很怕她恼羞成怒发动攻击。

    好在渡清若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那要多少银子?”

    林燕然道:“恐怕要很多。”

    渡清若看了她一眼,语意赧然:“我们银子不够。”

    林燕然有些头疼,对于这种实力很强可是又很穷的买家,她也好为难。

    就在这时,渡清若又道:“我们带有很多药材,可以用药材交换吗?”

    林燕然松了口气:“可以。但是要看药材的品质和数量。”

    渡清若点头:“我去准备药材。”

    说着便要走。

    林燕然忙道:“姑娘,我们抓住了一位带着条小绿蛇的姑娘,是不是你妹妹?”

    渡清若凝眸看她,语气平静的甚至有些泛冷:“是,但是我们没有银子换她。”

    林燕然被噎了个猝不及防,还想说些什么,渡清若已经转身离去。

    那些虫子随着她的离去,也纷纷掉了个头,跟在她身后爬走了。

    虫群如潮水般退去。

    营地的人先是目瞪口呆,接着震惊不已地走上前去,围在了林燕然身边。

    他们看着她的眼神,全都不一样了。

    林燕然压根没留意,她在思索渡清若临走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是不在乎她妹妹的死活?还是另有打算?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见一句整齐划一的话。

    “总统领,末将愿唯您马首是瞻!”

    她回过头去,看见十个统领一起单膝下跪在面前,十双眼睛同时热灼地看着她。

    她顿时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你们这是做什么?”

    而她这种被吓到的表情和动作,却让十个人的眼神更加热灼了,都在心里想道,总统领不止为了保护我们独自迎敌,甚至压根没想过会得到我们的爱戴,她真是身先士卒,爱兵如子!

    于是他们又集体喊道:“总统领,末将愿誓死追随总统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林燕然有些无奈,只好摆手道:“行了我知道了,都起来吧。”

    居然连句场面话都不说?

    大家表忠心呢,好歹安慰两句吧?

    总统领也太不会当上官了吧?

    这一刻,十个统领也觉得有些无奈,深深觉得以前以为她是仗着女皇才爬上总统领的位置,真是错怪她了。

    林燕然的思绪压根没在他们身上,她一边思索着刚才的对话,一边朝大营走去,走到一半,回头吩咐道:“派两队人去跟着,看看那些虫子是否都退走了,退去了哪里?”

    “是!”

    三刻钟后,有士兵来报:“总统领,所有虫子都退走了,跟着那个女子朝着西南方向的密林退去。”

    林燕然松了口气。

    又吩咐人在营地周围全都撒上生石灰,并派人驻守,布下一道防蛇虫鼠蚁的防线。

    但是没人发现,有条虫子从阴影中潜伏进了大营。

    它只有指头大小,通体血红,生了黑色的眼珠和小小的触角,看起来极为机灵。

    它潜伏进大营后,便没再动弹,因此也无人发现它的存在。

    与此同时,渡清若回到了自己的营地。

    两个护法同时迎了上来。

    “圣女,您去了何处?”

    “圣女,您怎可一人离开营地,蛊姥吩咐过,我们必须留在您身边保护你。”

    渡清若扫了她们一眼,平静的眼神却让人无端生寒,两个护法都识趣地垂下眼帘:“圣女,我们只是担心您的安危。”

    渡清若语气平静:“我去了神威军大营。”

    一个护法脱口道:“您去救渡丽含了?”

    渡清若摇头:“我只是去问配方的事。”

    两个护法顿时脸现喜色,一起问道:“圣女,你打听出来什么?”

    渡清若道:“配方需要等价交换,立刻收集整理我们手中的药材,用来交换配方。”

    两个护法却有些怀疑。

    一人问道:“圣女,群英会尚未召开,真的可以提前拿到配方吗?会不会是骗我们的?”

    渡清若沉默着,没有马上回答这句话。

    脑海却情不自禁想到看到林燕然的情形。

    林燕然揭开面罩后,看着她的目光,和别人不一样。

    她自小侍奉蛊神,以身体饲养蛊虫,吞食了无数的药材,久而久之身体中毒越来越深,她用蛊神教的独门绝技将毒素压制,可是毒素还是反噬到了身体上,令她面目毁容。

    每个看见她的人,都会或多或少地流露出鄙夷、嫌弃、厌恶或恐惧的表情,她遇到的最友善的眼神,就是怜悯。

    可是林燕然没有。

    她打量她,观察她,目光落在她脸上时,只带着一抹惊讶,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情绪。

    她想了想道:“可以相信。”

    两个护法还要再问更多细节,她道:“这是蛊神的判断。”

    两个护法立刻心头一寒,齐齐垂下头去:“是,我们这就去办。”

    临走时一人试探着问道:“圣女,渡丽含您不救了吗?”

    渡清若眼神落在她面上,神情木然地盯着她,僵硬的表情很诡异,而且感觉不到一丝活人的气息,那双眸子更是平静的可怕。

    这个护法立刻觉到一股噬人的气息笼罩住了自己,她低下头去,惴惴不安地道:“圣女,渡丽含毕竟是您的妹妹,又是蛊神教的弟子,若是真的不管她死活,蛊姥恐要怪罪。”

    渡清若冷淡道:“她还没死。”

    两个护法都从这句话中感受到了一种平静的威压,再也不敢多问。

    心里却忍不住想到,圣女真的太绝情了。

    渡清若转过身去,走到了已经聚集起来的巨大虫山前。

    她闭上眼睛,心念一动,再睁开眼睛时,那条潜伏在黑暗中的红色虫子也睁开了眼睛。

    它眼珠极为灵活,闪动着人性化的光彩。

    生着两只小小的红色触角的脑袋转动着,打量着周围的动静,然后便在黑暗中潜伏前进,神不知鬼不觉地找到了那座关押渡丽含的石屋。

    它从四个士兵脚边爬过。

    四个士兵毫无察觉。

    接着顺着石门的缝隙,钻入石门内。

    里面一片漆黑。

    渡丽含蜷缩在墙角,正在和小绿蛇说话。

    “恶贼,她肯定是骗我的,姐姐不可能不管我!”

    “我是她亲妹妹,她肯定会来救我的,小绿你说是不是?”

    “呜——可是她真的不在乎我,平常总是训斥我,从没对我说过一句温情的话,我有时候觉得她根本没把我当成妹妹。”

    “小绿,你说我怎么这么命苦,爹娘早早死了,唯一的姐姐也不疼我,我还不如死了算了呢。”

    “小绿,小绿,我只有你了,你可不能离开我。”

    红色的虫子倾听了一会儿,又从门缝爬了出来。

    它循着气息,在黑暗中前进,来到了校场正中央的看台。

    繁星漫天,闪烁点点,林燕然躺在看台上,正在看星星。

    忽地心头一悸,她霍然起身,四下打量。

    渡清若猛地闭上眼睛。

    黑暗中的红色虫子立刻趴伏在地,一动不动。

    林燕然狐疑地到处打量。

    她感觉到被窥探,气息阴冷。

    但是看台上太黑了,她喝道:“火把拿来!”

    一队士兵立刻跑步上来,送来十几只火把,看台上方被映照的亮如白昼。

    红色虫子仓惶朝看台下方逃窜。

    立刻被林燕然感知到,她飞掠过去,一脚踩住,狠狠一碾。

    红色虫子立刻碎成了一滩肉泥。

    几十里外,渡清若身躯猛地往前弓去,仿佛受到了重创,接着嘴角溢出一缕血丝来。

    守护在她身旁的蛊神教弟子齐齐惊呼:“圣女,你怎么了?”

    两个护法飞快跑来:“圣女?”

    渡清若拭去嘴角的血丝,站直身体:“我无事,散去。”

    她眸中涌出一股慎重之色,林燕然太警觉了,竟然连她以血肉饲养的蛊虫都能发现。

    林燕然踩死虫子后,就一下弹跳了起来,落在几米外,拼命跺脚,接着又从身上掏出药粉包来,抓出一把就洒在脚上,然后又抓了一把药粉洒在那滩肉泥上。

    做完这些,她还是有些不放心,立刻传令下去。

    “即刻加派三倍人手看守防线,日夜警惕,绝不准许任何虫子进来大营!一旦发现立刻用生石灰彻底消灭!”

    接着她回到了自己在大营中的住处,往全身洒了一遍药粉,这才放了心。

    她连外袍都不敢脱,和衣而眠。

    有琴明月勉强睡去,却又做了噩梦,半夜忽然醒来,她下意识喊了一声:“燕然——”

    却无人应答。

    接着外间亮起灯,叠翠和湘雨匆匆进来:“主子,可是做梦了?”

    有琴明月坐起身,两人忙上前来给她塞了枕头,让她靠的舒服些。

    她们悄悄打量了一眼主子。

    主子今夜散了发,乌黑的青丝披满肩头,映衬的肌肤莹白胜雪,眉心轻蹙着,幽深的眼神里染着几分怅然,那张美似仙的面容便添了几分人间烟火气,带着点真切的烦恼,如嗔似怨,惊艳又惹人怜。

    她们何曾见识这样的主子,一时竟看的呆了。

    有琴明月敛着眸,轻抬晧腕,揉了下眉心。

    叠翠低声来询:“主子,奴婢去为您煮一碗安神汤来吧?”

    有琴明月未语,长睫轻闪了下,眸底掠过一抹罕见的伤神。

    林燕然才一夜未归,她便做噩梦了。

    是她变得脆弱了,还是她太依赖她了?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眸底恢复成一派平静,淡声吩咐:“让林凤凰去告诉林燕然,朕要她明晚回来。”

    第107章

    第二天,所有来神威军大营偷窥的武者都惊呆了!

    神威军大营位于距离神京城一百多里远的郊区,通往大营的道路是从前往神京城的官道上分叉出去的。

    之前,交叉口那里光秃秃的,除了一条被马匹踩踏出来的土路外,只有杂草和低矮的灌木。

    而现在,交叉口处一夜之间树立起了一座高大的牌坊。

    说是牌坊,又有点古怪,因为它是木头做的,十分粗犷,更古怪的是牌坊上张贴着巨大的条幅。

    这些条幅都是用白底的布匹做的,每一条都足足有一米宽、数米长,布匹边缘专门绣了蓝边,其上用蓝色颜料写着醒目的大字。

    横幅:群英会入口处,请从此进入!

    左侧:百年不遇的盛会,错过再无!

    右侧:天下武者都来了,你不来吗?

    而在旁边的官道上,拉起了一条长长的横幅,其上写着一行更粗的蓝色大字。

    【诸位大侠请注意,此路不通!群英会入口在侧边!】

    官道的横幅前,看守着一队全副戎装的士兵,他们站在横幅的两侧,便于来的人能够清晰看见这张条幅上的大字。

    岔路的牌坊前,则站着四个江湖客打扮的男性乾元,他们身上带着一条蓝色的绶带。

    左边两个人,身上绶带写着黑色字体:“武林盟欢迎你!”

    右边两个人,身上绶带写着黑色字体:“南宫世家欢迎你!”

    众武者全都看的面面相觑。

    一个脾气暴躁的魁梧大汉走上前喝道:“小子,武林盟和南宫世家是不是与朝廷勾结了?”

    那四个人先是眼神睥睨地横了他一眼,接着昂起下巴,流露出一副“你真没见识我懒得和你计较”的高傲姿态。

    他们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你贫瘠的脑子是不是只能想到勾结?”

    “天下第一届群英会,百年难遇,千载不逢,诸国武者闻风而动,人人争相竞往,我们武林盟乃是正道魁首,自然是当仁不让站出来主持大局!”

    “这是什么,这是江湖道义,也是武林责任,更是我们武林盟匡扶正义锄强扶弱的宗旨!”

    “兄台所言甚是!群英会高手云集,英雄济济,乃是百年不遇的盛会,为防止邪魔外道趁机作乱,我们这些武林正派自然是联合起来维护正义!”

    这番正义凛然的话,立刻将众人说的脑袋嗡嗡转圈。

    聪明人很快就明白过来,这是武林盟和南宫世家在趁机扬名呢!

    有点正义心的人嗤之以鼻,想不明白的人则是在旁看热闹,还有一群心怀叵测的人,则是横眉怒目。

    那个脾气暴躁背着一柄骷髅头长刀的魁梧汉子,立刻怒斥一声:“真是好胆,居然敢说我们是邪魔歪道?!”

    “先吃我鬼王堡卢铁一刀!”

    “铿锵”一声拔出刀来,谁知他的刀还没砍出去,就被一句话怼了回来。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谁说你是邪魔歪道了?不是你自己认的吗?你自己自认邪魔歪道,还怪起旁人来了?”

    那魁梧汉子卢铁顿时脸色涨红,接着恼羞成怒:“你居然敢骂老子有病?看刀!”

    然后他又被一句话怼回来了。

    “想打架是吗?可以,这边来,先登记。”

    卢铁一脸懵逼地被请到一边的桌子旁,按照要求登记了来历和姓名,而后怒气冲冲道:“看刀!”

    然后他又被那四个人拦住了:“卢兄弟,你想打架的心情我们非常理解,我们也特别想一睹卢兄弟的无双刀法,不过还请卢兄弟移步——”

    卢铁抱住长刀,斜睨众人:“要打便打,啰嗦什么?”

    “卢兄弟这边请,群英会专门设置了生死台,想比武想寻仇都可以去生死台上一决高下,走吧——”

    周围的人都是唯恐天下不乱,闻言立刻提起来兴趣,撺掇道:“卢铁你千万别怂,要打就去生死台上打!我们给你加油!”

    卢铁的火气被一压再压,铁青着脸往里走,其余人跟在他身后进了牌坊里面,走进来便看见道路两旁都张贴了白底蓝边蓝字的巨大条幅。

    【武林盟来了!南宫世家来了!你不来吗?】

    众人侧目:“……不要脸!”

    【西域教来了!塞北人屠来了!南疆蛊姥也来了!你来不来?】

    众人惊呼:“……这才是真正的邪魔歪道啊!!”

    【听说北蛮的半步蛮神也来了,你真的不来吗?】

    众人满脸惊恐:“!!!”

    【你再不来,此生就再也看不见这样千载难逢的盛会了!】

    众人已经无力吐槽,这时他们的眼睛越瞪越大,皆因看见沿途过来的荒地上,那些杂草都被铲平了,搭建起来了一座座的帐篷,上面还挂着招牌。

    “来参加群英会的英雄怎么能露宿街头?豪华帐篷你值得拥有!”

    “是真英雄就住真帐篷!双人帐篷,可观极致夜景!”

    众人又是满脸怪异,走了约莫一千米,总算来到了一处空地。

    空地中间是一处临时搭建的比武台,台下北侧放置有两排兵器架,东侧是一群吹拉弹唱的锣鼓队,西侧是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子。

    南侧有张桌子,桌子前坐着个商人模样的人,身旁竖着一个招牌。

    领头的武林盟武者道:“到了,这里就是生死台,可以在这里和仇家决一死战。”

    卢铁立刻飞身上台,冲着武林盟的人吼道:“有胆子就上来一战!”

    这时,那个商人起身走到台下,客客气气地对他道:“敢问大侠可是要比武?”

    卢铁鼻孔朝天:“不错。”

    商人继续客客气气地问道:“敢问大侠是什么实力?”

    卢铁不耐烦道:“某,八品!”

    商人立刻笑容满面地指着一旁的招牌道:“承惠,五百两。”

    卢铁不解,众人也不解,一起朝着他指的招牌看去,只见上面的白底蓝字写着:“群英会不禁比武寻仇,比武双方生死自负,发起比武的一方需要支付比武费用。”

    下面是一排费用标准。

    【四品一百两,五品二百两,六品三百两,七品四百两,八品五百两,九品六百两,半步宗师七百两,宗师一千两……】

    众人傻眼,卢铁也傻眼,旋即他勃然大怒,感觉自己被当成猴子耍,跳下去拽住商人的衣领喝道:“你敢戏弄老子?!”

    武林盟和南宫世家的人冷笑。

    “卢铁,你是不是没胆子比武?群英会设置了生死台,你上台比武,自然要掏钱,不然人家凭什么让你上台比武?”

    “不过嘛,你要是实在掏不起五百两银子,我武林盟可以帮你垫付。”

    卢铁的脸皮被气成了猪肝色,他压根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就非要来这个生死台比武?可是此刻骑虎难下,又被周围人看着,仿佛他真的掏不起五百两银子一样。

    他气怒交加,只好从怀里掏出五百两银票丢过去,而武林盟果然出了一个八品武者上台。

    就在这时,锣鼓队猛地敲了一下鼓。

    接着鼓声一点点急促了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

    气氛一下子剑拔弩张了起来。

    卢铁“啊”一声拔出长刀冲了过去,和武林盟的武者杀将起来。

    而那鼓声越来越急促,听得人浑身热血沸腾,恨不得也上台厮杀一番,围观的人本来只是看热闹,这时都被激发出情绪来,不由自主地呐喊起来。

    “好!打得好!”

    “杀了他!”

    全场激情澎湃,台上的两个人更是如临大敌,越打越激烈,而这里的喧哗声,吸引了更多的武者到来,本来还在门口犹豫张望的武者,一听见打斗声,全都涌入了进来。

    而这时,商人带着侍女开始宣传。

    “下注了!下注了!”

    “到底是鬼王堡的长刀更利,还是武林盟的铁拳更硬?”

    “快点下注了!下的多赔的多!”

    “来都来了,不如随手下个注,也许就能赢回大把银子,何乐而不为?”

    有几个武者越听越觉得有道理,便往盘子里丢去银子,买卢铁胜,武林盟的人自然是都买自己人胜。

    有人带头,下注的人就变的多了,这时场上打斗更加激烈起来,鼓声咚咚咚,急促又响亮,仿佛要敲破鼓皮,商人又喊了一圈,于是又有十几个武者下注了。

    商人接下他们的银子后,果断收起盘子,而后道:“下注结束。”

    片刻后,众人忽然一阵惊呼,只见武林盟那个八品忽然被卢铁一脚踹中胸脯,竟然就此滚下生死台。

    众人一阵欢呼:“卢铁赢了!”

    滚下去的八品武者爬了起来,冲着周围围观的人抱拳道:“多谢诸位捧场,卢兄弟真是厉害,在下甘拜下风!”

    站在台上还没发挥出全部实力,觉得刚才只是热身的卢铁:“……”

    草。

    这他爹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想,就被那个商人的一通操作弄的面红耳赤。

    他带着四名长裙飘飘的美丽侍女,每个侍女都提着花篮,一起走上台来,对着他撒花瓣。

    侍女们全都崇拜无比地看着他,一起高声道:“恭喜卢大侠拿下群英会生死台第一场比试的赢家!”

    商人喜气洋洋地将一条蓝色的绶带挂在了他脖子上,上面写着:“一战成名。”

    接着又有两个侍女展开一条巨大无比的空白条幅,条幅最上面是一行异常醒目的大字。

    【天下第一届群英会之高手榜】

    她们将这一张条幅张挂了起来,而后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商人郑重其事地邀请卢铁来到条幅面前。

    “有请第一战赢家卢大侠,在高手榜上留下尊姓大名!”

    说着将笔墨端到了他面前。

    卢铁此时的懵逼心情已经全部转化为激动,心脏跳动如鼓,脸色更是涨红如血,局促不安地接下笔,而后在众目睽睽下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等到他放下笔的时候,锣鼓声猛地又响起来,这次却是极为欢腾热闹的节奏,便如中了状元被人簇拥着游街似的,锣鼓声欢天喜地,武林盟和南宫世家的人全都冲着他抱拳:“卢兄厉害!”

    卢铁的激动一下子达到了巅峰,他觉得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风光过,刚才的那些不爽和不解通通丢之脑后,只觉得这五百两银子花的实在是太值了!

    他红光满面,激动的无以言表,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叫道:“好!群英会真是好!”

    接着商人又给那些下注赢了的武者发银子,那些人也是各个喜气洋洋,有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

    而旁边围观的武者,都已经看呆了。

    每个人都在心里激动地想着:“干啊!我也要去打一场,在高手榜上留名,然后感受一把万众瞩目的尊荣!”

    他们的想法才刚冒出来,就有人抢先叫道:“我要比第二场,谁敢来决个高下?”

    说着便身形一纵,跳上了高台,接着还极为主动地掏出了银子,付了比武费用。

    而其余落后的武者,全都后悔不迭,抢着去找商人预约下一场。

    商人忙的不亦乐乎,众人打的不亦乐乎,围观的武者越来越多。

    而暗中还有一群居心叵测的邪道中人,就是不信邪。

    他们偷偷绕过看守入口的士兵,故意闯入了通往神京城的官道上。

    走出一百米远,他们看见左右两侧的条幅上写着。

    【这位大侠,你走错路了,现在回头还为时不晚!】

    邪道中人就是不信邪,继续大摇大摆往前。

    三百米后,他们又看见了警示条幅。

    【大侠,这个世上真的没有让你牵挂的人了吗?活着得到涅槃丸的配方不好吗?】

    五百米后,他们再次看到警示条幅。

    【最后一次提醒,前面有弓弩队,此时回头,还可以活命,不然死了就真的死了。】

    可是他们嗤之以鼻,继续向前,然后几百米后,他们发现了一块高大的招牌。

    【擅闯神京城者,杀无赦!】

    杀气腾腾的话,令人胆寒,而更令人胆寒的是,招牌下数百只森寒的箭,齐齐指向他们的脑袋,全副武装的重骑兵,一言不发地盯着他们。

    可是这世上永远不缺头铁的人,有人一跃而起,扑向了弓弩队。

    很不幸,在他身形跃起的瞬间,百箭齐发。

    “噗嗤!噗嗤!”

    他被扎成了刺猬,浑身都是血窟窿,当场死亡。

    其余邪道中人也都是人人挂彩,直到这时他们才感觉到有些后悔,这些平时看起来不堪一击的士兵,居然真的能杀了他们!

    有人带头逃跑,可是转过身去才发现,身后早已被包围。

    四面八方都是森寒如铁的弓弩箭阵。

    “和他们拼了!”

    有人喊了一声,带头从一个方向逃窜。

    其余人也从各个方向突袭。

    但是无一例外,都被扎成了刺猬。

    战斗结束的很快,只有短短不到一刻钟,十几个自命不凡的邪魔歪道就被斩杀殆尽,尸体堆在官道上,血腥冲天。

    暗中窥测的各方武者,人人胆寒,而那些想让这群武者当探路石的人,也都暗暗压下了莫测心思。

    至于塞北人屠和西域教的人,早就吃了弓弩箭阵的大亏,看到结局后,便心有余悸地退走了,甚至还生出了一种自己吃了大亏这些人也活该要吃个亏的平衡感。

    很快,尸体就被拖走了,只留下了那块巨大的招牌。

    【擅闯神京城者,杀无赦!】

    诸葛侯和南宫天也在围观之列,看完后同样心惊不已。

    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在心里升起一个想法:“武者想要挑战数以万计的军队,绝对是螳臂当车!”

    这一刻,他们忽然都无比庆幸,得亏抱住了林燕然这条大腿,不然岂不是也要像这些蠢货一样,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接着他们来到了生死台,这里已经人头攒动,呐喊声一波接着一波,武者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那些加盟的商家,全都闻风而动,推着吃食车赶来。

    什么酒水、花生、卤猪蹄、卤鸡爪子,拼命散发着诱人的香味,许多正在兴头上的武者便忍不住掏银子购买。

    结果一看价格,他们就炸了。

    “什么?一盘花生米要二两银子?你抢钱呢!”

    “一个卤猪蹄要五两?我看你的人头也值五两!”

    商家见他们气势强大,人人携带兵器,都有些惧怕,可是想起林燕然的吩咐,便鼓起勇气道:“诸位大侠,价格写的清清楚楚,货真价实,童叟无欺,你要是嫌贵可以不买,但是你因为太贵了而骂人就是你的不对了。”

    其他商家也跟着道:“对啊,我们为了准备这些吃食,一天一夜都没睡,从城中过来需要一百多里路,我们也很辛苦的,价格确实贵了点,可是你从此地去最近的城池买,所付出的时间和代价比我们的价格高多了,所以其实我们价格是很公道的。”

    “对啊对啊,而且我们陛下说了,因为来的都是诸国武者,决不能以次充好丢了神瑶国的面子,所以陛下对我们的吃食要求极高,比如这些花生米,都是我们本地特产的红皮花生精心制作出来的,比普通花生要香,而且因为考虑到大家是武者,所以我们一盘花生米的份量抵得上普通的两盘。”

    “你们尝尝就知道了,味道真的很不错。”

    一个商人抓了一把油炸花生米,分给了面前的几个武者。

    那些武者本来气势汹汹的,被他们这么一说,顿时气势就降了一些,接着又被热情地塞了把花生米,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他们尝了尝,嘶,真的是又酥又脆又香,比平常吃过的花生米好吃,而且份量确实很大,一盘花生米可以吃很久。

    “行吧,我买一盘。”

    接着商人们又推销起来自己的猪蹄、烧鸡和蛋炒饭。

    这些吃食价格都是平常价格的五倍到十倍,但是份量也相应增加了一倍,质量增加了一倍,商人们服务周到,态度诚恳,每份吃食都免费送汤,武者们肉痛归肉痛,可还是咬着牙买了。

    而场中上台比武的人,一个接一个,银子不要钱地送出去,下注的武者也是不计其数。

    加盟了生死台的那个商家笑得合不拢嘴,银子收到手软!

    诸葛侯和南宫天看的眼热不已,二人一合计,飞速赶去神威军大营找到了林燕然。

    “林郎君,我们真是服了你了。”

    “林郎君,你看我们合作这么久了,大家都是朋友,群英会上那么多好机会,你也匀给我们一个两个呗?”

    林燕然正坐在看台最顶层俯视会场,观察着可能会被居心叵测之徒进攻或偷袭的地方,暗暗筹谋着怎么安排弓弩手。

    她扫了二人一眼,两个中年汉子都是一脸讨好的笑意,早已无了刚认识时那股盛气凌人。

    林燕然其实早就画了一张大饼等着他们呢,闻言便笑了笑,漫不经心地道:“两位当家的这是尝到甜头了?”

    二人被戳破心思,都是尴尬一笑。

    “林郎君,你真是个神人,天下武者围困神京城的危机居然被你逆风翻盘,不止转危为安,还利用这场危机举办起万众瞩目的群英会!林郎君,从今往后,你就是我诸葛侯的生死之交,谁为难你就是为难我诸葛侯!”

    南宫天生怕被他抢风头,赶紧道:“林郎君,从今往后,江湖上的事,我南宫世家愿唯你马首是瞻!若是你不嫌弃,我南宫天愿与你结拜为异性兄妹!”

    林燕然哈哈一笑,暗道真是两个老狐狸,这打蛇随杆上的功夫真是非同一般。

    这种场面话,于她不过是信手拈来。

    她站起来冲着他们拱拱手道:“我倒是不介意多两个兄弟,只是你们也知道我身份特殊,若是认了兄弟,我家那位娘子恐要问责,所以只能婉拒了,不过嘛——”

    她语气一转,笑眯眯地看着二人。

    “既然二位拿我当小妹,我有好处自然不能亏待了二位。”

    她招了招手,对着二人耳语一番,两人越听越是眉开眼笑,接着惊诧莫名又惊喜无比地看着她。

    “林郎君,你真要我们主持武林豪杰榜?”

    “怎么,二位不愿意?”

    二人其实已经心动不已,但是对于加盟费实在是有点肉痛。

    “林郎君如此提携我二人,我二人自然是一百个愿意,只是这加盟费,能不能再便宜点,之前主持费已收了五万两,现在加盟费又要十万两,我们便是家大业大,也支撑不住啊!”

    林燕然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二位当家,高手榜你们想必看了,这武林豪杰榜可比高手榜厉害多了,你们到时候只需要多设置几个榜单,比如什么武林十大杰出青年榜,武林最强九品榜,武林十大宗师榜,武林前一百豪杰榜,你们想想——”

    林燕然说着眨了眨眼,眉眼含笑,闪动着狡黠又迷人的光彩。

    “好好想想,这么一来,他们是不是要削尖了脑袋想要往里进,而你们只需要适当收取费用,这十万两是不是就回来了?”

    “而且,最大的好处可不止如此,这武林豪杰榜一出,天下武者是不是都知道这个榜单是你们武林盟和南宫世家公认过的?那你们武林盟和南宫世家的声望,不就跟着水涨船高吗?”

    她说着施施然走到看台边缘处,负手身后,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一望无际的原野,校场上的神威军正在热血奋战,群英会的现场工人们热火朝天,远处的帐篷区连绵起伏,生死台前武者人头攒动,喊声震天。

    而在更远处,是一条张贴着各种条幅的道路。

    道路被条幅渲染成蓝色大道,道路上,武者络绎不绝地赶来,其中有一个名须发皆白大袖飘飘的老者,身边伴着一个青袍蒙面人和一名眉清目秀的童子。

    林燕然遥遥看着这一幕,心潮澎湃,眉尖轻扬起来,挥手指点下方,用一种奇妙的语调吟出了一句话来。

    “武林至尊,武林盟,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南宫不出,谁与争锋?”

    话音落,她转身看着二人,唇角含笑,意味深长地道:“此情此景,二位以为如何?”

    诸葛侯和南宫天的呼吸同时变得急促起来。

    这情景,只是想一想,就觉得动人心魄。

    他们热血沸腾,喉咙发胀,林燕然却仿佛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潇洒自若地转身朝下走去。

    二人一起追上去,抢着将银票奉上。

    “林郎君一席话,真是叫我们茅塞顿开,这是我们的加盟费,请务必笑纳。”

    林燕然了然一笑,收下银票。

    真好,又是二十万两到手。

    与此同时,军营外的道路上,那名须发皆白的老者,在面具人无名和童子的陪伴下,正穿越长长的入场通道。

    他大袖飘飘,迈着四方步,走路姿势潇洒又稳重,飘飘然有神仙之气,一边走,一边饶有兴味地看着那些大字标语,嘴里啧啧称奇。

    “不错,真不错,这趟神京之行,老夫来的不虚,竟然遇到个妙人。”

    接着他又带着无名和童子来到生死台,两个美丽侍女马上端着盘子来请他下注。

    老者爽朗一笑,毫不犹豫地挥手:“无情,给我下注一百两。”

    童子无情嘀咕道:“主人,咱们剩下银子可不多了。”

    老者浑似没听见他的抱怨,爽快下了注,目光又被香气四溢的鸡爪吸引。

    “快快快,给我来五个鸡爪。”

    无情一看价格,声音直线飙升:“一两银子一个?皇帝老儿的鸡爪子也没这么贵!”

    旁边的武者深以为然,全都附和着点头:“确实太贵了。”

    老者敲了下他的头:“贵什么贵?你现在从此地去最近的城池,给我买五个鸡爪子,你看看五两银子够不够?”

    无情揉着头,辩解道:“我搭个骡车,最多只需要三十文,往返便是六十文,城中的鸡爪子五只顶多只要五十文,那我来回只需要花费一百一十文,主人,你亏大发了!”

    老者叹息道:“可是你现在出发去最近的城池,往返最快也需要大半天时间,等你买回来,主人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而主人想要边看比武边啃鸡爪子的兴致,也被苦苦等候折腾的烟消云散。”

    “无情,你是帮我省了银子,可是却让我没了快活,你说是快活重要,还是这五两银子重要?”

    无情只是心疼银子罢了,哪料到被他说出这番道理来,老老实实道:“快活和银子都重要。”

    老者又叹气:“怎么会是都重要呢?这人生在世,银子是挣不完的,但是快活不等人,自然是快活一时是一时!”

    无情赶紧掏出五两银子给他买了鸡爪,总算让老者停下了话头,因为他的嘴巴被堵住了,正抓住鸡爪啃的津津有味,还时不时发出呲溜呲溜的声音。

    害得旁边武者不住地吞口水。

    过了会儿,一个武者实在忍不住了,暗想这老头说的不错啊,银子是挣不完的,但是快活却过了就过了,五两银子而已,我难道以后挣不回来吗?不可能!

    于是他掏出五两银子买了一只卤猪蹄,吃的满口流油,也发出了呲溜呲溜的声音。

    其余武者气得暗地骂爹,该死的,说好了大家一起咽口水抵制奸商,结果你背着我啃猪蹄?

    于是他们也骂骂喋喋地掏出银子买了吃食。

    老者一边啃着卤鸡爪,一边跟着武者呐喊。

    “打啊!你上啊,你怎么又开始躲啦?哎哟——”

    无名和无情全都无语极了。

    老者一边呐喊,一边含混不清地道:“你们怎么不喊啊?”

    两人默默看着他。

    老者将手中鸡爪分出两个,给他们一人塞了一个。

    “尝尝,软烂,入味,好吃!美中不足就是不够辣。”

    片刻后,啃完鸡爪的无名和无情,一起拼命嘶气。

    无情脸色通红,差点哭出来:“主人,鸡爪明明很辣啊,你怎么骗我们说不辣?”

    无名也是辣的脑门直冒汗,他不住地用袖子擦拭额头,甚至感觉两个耳门子都在朝外喷火。

    老者看台上比武看的投入,头也不回地道:“哈哈哈,我什么时候说了不辣?我说的是不够辣。”

    无名和无情:“……”

    这一天,所有武者都知道了两件事。

    其一,群英会热闹无比,但是吃食太贵,没银子千万别来。

    其二,神京城有门难入,有路不通,不怕死的尽可以去试试。

    但凡事总有例外,那队禁军看守的入口处,陆陆续续来了几辆马车,禁军都尉问清楚身份后,立刻恭恭敬敬地派了士兵护送这几辆马车进城。

    顿时有武者不高兴了:“凭什么他们能进我们不能?”

    士兵说道:“这些都是医师阁认证过的顶级大医师,受到医师阁阁主的邀请,特地从诸国远道赶来,他们都是陛下的贵客,当然要请进城中。”

    武者们一听是顶级大医师,还是医师阁阁主邀请的,顿时不敢吭声了。

    他们可是都听到了小道消息,据说涅槃丸就是被医师阁的阁主破解的,自己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医师阁,那岂不是就没机会得到配方了?

    于是他们变得更老实了。

    *

    林燕然从林凤凰那得到消息时,愣了一下。

    “你嫂子真这么说的?”

    林凤凰道:“是叠翠告诉我的,她说嫂子昨晚做了噩梦,醒来后就吩咐说让你今晚回去,我觉得嫂子肯定是想你了。”

    林凤凰说着就笑了起来,她最喜欢她的燕然姐和仙女嫂子了,可是旋即她心里又涌出另一个女子的身影来。

    这些时日她忙的脚不沾地,好久都没去看她了呢。

    林燕然被她说的心花怒放。

    心花怒放这个词,以前对她来说只是一个词汇,可是此刻真实地发生在她身上,她才明白过来汉语的博大精深。

    她的心真的像是烟花绽放了一样,在心空中噼里啪啦,炸出一串美丽璀璨的火花。

    要是娘子亲口对我说“我想你了”,一定会更美。

    林燕然忍不住眯起眼睛,笑了起来。

    这些时日积累下来的烦闷和失落,也因为林凤凰这个传话,都消失无踪了。

    于是这天,神威军将士都发现他们的统领变得爱笑了,便连看见那个多次和她犟嘴的王敢当时,都显得和颜悦色。

    而与之对应的,王敢当却没了往日的趾高气扬。

    他今日三战两胜,本该耀武扬威,但是他闷着头,脸色并不好看。

    九战五胜为赢,如今两天过去,他才赢了三场,明天他至少要三战两胜,才能赢下这场比试。

    但是他剩下还没比试的三个对手,都很强,分别是秦稳、袁莹还有唐少游。

    王敢当终于意识过来,林燕然让他们调整军阵,是真的有用,秦重和秦烟罗就是用调整后的军阵将他打的落花流水。

    林燕然宣布解散后,他决定带着他的队伍,继续留在校场上训练,但是他很快发现,秦稳、秦重、袁莹、唐少游、秦烟罗都留下来了,他们都在加小灶。

    更可恶的是,一直和他保持统一战线的两个男乾元,居然带着他们的人在继续演练。

    王敢当这才知道,当初和他说好了一起当刺头的兄弟,都在背着他偷偷学习。

    林燕然结束演练后,骑着马,在营地巡视了一圈,接着去看了眼渡丽含,渡丽含依旧硬气的很,看她的眼神跟要吃了她似的。

    于是她很好心地丢下一句“你姐姐今天又没来救你”。

    果不其然,渡丽含又爆发出了气急败坏的叫骂声。

    “恶贼,我与你势不两立!”

    切。

    也太容易破防了吧?

    林燕然挑了下眉毛。

    她心情很不错,哼着小曲,翻身上马,打算提前回去见有琴明月。

    可是她刚打着马跑出辕门,就看见外面巡逻的士兵匆匆跑来。

    “总统领,那个女子又带着一群虫子来了!”

    林燕然无奈至极,只好吩咐火攻队、药粉队、弓弩手做好准备,而后穿上特制的油衣前去见渡清若。

    渡清若等在岔路口。

    天色黑透,岔路口为了引导武者,特意燃烧了松油火把,火势很旺,将她的脸庞照的一清二楚,也将她足下的虫群照的一清二楚。

    此时还有不少武者逗留在大营外,生死台前依旧热火朝天。

    渡清若的出现很安静,而且她又其貌不扬,本来没引起大家的注意,但是有人认出了她的身份。

    “是蛊神教的人!”

    “快看,她带了一群虫子,好恶心啊!”

    “听说蛊神教的圣女是控虫高手,莫非她就是?这长得也太寒碜点了吧?”

    众人都忍不住凑近过去,等到看清她身下那不计其数的虫群时,众人全都骇然失色,齐齐朝后退去!

    他们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她。

    渡清若安静站在虫群中间,不说话,也没动弹,甚至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她身边站着两个年长的女子,她们各自背着一个硕大无比的包袱。

    这两个女子听着围观的武者嘴里不干不净的话,还有他们诋毁自己圣女的恶毒字眼,全都变得脸色铁青。

    但是渡清若不下令,她们也不敢动。

    虫群不住地蠕动,大部分都围绕在渡清若身边攀爬、钻挤,但是总有个别虫子朝外爬去。

    一个武者忍不住一脚剁去。

    啪一声,将虫子踩的稀烂。

    他抬起脚来,满脸鄙夷:“好恶心啊!”

    渡清若猛地转向他,那双清澈似水又安静异常的眸子,射出了冰刃一样的视线,冷冷地盯着这名武者。

    这名武者是个九品,被她视线一扫,竟然觉得浑身发寒,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但是旋即他意识过来此举太过丢面子,而且他身边还有一群同样强大的同伴,他当即恼羞成怒,斜觑着渡清若,挑衅地道:“怎么,老子说错了吗?你和你的虫子就是好恶心!”

    他话音刚落,离他最近的一片虫子忽然飞了起来。

    真的是飞起来,就像是被捅了蜂窝后炸了的蜂群,一下子扑在他脸上,接着以他的脸为中心,朝着他全身扩散。

    眨眼间,他就变成了个“虫人”!

    因为他全身上下都爬满了虫子,完全看不出来是个人样了!

    “啊啊啊啊——”

    他爆发出凄厉的惨叫。

    而这个时候,周围武者的惊叫声也响了起来:“啊!好可怕,快走!”

    围观的武者唰地一下子散了个精光。

    便连这个正被虫子吞噬的武者同伴,也都远远走开,生怕招惹来虫子上身。

    大家远远看着渡清若,惊恐莫名,又恶心至极。

    就在这时,一道明郎好听的声音说道:“渡姑娘,他虽然嘴臭,但是罪不至死,饶他一命吧。”

    众人齐齐望去,只见林燕然穿着一身怪异的油衣,来到了渡清若面前。

    渡清若本是低着头的,这时抬起头来,看向了她。

    林燕然今晚只穿着油衣,没有带面罩。

    渡清若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看了好几息。

    忽然一招手,那群覆盖在武者身上的虫子便如被牵引一般,全都飞回了虫群,落在了地上。

    武者顿时倒在地上,双手抱住脸,不住地爆发惨叫。

    众人瞧去,只见他一张脸已经被虫子啃噬的坑坑洼洼,身上衣衫也破了个稀烂,不成人样了。

    众人越发恐惧起来,这幅架势,他便是活下来,也要毁容了。

    他们忍不住又看向渡清若,只觉得她那张木讷僵硬的脸,异样的骇人。

    这女子看起来单薄瘦弱,没想到如此歹毒,别人只是骂她一句,她便要害人性命。

    武者的同伴匆忙上前,想要将他拖走,被林燕然拦住。

    林燕然上前,往武者身上洒了些药粉,这名武者立刻发出更加凄厉的惨叫,满地打滚,接着他身上那些伤口里不住钻出虫子。

    众人又是吓得变色,接着有人“呕”地一声,吐了起来。

    林燕然也是胃部一阵翻涌,匆忙后退。

    她脸色铁青,转脸看向渡清若:“渡姑娘,请立刻召回你所有的虫子。”

    渡清若又看了她一眼。她听出林燕然语气很冷,像是在生气。

    渡清若沉默。

    林燕然沉声道:“渡姑娘,人命关天,你若是这般残杀无辜,我也可以放火烧光你的虫子,我之所以没有这么做,是因为相信你并不是个滥杀无辜的人。”

    渡清若觉得有点委屈,她一向我行我素惯了,做事都是按照自己心里的标准,从来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

    可是林燕然给她的感觉不一样,她不希望被她误会。

    “是他先招惹我的,他踩死了我的宝贝,还骂我恶心。”

    她话音刚落,周围的武者就七嘴八舌指责了起来。

    “他踩死了一只虫子而已,骂你也只骂了一句,不痛不痒的,可是你却要杀了他,你简直太恶毒了!”

    “就是,蛊神教的人,不止恶心,还恶毒,此举简直人神共愤!”

    “都闭嘴!”林燕然一声爆喝,她正在解决蛊神教这个大刺头呢,这些人居然还来添堵。

    还嫌她不够心烦的吗?

    她用的是宗师修为,将声音喝了出去,瞬间便传遍方圆数千米。

    听到的武者全都吓了一跳,暗道此人实力好强!

    姬越闻声,极速飞掠了过来,接着林凤凰纵马疾驰而来,两人停在林燕然两侧,一起扫视着周围的武者。

    众人齐齐心惊:“三位宗师?!”

    于是没人敢说话了。

    林燕然这才看向渡清若,抬手抱拳:“渡姑娘,我代他向你陪个不是,请你放了他。”

    她语气很诚恳,眼神也很诚恳,但是渡清若听得却有点不舒服,她不喜欢林燕然帮别人向她道歉,因为又不是她的错。

    可是这种做法,又让她觉得她很特别。

    “渡姑娘。”林燕然又喊了一声,因为那个武者的惨叫已经越来越虚弱了。

    渡清若垂首,暗中发出意念,与体内的蛊虫沟通着,几息之后,武者身上又爬出了一条五彩斑斓的小虫子,这条小虫子爬出来后,便融入了虫群,消失不见了。

    她道:“他不会死。”

    林燕然点头,吩咐武者的同伴将他拖走。

    接着又冲着周围的武者道:“诸位都散了吧,嘴巴也请放干净点,别配方还没得到,先把小命丢了。”

    听见她的话,大部分武者都散了,他们被那群蠕动的虫子给弄的十分恶心,打也打不过,骂又不敢骂,只能眼不见为净。

    但是还有群自恃武艺高强的武者,在暗中窥测着,不肯离去。

    蛊神教一向来历神秘,今次突然出现在群英会,他们太好奇了,想看看蛊神教的人会不会大闹群英会。

    自古至今,都不缺吃瓜人。

    就算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那也要先把瓜吃了。

    林燕然也没办法,只好对渡清若说道:“渡姑娘,你找我什么事?”

    渡清若朝周围两名护法看了眼,两名护法走出虫群包围圈,将手里的两个硕大包裹放在了林燕然面前。

    林燕然看了一眼,并没触碰,而是看着渡清若。

    渡清若道:“这是我们随身带来的药材,全都在这里,请你看看够不够交换?”

    林燕然其实不相信她们能带来什么珍稀药材,但是对方带着虫子大军上门,她总得装装样子。

    于是她递给姬越一个眼神,姬越俯身解开了包袱。

    林凤凰在旁边打着火把。

    林燕然随意扫了两眼,立刻认出了最上面的十几样药材,她有些意外,这些药材还真的都是稀缺品,不止年份足,品质也很不错。

    而且数量奇多。

    这两只包袱十分巨大,每一只都有一张大方桌那么大,里面的药材都被棉布包卷成一捆一捆的,摞的整整齐齐,便如两个小山包似的。

    林凤凰怕她看不清晰,伸手去扒开了几捆药材。

    林燕然正要吩咐她不用,眼神忽然顿住,随着林凤凰的扒弄,底下的一小捆药材露了出来。

    那是几根植物的根茎,晒的干透了,形状完好,品相绝佳,约莫有三四根。

    她的心狂跳起来,差点叫出声来。

    那是她做梦都忘不掉的药材。

    幽昙花的根茎,脱胎丸的主药。

    本来已经绝迹的一种药材。

    她将手背过身去,手掌在背后激动的发抖,但是她面上没有一丝变化,凭借着自身强大的自制力,她收回眼神,平静且随意地吩咐道:“凤凰,将药材包好。”

    说完这句话,她才看向渡清若,语气如常地说道:“渡姑娘,这些药材数量挺多的,具体价值几何,我需要回去请大医师一一查看,不过——我觉得肯定还是不够的,你手上还有药材吗?”

    渡清若尚未说话,她身边的一名护法说道:“我们带来的药材,全在这里了,我本来想劝圣女留下一部分卖作盘缠,但是她让我们都拿来给你了,这可是我们从南疆精挑细选的稀缺药材,便是在南疆,也极难得到。”

    另一名护法道:“不错,这都是我们收集多年的存货,我告诉你,这些药材的价值我们一清二楚,你可别坑我们!”

    林燕然神色没有一丝变化,依旧盯着渡清若:“渡姑娘,我只信你说的。”

    渡清若道:“是的,这是我们带来的全部药材,本来是想着盘缠不够时拿来换银子的。”

    林燕然忽然弯腰,从包袱里拿起一味药材:“这种药材若是有更多的话,便可以交换。”

    渡清若摇头;“不行,此药数量十分稀缺,我们在南疆收集了十年,才收集到这么一小捆。”

    林燕然又挑了几种稀缺药材询问,都被告知数量稀缺,最后她拿起那几根幽昙花的根茎,问道:“这个呢?”

    渡清若看了一眼,道:“此药尚不知药效,也不知药名,乃是无意中得到,生平仅见,再难获得。”

    林燕然顿时放心了。

    如果蛊神教很轻易就能得到幽昙花的话,脱胎丸的配方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给出去的。

    她将之丢回包袱,状若随意地道:“行吧,我知道了,我带回去给大医师定价,三日后,我去你们营地找你。”

    两名护法急道:“我们怎么知道你会不会把我们药材拿走不认了?”

    林燕然无语地看了她们一眼,而后看着渡清若:“渡姑娘,你觉得如何?”

    渡清若思索了片刻,道:“好,我们的营地在西南三十里的密林中。”

    林燕然立刻抱拳:“好,三日后我亲自去拜访。”

    渡清若带着虫群转身离去,林燕然松了一口气,忽然想到踩死的那条红色虫子。

    她心中一动,喊道:“渡姑娘。”

    渡清若驻足,回头,夜色中她的面色显出诡异的蜡黄,神情木讷又呆板,看着着实有几分骇人。

    但是林燕然觉得她身下的虫群更可怕。

    她心有余悸地盯了那些虫群一眼,道:“渡姑娘,我相信你的控虫能力天下无双,但还是请你多多留意,千万别遗漏了个别虫子,比如什么红色的虫子,黑色的虫子,五彩斑斓的虫子,别让它们走丢了,跑到别的地方去了,可以吗?”

    这句话说的很随意,像是善意的提醒,可是让渡清若心头一惊。

    她听出了林燕然这是在暗示她,别再放出什么蛊虫来了,她会发现。

    她犹豫着,沉默着,眼神定定地看着林燕然。

    林燕然忽然对她笑了一笑,接着冲她抱了抱拳。

    渡清若的眸光轻晃了下。

    手指在衣袖内轻动,那条藏在草丛中的五彩斑斓的虫子立刻苏醒了过来,爬回了虫群。

    她冲着林燕然点头:“好。”

    而后转过身去,带着虫群一步步消失在黑暗中。

    林燕然猛地打了个哆嗦,接着飞快地掏出药粉包,往自己和林凤凰身上不住涂抹,又吩咐姬越:“愣着干嘛,赶紧消毒。”

    姬越只好老老实实接下药粉包,也往自己身上涂抹了一遍。

    主人有时候英明神武,有时候又有些……莫名其妙。姬越暗忖。

    林燕然吩咐林凤凰:“将这两包药材带回去。”

    她说话的时候,捏着的拳头还在轻微抖动,心里不住狂呼:“发财了!发财了!本来灭绝的幽昙花,居然又到手几根!简直是天降横财!”

    她没有惊动任何人,也没有任何异样表现,策马疾驰,回到了神京城,然后让林凤凰将那两包药材送入了公主府,秘密保存了起来。

    她自己则继续纵马奔向皇宫。

    “主子,林郎君回来了!”

    叠翠喜滋滋地从殿外小跑进来,正端坐在桌前的有琴明月抬起头来,恰好和大踏步走进殿内的林燕然四目相对。

    两人都定定地看着彼此。

    谁都忘了说话。

    林燕然风尘仆仆,还穿着戎装,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

    那张脸果然瘦了些,下巴尖了,脸部轮廓越发清晰鲜明,秀美的面容显出几分锐利又沉稳的气势,越发像是一位领兵的将军了。

    如果说以前的她俊俏迷人,清美秀雅,如绿竹猗猗,那现在的她则像是一柄出鞘的宝剑,锐利又璀璨,夺目又坚毅,身上的气质如同美玉被雕琢成了形,越发的深邃刻骨。

    尤其是她的眼睛,太亮了。

    看着她的时候,像是会发光,闪动着一种熠熠生辉的光彩。

    有琴明月感觉到一种被人专注凝视的异样滋味,让她很喜欢,也很羞涩,她先回过神来,轻声道:“是不是累了?”

    林燕然马上笑了起来。

    笑容先从她上扬的嘴角露出来,接着弥漫在她眼睛里,因为瘦而显得更大的眼眸变得弯起来。

    很漂亮的眼型。

    不笑的时候给人感觉坚毅果敢,充满了可靠的力量,笑的时候像是阳光布满清晨的原野,温暖又包容。

    而此时,她含笑的眼神如同一汪荡漾的水,朝着她款款流淌。

    “我看到你就不累了。”

    她笑着朝她走来,坐在了她身边,自然而然地去握住了她的手。

    有琴明月立刻感受到了一种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那种亲密滋味,她的手被她握着,温暖的体温传递在肌肤上,是那样亲切,她忍不住也开心了起来。

    林燕然感觉到她没有抽开手,更加开心了起来。

    她眼也不眨地瞧着她。

    她也想她,特别想。

    胸腔里那颗跳动的心脏,在见到她后就像是按下了开关一样,一直在加速地跳。

    思念随着心跳往外冒,每跳一下,就更想她了。

    滋味很奇妙,她明明就在眼前,可是她想她想的不得了,特别想将她揉进怀里。

    那种怎么都压不住的念头,让她进一步清晰地知道,她真的很喜欢她,忍不住想靠近她,挨着她,嗅闻她的芳香,和她紧密拥抱。

    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臂,猛地将有琴明月勾进了怀里,嘴唇迫不及待地吻住了她。

    正在一旁的叠翠和湘雨都惊呆了,两人齐齐低下头去,面红耳赤。

    有琴明月被吻的晕头转向。

    林燕然的吻像是压抑了很久后的爆发,她开始还很温柔,接着便加重了力道,用力地吮食着她的嘴唇。

    一股湿漉漉又热灼的滋味包裹住了她的双唇,仿佛要将她融化。

    她身体不由自主地变软了,趴在了她怀里。

    她摸到她身上冰凉的铠甲,可是嘴唇上的感觉却是缠绵又湿热的,像是这个夏日的暴雨,突如其来,热情洋溢。

    有琴明月发出透不过气来的低喘。

    她无力地推了她一下。

    林燕然松开了她。

    “我饿坏了。”

    叠翠和湘雨立刻跑出去传膳。

    有琴明月敛着眸,脸颊发烫,有些不敢看她,心里有小小的埋怨,她的铠甲都把她弄疼了,嘴唇麻麻的,好一会儿都没知觉。

    林燕然也没再说话。

    她以为这次回来,会有所不同的,她想她,专门叫她回来,可是刚才吻着她时,她还是往外推她。

    她以前总觉得她是嘴硬,不肯承认,现在却有点不那么确定了。

    她看她一眼。

    有琴明月微低着头,没看她。

    她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吻她的滋味很美妙,每一次都充满了悸动,她也感觉到了她的反应,是那样鲜明,在她怀里发着颤,轻喘着,让她时刻都想将她扑翻。

    脑子里有根弦,让她一直压抑着,克制着。

    这次,因为她又一次的推拒,她有些小小的烦恼,吃饭的时候变得沉默了。

    有琴明月吃了一会儿,停下筷子,看她一眼。

    她希望她说点什么,平常林燕然吃饭时,都喜欢和她说话,还喜欢为她夹菜。

    可今晚她给了她夹了菜后,就没怎么说话了。

    “群英会布置的怎么样了?”

    林燕然答道:“布置的很好,按照计划进行,可以顺利召开。”

    有琴明月又没话了。

    过了会儿,林燕然主动问了一句。

    “娘子,朝政如何,可有难处?”

    有琴明月总算等到她相询,于是对她说了有琴渊来找她的事。

    林燕然果然如她想的一样,气愤地搁下碗筷,在桌子上拍了一巴掌。

    “老匹夫,竟敢欺负我娘子,迟早收拾他!”

    有琴明月心里舒服了些,可是她还想要她哄几句,便又看着她,哪知林燕然说了这一句,便端起了碗筷,吃起饭来。

    她吃完饭就去洗澡了,洗完就爬上了龙床。

    “娘子,你是不是还要去批改奏折,那我先睡了,我累得慌。”

    她对她说了一句,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面容露出了几分倦色。

    有琴明月骤然有些失落,其实今晚她没打算去批改奏折,专门等着她回来。

    她默默坐了一会儿,让叠翠和湘雨出去了,而后悄悄爬在她身边躺下了。

    林燕然是真的累了,这么短的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有琴明月躺了半晌,没见她如往常一样来搂着她,更失落了些,忍不住朝她挤了挤。

    睡梦中的林燕然这才感受到她,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下意识地伸出手臂,将她抱住了。

    “娘子……”她呢喃着。

    睡眼惺忪的模样,却努力睁着眼望着她,眼神很迷蒙,很温柔,瞧了她许久,久到有琴明月以为她又要来吻她。

    林燕然却没动,柔柔地望着她,忽地低低声道:“娘子,我想你……”

    后面好似还呓语了什么,只是却听不见了。

    说完这句话,她便闭上了眼睛。

    有琴明月感觉这两日积攒的所有失落和烦闷都被一扫而空了,她拱了下她,满足地睡去了。

    林燕然闭上眼后,其实没有马上睡着。

    从回来起,她就一直在等着,想听她说一句“我想你”。

    但是一直没等到。

    她知道她很矜持,很嘴硬,所以忍不住先说了出来,想着,也许自己睡着了,她会偷偷说?

    可是也没有。

    她怀着失落和难受,好一会儿才睡去。

    第二日,有琴明月陪她吃早膳。

    她先吃完,站起来道了声:“娘子,我去军营了。”

    说完便走了。

    有琴明月望过去时,只看见她离去的背影。

    今天的林燕然,走的有些快,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她身边磨蹭,恋恋不舍。

    她不喜过多言语,但是感触却比大部分人敏锐,对于这细微的变化略感疑惑,默默起身走到窗边,瞧着她出殿后的背影。

    应当是群英会的事情太多了。

    她暗想,轻捏了下指尖,搁下这些浮动的心思,去了勤政殿。

    第108章

    林燕然的失落没有维持太久。

    因为出了皇宫后,各种各样的事情就像是潮水一样,在她脑海涌动不休,她压根没有时间去失落和难受,下意识地就开始思索起来手头负责的一切事项。

    蛊神教、群英会、脱胎丸、神威军、银子……每一件事都显得那么重要,她的心情便被映衬的有些微不足道。

    或许,她也不愿意去细想。

    刚刚结束了一整夜巡逻的林凤凰,在承天门前等着她。

    “燕然姐,这些天来皇城窥探的武者越来越多了,昨晚一下子来了四个宗师,我出了两箭,重伤了一个,轻伤了一个,惊走了另外两个。弓弩队还杀了两个九品和一个半步宗师。”

    林燕然点头,一边保持着思维的高速运转,一边回应她。

    “好我知道了,群英会召开在即,窥探的人变多是正常的,不必惊慌。”

    “不过有一点要注意,群英会召开后,闯入皇城的武者会更多,甚至有大宗师级别的武者也说不定,总之,接下来的时间,要更加小心谨慎。”

    “是,燕然姐。”林凤凰应下,而后双腿夹了下马肚子,默契地跟在了林燕然的身边。

    昨夜她独自面对四名宗师,压力是前所未有的,直到此时此刻她的手还在发抖。

    当时脑袋像是绷紧的弓弦,什么也来不及想,只知道决不能让那些人闯入。

    而此刻,林燕然的话,像是一颗定心丸,让她的慌乱和不安都平静了下来。

    甚至她提到的大宗师,也没再给她带来任何压力。

    好似什么事到了林燕然那里,都变得轻松了,有她在,天塌下来也不怕。

    赤豹、林峰、林江河、陈平、陈安默默地跟在她们身后。

    相对比林凤凰放松下来的心情,他们的心情比较沉重,感受到了沉甸甸的压力。

    郎君身边的人都在进步,都在变强,只有他们五个人,还是原地踏步走。

    甚至这些天,姬越也像是换了个人,在郎君面前越来越恭顺,见到他们都不再出言侮辱。

    林峰默默看着林凤凰的背影,眼底闪过一抹羡慕,还有极力克制的自豪,或许还有一种庆幸吧。他曾经以为他是一团烂泥,再也扶不起来,可现在还能做林燕然的亲卫,每天随着她大摇大摆的出入皇城,他能感受到周围人看着他的艳羡目光,而让他庆幸的是,以为永远失去的亲情,也因为林燕然而得到了维系,妹妹林凤凰和他一起追随林燕然,他每天都能看到她的身影。

    虽然林凤凰几乎没和他说过话,可是他心里很自豪,妹妹是神箭手,他不如她,可是她是他妹妹呢。

    在经历了那段暗无天日的挣扎后,林峰像是找到了一种赎罪之路,庆幸并感激着现在的一切。

    姬越有句话没说错,他确实是蠢猪,以前的他比猪还蠢,居然不知道珍惜,他现在不蠢了,他学会了珍惜,还学会了感激。

    队伍越来越接近神华门。

    林凤凰忽然探出头,对林燕然低声道:“燕然姐,昨晚我去公主府送药材,遇到了柳大夫,她想找你……”

    她语气有些吞吐,脸上神色小心翼翼的,充满了忐忑。

    林燕然在思考事情,并未留意,随口道:“她找我什么事?”

    “柳大夫想问问你,药粉够不够,这些天她没日没夜地制作灭虫药粉,人都瘦了一圈。”

    这话立刻让林燕然吃了一惊,她直接拨转了马头:“走,我们去看看。”

    林凤凰小心翼翼的神色立刻振奋了起来,对着马臀狠狠来了一鞭子,声音也是明显地雀跃起来:“好的燕然姐,柳大夫知道你回去一定很高兴。”

    五个亲卫和六个弓手留在了公主府的大门口等候。

    林峰扭头,看见身边四个同伴神情沉重,同样是沉默,妹妹林凤凰显得英姿勃勃,而他们则显得垂头丧气。

    他说道:“我觉得我们没必要丧气。”

    陈平嘟哝道:“我们处处不如人,给郎君丢脸了。”

    陈安捏了捏拳头,林江河低下头,赤豹没说话。

    林峰努力想了想,说出了一句话:“我们确实处处不如人,但是我们有一点绝对不比其他人差。”

    四个人同时扭头看向他,眼神中都充满了疑惑。

    林峰一字字道:“我们可以为郎君挡刀赴死。”

    这句话像是一支离弦之箭,扎进了四个人的心底,他们先是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震动,接着身心都为此振奋了起来。

    四张脸上都露出了一种失败多次后终于触摸到了胜利曙光的激动表情。

    “对!对对!”

    他们想不出更好的表达,只能这样回应。

    赤豹骤然想起了那个毫无征兆的夜晚,他打猎晚归,撞见了惊慌失措的林燕然,命运从此发生了转折。

    要是没有那一天,此刻的他还留在凤凰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做个平凡普通的猎户。

    “不错。”他出声,被晒得发黑的脸庞上露出了异常坚定的神色,“林峰说的很对,郎君信任我们,我们无以为报,那便只有——士为知己者死!”

    “对!我刚才想说的也是这个意思,士为知己者死!”

    “啊——”林江河也叫了一声,“我想起来了,说书人经常说这句话,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他懊恼地拍了拍脑袋。

    赤豹笑了起来,旋即神情变得严肃,低喝道:“快些坐好,我们随时要注意言行,不能给郎君丢脸,何况现在还是在主母的旧邸前。”

    五个人赶紧挺胸抬头,腰板比标枪还直。

    林燕然匆匆走去柳蓁蓁的小院,进门就唤道:“师姐——”

    院子里却没有人应声。

    她赶紧又去了封谷的院子。

    这处小院也静悄悄的,封谷和孙春生都不在,她试探地走去封谷的药室里,果然看见一副忙碌的画面。

    长长的桌案上摆满了各种切碎的药材,桌案两侧坐满了医师,他们都带着蒙面的布巾,正在奋力捣药粉。

    而在桌案的首位,端坐着一个同样蒙着布巾的女子,神色凝重,正在全神贯注地配药。

    林燕然敲了下门,柳蓁蓁扭头望来,凝重的神色刹那间变得惊喜。

    “林燕然!”

    她马上起身,接着快步来到门口,摘下蒙面的布巾:“你怎么回来了?”

    林燕然伸手将她拉出来。

    这才发现柳蓁蓁身上落满了药粉,衣裳上、头发上,甚至眉毛上都是褐色的药粉末。

    她赶紧伸手给她拍了衣裳,又去拂弄她的秀发。

    柳蓁蓁有些不好意思,转过身去,自己拍起了衣裳,接着又整理秀发,将那条蒙面的布巾从脖子上解下来,偷偷藏到身后。

    “你来了也不提前说声——”柳蓁蓁故意皱着眉,有些埋怨地说道:“害得本郡主这么狼狈,哼哼。”

    林燕然没说话,端详着她,柳蓁蓁被她瞧的更加窘迫,又伸手去捋了捋秀发,接着摸了摸自己的脸。

    有些紧张地问林凤凰:“凤凰你看我脸上是不是还有药粉?”

    林凤凰心疼极了,两只眼睛落在她身上就没离开过,闻言赶紧上前,将她被弄乱的秀发一根一根理顺,这才小声道:“没有了。”

    柳蓁蓁立刻转向林燕然:“那你瞅着我干嘛?”

    林燕然笑了笑,故意用轻快的语调调侃道:“师姐瘦了,变得更美了。”

    柳蓁蓁立刻不乐意了:“你什么意思?这是嫌弃我之前太胖是吗?”

    林燕然举手,做投降状:“我哪敢,我就是,嗐,师姐,是我招待不周,连累师姐清减了不少。”

    柳蓁蓁白了她一眼,流露出一个“算你识相”的表情,“何止,还让我当苦力给你做药粉,我天天忙成陀螺,你看——”

    说着撩起衣袖,露出一截线条柔美的晧腕,腕上的皮肤泛着红肿。

    “这些天为了加快进度多赶制出来一些药粉,本郡主亲自舂药,手腕都要累断了,得亏昨晚让凤凰给我上药揉了揉,不然今天都抬不起胳膊。”

    林燕然赶紧弯腰,对着她作了个揖:“辛苦师姐了。”

    柳蓁蓁侧身避开,懊恼地皱起漂亮的柳叶眉:“干嘛呀。”

    她不喜欢林燕然和她这么客气,抱怨也只是因为和她熟。

    林燕然认真道:“师姐,药粉够用了,从现在起不必赶制了,你赶紧歇一歇,这些天吃好睡好,等着来群英会上看热闹。”

    柳蓁蓁打量了她一眼。

    她早瞧见她也变瘦了一圈,颊心被日头晒的发红,下巴都变尖了,刚进来时眉心还紧皱着,好像有许多为难事,她想说点关心的话,又觉得不合适,便扬着眉毛,大包大揽地道:“群英会还有难题吗?有的话都说出来,本郡主通通给你解决!”

    林燕然的嘴角一下子扬了起来,在柳蓁蓁这里,总是能感觉到轻松和欢快,她心底压着的烦闷,也像是被这份欢快带走了一些。

    “唔。”她摇头晃脑,故作沉吟,“确实有个难题,群英会陈设简陋,布置粗糙,要是美丽非凡高贵大方温柔可亲的清怡郡主莅临现场的话,一定会很失望的,哎——真是头疼死了,师姐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吧?”

    柳蓁蓁憋不住笑了起来:“坏坯子。”

    她啐了她一口,脸上却是眉开眼笑,“我就知道你,总是抓住机会损我,哼哼,不安好心,你到底来干嘛?”

    林燕然眉眼弯弯:“当然是来看师姐的,好啦,我要赶紧去军营了。”

    她说着就往外走,柳蓁蓁跺了跺脚,想要唤住她,可也知道她真的很忙,便忍住了。

    “喂,林燕然。”半晌,她倚在院门口,喊了一声。

    林燕然回头:“师姐有什么吩咐?”

    柳蓁蓁哼道:“多吃点吧你,你可不像是本郡主越瘦越美,你呀,肯定是越瘦越丑,变丑了本郡主可不认你做师妹。”

    她说着损她的话,眼睛却又瞧着她,将她此刻的模样看了个清清楚楚,林燕然今日穿着一身戎装,雪亮的铠甲,潇洒的披风,腰悬宝剑,头戴一顶莲花纹饰的小金冠,配同色金簪,衬着她清俊秀雅的面容,显得贵气沉稳又风度翩翩。

    她暗暗想道,她本是个乡民,没想到这周身气质越发矜贵了起来,难道是因为受了明月的熏陶吗?

    林燕然扬起眉毛,将下巴抬高,接着抬手撩起一缕发丝,故作潇洒姿态地问林凤凰:“凤凰,你看本统领变丑了吗?”

    林凤凰老老实实道:“没有,燕然姐越来越像大将军,又俊又美。”

    林燕然回头,冲着柳蓁蓁得意地挑眉,然后趾高气扬地走了。

    柳蓁蓁先是啐了一口,接着捧腹而笑。

    林燕然真是不经夸,一夸就打回了原形,方才那个样子,可是一点也不像个矜贵又潇洒的大将军。

    她笑了好一会儿才直起腰,转身走回院子,脸上的笑还没散,清晨的阳光照耀在她脸庞上,令那张脸生动鲜活又俏丽。

    “她呀,肯定是报喜不报忧,还是本郡主出马多为她准备些药粉吧。”她又用布巾蒙上面,走进了药室。

    这天,神威军演练结束。

    王敢当三战一胜,加起来便是九战四胜。

    他败了。

    再也不复当初的嚣张跋扈,耷拉个脑袋,神色沮丧无比。

    林燕然早知如此,在对战结束时,让主簿当众宣告了战果。

    获胜的队伍一片欢呼,失败的队伍全都默不作声,神情黯然。

    林燕然走上高台,俯视着面前一张张将士的脸庞,烈日炎炎,他们的脸都被晒的通红。

    “这一次对战,有的队伍赢了,有的队伍输了。”

    “赢了的队伍,我自然为你们骄傲,输了的队伍,我也确实感到失望,但是我要告诉你们的是——”

    “你们的失败不是最可怕的,神威军的失败才是最可怕的!”

    “因为我们神威军是一个整体,而不是某支队伍!你们每一个人强,才代表神威军强,只要你们有一个人弱,就表示神威军还没达到最强!”

    她说着,猛地拔出赤豹腰畔的长刀。

    一刀砍在面前的一只水桶上,水桶被砍掉了半截木头,里面的水流淌了出来,地面被打湿一大块。

    将士们全都惊讶又不安地看着她。

    “看到了吧?我们神威军便是这个木桶,你们是一块块木板,只有所有木板一样高,才能盛最多的水,只要有任何一块木板短缺,木桶就会漏水!”

    “只有漏水的木板也补齐了,神威军的实力才能达到最高!”

    “所以,我们每一个人都要做最高的那块木板,一旦你成了短缺的木板,你就会拖神威军的后腿!神威军的实力也因此大打折扣!”

    “明白了吗?”

    这番话让失败的统领神色惶恐,抬不起头来,王敢当的脑袋几乎要低到了胸膛上。

    他觉得林燕然的话,就像是在打他的脸。

    他不就是那块拖了神威军后腿的木板吗?

    林燕然猛地抬高声音,发出一声爆喝:“告诉我,你们想做最高的木板,还是拖后腿的木板?”

    “我们想做最高的木板!”所有将士异口同声地喊道。

    林燕然的视线从最前面一排将士的脸上扫过,每个被扫视到的将士都感觉浑身一凛,不由自主地站的更加笔直了。

    只听她语气庄重又严肃无比地道:“败了就败了,如果连承认失败的勇气也没有,那才是最大的失败!”

    “我告诉你们,对战不是最终目的,失败也不是最终结果,而是为了让你们知道自己弱在哪里,还有哪些可以改进的地方,你失败的越厉害,说明你接下来可以提升的空间越大!”

    这句话立刻让王敢当和其他同样失败的四个统领抬起头来。

    黯然的眼神亮了一瞬。

    林燕然继续道:“大家能进入神威军,本身就代表了优秀,而现在,同样优秀的你,却落后了你的同袍,这说明什么?说明你还不够努力,不够拼命,只要接下来吸取教训,勇于改进和提升,必能和你的同袍比肩!”

    “你今日的失败,不是为了证明你有多差劲,而是为了给你警示,告诉你,你走了弯路,你错了,但是错了不可怕,因为你提前发现了错误,你还有机会改正!”

    “这样你才能做那块最高的木板!”

    “这样你才能在战场上打赢敌人!”

    “告诉我,你们能不能做到?”

    所有的将士都抬起了头来,眼也不眨地望着她。

    他们从没听过这样的道理,也从没见识过林燕然这样的统领,林燕然不像一位专横独断的统领,反而像是一位真心期盼着他们成才的师父。

    他们的感受很复杂,也很惊奇,忍不住齐声高喊:“能!”

    王敢当也不由自主地抬起头,他第一次如此认真地看着林燕然,两只拳头都捏紧了。

    林燕然又喊了一遍:“能不能?”

    “能!!!”这一次,王敢当喊的比任何人都大声。

    他本以为自己败了,林燕然肯定会抓住机会羞辱他,打压他,当众让他出丑,可是她什么都没做,而是用这样一番话告诉他,为什么要改变军阵。

    林燕然挥手:“解散。”

    各个统领带着自己的队伍走了,群英会越来越临近,每个统领都有任务。

    只有王敢当留在原地,他看着林燕然,很想承认错误,或者说点什么,可是林燕然很忙,她转过身去吩咐其他事情了。

    袁莹从王敢当面前经过,瞅了他一眼:“哟呵,王统领眼睛通红,哦不对,王副统领,这是哭了?”

    王敢当立刻瞪了她一眼,但是没有像往常一样出言怼回去。

    袁莹有些意外,挑了挑眉毛道:“王副统领,识时务者为俊杰,总统领人不错,你也别太记恨。”

    王敢当冷哼了一声:“我当然知道,总统领今儿对我说的话,我比你清楚!”

    袁莹一脸怪异:“总统领不是对大家伙一起说的吗?”

    王敢当板着脸:“那是因为你听不懂!”他觉得,林燕然每句话都是对他说的。

    群英会倒计时第二天,林燕然找到了蛊神教的落脚处。

    她没敢闯入密林,等在外围,片刻后,渡清若从密林深处走了出来,那两个护法陪在她身边。

    “你来了。”

    渡清若的目光落在她面上,平静地问了一句。

    这让林燕然感觉有些古怪,她只好应了一句:“是,我来了。”

    渡清若又道:“那你把配方带来了吗?”

    林燕然道:“我需要单独和你谈。”

    渡清若看了两位护法一眼,两位护法反应激烈:“圣女,配方事关重大,而且此人意图不明,我们必须留在你身边保护。”

    渡清若语气平静:“她要对付我们,早就出手了。”

    两位护法脸色一变,还想说什么,被她眼神盯住:“这是命令。”

    两位护法只好不情不愿地退走了。

    林燕然暗道,看来蛊神教的圣女很有权威,找她单独谈找对了。

    她侧耳倾听了一番,确认两名护法走远了,周围也没有别的窥探,这才开口说道:“药材可以交换,但是我要加三个条件。”

    渡清若没说话,眼神安静地看着她。

    “第一,希望你拿到配方后,带领蛊神教所有人即刻返回南疆。”

    “第二,希望你在返回途中,将你带来的那些虫子都放回它们原本生存的地方,避免惊扰和伤害百姓。”

    “第三,希望你以后能帮我一个忙。”

    渡清若神情木然,但是眼神流露出认真倾听的神色,听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道:“第一条可以答应你,因为我本来就打算提前拿到配方赶回去,不然我们银子不够用,只是,第二条是什么用意,为何要这么做?”

    林燕然便对她解释了一番自然与人的和谐相处。

    孰料渡清若很有钻研精神,继续问道:“什么是生态,什么是食物链?为什么不能在别的地方放了这些虫子?如果不放会怎么样?它们是我的宝贝,我想带回南疆。”

    林燕然被问的脑子嗡嗡作响,赶紧道:“渡姑娘,此事我很难解释清楚,我只能告诉你,世间每个生命都有它的特定用处,比如虫子,有的虫子明明是害虫,却不可或缺,因为它可能会吃掉蝗虫或者蚊子,如果这个虫子灭绝了,或者集体转移到别的地方了,那原本的区域就会爆发蝗灾,接下来就是庄稼颗粒无收,百姓饿死,这样说你能懂吗?”

    渡清若不懂,但是她觉得林燕然的语气不像是骗她,所以她努力消化这番话,然后问道:“我带回南疆也不行吗?”

    林燕然点头:“不行。渡姑娘,我知道这些虫子带过来,花费了你很多的心血,但是我也相信你不是个滥杀无辜的人,因为虫子一路过来,并未传来百姓被害的消息,如果你带走了它们,当地的庄稼很可能爆发虫灾,百姓会挨饿会受苦,严重点会发生饥荒,所以我希望你能把它们放回原本的地方。”

    渡清若又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不怕我反悔吗?”

    林燕然道:“自然怕,但是我还是愿意相信你。”

    这句话让渡清若平静的眼神泛起了一丝涟漪,接着她直视着她问道:“为什么?”

    林燕然没料到她会这么问,只好道:“凭感觉。”

    渡清若定定看了她一眼,点头。

    “好,第二条我也答应你,第三条你要我帮什么忙?”

    林燕然松了口气,道:“第三条我还没想好,等我需要帮忙时会告诉你,但是你放心,决不是让你做任何违背道德或者良心的事。”

    她说出这句话时,其实有点紧张,这一条,是个防范措施,就像是个免死金牌一样,预防着蛊神教可能会到来的敌意。

    渡清若眼底涌出了一抹疑惑,她有点不懂林燕然,这样的承诺,并没有任何保证,她就算答应了,如果不合心意,也可以随时反悔,可是看她的神情,却像是很重视这条。

    这种感觉很奇怪,却又让她体验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滋味,被人信任和重视的滋味。

    她开口道:“好,我答应你。”

    林燕然徐徐松了一口气,露出笑来,伸手递出了一张纸。

    渡清若伸手去接,捏住纸的瞬间,林燕然飞快地缩回了手。

    好像很害怕她。

    这让她敛了下眸,心里生出些许黯然,从记事起,周围的人都怕她。

    她朝纸上看去,是配方。

    字写的很好看。

    她虽然是南疆人,但是自小就研读中原的医书,所以也会写中原人的文字,纸上这手字,飘逸潇洒,看起来赏心悦目。

    “你写的?”她忍不住问了一句。

    林燕然以为她问的配方,点头:“是,我找大医师抄写下来的。渡姑娘,这张纸我还要收回去,你可以尽快记住配方吗?”

    渡清若抬头看了她一眼,语气极为平静地道:“自然,我从小过目不忘。”

    林燕然眨了下眼睛。

    她从这平静的语气中听出了一抹矜傲。

    于是她笑了笑,道:“那你一定很聪明。”

    渡清若没吭声,她将配方看了三遍,牢牢记住,而后还了回去。

    林燕然捏住纸角后,又是飞快地缩回手。

    “渡姑娘,关于配方,你有任何问题,现在可以问我,我可以代为解答。”

    渡清若思索了片刻,问道:“幽昙花是什么药材,我从未听说过。”

    林燕然认真看着她,说道:“渡姑娘,我不想骗你,你交换的药材中,便有幽昙花。”

    渡清若确实很聪明,而且似她这种沉默寡言的聪明人,观察力最是敏锐,她马上想到了昨晚的细节,那些情景被减慢了速度,在她的脑海再现。

    “是不是你最后提起来那一捆根茎?”

    林燕然暗暗吃了一惊,叹道:“渡姑娘,你确实聪明。”

    渡清若盯了她一眼,林燕然也在看着她。

    “你就是因为幽昙花才决定交换的吧?”

    林燕然点头。

    “你不怕我翻脸?”

    林燕然肃声道:“配方的价值远在你那一点幽昙花之上。”

    蛊神教在武林中声名狼藉,她此前压根没打算将配方给蛊神教,可是随着和渡清若的接触,她对蛊神教的看法有所改观,而那一小捆的幽昙花,又加了层筹码。

    这三天,她一直在思索,要不要交换?渡清若可以控虫,若是真的爆发冲突,肯定会造成不可预料的伤亡,蛊虫更是神秘莫测,她左思右想,还是决定试一试。

    那三个条件就是试探。

    没想到渡清若都答应了。

    渡清若沉默着,没说话。

    林燕然语气肃然了起来,道:“渡姑娘,你知道贵教名声不好,我本没打算和你交换,而且你拿来的药材,我其实也可以用金银买下,如此一来,你不止得不到配方,也永远不知道幽昙花到底是何物,但是我没有这么做,因为我感觉出,你不是个滥杀无辜之人。”

    渡清若其实没有生气,她只是不喜欢被人愚弄。

    林燕然说的不错,配方的价值,确实在那一点幽昙花之上。

    涅槃丸二十年无人能够破解,便是她也不能,而现在她兵不血刃得到了,这与原本预料的要轻松很多。

    至于幽昙花,虽然举世罕见,可是南疆拥有十万大山,总有机会再得到,便是真的得不到,也可以通过得到的配方去寻求类似的药材。

    整体来说,拿到配方更划算。

    想到这里,她不禁深深地看了林燕然一眼。

    林燕然真的很特别,和她遇到的其他人都不一样,她坦诚了一切,却又流露出来即便你翻脸我也不惧的底气。

    她很欣赏这样的人。

    甚至生出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我没有问题了。”她顿了顿,又道:“我蛊神教有名弟子,还请放了。”

    林燕然猛地松了口气,她还真怕她不问,那样渡丽含岂不是要砸在手里?

    她拍了拍手,远处等候多时的姬越带着渡丽含走过来。

    “渡姑娘,既然我们达成合作,贵教弟子我自然不会为难。”

    渡丽含先是狠狠挖了林燕然一眼:“恶贼,就算你放了我,我也会报仇的!”

    姬越冷哼道:“你的功夫要是有你嘴巴硬,也不至于沦为俘虏,小姑娘,以后做人还是低调点。”

    渡丽含气得脸色通红,还要再逞强说些什么,渡清若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闭嘴。”

    渡丽含立刻噤若寒蝉,一个字不敢吭了。

    林燕然冲着渡清若抱了抱拳:“渡姑娘,就此别过。”

    渡清若眼底浮现一抹复杂之色,默了默,颔首:“好。”

    她目送林燕然离去,而后带着渡丽含朝密林深处走去,渡丽含满脸委屈,走到一半终于忍不住道:“我是你妹妹,你为何这么对我?不止不来救我,我回来你连问都不问一句,是不是我死了你也不会在乎?”

    渡清若扫了她一眼,这一眼十分冷淡,让渡丽含的伤心升到巅峰,接着别过身去,肩膀不住地抖动,发出了低低的哽咽声。

    渡清若往前走的身形微微一顿,于这瞬间轻轻闭眼,而后马上睁开,继续朝前走去。

    营地众人迎上来,两个护法急忙问道:“圣女,配方拿到了吗?”

    接着看见渡丽含,她们惊呼起来:“你还敢回来?你违背教规,私自离队,需得重罚!”

    她们话音刚落,渡清若就冷淡无比地开口道:“渡丽含私自离队,罚血刑,两位护法身为实力最高的武者,看守不严,罚两倍血刑,其余人对同伴监察有失,罚血刑,我身为圣女,监管不严,罚两倍血刑。”

    “即刻行刑!”

    这番话立刻将所有人都吓得骇然失色。

    两位护法神色大变,其余人齐齐跪了下去。

    “圣女,请饶命!”

    两位护法也抢着说道:“圣女,你是千金之躯,万万不可受刑啊!”

    渡清若不为所动。

    两位护法平常最喜欢处罚其他人,但是真的落到自己头上,却是怕的要死,她们焦急地说道:“圣女,渡丽含虽然离队,可是并未造成任何损失,而且……这只是很轻微的一件事,压根不必动用血刑,如今我们马上要启程回去,若是大家都受了刑,很可能被敌人偷袭,得不偿失啊圣女!”

    “对啊圣女,其实蛊姥也没说过离队要受罚,渡丽含离队也许是去探查敌情呢,我们实在没必要罚她。”

    接着其他人也拼命地找着渡丽含不受罚的理由。

    渡清若背对着她们。

    平静的眼神变得冰冷异常,冰冷中还有一抹不易觉察的鄙夷。

    果然,刀子不落在自己头上时,是不会感同身受的。

    最终,在众人的哀求下,她勉强同意了取消处罚。

    大家都松了口气,渡丽含也松了口气,她偷偷看了眼自己姐姐,有些侥幸地猜测着,这是不是她故意为之,就是为了不让自己受罚?

    可是渡清若神色没有任何异常,甚至对她比以前更冷淡了,她又暗自伤心了起来。

    这晚,林燕然再次宿在了军营。

    她睡得很不安稳。

    朦朦胧胧中,总觉得被什么东西窥测。

    那是一种极为阴暗潮湿的气息,好像有什么外来物想要侵占她的身体,从头到脚都生出浓浓的不适。

    她在睡梦中翻来覆去,想要醒来,却又被这股气息困扰,陷入半睡半醒之间。

    在她的床头,趴着一条雪白的虫子。

    它只有小手指大小,头顶生着两只黑幽幽的眼珠,一直盯着她。

    林燕然又挣扎了起来,脸色痛苦,额头上开始渗出冷汗,接着睫毛颤了颤,隐隐有醒来的迹象。

    虫子盯了许久后,忽然开始了蠕动,朝着林燕然身上爬去,它爬的很小心,因为嗅闻到了一股让它异常反感的气味。

    这股气味是从林燕然身上传来的,像是它的克星。

    可是在主人的心念感应下,它还是一点一点地蠕动着。

    唉。

    暗中传来了一道叹息。

    雪白的虫子立刻警觉无比,眼珠人性化地滴溜溜转动。

    伴随着那道叹息声,一股强横无匹的气息倏然降临。

    虫子肉嘟嘟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接着飞快地爬下了床,隐入了黑暗。

    它悄悄爬出林燕然的房间,刚要朝着大营外逃去,就被两根手指捏住了。

    这两根手指捏着它,任由它怎么扭动,回头龇牙,露出口腔内细密的尖牙,都无法挣脱这两根手指。

    片刻后,两根手指捏着它,将它放在了一个人的手心里。

    雪白的虫子被松开的瞬间就想逃跑,可是它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它从这只手上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这股气息像是死神一样笼罩着它的全身。

    接着这只手的主人抬起另一只手,用食指在它身上轻轻抚摸着,动作很轻,可是让雪白虫子颤抖的更厉害,它趴伏在手心,蜷成团,肥嘟嘟的身子抖个不停。

    手指戳了戳它。

    雪白虫子一动不动。

    一个苍老的声音轻笑了起来:“呵,小东西还会装死。”

    雪白虫子抖的更厉害了。

    手指又戳了戳它。

    “小家伙,走吧,以后不可害人。”

    它被捏起来,丢在了地上,雪白虫子蠕动了下,发现自己真的被放走了,立刻没命地朝外攀爬。

    而在身后,那股恐怖无比的气息,依旧锁定着它。

    等它爬出了神威军大营,朝着西南方向蠕动时,两道人影出现在它身后。

    赫然是面具人无名和那名老者。

    无名盯着虫子逃跑的方向,不解问道:“主人,你为什么放走蛊神教圣女的本命蛊虫?”

    老者没好气道:“为什么,当然是为了南疆蛊姥那个疯婆子别来中原闹事,那小女娃是她关门弟子,若是毁去小女娃的本命蛊,就相当于毁了南疆蛊姥的心头肉,她不发疯才怪。”

    无名皱眉道:“可是我们又不怕她。”

    老者瞅了他一眼,似是在怨他追问,更加没好气地道:“可是我怕虫子。”

    无名眼神怪异至极,主人你刚才可是捧着那条虫子看了好久,这是害怕虫子的表现?

    老者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气呼呼道:“你还是太年轻了,一条虫子自然没人怕,成千上万的虫子堆成山往身上爬时,那才叫可怕。”

    他说着,猛地打了个哆嗦。

    无名只好转而问道:“你不是一直不肯要我出手吗?为什么要我救那个神威军统领?”

    老者呵呵一笑:“无名,你可没有救她。”

    无名诧异地看着他。

    老者道:“你没发现那条虫子盯了她很久吗?她身上有东西让虫子害怕,便是你不出手,那虫子也不见得能钻入她身体里,噫——”

    他说到这里,打了个惊叹。

    “这小女娃的本命蛊怎么越看越眼熟,是什么蛊来着?”

    老者点了下自己的眉心,接着眉毛一皱,沉吟道:“我想起来了,这是十大神蛊中的情蛊,被下蛊之人会对情蛊的主人情根深种,痴心不改。”

    无名道:“可是蛊神教不是禁绝情爱,不准弟子婚配吗?为什么会豢养情蛊?”

    老者道:“这情蛊可不是世俗意义上的情爱,养蛊之人需要至情至性,才能修炼成功,而要至情至性,便要保持内心的纯粹,既不能有邪念杂念,又不能压制本性,所以情蛊其实是十大神蛊中最难修炼的一种。”

    数里外,伫立在黑暗中的渡清若猛地呕出一口心头血。

    血腥味立刻激的虫群躁动发狂,朝着血迹溅洒的草丛疯狂蠕动,眨眼间便形成了一个不住膨胀的虫团。

    她抬起衣袖,擦拭掉嘴角的血渍,平静似水的眸轻轻闪动,震惊、迷惑、慌乱如涟漪丛生。

    她的本命蛊沉睡了整整九年,今日第一次动了,她顺从心意放了出去,可是却因此受到了重创。

    林燕然,又是因为林燕然。

    第109章

    过了许久,草丛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接着那条雪白的虫子钻了出来,它径直爬到渡清若的脚下,仰起肥嘟嘟的小圆脑袋望着她。

    渡清若俯身,伸出左手,那只手十分瘦弱,纤细的骨节泛着苍白的病弱感,雪白的虫子立刻顺着她的指尖爬到了她的掌心里。

    渡清若直起腰,眼神温和地看着它:“阿雪,你没受伤吧?”

    雪白的虫子趴在她掌心,昂着小脑袋,那对又小又圆的黑眼珠里,流露出来一种人性化的眼神,仿佛在对渡清若诉说着什么。

    片刻后,渡清若平静的眼底涌现一抹疑惑,对着虫子发出了意念沟通。

    “你是说,你感觉到她是极品乾元?”

    雪白的虫子立刻像是人一样点了点肥嘟嘟的小脑袋。

    “是的主人,阿雪感觉她很美味,她的血一定很好喝,要是阿雪喝了她的心头血,就可以提升了。”

    雪白的虫子说着,脑袋昂的更高了一些,脑袋下露出两只雪白细小的须足,像是两只短短小小的可爱爪爪。

    它昂着头,努力舞动着爪爪。

    “可是她身上还有股让阿雪讨厌的气味,好讨厌好讨厌,不过为了她美味的心头血,阿雪可以忍受,阿雪本来快要尝到了,可是遇到了坏人,嘤嘤嘤。”

    渡清若眼神疼惜地望着它:“阿雪,你今晚惹来了强者,接下来不能再跑出去了。”

    可是雪白的小虫虫直起身体,努力扬起细小白嫩的小爪爪,可怜兮兮地道:“主人,阿雪好想喝她的血,主人把她骗出来让阿雪咬一口吧?”

    渡清若年幼时便被种下了这只本命蛊,多年以来和它形成了一种生死与共的关系,这让她能感受到蛊虫的所有情绪。

    此刻蛊虫传递出来了可怜又贪婪的哀求,像是个嘴馋的孩子,让她很是心软。

    可是她略一思索,还是果断道:“阿雪,不可以。”

    方才她通过阿雪感受到了一股强大无匹的气息,这股气息让她颤栗,她感觉到,就算是她动用虫群也无法与之匹敌。

    对方手下留情,放了阿雪回来,就是在警告她。

    而且心头血是人体的生命精华,若是被阿雪喝了,会对那个人造成无法弥补的伤害。

    换了别人,她会毫不犹豫,可是林燕然,让她犹豫了,她感觉自己的本心,并不想这么做。

    她想对她下蛊不假,但是并不想掠夺她的心头血。

    雪白的小虫虫啪叽一下,倒在她手心里,露出雪白的小肚皮,接着肥嘟嘟的小身子打起滚来,像是个撒娇的熊孩子。

    “主人,主人,阿雪要喝心头血,好美味好美味的,阿雪从没遇到这么好闻的血,她可以帮助阿雪晋升,阿雪晋升了主人也会变强,主人求求你嘛……嘤嘤嘤。”

    渡清若伸出素白的指尖,轻轻揉了揉它的小肚皮。

    “阿雪,我不想这么做。”

    她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今夜放出阿雪,是因为这是阿雪第一次苏醒,她作为主人,很想知道造成这种变化的源头,等到发现阿雪是去找了林燕然时,她很是惊讶,随之有了对她下蛊的念头。

    但是她没想到阿雪想喝她的心头血。

    放出阿雪,是顺从心意,不准阿雪去喝林燕然的血,也是顺从心意。

    渡清若默默体味着自己的心绪,逐渐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收回指尖,对着还在手心里打滚哀求的阿雪轻轻摇头。

    “不可。”

    蛊虫阿雪知道无望了,它和主人生命一体,知道自己的主人性格最是坚韧,说一不二,若是不符合她心意的事,她是绝对不会做的。

    它只好恹恹地耷拉下小脑袋。

    两名护法来到身后,恭声道:“圣女,行李都打点好了,随时可以启程。”

    渡清若点点头:“走吧。”

    队伍沉默地跟在她身后,朝着南方进发。

    途中她忍不住回头张望向神威军大营的方向,沉沉的夜色中,大营周围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灯光。

    她忍不住想,原来她是极品乾元。

    她自幼饱览群书,记得书中说过,极品乾元和坤泽,世所罕见,没想到她便是。

    虽然震惊,却又觉得果然如此。

    在蛊神教的人悄然离去的时候,神京城的龙渊国驿馆内,柳红凰和香姨正紧张地盯着面前的一个白色瓷瓶。

    瓷瓶内装了几十条虫子,这些虫子不住地噬咬对方,互相蚕食。

    虫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最后只剩下一条拇指粗细的黑色肉虫。

    它本来瘦弱细小,可是在吞噬了其他虫子后,变得圆滚滚的,肚子鼓胀,头和尾依旧很是细小,它蠕动了两下,便趴在瓷瓶一动不动了。

    香姨划破手指,往里滴了三滴血。

    本来一动不动的黑色肉虫立刻像是鬣狗遇到了肉,肥胖的身躯竟然以一种飞扑的姿势扑在了血滴上,贪婪地吸食了起来。

    接着它还昂起了脑袋,张着满是尖牙的小嘴巴,冲着瓷瓶外的两人发出索求。

    香姨松了一口气,道:“主子,噬心蛊成了。”

    柳红凰递去一块帕子:“香姨,辛苦你了。”

    香姨受宠若惊,忙接下帕子,压低声音问道:“主子想什么时候开始?”

    黑暗掩盖了柳红凰的面容,只见她眼眸中闪烁着阴狠怨毒的寒光,用一种冰冷噬人的语气道:“越快越好。”

    次日,群英会倒计时最后一天。

    神京城中的宣传铺天盖地,人人都在议论着即将召开的群英会,更期盼着城门开启,能去现场一饱眼福。

    两座驿馆却都是异常安静,北蛮驿馆没有人外出,龙渊驿馆更是如此,柳弘玉整日缠绵在美婢怀中,甚至连房间都好几日未曾出来。

    柳红凰带着两名婢女进去,婢女手里端着新买来的点心。

    玄冥带着其余三名顶级武者守护在房间四角,沉默又冰冷。

    柳红凰进去时,玄冥抬起眼皮扫了她一眼,而后又收回了视线。

    柳红凰径直带着婢女来到柳弘玉身边。

    柳弘玉正趴在一个美婢身上,埋首在她脖子里探索,那美婢娇笑着,左躲右闪,不住喊着:“太子,痒痒。”

    接着发出娇滴滴的软笑,这时她觑见柳红凰走了进来,赶忙说道:“太子,公主殿下来了。”

    柳弘玉这才懒洋洋地从她身上爬起来,匆忙整理了一番已经露出胸口的衣裳。

    柳红凰强压下眼底的恶心,垂眸轻声道:“太子哥哥,我今日让人去买了些点心,送一些给哥哥尝尝。”

    柳弘玉很是高兴,招手道:“妹妹,你怎么好几日不来哥哥这里,快来坐。”

    柳红凰不着痕迹地躲过他的触碰,在旁边款款坐下来,她坐姿优雅端庄,人又生的美艳,坐在那里,便是一道极养眼的风景。

    柳弘玉斜觑着一双眼睛,瞧了过去,阴暗的欲望疯狂涌动,却又无法发泄出来,他的手很是随意地对着怀里的婢女狠狠一捏,婢女吃痛也不敢出声。

    柳弘玉眼睛微微眯起,盯着柳红凰,眼底掠过一抹邪恶又满足的笑意。

    “妹妹,你这些时日都在忙些什么,怎么这许久没来看我?”

    两人兄友妹恭地聊了两句。

    谁也没发现,一条小黑虫从柳红凰垂着的衣袖间爬出,飞快地藏进了地毯下,接着顺着地毯爬进了柳弘玉的裤管。

    柳弘玉猛地哎哟了一声,忍不住朝身上挠去。

    柳红凰立刻起身:“太子哥哥好好休息,妹妹不打扰你了。”

    柳弘玉顿时有些尴尬,他还想挽留,可是身上又瘙痒起来,只好眼睁睁看着柳红凰离去,等到柳红凰出门,他身上忽然又不痒了。

    深夜,床上锦被凌乱,柳弘玉在筋疲力尽后睡去。

    两个美婢玉体横陈,依偎着他,一起沉沉睡去。

    忽然,落在一旁的衣裳里拱动了一下,爬出来一只黑色的虫子,虫子小心翼翼地感触着四周的动静,接着爬上了床,顺着柳弘玉的手臂一直爬到了他的脖子上,睡梦中的他挠了一下脖子,可是黑色虫子已经来到了他脸上,然后猛地提速,一下子钻进了他鼻孔里。

    睡梦中的柳弘玉抽搐了两下,身体先是绷直,脸上表情狰狞无比,接着猛地睁开了眼睛,他惊叫了一声,猛地坐了起来。

    玄冥和其他暗卫赶来,到处检查了一番,接着又叫来医师查看,依旧没发现任何不妥。

    柳弘玉只好将人都赶出去,再次睡去了。

    第二日便是群英会正式召开的日子。

    天公作美,阳光灿烂,晴空一碧,万里无云。

    神威军大营内旗帜招展,呼声震天。

    武者们经过前面五天的洗礼,已经对进入神威军大营没有了抵触,甚至还有了隐隐的期待。

    而事实上,他们也确实没有失望。

    走过了由各种各样的条幅围起来的蓝色大道,他们来到了正对着辕门的那条宽敞大道,眼睛立刻瞪成了铜铃!

    这条道路同样张挂着蓝底白字的宽大条幅,条幅上写满了【群英会欢迎天下豪杰】的字样,最关键的是,道路两侧各站着一排身着蓝白相间长裙的窈窕女子。

    她们每个人手里都举着一个小小的蓝色旗帜,一边挥舞着旗帜,一边对着走进来的他们喊道:“群英会欢迎你!神瑶国欢迎你!”

    武者们先是一愣,接着就被这两排热情洋溢的声音给喊得脑门子嗡嗡作响,而在前方,还有锣鼓声响起。

    这些声音夹杂在一起,配合着闯入视野的各种画面冲击,他们的情绪一下子被挑动起来了。

    武者们由警惕、观望,变得激情澎湃,每个人走在这条欢迎大道上时,都忍不住挺胸抬头,一边偷瞧着那些女子,一边又极力摆出自认为最英武不凡的姿态。

    就好像现代人头次走红毯一样,有的忐忑不安,有的兴奋不已,有的东张西望,有的激动莫名。

    林燕然端坐在正南侧的看台顶层,饶有兴趣地俯瞰着这一幕。

    赤豹等人、姬越、陈雪、林凤凰等人都跟在身边,紧张地到处扫视着,生怕武者作乱。

    林燕然反而一身轻松,像是个看热闹的,炯炯有神。

    因为主持接待的活都被加盟出去了,武林盟和南宫世家正忙的不亦乐乎。

    每一拨武者进来后,马上被武林盟的人和南宫世家的人引到看台上,而诸葛侯和南宫天则忙着接待比较有头有脸的武者和势力,看他们红光满面的样子,显然很喜欢这种出风头的活。

    而且也确实干的不错,以至于林燕然成了个甩手掌柜。

    来的武者实在太多了,光是入场就花了一个多时辰,等到路上的武者变得稀稀拉拉时,周围的看台坐满了一半。

    林燕然预估约莫来了一万五千人,要是把神京城的世家放出来,这看台估计要坐爆了。

    得亏她经过慎重思考后,决定来个错峰开会,头两天,先将武者聚集到一起,吃吃喝喝比比武,捞点银子,然后等这些人折腾的差不多了,再把世家也放出来,开始上主菜。

    嘿嘿。

    林燕然的嘴角轻轻勾了起来,露出一抹狡黠又得意的微笑。

    群英会大舞台,有钱你就来。

    今日是群英会召开第一天,她给诸国武者准备了一份来自现代社会的小小震撼。

    眼看来的人差不多了,她冲着诸葛侯和南宫天递了个眼色。

    两人立刻激动不已地走上了最中央的高台,开始了他们的表演。

    他们刚站定,锣鼓声就猛地响了起来,快节奏的鼓点将现场乱糟糟的吵闹声立刻压了下去,大家全都不由自主看向高台。

    而这个时候,忽然有两条人影从看台上飞下,他们手里举着两面旗帜,飞下去的瞬间,旗帜从他们手里展开,露出了上面的字体。

    等他们各自落在诸葛侯和南宫天身边时,旗帜上的字体也完全展露了出来。

    高高的旗帜迎风招展,上面的字大如斗,每个人都看的无比清楚,只见两条巨幅旗帜上分别写着:

    【群英会主办方——武林盟】

    【群英会主办方——南宫世家】

    众人都看的瞪大了眼睛,接着议论纷纷起来。

    “群英会不是神瑶国皇室举办的吗?怎么变成武林盟和南宫世家主办的?”

    “他们出来露脸,是什么意思?领导我们吗?”

    诸葛侯和南宫天同时抬手,锣鼓声停息下去,他们各自来了一段开场白。

    “来自五湖四海的朋友们,这是天下武者首次聚集到一起,可谓是百年不遇,千年难得,为了庆祝这个激动人心的时刻,我们特地准备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入场仪式,欢迎所有莅临现场的朋友参加!”

    “明天,将是群英会的重头戏,我们将以切磋的形式,举办第一届武林大会,并在大会上选出武林十大豪杰榜,为了在榜上留下诸位的尊姓大名,所以请来到会场的各位大侠、各位豪杰,务必参加入场仪式!”

    众位武者还没来得及消化,就见高台的下方,走出了两个队伍。

    他们都穿着制式弟子服,前排的人合力举着一块高大的招牌,上面写着自己的门派,而在队伍正中央,一名弟子高举着代表门派的旗帜。

    随着诸葛侯和南宫天一声令下,锣鼓声再度响起,这两支队伍雄赳赳气昂昂地绕台一周,让每位武者都看清了牌子上的门派名字。

    然后他们迈着铿锵有力的步伐,登上了高台,两支队伍一起站在高台上。

    左边的队伍猛地举起手中的招牌,队伍里的人一起喊道:“匡扶正义,惩恶扬善,正道之光——武林盟!”

    右边的队伍接着喊道:“百年传承,快如闪电,南宫世家,剑道真传!”

    与此同时,他们的弟子将手中旗帜疯狂舞动,再加上锣鼓声震天响,整个会场仿佛都成了他们的主场。

    武者们差点瞪出了眼珠子。

    “还可以这么玩?”

    “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可是他们还没骂出来,高台下又走出了其他的队伍,他们排成了一排,每一个队伍都举着制式的招牌,中央一人高举着旗帜,接着便雄赳赳气昂昂地朝高台上进发。

    第三个上台的居然是无名小卒鬼王堡,他们只有六个人,可是他们不止高举着招牌,还拥有一面同样显眼的高大旗帜。

    接着让武者们更傻眼的是,鬼王堡领头的武者卢铁,直接拔出自己的鬼头刀,在高台上表演起来了刀法。

    这……

    到底是来参加群英会,还是来江湖卖艺啊?

    武者们又震惊了,嘴巴张的能塞下鸡蛋。

    就在这时,卢铁带头吼了起来,其余人跟着他一起吼,武者的声音立刻回荡整个会场。

    “鬼王堡,鬼头刀,吃我一刀,地府报到!”

    好家伙!小小鬼王堡居然敢这么大的口气,这句口号加上卢铁嚣张的表情,立刻引得看不惯鬼王堡的其他武者跳了出来。

    “卢铁你个臭不要脸的,吃老子一锤!”

    几个武者跳到高台上,当场要和卢铁干架。

    卢铁叫嚣:“有种先报上名来,老子从不杀无名小辈!”

    这话又将那几个武者气得跳脚,指着他骂道:“老子是你爹!”

    诸葛侯和南宫天赶紧拦住。

    “诸位,听我一言,明日才是比武时间,届时你们想打只管打个够,现在还请先消消火,你们还没出场呢,就算打了,大家也不认识你们的门派是不是?要不你们先去准备出场?”

    这几个武者就是想杀杀鬼王堡的威风,闻言立刻脸红脖子粗地道:“怎么出场?我们没有招牌和旗帜!”

    诸葛侯和南宫天对视一眼,立刻微笑着吩咐手下人将他们领去候场区。

    而在候场区,这些人见到了一面面准备好的招牌和旗帜,都是空白的,等着写门派名字和口号。

    这些人眼睛亮了:“我要这块!”

    立刻有笑眯眯的商人拿出价格表,热情洋溢地介绍:“诸位大侠,一块招牌一千两,一面旗帜一百两,价格公道,童叟无欺,诸位要几块?”

    这几个武者傻眼:“这么贵?”

    商人便语重心长地解释了起来:“诸位试想,你们平常哪有这样的机会在数万人面前露脸,而且一旦你举着招牌出去,你们门派的名字立刻就宣扬了出去,届时你们名扬四海,无论是闯荡江湖还是开宗立派,都是一呼百应啊!所以一千两,真的不贵。”

    商人看着他们有些意动,又笑眯眯地补充了一句。

    “方才鬼王堡的当家,二话没说就买了。”

    这几个武者闻言立刻没再犹豫了,每个人都掏银子买了招牌和旗帜。

    而这一幕,就像是连锁效应,其余的武者看到别的小门小派都走上高台宣传自己,顿时都按捺不住了。

    “鬼王堡算什么东西?神刀门又是哪里来的货色?居然也敢出来叫嚣!”

    “走!他们举一块招牌,我们太极门便要举两块!”

    就这样,走上高台自报家门的武者越来越多,小门小派有之,名门大派有之,绿林好汉有之,独行侠也有之。

    发展到后面,有的名门大派自恃身份,竟然一次性买了四块招牌,买了若干旗帜,等他们出场的时候,众人看到的便是四面都是招牌,每个弟子手中都举着旗帜。

    那架势,就跟孔雀开屏似的。

    诸葛侯和南宫天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好,出场的门派越来越多了,明日的武林大会肯定热闹非凡!

    林燕然也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好,出场的门派越来越多了,银子要数的手抽筋了!

    让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是,因为来的武者太多了,大大小小的门派加起来居然有三百多家,所以这一天时间,一直有不同的门派在出场。

    而且是接上趟的,不带停歇的,后来诸葛侯和南宫天嗓子都喊哑了。

    更搞笑的是,后面的门派为了扬名,骚操作越来越多。

    有的上台就开始集体表演刀法,有的上台开始捉对厮杀,有的上台开始咆哮喊口号,还有的因为都是男性乾元弟子,上台后居然将上衣都脱了,露出光膀子在台上打拳。

    林燕然:“……”

    好吧,你们高兴就好。

    反正我只要银子。

    这时间战线拉的太长,武者本身又消耗大,总要吃饭喝水啊?

    好办。

    招商加盟的商家开始发挥作用了,一辆辆提前准备好的吃食推车,进入了会场,开始沿着看台四周来回走动,就像是现代火车上的小吃推车一样,循环,再循环。

    食物的香气一阵阵飘出来,本来不饿的,饿了,本来饿了的,更饿了。

    因为有前几日的铺垫,群英会吃食贵已经成为普遍共识,倒也没有武者找茬,一来看其他门派出场太过瘾,二来商家服务实在太周到,三来有人闹事武林盟和南宫世家马上出面,表示愿意为他们买下吃食,免费赠送。

    大多数武者脸皮都没那么厚,被这么一招呼,又感受到周围人的视线,赶紧咬着牙买了,只有少数的厚着脸皮让武林盟和南宫世家掏银子了。

    但是吃食很多啊,吃了一样,还想吃第二样,总不能样样都厚脸皮麻烦武林盟和南宫世家吧?于是他们也只好含泪掏银子。

    最关键的是,会场气氛实在太好了,各种奇葩门派犹如雨后春笋不断出现,口号更是喊得稀奇古怪,这些武者平常哪有这样的热闹看?

    武林盟和南宫世家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几个“江湖百事通”,每个看台上都有那么一两个,只要有门派出场,他们马上就能说出这个门派的特色和趣闻。

    大家便跟听书似的,一边看台上的真人表演,一边听江湖百事通的小道消息,同时还吃着高价买来的吃食,因为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所以吃下去时着实是感受非凡,狠狠享受了一把“花钱如流水”的快意人生。

    林燕然这一天笑容就没断过。

    每一个门派的出场,就代表着她有一笔银子进账,大家听到的是五花八门的门派,她听到的是“叮当叮当”的银子声。

    和她一样笑容不断的还有那位仙风道骨的老者。

    他让无情在座位上垫了软垫,而后舒舒服服坐在上面,一会儿对着这个门派捧腹大笑,一会儿因为那个门派出场而呵呵不断。

    而他此刻的模样一点也不仙风道骨,因为他左手拿着鸡爪子,啃的津津有味,右手边放着一张小桌子,桌子上是无情高价买来的花生米和菊花茶,啃一口鸡爪子,吃一颗油炸花生米。

    一个软烂麻辣,一个酥脆焦香,偶尔再来口甜滋滋的菊花茶。

    啧。真是绝妙的搭配。

    无名坐在他旁边,看着那些洋相百出的门派,有些说不出话来。

    无情则是气鼓鼓地在数银子。

    “主人,只剩下不到两千两银子了,你可省着点花吧。”

    老者像是没听到一样,拍着大腿,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等到所有门派出场结束,武者们发现,天已经黑透了!

    而等待他们的,要么是席地而眠,要么是花高价买群英会的豪华帐篷。

    这时候他们再次觉得肉痛起来,但是旁边忽然有人喊了一嗓子:“挣银子不就是为了花,老子就不信以后挣不回来,走,我们去住豪华帐篷!”

    然后他们又被帐篷收割了一次。

    *

    有琴明月结束一天的政事,心情不愉。

    西北的战事不住传来急报,慕容海二十万大军对战十万蛮兵,居然节节败退,致使城池一座座失去,简直是耻辱!

    而他不以为耻,反而上奏索要军饷和粮草。

    更可气的是,她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她回到养心殿,独自用膳,却一点胃口也无。

    林燕然忙于群英会,已经五日没有归来了。

    她的人生中,快乐实在太少,而现在唯一的快乐,好似都是林燕然带来的。

    以至于她一旦闲下来,便忍不住关注她。

    “今日群英会召开的如何?”她招来暗星询问。

    暗星道:“有林郎君掌控现场,一切如常,并无人闹事。”

    有琴明月想听的并不是这些,闻言默了默,问的更清晰了点:“她今日都做了些什么?”

    暗星想了想道:“她坐在看台最高层,俯瞰全场,期间吃了些吃食,喝了茶,时有微笑,很是……镇定自若。”

    有琴明月挥手让她退下了,而后靠在椅子上,沉默着。

    叠翠悄悄走来,给她揉起了眉心,她亦是默然,任由她伺候。

    心里淡淡地想道,也不知林燕然有没有想到朕。

    这几日的分别,让她很是不适应,仿佛又回到了孤苦无依的前世,以往这种情形,会让她十分警惕,会竭力压下这种依赖感。

    可是现在,尝过温暖的心,开始变得不能忍受。

    她感觉到,她变得贪婪了,她想要林燕然围着她转,在她忙时等着她,在她不忙时陪着她,最好她心中,还时时想着她。

    第二天,武者们来到现场,发现那个中央高台上摆着几块醒目的牌子,上面写着武林大会的规则。

    众人一看,又惊呆了。

    “武林十大杰出青年榜!”

    “武林前一百豪杰榜!”

    “武林最强九品榜!”

    “武林十大宗师榜!”

    每个榜单的名字都让人热血沸腾,更诱人的是每个榜单都有奖励。

    紧接着,诸葛侯和南宫天让人将一块巨大无比的牌子搬上高台中央,只见上面写着:“最高奖励十万两!”

    这行大字用醒目的蓝色字体写在白底的条幅上,举着牌子的武者还将之转动方向,便于四面八方的武者都能看清楚。

    大部分武者都兴奋起来了,群英会几乎汇聚了天下所有武者,他们要是能够榜上留名,不就等于扬名天下了吗?

    这对他们来说,简直是致命的诱惑。

    即便那牌子上清清楚楚写着,参加武林大会要交一千两的报名费,他们也压不住兴奋。

    林燕然正和柳蓁蓁坐在看台上看热闹。

    柳蓁蓁早就吵着要来参加群英会,恰好第二天有比武,她就派林凤凰去将她接来了。

    柳蓁蓁果然兴奋无比,东张西望。

    林燕然又命人搬来一张桌子,往上面摆满了吃食、点心和茶水,林凤凰在一旁给她端茶递水,殷勤伺候,看见日头太大,还帮她取来了帷帽。

    又有林燕然在旁妙语连珠,将她逗的咯咯咯笑个不停。

    柳蓁蓁捂着樱桃小嘴,笑得花枝乱颤,后来直接捂住肚子。

    “哈哈哈,林燕然,你就会乱说,哪有功夫叫含笑半步癫的?”

    林燕然眨巴着眼睛,一本正经道:“自然是有,这功夫须得美丽女子修炼方可,发功时捧腹而笑,前俯后仰,花枝乱颤,双脚游移不定,欲抬未抬,笑到发癫,对面敌人被其笑容迷惑住,而她便可于这瞬间出手,咻,一枚绣花针嗖地飞出去,一下子将敌人扎死了,此正是含笑半步癫也。”

    柳蓁蓁笑得差点岔过去。

    然后笑到半路,忽然意识她好像是在……损她?

    柳蓁蓁的笑戛然而止,声音直线飙升:“林燕然!!!”

    林燕然赶紧躲避她的九阴白骨爪。

    会场中,有一部分武者,一直保持着冷静,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他们恰好是那群实力最强的武者,知道自己的目的。

    他们是为了破解的涅槃丸配方而来。

    若是群英会打着配方的噱头将他们骗来糊弄,他们可不会手软。

    就在其他武者排队报名参加比武时,一个身材精瘦眼神布满凶悍之气的男性乾元站了起来,神色倨傲道:“我们是来拿配方的,可不是来耍猴的,你们武林盟和南宫世家能代表群英会吗?能的话就把配方交出来!”

    林燕然立刻从座位上坐直了身体,低声道:“来了。”

    柳蓁蓁正要捶她的动作一顿:“什么来了?”

    林燕然正色道:“闹事的人来了。”

    诸葛侯和南宫天正站在高台上,闻言看向那个武者,认出他是一位宗师。

    两人对视一眼,诸葛侯道:“你说的不错,我们举办武林大会,就是为了配方,凡是榜上有名者,可有机会得到配方。”

    那精瘦武者马上脸色一冷,沉声道:“你们什么意思?不是说好了公布配方吗?这是要出尔反尔,骗人?”

    诸葛侯道:“兄台,涅槃丸当年问世,引起腥风血雨死伤无数,破解的涅槃丸更是犹如灵丹妙药,一旦传扬出去肯定会引来更多杀戮,而实力低微者,即便得到配方也会死于他人之手,所以我们才设置了豪杰榜,凡是能胜出者,便证明了你的实力,如此我们也好放心把配方交予你手上,届时你是生是死,都与群英会无关!”

    这番话马上引发其他武者不满。

    “凭什么榜上有名才可以得到配方?你们之前宣扬的是人人可得,现在出尔反尔,根本这是欺骗!”

    “对,欺骗,我们不服!”

    “武林盟和南宫世家怎么说?你们是不是和神瑶国朝廷狼狈为奸了?”

    "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

    诸葛侯不慌不忙,笑眯眯道:“诸位,破解的涅槃丸,是什么?是天下无双的神药!这样珍贵的药丸,这样举世难求的配方,你们想免费得去,不是做梦吗?”

    南宫天跟着道:“群英会设置豪杰榜,让上榜之人有机会得到配方,已经仁至义尽,想要配方,就自己打上榜单,不然你得到了配方也是死路一条。”

    一个武者忽然义愤填膺地叫道:“放屁!通通都是放屁!若是我们人人得到配方,怎么还会有杀戮?”

    “兄弟们,他们出尔反尔,他们不仁,便别怪我们不义!”

    他振臂一呼,立刻有其他武者响应,现场顿时躁动起来。

    到处都是乱嚷嚷的武者,义愤填膺地索要配方。

    就在这时,一支利箭破空而来,正中带头闹事之人的眉心。

    他仰天跌倒,砸在看台上,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诸葛侯和南宫天直叹气。

    暗道林郎君说得真对,好好活着不好吗?为什么总有人找死?

    周围武者发出一片惊呼,接着便是怒不可竭的质问。

    “他们杀人了!他们要把我们赶尽杀绝!”

    “噗——”又是一支利箭,扎在了这个人脚下,将他吓得脸色惨白,差点摔倒。

    “都给我闭嘴!”诸葛侯一声爆喝。

    “你是神刀门?你是铁脚帮?你是巨鲸帮?好,你们三个门派失去获得配方的资格,现在马上滚出群英会现场!”

    “至于其他门派,想要得到配方,就凭实力上榜,不想要就滚蛋!”

    “人家大医师耗尽半生破解配方,本来可以秘而不宣,可是大医师愿意造福百姓,公布配方,这是天大的善举,没想到这善举不止得不到感激,还总有卑鄙小人想要不劳而获!”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心思,你们一个个的,不都是来抢配方的吗?神京城犹如铜墙铁壁,此地还有五万重骑兵,若是大医师不肯公布配方,你们以为凭借你们那三脚猫的功夫能抢到?”

    “呸!你连城墙都翻不过去?”

    “现在给你们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乃是善举!乃是帮你活命!别给脸不要脸!”

    “告诉你们,凡是心怀叵测的,群英会绝不会容忍,我们既然敢召集天下武者举办群英会,就有绝对的底气!”

    “愿意按照规则来的就留下,不愿意的,滚蛋!”

    “至于想闹事的,直接报上名来,我们武林盟和南宫世家奉陪到底!”

    此话一出,众人都不吭声了。

    因为诸葛侯说的有理,他们本来就是想来抢配方的,想着单打独斗抢不到,才呼朋唤友,将其他武者都叫来了。

    事情闹大,才有机会抢到嘛。

    而这时,武林盟的四名武者,走到刚才闹事的那群人面前。

    “诸位既然不想要配方,请吧——”

    那群人顿时变色,这要是真被请出去了,不就彻底失去机会了吗?

    他们犹豫不决,看着其他武者,想要寻求援手,但是其他人不傻,群英会很硬气,并不是轻易就会妥协的,若是动手,少不得一番硬仗,既然如此,那干嘛不直接打上榜单呢?

    明显后者更有性价比啊!

    于是其他武者都默不吭声,压根不愿意援手,甚至还希望他们赶紧滚蛋,这样就减少了竞争对手。

    这群闹事的人顿时老实了,巨鲸帮率先认怂:“诸葛盟主,在下刚才言语过激,是在下鲁莽,在下自然愿意按照规矩来,还请诸葛盟主给个机会。”

    他一开口,其余两个帮派也认怂了。

    诸葛侯马上顺坡下:“破坏了规矩就要有破坏规矩的代价,你们的报名费都提到一万两,愿意就留下,不愿意现在可以走了。”

    这三个帮派哪舍得走,只好忍痛交了一万两。

    于是武林大会开起来了。

    打的特别激烈,每个武者都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想要榜上留名,毕竟只要上榜了,不止可以得到奖励,还能得到配方。

    看台上,看完热闹的老者叹道:“真是聪明。”

    无情问道:“主人,你说谁聪明呢?”

    老者叹道:“想出这群英会的小家伙聪明啊。”

    “小家伙?”无情好奇道,“主子,你知道是谁想出来的了?这个人怎么聪明了?”

    老者慢悠悠道:“大家本来是来抢配方的,她变成了公布配方,将主动权牢牢抓在手里,如此便占了大义,谁人不服就可以用大义压之,配方也因此成了她的筹码,想得到就要听话,不听话就别想要配方,如此便可分化出来一部分强者为己所用。”

    “武林盟和南宫世家就是例子。”

    “到这里,她的敌人大大削弱了,接着再用豪杰榜,进一步筛选出实力最强的那群武者,允许他们去竞争配方。”

    “而这时候,规则已经生效,其他武者被豪杰榜的规则筛选后再难成气候,而被挑选出来的这批上榜者,已经接受了一次规则,接下来就有可能继续接受她制定的规则。”

    “如此一来,她面对的威胁被一再地削弱、分化,便是这批武者真的闹事,她要对付的也只是这几十个罢了。”

    “真是英雄出少年啊!”老者说完,感叹了一句。

    柳蓁蓁最爱看这样的热闹,她当年便是十三岁的年纪就闯荡京城,阴差阳错去了医师阁试药大会现场,被封谷收为关门弟子。

    她扭头看向林燕然。

    “你都预料到了?”

    林燕然云淡风轻地点头:“不错。”

    柳蓁蓁美目泛波,暗道她真厉害。

    她想夸她一句,又怕她太得意,便骄矜地哼了声。

    林燕然挑了挑眉:“师姐想要夸我便直说,当心憋出病来。”

    柳蓁蓁气得又去捶她。

    林燕然笑着躲:“我说错了吗?谁叫你那么吝啬,连夸一夸师妹都不肯?”

    林凤凰看着她们嬉闹,暗地艳羡不已,她总也做不到像是燕然姐一样,在柳大夫面前谈笑自如。

    她每次看到她,就面红耳赤,心脏狂跳,连话都说不利索。

    林凤凰越想越羞愧,却又忍不住去偷瞧着柳蓁蓁,今日她换了身翠绿色的衣裙,衬的肌肤莹亮,举手时衣袖滑落,便露出光洁如玉的手腕,阳光洒在她脸上,眉眼生动,眼眸灵转,颊上泛着红润,真像是书里说的秋水剪瞳芙蓉面。

    就在她胡思乱想时,一个老者的声音忽然在旁边想起。

    “啧,这么多好吃的?”

    林凤凰扭过头去,便见一位大袖飘飘须发皆白的老者站在身边。

    而林燕然已站了起来,客客气气地道:“前辈既然来了,不如坐下来一起吃。”

    柳蓁蓁极聪明,见状也跟着站起来道:“伯伯,我们可吃不完这么多,你也来一起吃嘛。”

    老者立刻瞅了她一眼,接着又瞅了林燕然一眼,然后笑了起来:“两个小家伙倒是有礼貌。”

    他也不推辞,大大咧咧坐下来,挑了个鸡爪子。

    林燕然又招呼和他一起来的面具人和童子:“吃啊,你们也吃,好东西见者有份。”

    童子无情本来有些拘谨,闻言眨巴了下眼睛,暗道此人说话真有趣,见者有份?

    这可比其他客套话让人轻松多了。

    于是他也坐在旁边,抓了把花生米。

    面具人无名没说话,视线扫过柳蓁蓁脸上,眼底飞快地掠过一抹诧异,很快,只在眨眼间,然后他低下头去,默默拿了个鸡爪子。

    老者立刻瞅了他一眼:“噫,无名,你不是怕辣吗?”

    无名正往嘴里送鸡爪的手一顿。

    他能说自从被主人骗着吃了回辣椒后就越吃越上瘾吗?

    林燕然打量了三人一眼,便没再多看,但是心里震惊极了。

    她感知力比旁人好,可是这三个人过来,她居然毫无所觉,老者和童子都是普通人,只有那个面具人深不可测。

    原著中,好像没有这么几个人?

    不过嘛,小说里的老爷爷,都是大机缘,不用说,肯定要抓住。

    她眼珠轻转,掉头去和柳蓁蓁道:“师姐,你难得出门,这神威军大营地处荒郊野外,我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你,今晚便请你吃顿烧烤吧?”

    柳蓁蓁自然是满口赞同。

    林燕然当即吩咐赤豹等人去附近山林打些野味,顺便再找些蜂蜜来。

    当晚,她在看台顶层架起了篝火,做起了烤串。

    打来的兔肉和吃食摊那里换来的羊肉,都被做成了肉串,放在炭火上烤的滋滋作响,她又用洗干净的毛笔沾上蜂蜜,时不时涂抹在烤串上。

    很快,看台上就香气四溢。

    那老者本来正在看星星,闻到香味就一骨碌坐了起来,接着快步来到篝火堆前,眼睛盯在烤串上,直冒光。

    不过他没有说话,而是捋着胡须,故作矜持地问道:“这是什么肉串,怎么如此香?”

    林燕然将刚刚烤好的一把烤串放在盘子里,递到他面前。

    “蜜汁烤串,这时候吃火候最好,前辈尝尝?”

    老者流露出“孺子可教”的眼神,瞅了他一眼,然后端着盘子,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啧。”

    “真不错。”

    他越吃,眼神越亮。

    接着,林燕然又烤了几只蜂蜜烤鸡翅。

    老者的眼睛直接从眯着变成溜圆,嗦着鸡翅,呲溜作响。

    林燕然暗笑,看来来自现代社会的蜂蜜烤串,带给了神秘老爷爷小小的震撼。

    她又烤了一些,盛在盘子里,和柳蓁蓁坐在看台上吃。

    “可惜没有酒,不然会更圆满。”她吃了几串,叹道。

    柳蓁蓁道:“还有下次嘛,别遗憾。”

    她吃的很欢,林燕然的手艺很不错,她忍不住朝她望去,看见她神情怅然,并无今日白天时的欢快,心中一动,问道:“你是不是想明月了?怎么没叫她来一起看群英会?”

    林燕然确实正在想有琴明月,闻言默了默,道:“她比较忙。”

    其实她想的是,若是她真想来,自然会来,不愿来的话,她也强求不了。

    这时候不知怎地,忽然想到和她相处的点点滴滴。

    她以为自己熟知原著,一切尽在掌握,如今想来,其实一切在有琴明月掌握,她只是一直在配合她。

    开始是讨好她,后面是帮助她,再后来便是真心处处为她着想,到如今,她做的每件事,都是为了她。

    林燕然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此时却不懂自己怎么会想到这些,想到时心里淡淡的,不是太开心,也说不上伤心,总之是一言难尽。

    柳蓁蓁先是哦了一声,接着打算安慰她,可是她望去时,发现林燕然神情幽幽地看着满天繁星,那张俊俏的脸上染满失落。

    她从未在她身上看到这种神情,一时忘了说话。

    心里忍不住想,她和明月相处的不好吗?还是发生了什么事?

    亥时末,有琴明月批完奏折归来,问起暗星今日的经过。

    她神情平淡,听着她的汇报,情绪并无任何波动,直到暗星来了句:“……林郎君今日还请来了柳郡主观看比武,晚上她们在看台上做了烤串吃……”

    她还没说完,就被有琴明月打断:“她们这时候还在吃烤串?”

    暗星忙道:“约莫戌时中,林郎君让林凤凰送柳郡主回城了,此时她已经回到公主府歇下,林郎君仍然留在军营里。”

    有琴明月半晌无声,而后挥手让她退下了。

    她以为林燕然在为群英会焦头烂额,结果她在和柳蓁蓁吃烤串看星星。

    她忽然生出一股无名之火。

    林燕然好似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她又做了让她不舒服的事。

    第110章

    豪杰榜的争夺持续了三天三夜。

    没错,是三天三夜,晚上的神威军大营也是灯火通明,彻夜比武。

    因为报名的武者实在太多了。

    每个人都想榜上有名,拿到获取配方的名额,而且群英会还给参加比武的武者颁发了证书。

    只要交一千两银子,在比武结束后,无论输赢,都会被两名美丽的侍女奉上一本群英会定制证书。

    “恭喜这位大侠,你是本届群英会豪杰榜的参与者,有资格获得参与证书,请收好。”

    武者们接下来一看,是一本巴掌大小的羊皮薄册。

    羊皮封面上专门烙印了“群英会”三个字,内页是一行遒劲有力的字体,字上印着一个朱红色的章。

    “天下第一届群英会之豪杰榜参与者”

    看着特别正式,特别像模像样。

    手捧着证书的武者先是瞪大眼睛,接着感觉到一股从所未有的畅快,好似他们跋山涉水远道而来的那种辛苦得到了极大满足!

    “哈哈哈——”

    他们捧着证书笑了起来。

    就连输了的武者,感觉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如此一来,报名参加比武的武者更多了。

    等到比武结束的第三天晚上,四周看台上燃起了熊熊篝火,高台中央也点燃了一个巨大的火架,高台四角树立起来四面高大的旗帜,上书:“天下第一届群英会之豪杰榜颁奖仪式”。

    武者们没见过这种新奇场面,全都伸长了脖子去看。

    诸葛侯和南宫天的嗓子已经喊哑了,但是两人依旧红光满面,甚至比刚开始时还要激情澎湃。

    从第一天的出场仪式到现在的颁奖仪式,他们武林盟和南宫世家出足了风头。

    刚开始这些人还对他们爱答不理,怀有敌意,后面都上赶着找他们报名、攀关系,打听内幕消息。

    诸葛侯和南宫天可谓是扬眉吐气,大大爽了一把。

    这不,现在他们站在高台上,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投了过来。

    这让他们顿时更爽了,操着破锣嗓子喊道:“现在开始给所有上榜的豪杰颁奖,有请武林十大杰出青年榜的获奖者登台!”

    伴随着他们的话音落下,十位打上榜的武者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上了高台。

    接着,一排漂亮的侍女端着铺着红布的托盘上来,站在了这些武者的面前。

    与此同时,锣鼓声震耳欲聋,将现场气氛推上了高潮。

    诸葛侯和南宫天一左一右,拿起托盘中的奖牌。

    那是一块紫红色的圆形铜牌,做的相当精致,而且铜牌是用蓝色的丝绸穿起来的,显得十分上档次。

    被当众挂在了这些武者的脖子上。

    看台上的武者全都张大了眼睛,艳羡无比地看着这一幕,他们的人生中很少有机会参加盛会,更别说体验这种被当众颁奖万众瞩目的时刻了!

    得到颁奖的武者个个喜气洋洋,将铜牌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

    接着后八名被请下台去,台上只留下了前二名获奖者。

    众人的眼睛顿时睁的更大了。

    果然,两枚更加精致、漂亮的奖牌被侍女端了上来。

    诸葛侯拿起其中一块奖牌,当众展示:“第二名,群英会特别定制银牌,由神瑶国皇室工匠精心制作而成,并镂刻了神瑶国皇帝御笔亲题的‘群英会’三字,价值高昂,意义非凡,可为传家宝!”

    这话立刻引得其他武者发出一片激动又艳羡的惊诧声。

    然后,让他们更激动的来了。

    第一名不止获得了黄灿灿的金牌,还被当场奖励了一万两银子。

    银子是现银,装在箱子里,由两名武者抬上来,堆在第一名的面前。

    五十两一锭的官银,足足二百锭,堆成了一座银色的小山包。

    那种视觉上带来的冲击,不止让得奖的武者兴奋不已,也让看台上的武者兴奋不已。

    再然后,让他们更更激动的来了。

    最后一个榜单——武林十大宗师榜的第一名,得到了十万两银子!

    依旧是现银颁奖,十万两银子堆成了一座更大的银色山包,几乎快要将获奖者的身影挡住。

    获奖者痛并快乐着,一边对着诸葛侯和南宫天抱拳致谢,一边心里暗暗骂爹。

    这么多银子他不止搬不回去,还要担心被人抢。

    就在这时,有商人来到他面前:“在下是钱庄老板,大侠可需要将银子换成银票?”

    需要,可太需要了。

    片刻后,获奖者满意地收下存根和银票,商人满意地收取了一笔手续费,可谓是皆大欢喜。

    颁奖结束后好一会儿,现场还是人头攒动。

    高台上烈火熊熊,四周人声鼎沸,各种声音夹杂在一起,形成了一股热烈又喧哗的浪潮。

    而在神威军大营的某座大厅里,地上堆满了金子和银子,一群账房先生正在加急清点。

    林燕然端坐在主位上,听着下方传来的汇报。

    “总统领,三天的武林大会总计收获一百一十万四千二百三十五两银子。”

    诸葛侯和南宫天焦急地等在大厅门口,到处都是全副武装的神威军,弓弩手将这座大厅围的犹如铜墙铁壁。

    片刻后,林燕然带着一个账房先生出来。

    两人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笑容满面地迎上去,林燕然朝着账房先生点点头,账房先生立刻说道:“今次武林大会,武林盟和南宫世家合计应得分成十六万两。”

    他递来了一摞银票,两人慌忙接下,先是一喜,接着又苦起脸来。

    “林郎君,这次武林大会共计报名的武者约莫一千多名,每人一千两银子的报名费,收银当在一百万两以上,我们的分成,是不是太少了点?”

    两人说着,眼底都显出一抹贪婪来,报名的人数他们都心里有底,收益绝对超过了一百万两,林燕然简直赚翻了。

    林燕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声音很是平静:“两位当家嫌少?一百万两扣除发给大家的奖励,只剩下八十万两,咱们二八分,你们便是十六万两。”

    诸葛侯和南宫天顿时发出哀呼。

    “奖励费用怎么也要扣除掉?”

    林燕然正色道:“当然要扣掉,因为我只收到了八十万两。”

    两人还想再磨一磨,多要点好处,被林燕然一句话堵回来。

    “二位当家,群英会这么多加盟商,我只给你们分成,而且武林大会上你们出尽了风头,这笔账又怎么算?你们要是嫌银子少,尽可以还给我,我不嫌少。”

    这话立刻让诸葛侯和南宫天脸色讪讪,两人忙赔笑道:“不嫌少不嫌少,今次还要多谢林郎君给的机会。”

    林燕然淡淡道:“你们又想扬名又想挣银子,哪有这样的好事?我要不是当你们是朋友,一两银子都不会分给你们,现在给你们十六万两的巨款,你们这次扬名立万相当于是免费得来的。”

    说着瞥了他们一眼,意味深长地补充:“做人啊,不能太贪心。”

    这话隐含敲打,诸葛侯和南宫天顿时歇了心思,暗想十六万两对半分,便是一人八万两,与自己交的主持费一抵,等于是花了两万两买来了扬名立万的机会。

    这么一想,顿时心里好受多了。

    这三天三夜,武者们彻夜未眠,等到颁奖结束,他们已经被折腾的筋疲力尽。

    而这时,天色微亮,大家最期待的配方要在这一天公布。

    每个武者都顶着黑眼圈舍不得离去,想要赖在现场寻求机会。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获奖者下台时,就被专人请走了。

    四十名获奖者,武林大会专门挑出来的实力最强的一群人,被请进了神京城。

    当然,还有些特别嘉宾,是被额外邀请的,比如那名老者,比如诸葛侯和南宫天,还有个别实力强横又不愿意比武的独行客。

    至于塞北人屠和西域教的圣子陆羽,都打进了宗师榜单,林燕然想了想,与其让他们留在外面闹事,倒不如把他们请进去,关门打狗。

    于是也让他们进去了。

    当然,这些人被请进神京城时,全都十分抵触。

    他们觉得神瑶国摆了鸿门宴,进去可能出不来了。

    这个时候,诸葛侯和南宫天又开始发光发热了,两人热情洋溢地站在队伍前面,高声道:“诸位放心,群英会若是想对大家不利,委实没必要又颁奖又送银子,直接下手就是,现在之所以请大家进城,乃是为了更好地招待大家。”

    林燕然骑着马,带着自己人跟在队伍后面,闻言勾了勾唇。

    不错,更好地招待大家伙,好让他们掏出更多的银子来。

    诸葛侯和南宫天率先踏入城门,那名老者带着自己的童子和护卫紧随而入,接着又有两个艺高人胆大的蒙面客进入。

    剩下人面面相觑,暗想诸葛侯和南宫天这两条老狐狸说的也不错,群英会要真是想动手,完全可以半夜袭杀、食物下毒,五万大军的杀伤力,他们都见识过了,要杀他们直接在城外就可以。

    于是其余武者也走进了城门。

    林燕然最后进来,盯着走远的武者背影,沉声下令:“紧闭城门,没有本统领的吩咐,任何人不得出城,违者格杀勿论!”

    “是!”

    禁军立刻将城门重新封锁,肃杀的气氛倏地弥漫开来。

    而等那群武者被引到一栋气派非凡的酒楼前时,看见酒楼门口已经停满了豪华马车,一位位世家大阀的家主从马车里走出来,被引进了酒楼中。

    他们顿时更放心了些,放开胆子走了进去。

    神威军大营的武者得知配方是在城内公布,全都欲哭无泪,一来他们没有上榜进不去,二来他们全都被武林大会给抽干了力气,想闹事都闹不起来了。

    他们又哪里知道,这一切都是林燕然精心布置的安排。

    从他们进入群英会会场那一刻开始,就被算计上了。

    他们的银子会被群英会五花八门的项目掏干,力气会被武林大会的比武掏干,等他们发现不对劲时,他们之中最强的武者已经都被带走了,而若是他们想闹事,等待他们的只有神威军森森冰寒的弓弩和长戟。

    *

    脱胎丸配方的竞买会设在了神京城最有名的酒楼——瑶池。

    四层楼阁,呈圆形分布,每一层楼都有二十个雅间,武者们被打散,进入了第一层的若干个雅间。

    而在其他雅间里,分别坐着世家大阀的家主、手握大权的权臣、富可敌国的豪商。

    他们的感觉都有些一言难尽。

    原来买的群英会门票,就是来参加这个竞买会,等于是配方还没到手,几万两银子先花出去了。

    现场唯一高兴的,可能是那位仙风道骨的老者,他被带到了顶楼的豪华雅间,进去后眼睛就亮了。

    柳蓁蓁正笑盈盈地站在门边等着他。

    “前辈,就等着你来开饭呢,您老请看,这一整桌,都是瑶池的招牌菜,全都是刚刚上桌的,火候正好,味道正好,咱们现在吃,也正好。”

    老者也跟着笑了出来,隔空点指她:“不错,不错,小家伙会来事。”

    林燕然骑着马停在酒楼门口,等到所有人都进去后,她做了个手势。

    早就等候在巷子里的五千神威军立刻跑步出来,飞快地将瑶池给团团围住了。

    弓弩手和刀盾手,全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便是宗师当面,也不敢撄其锋。

    酒楼中的众人已等的有些不耐烦。

    忽然听见水声荡漾,纷纷朝着窗外瞧去。

    酒楼中央是一面小湖,湖中盛满了荷花,莲叶田田,荷花飘香,此时湖上飘来了一艘画舫,一人白衣胜雪,负手独立在船头,神情怡然,姿态潇洒。

    有琴明月坐在顶楼一处包厢的窗边,窗户被打开了巴掌大的缝隙,她恰好可以看清船头人的样貌。

    她又瘦了。

    她暗想。

    今日她还是没忍住,乔装打扮来到了竞买会现场,此时看到林燕然,心里滋味很是复杂,她想她,又有些怨她。

    知道她忙,赶不回来,便连口信也没送回来一个,可是却不忘带着柳蓁蓁出去玩。

    幽幽的眸光落在她面上,忘了移开。

    林燕然没发现她,她可以放心大胆地看。

    林燕然的出现,引发了所有人的围观,她也没有让众人等候太久,施施然立于船头,冲着众人抱拳。

    “诸位,破解的涅槃丸,名为脱胎丸,今日召集诸位在此,正是为了竞买脱胎丸的配方。”

    声音清朗悦耳,不轻不重,却恰好散入了每个房间,清晰分明地落入众人耳中。

    “竞买?不是公布配方吗?”立刻有人发出了不满的质问。

    林燕然神态自若,朗声道:“不错,群英会确实要公布配方,但是可没说是白送。”

    说到这里,她眉毛一挑,神色间染了些轻蔑的意味,淡淡道:“举世难求的神药,若是有谁以为可以不劳而获,坐享其成,那才真的是痴人说梦。”

    “诸位都是聪明人,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如今大医师将配方拿出来竞买,已是造福于民了,不想买的,在下也不拦着——”

    林燕然说着,姿态潇洒地做了个请。

    问话的乃是一位豪商,被林燕然这样不轻不重地怼了一番,顿时不吭声了。

    来都来了,还花了几万两银子才得来的机会,怎么能就此走掉?

    于是没人吭声了。

    至于那群武者,倒是各个面色不愤,可是他们经历了武林大会的洗礼后,对于一出接着一出的变故,已经耐受了。

    便是愤怒,也不那么尖锐了,只想压着脾气等着,看看接下来还要唱什么戏。

    这时,有人问道:“怎么竞买?需要多少银子?”

    林燕然见终于有人问到点子上了,精神一振,扬声道:“脱胎丸配方,货真价实,童叟无欺,九十九万两。”

    “九十九万两?!”

    “我没听错吧?这不是漫天要价吗?”

    “什么配方值当九十九万两?”

    “这简直是把我们当成冤大头!”

    “岂有此理!太过分了!”

    各种怒斥的声音此起彼伏。

    林燕然也不阻拦,施施然站在那里,背负双手,姿态闲适且随意。

    蓦地感觉有道目光,一直在盯着自己。

    她猛地回望过去,却只见一截珠白的衣袖从窗内一闪而过。

    有琴明月身体靠在窗户后的墙壁上,心跳砰砰,雪白的脸色上悄然浮现一抹红润。

    她闭了闭眼,压下那股突如其来的慌乱,走回了桌边。

    叠翠和湘雨都有些不明所以。

    主子来看林郎君,却为何又不肯让林郎君知道呢?还躲着她?

    林燕然还在搜寻,冷不防看见顶楼一个窗户内,柳蓁蓁正笑盈盈地同她招手。

    她对她点了点头,心里却闪过一抹失落,她最想看到的人,并没来。

    这时,众人的不满经过发酵,已经形成了一股怒火,有个雅间发出了一道极为不满的冷厉声音:“你这配方只是为了提升武者的实力,又不是真的灵丹妙药,吃了可以长生不老,凭什么卖九十九万两?”

    林燕然等的便是此问,不慌不忙道:“阁下问得好。涅槃丸当初便引得天下竞逐,死人无数,各国皇室更是下令禁止涅槃丸流通,目的就是为了将之牢牢掌控在手里,其价值在下不说,诸位也心知肚明,而脱胎丸——”

    她声音猛地提高。

    “它拥有涅槃丸没有的优势!它的价值远胜涅槃丸百倍!”

    “其一,脱胎丸没有任何副作用;其二,脱胎丸任何人都可以吞服,便连坤泽都可以;其三,任何吞服了脱胎丸的人,都会改善体质,身强力壮。”

    “仅此三则,便可价值连城!”

    “而脱胎丸的配方,听清楚,这是配方,只要你到手了,你便可以配出更多的脱胎丸,你可以培养出一支顶级武者的护卫队,也可以将自己提升为顶级武者,你还可以卖给其他人牟取高额利润!”

    “你们说,这配方,值不值九十九万两?”

    现场一片寂静,接着起了窃窃私语声,每个雅间内都有人在压低声音交谈。

    很快,有急切地声音问道:“敢问这脱胎丸服下,实力可以提升多少?”

    林燕然沉吟道:“普通人,听好,我说的是普通人,可能是中庸,也可能是坤泽,服下后,可以达到九品,而后多实战,可为宗师。”

    此话一出,众人心头顿时变得无比火热。

    豪商们个个动容,眼神变得热灼。

    他们每年都要花费巨额的金银聘请武者保护,既花钱,又提心吊胆,若是他们也能服用脱胎丸,岂不是就有了自保之力,也不必对武者警惕万分了?

    而且正如林燕然所说,脱胎丸的配方还藏着巨大的商机,以他们的经营能力,九十九万两花出去了也很快能赚回来!

    那些世家大阀的家主、几位权臣,也都动心不已。

    他们年纪都大了,不缺银子,缺的是对生命的渴望,能延年益寿的东西,对他们来说,绝对是无价之宝!

    林燕然说的提升体质、强身健体,不就可以理解为延年益寿?

    有琴渊独坐在某一个顶层雅间,苍老的双眼闪烁着阵阵精光。

    果然,他没有猜错,脱胎丸是他延年益寿的机会。

    这配方,他志在必得!

    诸葛侯临窗而立,忽地一拳砸在窗沿上,沉声道:“配方我们一定要得到!”

    南宫天立刻听懂他的言外之意,若是得到了配方,他们便能拥有更多的脱胎丸,届时不止造出大批武者为己所用,还可以卖给其他门派牟取暴利!

    这简直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他神色动容,语气却很犹豫:“可是九十九万两不是小数目,诸葛兄真的能拿出来?”

    诸葛侯看了他一眼,道:“这样一笔巨款,凭我一个人当然拿不出,但若是南宫贤弟和我一起的话……”

    “你要和我联手凑出九十九万两?”

    诸葛侯点头,又压低声音道:“我们再找林郎君私下压压价。”

    南宫天眼睛一亮。

    第一层的若干个雅间里,那些武者神色各异,有的扼腕叹息,有的愤愤捏拳,有的则是流露出来贪婪又狡黠的神色。

    忽地有人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太可恶了,这不是戏弄我们吗?我们既不是世家,也不是豪商,哪里来的九十九万两银子?”

    立刻有一人接话道:“单凭一己之力,我们自然没法拿到配方,但若是我们联手起来,每人凑出几万两,九十九万两眨眼间就有了,届时拿到配方,我们届时每人誊抄一份,岂不妙哉?”

    众人眼睛全亮了,心头大喜,可是寻声望去,发现说话的是西域教的圣子陆羽。

    这西域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有个九品的女乾元皱眉喝道:“你们西域教危害一方,现在又想来坑蒙拐骗?”

    其余武者也都对西域教没好感,各自窃窃私语后,打算起身去找其他武者联手。

    陆羽忙道:“诸位,那可是九十九万两,我们进来的武者不过四十人,便是一人凑二万两,也凑不齐,这样,我西域教愿出十万两,剩下交由诸位凑齐,届时只需要给我一份誊抄的配方即可,如何?”

    他却是知道压根拿不出九十九万两,只能找外援,一旦配方到手,他再凭借自己的轻功抢夺到手,就此走人,这些武者又能拿他怎么样?

    这时,又有一人在雅间内问道:“我们怎么知道自己拿到的配方是真的?”

    他话音刚落,顶楼上某个雅间忽然传出一句气势凛然的话。

    “因为这配方,是老夫拿出来的,老夫就是保证。”

    只听“嘭嘭”几声响,数扇窗户依次打开,露出坐在雅间内的一群人来。

    他们的年纪都比较大,身着制式的丝质长袍,带着一模一样的帽子,每个人都气度从容,眉眼间蕴着一抹傲然之色,端坐在那里,看起来神气极了。

    而他们领头的中年男子,神色倨傲,容貌清俊,留着一把打理的极为漂亮的胡须,此时面色凛然,冷冷地盯着从窗口探出头的众人。

    “啊——是医师阁的阁主封谷大医师!”

    “天啊,十二个顶级大医师?!”

    “听说医师阁一共就只有十五名顶级大医师,乃是诸国加起来的总和,没想到这次居然一起出现了十二位?”

    “这么多顶级大医师出现,定是为了给脱胎丸作保的!”

    有琴渊立刻从窗户内露出脸来,声音惊喜道:“封大医师,诸位大医师,没想到你们竟然齐聚神京城,老朽有失远迎,实在是失礼!此间事了,诸位大医师可有闲暇去寒舍小坐?”

    封谷冲他抱抱拳:“有琴族长言重了,今日还有要事在身,且等此间事了再说。”

    有琴渊立刻道:“能买到医师阁阁主亲自破解的配方,又得阁主当面保证,真乃老朽三生有幸,来人,取我的私印去买下配方!”

    林燕然立刻高声道:“恭喜神瑶国皇室有琴族长成功购买脱胎丸配方!请有琴族长在雅间等候,马上会有专人联系交易。”

    其余人一听,顿时明白了有琴渊的用意。

    他这是在向医师阁卖好呢!

    配方买了后,总要找大医师配药,届时还不是要看医师阁的面子,此时买下医师阁阁主的配方,那不是提前卖他个人情?

    于是其他人也动心了。

    “有医师阁阁主和诸位大医师当面作保,这配方我要了。”

    “不错,在下也相信医师阁,这配方在下也买一份!”

    “我陆家要一份。”

    “姬家也要一份。”

    “陈家买一份配方!”

    豪商们更动心,但是他们既想卖医师阁的面子,又想用最便宜的成本得到配方,所以几个豪商聚在一起,商议着合资买下配方。

    而就在这时,封谷再次开口说道:“此配方破解难,配制亦难,老夫今日在此承诺,凡是买下配方者,凭借拿到的配方原件,可找老夫优先配药一次。”

    这话一出,那些正暗中商议着合资买下配方的人顿时为难了。

    封谷这意思明摆着告诉他们,合资买配方也可以,但是老夫记住你了,以后绝对不会给你配药,你要找其他大医师配药,也要掂量掂量。

    这群人心中哀呼:“可恶,这不是逼着他们每个人掏九十九万两银子吗?!”

    九十九万两也不是出不起,而是合资购买更有性价比啊!

    可是他们肉痛归肉痛,却也明白,若是真的为了省钱而合资购买,肯定会得罪医师阁,届时别说封谷了,便是其他大医师,恐怕也不会为自己配药。

    这药方,只能含泪买了。

    而那些有想法的家主,也不得不放弃和其他家主合资购买的打算,掏出银子来,全款买下了配方。

    甚至还有人暗中猜测,这莫不是陛下的奸计?因为国库被掏空了,所以拿出配方来骗我们的银子?

    但是他们又不得不买,因为脱胎丸的诱惑太大了,大到就算被陛下发现他们很有钱,他们也无法拒绝这个天大的诱惑。

    林燕然轻轻勾着唇,露出一抹了然又冷淡的微笑。

    竞买脱胎丸的配方,根本不是针对的那些武者,而是有琴明月和世家之间的一场心知肚明的较量。

    世家把国库掏空了,堂堂女皇连一个月的军饷都发不出,世家却一个个肥的流油,等着看女皇的笑话。

    要不是有脱胎丸的配方,像胡萝卜一样从他们嘴里钓出银子,她和有琴明月可能要想办法四处打劫了。

    眼看世家和豪商接二连三的叫买,银子跟流水似地撒出去,陆羽急了。

    他这次来,损兵折将,若是再拿不回配方,圣天佛绝对会生剥了他的皮。

    想到西域教大殿的墙壁里展示出来的那一张张人皮,他就禁不住一个寒颤。

    “脱胎丸的配方,我也要一份!”

    他一开口,塞北人屠也嚷了出来:“老子也要一份!”

    林燕然自然听出了他们的声音,波澜不惊,暗示姬越和林凤凰去盯着。

    配方嘛,自然是可以卖给他们,但是他们有没有命带出去,就不知道了。

    忽然,一道冰冷又漠然的声音插了进来:“可有脱胎丸卖?”

    林燕然暗地吃了一惊,皆因这道声音听在耳中时,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而且她没听出此人是谁。

    “阁下问的正巧,配方竞买结束后,我们将迎来本场盛会的高峰——医师阁认证的脱胎丸一粒,价高者得。”

    “只有一粒?”这个陌生男子的声音越发漠然,蕴着一丝不满。

    林燕然肃声道:“脱胎丸制作殊为不易,这一粒也是仅存的一粒,若非缺银子,这一粒也不会拿出来拍卖。”

    现场立刻起了一阵喧哗,有人喊道:“什么价格,我要买!”

    “对对对,快说起拍价!”

    “现在我宣布,脱胎丸竞拍正式开始,起价三万两,每次加价不低于一千两!”

    “四万两,我买了!”

    “四万五千两。”

    “四万六千两!”

    “五万两!”

    马上有许多声音争着报价,可是所有的声音都被一道冰冷异常的声音打断。

    “脱胎丸我要了。”

    这声音并不高,可是传出来后,所有的声音都被压了下去,众人只觉得耳门子嗡嗡作响,有种被震到的感觉,而伴随着声音,一个人忽然从窗户内走了出来。

    真的是走出来的。

    他身着一袭灰袍,面容冷峻,生着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眼神漠然无比,凌空踏步,从窗户径直走到半空中,接着飘然落在湖面上,足下如履平地般踏在水面上,朝着林燕然一步一步走去。

    “蛮族人!他是蛮族人!”

    有武者惊恐大叫。

    塞北人屠眼神惊恐,脱口道:“你是蛮族的半步蛮神?!”

    “半步蛮神?”

    “他真来了?!”

    “蛮族竟真的有半步蛮神?!”

    所有人都惊慌失色,林燕然浑身发寒,感觉像是被怪兽盯住,身体竟然有隐隐失控的迹象。

    她心头震惊无比,于这瞬间思索着各种对策,她看见姬越和林凤凰从对面扑过来,林凤凰的箭直奔此人的后心。

    但是他连头也没回,只于刹那间伸手,便接住了那支箭。

    “神箭手,也不过如此。”

    他眼神漠然,语气轻蔑,手指轻轻一折,箭咔嚓断成两半,掉入了湖中。

    接着又一掌拍在姬越胸膛上,将他打的犹如断线风筝。

    有琴明月急喝道:“暗星,朕命你马上去救她!”

    但是暗星跪在地上,神色紧张道:“主子,我不能离开你身边,半步蛮神太危险了!”

    有琴明月心中的慌乱达到了极致,眼眸冰寒,猛地抬声:“暗星,这是圣旨!”

    暗星神色挣扎,霍然起身,一头扎出了窗外,她身着黑衣,黑布蒙面,人如一只黑色的云雀,直扑向半步蛮神背后。

    扑出去的瞬间,她手里多了柄短剑。

    半步蛮神已走到林燕然的面前:“脱胎丸,交出来。”

    “你堂堂半步蛮神,想要恃强凌弱,抢夺脱胎丸?”林燕然和他对视着,她的手隐隐发抖,但是声音很稳。

    而这一刻,她终于见识到了这个世界的另一面。

    食物链顶端的武者,很强,很可怕。

    暗星已来到半步蛮神背后,她的剑快如闪电,倏然刺落。

    但是半步蛮神比闪电还快,他单手与她的剑过招,仅仅几息之间,暗星就落了下风,被他一掌拍在肩头,倒摔了出去。

    “区区大宗师,也想与我较量?”他神情漠然无比,语气更是轻蔑到了极致。

    “你对巅峰力量,一无所知!”

    与此同时,封谷的声音吼了出来:“我管你是什么,你敢伤害我封谷的弟子,便是我医师阁的仇人,从今往后,凡是蛮族之地,医师永不踏足!”

    接着又有一道冰冷至极的声音道:“半步蛮神,她是朕的妻郎,你若是敢伤她,朕必灭了北蛮。”